第5章 一回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關于任務,她不需要別人來指導她。
可她又确實是第一次産生了疑惑:既然她只是作為系統為使用者提供方便,那她何必要有自己的思維呢,難道就是讓她冷眼旁觀成為劊子手手中的一柄利劍?
就算她能夠理解複仇,卻怎麽也不能理解她自己。
不知為什麽喻夏忽然想起了許薔。許薔從來都沒有認為這是一個任務,一開始的時候她就是被強拉着走上複仇的路,到最後明明也有機會再踩上一腳,她卻什麽也沒有做。
她和安悅真是截然相反的人。
可想念對喻夏來說也是一種奢侈的感情。任務讓她結識了不少各種各樣的人,任務也讓她和他們如兩條直線一樣,相交之後就各自遠去,互相再無幹涉的可能。
任務結束了。喻夏的心情卻難得地沉重起來,她說不明白是為了什麽,但她就是覺得心裏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特別不舒服。
同時她感到很疲倦,疲倦得只想趴在床上大睡一場。
也許只是太累了。
整天都是工作工作工作,但她也是需要休息的。
所以一向精明的喻夏偶爾也有了大意的時候。直至第二天被鬧鈴鬧醒,她從美美的睡眠中地醒來,一如既往地梳洗打扮然後精神滿滿地準備出門時,她忽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被她遺漏了。
她在玄關處站了半晌,忽然折回去,與此同時她的臉上忽然漫上一點哭笑不得的神情。
喻夏打開了櫃門。
江一然正可憐巴巴地蜷縮在角落裏……呼呼大睡。盡管對他這樣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來說,這個姿勢實在是狼狽到了極點,但他表情坦然,嘴角處還帶着一抹安逸的笑,就好像他正睡在一張舒适的大床上。
喻夏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閑适惬意了,好像光是看着就能讓人心情溫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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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默默地盯了江一然半晌。這家夥的适應能力倒是出奇地強。她這樣想着,忽然擡腳對江一然踹了過去。
“啊——”江一然慘叫着跳了起來,正好撞到頭,他很快又捂着腦門委委屈屈地哭訴道,“好痛……”
“上班要遲到了。”喻夏淡淡地說。
江一然立馬慌慌張張地扶着櫃子站起來,一邊整理衣領一邊往廁所奔。可當他用餘光瞥到喻夏正往門外走的時候,他又着急忙慌地沖了過來:“等等……等等我。”
“等你幹什麽?”
“這不是……大家剛好在一起,一起去嘛。”
“你這麽大個人了,應該不至于獨立上班的能力都沒有,”喻夏伸手抵住他的腦袋,防止他的接近,同時毫不在乎地繼續往外跨步,“別妨礙我,遲到要扣工資的。”
江一然頓時睜大眼睛怒氣沖沖地說:“有我在,誰敢!?”
喻夏并沒有理會,自顧自地推開他走了。
但在合上門的時候,她忽然又打開門,探出腦袋對江一然微笑了一下。
“你改變注意了?”江一然喜滋滋地迎上去。
喻夏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你要是敢把之前看到的一切說出去——”她看着江一然,眼中滿滿的都是威脅,“你懂的。”
“……我懂我懂。”江一然肅然挺立,伸手在脖子上假意一劃,擺出英勇就義的模樣,“請組織放心,我絕對不會往外透露一個字。”
喻夏這才滿意地關上門。
公司裏的工作一如既往地陳舊而無聊。有時喻夏會惡意地猜測這種靠拉幫結派撐起來的企業為什麽至今還沒有倒閉,然後她就會精分出兩個喻夏,善良一點的那個義正詞嚴地指責說她怎麽可以惡意地去給那麽多人揣測一個糟糕的未來,壞一點的那個就在吐槽說這樣的公司和這樣的職員本身就是社會的駐米蟲,再說那些人有着複雜的人際關系網,公司倒閉之後他們也多的是去處。
她真是太無聊了。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盡頭呢?
當天中午喻夏一如既往地打算孤身一人去員工食堂。公司裏和她親近或者願意和她親近的人很少,要麽她看不上,要麽迫于群衆的壓力不敢上前。喻夏倒是無所謂,她一直覺得這些女人之間非要一起吃飯一起購物乃至一起上廁所的友誼很奇怪,明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況且平日裏幾乎親密成了一個人,該撕的時候誰也不會對誰手軟。
當然——她這樣的心态往往被視作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總之,她不在意。
喻夏是個規規矩矩的人,就算她從事着多麽離奇的工作,她也習慣了按部就班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按着既定的軌道在運行,這樣多好。
偏偏有個江一然要冒出來打亂她的生活。就在她快要抵達食堂的時候,一個年輕女人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在看到她的時候眼前一亮,随即喘着氣磕磕巴巴地說:“喻——喻小姐,江經理找你——找你有急事……”
“現在并不是上班時間,我沒有受他支配的義務。”喻夏不為所動。
那女人頓時傻眼了。她大概從來沒見過喻夏這樣态度強硬還不把領導當回事的下屬,當即憋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支支吾吾了半天連眼睛都急紅了。
喻夏看着她這樣子,恻隐之心難得地動了一下。
也罷。她為難江一然就算了,為難一個不知情的小姑娘算什麽事。反正她也不怕和江一然正面對抗——可這家夥居然對她使出這招,簡直太過分了。
喻夏在心裏狠狠地又為江一然記上了一筆。
喻夏以為江一然又會嬉皮笑臉地問她關于複仇的事情,畢竟他平常總是沒個正形,而喻夏也能看出他對未知的事情有極大的興趣。
她幾乎已經做好打發江一然的準備了。誰知道推門進去,就看到江一然正兒八經地坐在桌前,看到她進來,竟然頭也不擡。
裝逼——喻夏迅速給他此刻的行為下了個定義。
喻夏扣了扣門。
“進來。”
“不用了,”喻夏微微歪着身子,倚靠着大門,“就在這兒說吧,趕緊說完,我還要去吃飯呢。”
她微微挑起眉,眼中隐隐透出一絲好整以暇。
江一然終于擡起頭,不解地看着她:“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我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地找過你。”
“事實上你找我也沒有過什麽正事。”
江一然沉默了會兒。“好吧,我承認,但我改邪歸正了,”他說着,才慢悠悠從桌上拿起一份報紙對着喻夏揚了揚,“我受到你無私奉獻的鼓舞,決定貢獻一下我微薄的力量——”
“有話直說。”喻夏打斷她。
“好吧,”江一然聳了聳肩,直接将報紙丢給她,“我就是想讓你努力的結果。”
喻夏滿不在乎地看了一眼。
她突然地怔住了。
——離奇失蹤的CEO:揭秘女強人許薔背後的愛恨情仇。
☆、誘惑END
“複仇者到底是什麽?”
喻夏雖然仍舊繃着臉,卻隐隐透露出一絲罕見的急躁。而這樣反常的神情清晰地落在阿朗眼中之後,就化為了一聲嘆息。
可他并沒有如喻夏所想的那樣和盤托出,而是克制地搖了搖頭。
喻夏便把那份報紙啪地一下拍到了他的面前。
“很可笑是不是,我竟然一直什麽都不懷疑地成為你們手中的‘工具’,”喻夏冷冷地笑着,審視的目光如利劍一般直直朝着阿朗刺過去,“而我都不知道是如何被你們洗了腦,從一開始就全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可仔細想來我連自己是何時承擔起這樣的‘責任’都不知道。”
她輕輕敲着報紙,也不管阿朗是何種反應,只像是憋了許久終于找到突破口的人,宣洩一般地用壓抑的聲音說:“至于複仇者,對我而言單純只是一種使命,我只要幫助他們複仇成功就好了。——可是選取複仇者的機制是什麽?複仇者為何能夠複仇?複仇成功的獎勵由誰給予?之後又如何?”
“每當我質問自己的時候,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定義,強迫着我去無條件地接受——系統自有一套規則去完善改變過去而引發的蝴蝶效應。可是,”說到此處喻夏又一次狠狠地抽出報紙,在手中揚了揚,“所謂的‘完善’,到頭來就是抹殺掉她的存在,讓她‘死亡’?那她究竟是去了哪裏?”
那個世界到底是什麽?
所謂的回到過去——其實不過是将複仇者引導至一個新的世界,複制出複仇者所有的人際關系網,利用所謂系統的力量複仇,然後将她永久安置在那個虛幻的世界——實際上這就相當于一場永遠醒不來的美夢。
“是這樣嗎?”
喻夏問。
阿朗終于開了口:“你既然已經有了結論,還來問我做什麽?”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請便。”
阿朗帶着一貫的笑容,沖喻夏擺了擺手。他的笑竟然還有些羞赧,就像見到了暗戀的女生的毛頭小子。
喻夏氣急,頭也不回地摔門走人了。
關于複仇者,喻夏實在知之甚少。即便她曾無數次以“引導者”的身份出現,除了如何操作系統——這像技能莫名就像與生俱來地深深印刻在她的心中——之外,她唯一知道的似乎只有阿朗了。
是阿朗将複仇者帶到她面前,他一定知道什麽。
——可他又知道什麽呢?
喻夏一時也說不準,尤其阿朗的态度太過模糊,讓她難以難捏。
她頭疼地閉上了眼睛,可江一然的臉莫名在眼前揮之不去。
“你們真的……殺了她嗎?”
“其實她也沒……至少罪不至死吧。”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可以這麽輕易地奪走別人的性命……”
她是什麽人?
她自己也不知道。
喻夏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足夠堅定的人,在多數連前進方向都模糊不清的芸芸衆生中,她一直穩步前進着。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她也自信她将為這個使命奉獻終生。
可現在她也迷失在了人來人往的路口。
也許越是堅定的人,一旦信念被颠覆,便越會無所适從。
“你根本沒有資格那樣做。”
這個聲音不斷在她耳旁回響。
痛苦。
絕望。
茫然。
以及……毀滅。
這樣可怕的念頭一旦生起,就再也停不下來。
喻夏抱住了腦袋,就像要把眼珠子逼出來那樣使勁地瞪着眼睛——慢慢的一個陌生的身影映入了其中。
他向喻夏伸出了手,一只帶着憐憫與誘惑意味的手。
“想要複仇嗎?”
他微笑着說。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撒花XD
…………自動遁走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