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馮大伯還是坐在書庵的門口手裏捧着一本破舊的書,書拿的老遠搖頭晃腦的讀着。
瞧見邵攸寧來了連忙起身,“東西給你收好了,在茶室放着呢。”
“多謝馮伯。”
馮大伯捋了捋胡子,老氣的聲音帶着戲腔,“君子若水,一個溺水深淵,一個小溪淺流啊。”
去茶室必要經過書堂,淺金色的陽光照到白色的衣衫,嘴角的笑意暖暖的,不像邵攸寧像是畫上去量好了一般,這人很讓人舒服。
安茴兒不由得轉過頭,想着馮大伯的話,瞧了瞧身旁的人,若是将邵攸寧和如今的夫子相比,他們都是水,一個是溺水深淵一個是小溪淺流,看上去都是溫和純善之人,實際上這個只因深淵太深,所以表面很平靜,那些探究真像的早就被溺死了。
“這才過了多久茴兒就不長記性了?”
安茴兒擡眼看着邵攸寧的臉上的笑,更加覺得邵攸寧的笑像是畫上去的,就如練了千百遍早就成了習慣,怪不得她總覺得雖然邵攸寧臉上挂笑卻讓人覺得疏離。
邵攸寧有些煩躁的拍了拍安茴兒的額頭,“還看!”
安茴兒一只手摸了摸額頭,一只手拉着邵攸寧離開,讨好道:“你比他好看。”
邵攸寧輕哼一聲,“虛僞!”
“……”她可以不虛僞,你笑的真醜,也特別虛僞,天天的假君子,對別人都溫和有禮的,就知道兇她!
嫣紅的小嘴嘟念着什麽,眼睛時不時的微眯着,邵攸寧擡步站在了安茴兒的面前,看着那低着頭的人撞了過來。
“說我壞話?”
無辜的眼睛微微睜大,手不自然的拽了拽衣裳,“沒有,我跟着孩子背書呢,背書呢。”
邵攸寧看着安茴兒拙劣的演技也沒有說開,認同道:“如此好學,以後我多教你些,定期檢查。”
“……”安茴兒洩氣的低着頭,自己真是找罪受,她雖識字卻不喜背書的,尤其還是邵攸寧來教她。
安茴兒輕咳一聲,萬分抱歉道:“我不識字,怕不好學的。”
“正好,每日再寫十個大字。”
安茴兒欲哭無淚,輕吸一口氣,水盈盈的眸子裏閃了淚花,瞥了瞥小嘴,“我手還疼着呢。”
邵攸寧面帶愧色的拿起那紅腫的手腕,眼前人眼底雖有淚花也帶着狡黠,這丫頭演戲的功夫真差,邵攸寧将手放在手心瞧着安茴兒滿是期待的眼神下淡淡的說:“那就好了再寫。”
安茴兒不依不撓的繞到邵攸寧眼前,“我特別笨,你還得教別人學書,會累着你的。”
安茴兒一副我替你着想的模樣,偏偏某個人不領情,雲淡風輕道:“無礙。”
安茴兒認命的跟在邵攸寧身後,她發現邵攸寧走路雖然慢卻不像個瘸子,這得費多少功夫啊。
茶室是平日小憩的地方,他不喜旁人碰他的東西,這些時日他沒回這地方自然也沒有收拾。
邵攸寧轉身瞧着那低着腦袋的人,拿起身旁的拐杖敲了下地面,“給我鋪床。”
“不是要拿東西嗎?”
“今晚我住這兒。”
想着邵攸寧昨日犯病的模樣,安茴兒恨不得打呼求之不得。
可這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猶豫下安茴兒踮起腳尖湊到邵攸寧耳側,“邵攸寧你不是有怪疾。”
見邵攸寧冷峻的臉安茴兒連忙道:“我不嫌棄你的也不會向別人說,只是你昨日太吓人了。”
“昨日是我不是,放心,以後不會有了。”
邵攸寧說的很認真,心事重重的,和大婚那晚很像,安茴兒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沒有多問,乖巧的将被子抱出去照照太陽。
“公子,那個先生真在這兒嗎?”
“應該在,安茴兒不也是七裏村的,他應該和安茴兒很熟才對,這七裏村就一個夫子,八成不錯了。”
清冷的聲音很熟,安茴兒湊着腦袋那一身玄衣不就是宋陌之,他!他怎麽會在這兒。
抱着被子的安茴兒邁着粹步就往回跑,見邵攸寧一人在軟榻上發着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人撲倒了。
邵攸寧好巧不巧的撞在矮桌上發出一悶哼,安茴兒滿臉焦急,直接坐在了邵攸寧的腰間,滿臉質問,“是不是你把宋陌之叫來的,你個大騙子,說好護好我的。”
邵攸寧對自己昨日傷了安茴兒很在意,那裏想剛剛發呆就被安茴兒撲倒了。
邵攸寧用胳膊微微撐起身子,一臉疑惑,“發生了什麽?”
“不是你叫宋陌之來的?!”
“不是。”
安茴兒瞧了瞧那那晃動的珠簾,将半坐的按倒了,“反正他現在來了,你得幫我。”
“他又不是宋書香,再說他還算你前夫君呢,你不要去敘敘舊?”
邵攸寧試探的問道,想要從安茴兒焦急的面容中得到什麽。
“有什麽好敘的,他們是一家人,他要是說漏嘴了宋書香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對了,他不知道你在這裏教書吧。”
安茴兒心急,自然沒有想到邵攸寧曾和她說過宋陌之和他關系不錯。
邵攸寧無辜的搖了搖頭,才說這丫頭聰明這怎的又笨了,誰會沒事說這些事,再說宋陌之和宋書香的關系可不好。
不過這樣似乎挺好,想着她曾經救過宋陌之就很煩。
安茴兒聽着腳步聲近了,拉起被子将他們蒙了起來,被子有半月多沒動難免有些灰塵,安茴兒是趴在邵攸寧身上臉別到一側,灰塵自然落了邵攸寧一臉。
“咳咳咳,起來!”
“不要。”
邵攸寧又嗆咳了一聲,試圖将身上的人推下,可身上的人像是八爪魚一樣越推抱的越緊。
“聽話,快下來。”
“不要。”說完又将頭往邵攸寧的懷裏埋了埋。
“別……疼……”
“疼!”
宋陌之頓住了腳步,一臉尴尬,這裏是學堂竟有人如此荒唐,甩了甩衣袖轉身就走。
邵攸寧無奈道:“人走了,快些下來。”
“你怎麽知道?”
“聽到的。”
“真的?”
“再不下來今夜我們就這樣睡!”
聲音溫怒,安茴兒臉紅的将被子掀開,摸了摸腰,疼死了,肯定紅了,他勁真大!
邵攸寧弓着身子嗆着,慘白的臉有了血色,安茴兒這才想起他前幾日還吃藥的,回門這兩日好像沒吃藥。
安茴兒歉意的将他扶起,“我剛剛太急了,你的藥可帶了?”
“無礙,剛剛嗆到了。”
安茴兒乖巧的倒了水,不過那人很不領情的讓她放下,抱着軟榻上的被子貓着身子出去了。
楊灑灑的光照亮了整個屋子,剛剛嗆咳的人已經端正坐好,沒有像馮伯那樣搖頭晃腦的,原本含笑的嘴角收斂了,孤寂清冷,白皙的手指在淺色的光下投出修長的影子。
“過來。”
安茴兒手指着自己,再次确認那端正的人是在和她說話。
邵攸寧擡起頭,示意眼前的茶杯,“添茶。”
合着她就是個丫鬟!壓了壓心中的怒氣,将空了的杯子倒滿,小聲嘀咕着,“不是說不喝的嘛。”
邵攸寧沒有聽到一般繼續拿起剛剛蓄滿的茶。
安茴兒無聊透頂了,脫了鞋子爬上了軟榻,瞥了一眼邵攸寧手中的書,本以為是什麽大道理誰想淨是些雜書!
一農家女子純,在一個大雪夜偶得一小狼,悉心照料,獸通人性漸漸親近,後來有村民告知這是狼會奪人性命,女子害怕将其放回山林,小狼不願女子拿樹枝驅趕,小狼大怒将女子咬死,将其血肉吃下。
“這小狼太壞了,竟傷她救命之人。”
邵攸寧輕笑一聲沒有在意安茴兒怎麽會識字,“既然招惹了那小狼就要負責到底,讓小狼知冷暖後又抛棄它那不如讓他凍死的好。”
“那它也不能吃了那女子!”
“冬日沒有食物,女子這時将小狼送走無疑死路一條,它只是為了保命。”
安茴兒啞口無言,每次同他說理都是自己無言相對,明明是他的思想有問題偏偏自己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安茴兒将邵攸寧欲要拿起的杯子握在手心,氣惱道:“你整日都讀故事給學生聽不成?”
“他們很聽話,不需要我花心思,這些故事你倒是要多聽聽。”
安茴兒不再擡頭自顧自的喝起了茶,摸着空空的肚子,早上他早上也沒吃多少不餓嗎?
咚咚的敲門聲終于讓看書的人擡起了頭,将書書起放到安茴兒臉上一臉和氣道:“公子何事?”
“見過邵夫子,我是新來的夫子姓白。”
“何事?”
白夫子看出了邵攸寧的不喜,瞧了瞧那身旁的女子有禮的低下頭,“剛剛來人像是尋你的,不知可找到了?”
“他來了,不過沒進門又走了,想來是尋錯人了。”
“原是這樣,是白某唐突了。”
安茴兒将書緩緩下移到下巴處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邵攸寧對旁人素來有禮尤,今日這倒是出奇了,難道是文人相輕?
“想什麽呢!”
手中的書被猛的拿走安茴兒的下巴磕到了矮桌,眼中閃着淚花,“沒…沒有,你餓沒,我們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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