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七裏村中間有個小礦地,和村口的荒蕪不同這裏種了些槐樹,一些老娘們空閑時總愛聚在在這裏談天說地。
“唉唉,我和你們說,今早我瞧見那安家姑娘和一個野男人從柴火堆裏出來了。”
容嫂子瞪着眼眉毛也向上提了提,雙手還将人朝自己攬了攬,像是讨論什麽重大案件。
“真的假的?”一群老娘們磕着瓜子緩步移了過了來。
“那可不,我這雙眼睛看的真真的,那身上還粘着泥呢。”
容嫂子抿了嘴,“還想不想往下聽了?”
“聽聽,快說啊。”
“快給我些瓜子。”容嫂子見人遲疑了一下急聲催促道:“快些。”
王麻子有些不舍的從兜裏拿出一把瓜子。
肥厚的唇掀開,發黃的牙縫裏還有些黑斑,上下的門牙一挫瓜子米就出來了,“這瓜子不好吃,沒有我們家兒從集市買的好。”
“這是我們家自個兒抄的自然比不上你家,你快說安家的事。”王麻子努了努嘴催促道。
“早上我起來在李叔旁的柴垛子旁見到的,安家姑娘雖然出門少可長的那騷樣我準沒看錯。”
“我家兒本來還想娶她來的,現在瞧瞧幸虧沒提這事,不然不知撿了什麽樣的破鞋回家。”
一個滿臉麻子的婦人吐了瓜子皮,“我聽着這事有譜兒,我們七裏村的姑娘家那個不是十二三歲就嫁做人/妻了?偏偏安家姑娘不嫁,非要和縣城裏的小姐們學,說什麽得及芨後嫁人才好。”
容嫂子見自己的說法得道了附和将手裏最後的一個瓜子放到了嘴裏,将手拍了拍豎起一根手指指向了王麻子晃了晃,“王麻子你這次聰明了哈。”
“什麽王麻子,我也是有名字的。”王麻子雙手掐着腰昂起了烏龜脖。
“行了,行了王芝麻你大名還不如小名好聽呢。”
“你大清早的去李叔家柴垛子幹什麽?”
一個身材纖瘦高挑,端正嚴肅鵝蛋臉面一張向下的嘴角不威自怒。
“我…我散步不成啊,你不關心安家姑娘到關心起我來,難不成我一把年紀了還偷人不成?”
“大清早的散步你可真有閑情逸致。”
容嫂子急了,“華芳你不愛聽就別跟我們一起,你找花素衣聊去。”
華芳算是嘴最好的一個,雖說有自己的原則卻又屈服着七裏村老娘們無形的準則,因為有個好女婿村裏頭的娘們也不排斥她。
要說華芳的女兒長的一點沒随到華芳的優點,只能說是個有福氣的面容,可那嫁的人卻讓人羨慕不得,那人可是一個大戶人家的管事。
每到逢年過節的,那一箱箱東西惹人眼饞。
華芳讪讪的笑了笑,倨傲的面容柔和了,咧開嘴露出白牙,“我就那麽一說瞧你急的,我閨女給我拿來了幾個方帕上面繡的花跟真的似的,呆會兒送你一個當我賠不是。”
容嫂子一聽剛剛的氣性忘到了九霄雲外,臉上堆起了褶子親昵的拉過華芳,“妹子就是大方。”
王麻子将嘴裏的瓜子殼吐到了地上,圓鼓鼓的眼睛轉幾一個圈,“芳兒真是好福氣,那帕子帶了幾條啊。”
“好的好姐姐不是我小氣,只是那帕子本就沒幾條,我今日是得罪了榮嫂子才送了一條,要是将這人挨個送了個遍這可是為難妹妹了。”
王麻子蠕了蠕唇,“我家瓜子還沒多少呢這不照樣分給打家了”
容嫂子弓一樣的彎眉挑了挑,臉上帶着适宜的笑,“王麻子你那幾把破瓜子值多少錢人家這閨女給的是孝心,你要人家孝心幹什麽?”
“我……”
明晃晃的日頭已經爬到了頭頂,幾棵枯樹下的一群人散開了。
容嫂子親昵的拐着華芳的胳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角總是忍不住的咧開,粗腰扭着腚上的肥肉抖着真怕一個不留神将身旁的華芳撅倒了。
地上的雪化了和地上的泥混作一團,瓜子皮也見縫插針的落了一地,幾棵禿樹下只有王麻子留下了。
“喝…呸!是孝心你拿做什麽?”
一陣風吹來槐樹上的積雪剛剛好落在了王麻子的頭上,“龜孫的,瞧我好欺負,我讓你們都不好過!”
午後,書案旁,淺淺的陽光鋪了一桌子,白皙的臉被照的通透,分明的睫毛上載着陽光,唇色還是淺粉色,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一切恰到好處。
容嫂子昂着頭甩着胸前的肉,胡蘿蔔一樣的腿支撐着兩個駝峰,翹着蘭花指,拿着一個深茶色的方帕扭進了洛娘的家。
“駱娘這水這樣涼會傷着手的。”輕亮的聲音刺耳,說完不經意的将手中的帕子甩了甩。
正在洗碗的洛娘僵硬的笑了笑,“容嫂子是想将帕子給我擦手?”
彎眉向上一擡白了洛娘一眼,寶貝的将帕子揣進了懷裏,“這帕子可值錢了,怎能用來當擦手的抹布?!”
洛娘拿過旁邊的抹布,修長的手指變得通紅卻依稀能看出好模樣,“那容嫂子這帕子在我眼前晃蕩做甚?想要學唱戲不成?”
“哎呦!洛娘我這是空閑來找你談心了,是你瞧我的帕子了這才這樣說的吧。”
要說容嫂子在七裏村最讨厭誰一數花素衣這第二就是洛娘。
一是因為這兩人生的好,二是花素衣和洛娘和村裏的人格格不入,整天給高人一等似的容嫂子就是不服。
容嫂子見自己炫耀不成反倒吃癟了,眼珠轉了轉,大大的眼睛眼白很多看着人很不舒服,随着眉眼含笑細細的皺紋延伸到了鬓角,“唉,你知道安家那丫頭今早和一個野男人滾了柴垛嗎?”
洛娘雖說現在和安家沒了往來可怎的也不信安茴兒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冷笑一聲,“容嫂子別聽風就是雨,一個姑娘家這名聲更是重要。”
“洛娘你怎的還幫她說話,那花素衣怎樣的人你也領教過,她女兒既然敢做就要承認,我今兒一早真真看見的,那兩人身上還粘着泥呢。”
“我和花素衣是有些過節可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我可說不得,人啊得懂禮識數,容嫂子您說呢?。”
茶色的帕子攥緊了,整個人顯得有些局促,雙手放在腹前厚厚的唇蠕了蠕不耐煩的抿了抿嘴,蠟黃的臉上癟下一個坑。
洛娘瞥着容嫂子意味深長的說:“容嫂子,你不是和花素衣有了過節這來把我當槍使吧?”
剛剛嚴肅的臉扭曲了,厚唇掀開嘴巴張的老大眼睛欲含淚,“哎呦!這不是欺負人嘛,我這好心來找你說說話兒這怎麽髒水潑我一身?”
一邊說着還拿着茶色的帕子作勢擦着眼睛。
“容嫂子我不是男人,這哭的再梨花帶雨我也不會心疼啊。”洛娘若有若無的笑着,像是看戲一樣的看着容嫂子。
“……”容嫂子叫喚幾句就停了一臉憋尿的模樣。
“容嫂子快回吧,我這還有事就和你談心了。”
兩根胡蘿蔔腿頂着駝峰緩步轉身,腰上抖着兩環肉圈別有風姿的離開了。
書案旁的人已經沒了,屋內的小窗支了起來,一片燦爛的陽駐留,窗前立了一個單薄的身影。
書房離廚房不遠,一共不過三四間屋子在一個院子裏,剛剛榮嫂子的動靜可不小。
白玉的臉上有些若有如的笑,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黑色的眼睛,眼尾上揚,圓潤的指尖有韻律的敲打着窗棂。
慘白的臉上布滿陽光好像能曬化了,狹長的眼睛不得已眯成一條縫,“娘,我出去走走。”
安茴兒憑着記憶終于将藥抓了回來,看着那棵半人高的茶花安茴兒終于将心放下了。
“娘我們回來了。”
花素衣想着以自己女兒的姿色這宋公子早晚會淪陷,至于這王麻子說的傳言她真要撕了容嫂子的嘴。
轉了一圈屋裏屋外沒有一個人,“喂,你先進屋去,我去找找我爹娘。”
“我有名字。”
聲音清冷幹脆态度認真,面色嚴肅一本正經的樣子可以當夫子了。
“好好,宋陌之,陌之你先回去好不好?”
女子的聲音很柔有種哄小孩的意味,緊繃的臉不等看清便低着頭回了屋子。
半人高的茶花旁立了一個人,煙青色的長袍,上揚的眼眸清冷,微風徐徐衣角翻動一根拐杖立在腿旁與人并立。
“邵…攸寧你怎的來了?”
邵攸寧目光幽幽的看着安茴兒,拖着腿緩步上前,唇角上揚,低沉道:“茴兒真是惹人愛。”
低沉的聲音有種別樣的意味配上那溫和的笑像是初開的栀子花,純淨美好。
“你…你亂說些什麽?”
淺粉色的霞爬上了臉還好有帷帽遮着,局促不安的手交錯在腹前,裙擺下的腳一時不知上前還是不動。
“不然為何有那麽多人喜歡你呢?想必這屋裏就有一個吧。”
邵攸寧又上前一步離安茴兒不過一拳之隔,溫熱的氣息透過帷帽傳來,黑白分明的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安茴兒。
容嫂子的話他聽見了,倒不是他相信安茴兒會做出多麽出格的事,只是想瞧瞧這個傻丫頭是不是被人抓了把柄,誰想竟真的瞧見一個男子。
“才不是!”
安茴兒氣急的挑起帷帽露出一雙桃瓣似的眸子,紅霞未退耳根微紅。
“哦?那剛剛是我眼花了不成。”假假的笑很惹人厭,黝黑的瞳仁裏帶着探究似在斟酌話的真假。
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陽光淺淺的側面打過臉上的絨毛都能看的清楚,微微上揚的眼尾直飛鬓角,深沉的目光在一個蜜桃似的臉上徘徊。
安茴兒低了頭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圓潤的指尖來回交錯,嘀咕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
邵攸寧氣惱的心思得到了緩解緊繃的臉放松不少,“不是我想是村裏的傳言太難聽,一個姑娘家以後還嫁不嫁人了?”
“什麽傳言?”
秀氣的眉蹙在了一起,臉龐側的一些碎發被清風吹到了眼前蓋住了驚愕的眸子。
“說你和外男有染。”清冷的口氣夾雜着氣意,目光坦坦蕩蕩只是在說一個事實。
“都有誰知道?”
安茴兒不顧禮節的拽住邵攸寧的胳膊,目光焦急,溫熱的掌心傳來一股電流讓那慘白的臉有了紅暈,不自在的別開頭看向身旁的那棵茶花,蹩腳道:“應該挺多的。”
安茴兒将頭側到邵攸寧的臉前,對上那雙慌張的眼睛,“那我爹娘是不是也知道了?”
“我…我不知道。”
安茴兒沒有看出手中人的別扭,“那這是誰說的?”
“容嫂子。”
“我…你…你在這兒等我。”
墨綠色的茶花葉在風中搖曳,一個挺直的人怔怔的立在一旁,一縷頭發不聽話的滑到額前,微微側着頭柔和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的袖管眼尾上揚,嘴角浸出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三斤冒泡~
這幾天準備考試,把兩章存稿放在存稿箱,今天發現時間是定在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