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在胡說什麽呀, ”蘇雪面紅耳赤的嗔了他一句，“不理你了。”
這個夏天注定是個多雨的季節，進入雨季, 連日來的陰雨就沒斷過。
蘇雪已經一連三天都沒出過門了, 農村道路泥濘不堪，出去腳都挂不住鞋，她只能悶在在屋裏看書。
昨天天氣預報已經發了橙色預警，再這麽下去, 上游水庫蓄水能力達到極限，必須開閘放洪，那他們永窪村正好是無數個受害村落中的一個。
永窪村三面環水, 一面環山, 平時風景獨好，否則李琴香也不選擇這樣的地方來生活了。
風景好就有別的地方不好, 那就是比較偏僻，洪水來了連跑的地方都沒有。
這邊是河水，那邊是山水。
不管是哪一路水都是普通的人無法抵擋的。
蘇雪記得書裏說過, 今年暑假就會發一場大水, 很多人家都被淹了，也包括孫研序的家。
不過孫家地勢比較高，只是院子裏進了水, 倒是沒有別的損失。
孫研序害怕發水, 早就裝了好幾袋子土預備着，準備萬一洪水來了好擋在門口。
商店裏的東西也都放在了高處，萬一發水, 盡量把損失降低到最低。
孫家做好了準備，蘇家還一點準備都沒有。
蘇海生不在, 家裏只有劉素玲和蘇語、蘇星辰，孫錦骁前兩天回市裏再沒回來。
劉素玲也裝了些土，可到底是女人力氣小，幹力氣活不行，只裝了幾袋放在了門口。
蘇語擔心發水，問劉素玲說：“萬一發水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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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村裏的大廣播響了，提醒村民做好防洪工作，還動員各家把婦女兒童送到山上躲幾天，男人留在山下。
劉素玲聽了心煩，每年沒讓蘇海生出門，也沒發生這樣的事，偏偏今年要發水。
她默了一會，說道：“你去隔壁把小序喊來，讓他再給弄些土。”
蘇語害怕發水，但也不想去招惹孫研序：“我不去。”
這會雨下的不大，孫研序又趁機裝了幾袋土，放在牆矮的地方，蘇雪看他頂着細雨，一身衣服都濕了，從屋裏拿了把傘出去，遮到他頭頂上，“孫研序，差不多行了。”
她透過細細密密的雨簾看了眼天空，說道：“就算發水也不會發太大，這些夠用了。”
孫研序停下動作，一手握着鐵鍁的頭，一手擦了下臉上的汗，看她一雙白嫩的腳丫站在雨水裏，被弄的髒兮兮的，催促道：“你先回屋，我再準備點。”
蘇雪心疼他大雨裏幹活，連着下了這麽多天，空氣又冷又潮，而且晚上他還要盯着，這幾天也沒怎麽睡好。
“這沒事，相信我，你做的這些足夠了。”
孫研序看她篤定的神情，猶豫了一下，說道：“那行，就聽你的。”
“小序，”兩個人正要往屋走，忽然聽見院門口有人喊，蘇雪和孫研序一起回頭看去，見是劉素玲過來了。
“有事？”蘇雪客氣的問道。
蘇雪才來隔壁幾天，人就比前幾天胖了，小臉紅撲撲的透着粉嫩。
劉素玲以前從來沒仔細端詳過蘇雪，從她出生開始，自己就不喜歡她。
拼着半條命想要個兒子，誰知道生下來偏是個女兒。
當時蘇雪生下來後，她好幾天都沒怎麽管，當然喂奶還是喂了的。
當年為了躲避，蘇雪是在隔壁村子生下來的，都七八天了，她大姐忽然跟她說：“素玲，你看孩子的臉怎麽一面大一面小？”
她伸手摸了一下蘇雪的臉，發現右臉下邊竟然有雞蛋大個包，看樣子從生下來就有，竟然沒人發現。
後來她抱着孩子去鎮上的衛生室割掉了。
那個時候的人也皮實，鎮上的衛生室消毒設備都不全，也就這麽着了。
蘇雪命大，直到現在也沒什麽後遺症。
今天蘇雪客客氣氣的問她有事嗎，連聲媽都沒叫，她一下就怔住了。
心裏忽然變得百感交集起來，好像這個女兒跟她再沒什麽關系了一樣。
蘇雪見她不說話，又問：“進屋坐坐？”
劉素玲尴尬了一下，看着孫研序說：“小序，你蘇叔叔不在家，聽說馬上就發水了，你幫我也裝幾袋土。”
孫研序當然不願意去。
但自從蘇雪來了他家，自己也算蘇家半個姑爺了，猶豫了一下說道：“好。”
書裏沒聽說蘇家受了什麽災，院子裏進點水，天好自然就流出去了。
所以她一點都不想讓孫研序過去做無用功：“別去。”
随即她又跟劉素玲說：“這雨下的不大，肯定發不了水的。”
“就算發水也大不了，不用準備。”
孫研序都要去了，自己生的女兒卻要攔着。
劉素玲感覺到了莫大的恥辱，也不知道是因為把蘇雪賣掉的原因，還是今天蘇雪對她的冷淡。
“蘇雪你什麽意思？”
“我就指使他幹這麽點活，還不行了？”
“你是不是我生的？”
蘇雪被搶白了一頓，臉色漲得通紅，想到原主吃的虧，這會更不願意孫研序去了。
“你自己有女兒，也有兒子，這點土裝不了？”
“孫研序比你大女兒還小一歲呢，他憑什麽要去幫忙？”
“你——”劉素玲氣的牙齒發抖，“我生你養你這麽大，幹點活不行了？”
蘇雪呵笑：“養我這麽大？”
“我穿的是姐姐的剩，吃的是弟弟的剩，請問你用什麽養我了？”
“前幾天不是把我賣了五萬塊錢，怎麽還不知足？”
劉素玲沒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兒竟然能說出這麽忤逆的話來，她氣的全身都抖了，兩眼散發着要吃人的光，恨不得給蘇雪兩巴掌都不解恨，“你真是我養的好女兒，這就想跟我斷絕關系了？”
蘇雪還欲再說，有過來買東西人好奇的往院裏看。
孫研序伸手拉了拉蘇雪的胳膊，低聲說：“算了，沒多少活，我去幹。”
随即他跟劉素玲說道：“蘇嬸，你別聽蘇雪的，我這就去。”
劉素玲臉色這才緩和些，扔下句，“那你快點，”便走了。
蘇雪氣呼呼的看着孫研序，“你幹嘛去幫她？”
“家裏好幾個人，幾袋土裝不了？”
孫研序揉了揉她烏黑的發頂，笑着說道：“沒事，別說是你媽，就算是隔壁鄰居我也不能看着，萬一她家進水，再從中間的院牆進了咱們家怎麽辦？”
兩家中間的院牆不如外邊的結實，這麽一說好像也對。
蘇雪有些氣不順說道：“那行，你去吧。”
頓了下，“我幫你。”
“沒事，就幾袋土，”孫研序催促她回去，“你別凍感冒了。”
蘇雪笑得露出幾顆小白牙，“沒事，幹活就熱乎了。”
兩個人去了隔壁，忙乎了兩個多小時天都快黑了才完事。
劉素玲一直坐在屋裏，連出門看都沒看。
回去後，蘇雪給孫研序找了一身幹松衣服，“快點換了，別感冒了。”
孫研序拿上衣服去隔壁換完，蘇雪也快速的換了身衣服。
心裏不平，嘴上不忿道：“我媽也太過分了，就那麽理所當然的待在屋裏，好像我們欠他們一樣。”
孫研序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蘇雪，笑了：“是欠。”
當天晚上，蘇雪看電視一直看到11點多才睡。
外邊雨水好像停了，她心裏放下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發水，快點過去，也徹底讓人放心了。
李琴香就睡在她旁邊，看見她還沒睡，催促道：“睡吧，今天應該沒事了。”
話音剛落，村裏的廣播忽然響了：“各村民注意了，各村民注意了，剛接到通知，上游發水，已經快來到我們村了，大家做好準備。”
……
廣播循環播放，村部的人也開始各家各戶的喊人，一時間村裏的人都爬起來準備逃命。
孫研序早就把梯子搭好了，讓蘇雪和李琴香上房待着，他在下邊看着。
房頂他早就備好了三天的食物，做好了準備。
“孫研序，你也上來吧。”這會又下起雨來，她披了塊雨披，沖着房下喊道。
孫研序手裏拿着手電，各處巡邏了一遍才返回來：“好了，等着洪水過去吧。”
這會廣播播報的更急了，“洪水已經到達村口，沒準備好的快點準備，財務不要管，人的安全最重要。”
李琴香養了兩頭豬，可是沒辦法，只能放在下邊，孫研序倒是把大黃弄到了房頂上。
三個人都坐穩了，就等着洪水到來，卻在這時候聽見隔壁的哭喊聲。
劉素玲恐高，兩個孩子又從來沒爬過房頂，這會吓得瑟瑟發抖，腿都軟了。
聽說洪水馬上就到了，蘇星辰吓得哇哇哭，“媽，快點弄我上去，我還不想淹死。”
劉素玲氣的大喊：“淹死我也淹不死你，你哭什麽。”
蘇雪看着隔壁的一地雞毛，心裏又煩又燥，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是原主的親人，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被洪水沖走。
孫研序好像看出來她心情不好一樣，都已經爬上房了，又順着梯子跳了下去，“等我把他們接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見轟隆隆的響聲，然後就感覺到大地一陣晃動。
就着手電光，蘇雪看着一道波光從遠處迅速撲了過來。
“孫研序，大水來了，快點上來。”
“還有多遠？”大雨裏，房底下的人喊道。
“一條街。”蘇雪看着遠處的水面晃動，心都快揪起來。
“還趕趟，”孫研序快速往隔壁跑去，從兩家中間的牆穿過去，“蘇嬸，快點跟我來。”
劉素玲聽見喊聲，拉着蘇星辰就跑，“快點去隔壁。”
蘇星辰是第一個被孫研序送上房頂的。
很快劉素玲和蘇語也過來了，孫研序讓她們一個一個爬上房，就在這個時候，大水從門口撲進來，很快就到了房下。
“孫研序，快點上來，”蘇雪急的大喊，沖着房下的人伸出手。
李琴香更是着急，不停的喊孫研序，連旁邊大黃都急了，沖着下邊汪汪汪不停的叫。
眼看着洪水來了，無孔不入且威力兇猛，所到之處真是片甲不留，直接掀翻了梯子，孫研序到底沒爬上來。
蘇雪吓得心裏一緊，差一點從房上掉下去，幸虧李琴香拉住了她，“小雪，小心點。”
好在孫研序靈活，旁邊有棵大柳樹，他順着柳樹爬了上去。
蘇雪後知後覺吓得魂都要丢了。
她不停的拍着胸口，怨毒的看了一眼身後已經安全的一家，自己爬上來就沒一個人關心孫研序的安危。
蘇雪緩和了幾秒，狠狠的瞪了孫研序一眼，然後退到了後邊安全的位置。
夜裏太黑，孫研序也沒看到蘇雪瞪他，只是坐到樹杈上看着院子裏的洪水。
這一夜，整個村子都是會哭狼嚎的聲音，一直到天亮都沒消停。
蘇星辰和蘇語前半夜不停的哭，後半夜冷的不停的罵，沒一時消停，這個房上倒是熱鬧。
下了一夜的雨終于停了，水位漸漸退去，露出大片的地面。
孫研序一大早就從樹上跳下去，去村子裏轉了一圈，除了有些雞鴨鵝的淹死不少，人倒是沒有傷亡的現象。
蘇雪早上的時候睡了一覺，雖然又冷又涼，但她還是沒忍住，醒的時候孫研序已經回來了。
“沒事了，大家都進屋裏休息一會吧，喝點熱水，免得感冒了。”
蘇雪是第一個爬下來的，她還在生氣昨晚孫研序不顧自己安危的事，下梯子時孫研序要扶她都沒用，遠遠的避開了他。
孫研序身上的衣服都是濕的，他掏了掏耳朵，啧了一聲，不知道哪裏惹到她了。
劉素玲帶着兩個孩子回去，蘇雪和李琴香回了屋。
柴火都濕了，孫研序去柴棚上邊費了很大勁才找出一些半幹的，看着能引火的樣子。
李琴香換完衣服先燒了壺熱水，然後才去看商店。
商店的門口都被孫研序用大沙包堵上了，倒是沒看見裏邊的東西跑出來，只是不知道多少東西被沖到地上。
孫研序把沙包挪開，李琴香一顆心都提着：“所有的貨都在這，不知道瞎了多少。”
孫研序無奈的說道：“那也沒辦法，天災人禍，誰也逃不了，咱們都平安就行。”
李琴香倒被他說笑了，等打開門進屋看了一圈之後，損失還在能接受的範圍，心裏放下些。
蘇雪從屋裏換好衣服出來，看見商店裏一地都是貨物，心疼的嘆了口氣：“這些應該都不能賣了。”
孫研序接道：“我剛才看了一下，不影響用的就打折處理，影響用的我們自己留着，還是能換些錢出來。”
“阿嚏——”蘇雪忽然覺得全身發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凍了一宿，好人都難撐下去，蘇雪身體又那麽弱，李琴香知道她感冒了，說道：“感冒了吧，你先回屋蓋着被子睡一覺。”
又轉頭跟孫研序說：“你去買些感冒藥去。”
孫研序聞言抓緊去了趟藥店，蘇雪站了一會，本來還想着幫李琴香收拾收拾，可是頭重腳輕，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似得，也不敢再耽擱，趕緊回屋了。
要是她再病嚴重了，只會給李琴香和孫研序添麻煩。
蘇雪回到屋，蓋上被子，昏昏沉沉的很快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多久，忽然感覺額頭上有什麽微涼的東西放了一下，涼涼的和她的體溫正好相反，感覺起來很舒服。
不過沒多一會，微涼的東西就拿走了。
然後就是有人推了推她：“小雪，起來把藥吃了，你高燒了。”
蘇雪迷迷糊糊的不想起，那人又推了推她：“快點起來，把藥吃了再睡。”
蘇雪被推的煩躁，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孫研序那張放大的少年臉。
炕邊放了一杯水，還有兩盒藥。
藥片都被拿出來了，孫研序放在手心托着，另一只手扶她起來：“快點吃了，這次感冒挺多的，剛發了大水，容易出現瘟疫，你不早點吃藥，趕上瘟疫就慘了。”
蘇雪懵懵懂懂的接過藥，一口吞了下去，然後又懵懵懂懂的被他放下。
心裏還記着昨晚他差一點被水沖走的事，嘴上咕哝着：“你怎麽沒被沖走。”
孫研序剛放下她，被子還沒蓋好就聽見她說了這麽一句，怔了一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沒良心的，還不是為了你的家人。”
頓了下又說：“我要是被沖走了，你就成小寡婦了。”
寡婦？
蘇雪想到成了寡婦也是孫研序的寡婦，心裏有種別樣的感覺劃過，很快想到她成了寡婦，那孫研序豈不出事了？
心裏又漸漸的難受起來。
不過藥勁上來，很快意識模糊，混混沉沉的就睡了過去。
孫研序一直坐在炕邊看着她，小丫頭臉色雪白，生病讓她沒有任何精神。
不過很快就看見她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伸手摸過去，發現剛才還熱的燙手的額頭已經冰涼了。
心裏知道她的燒退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雪：不，大佬還沒成首富，我不要在這個時候當寡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