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十五回道:“我今年二百二十二歲
乾将令,賜兵符一枚無需上天謝恩,速帶五萬天兵天将火速趕往幽冥山,護住幽冥山界石!”
“樓乾接旨。”樓乾伸手接過聖旨,這才站起來,神色凝重地看着元熙靈君問:“幽冥山怎麽了?”
元熙拍着樓乾的肩膀,重重嘆了口氣:“幽冥山的界石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魔軍已經擋不住了,神妖兩界已經聯手。另外,這是在幽冥山捕捉到的領兵的魔将,是個女的,據悉就是四萬年前從幽冥山逃走的那個。”元熙交給了樓乾一張紙。
樓乾接過來展開,看見畫像旁邊寫了兩個字,驀然間雙手劇烈地抖了一下。
☆、懇求
妖皇壓抑着滿腔的怒火一壓再壓,臉色鐵青,绾冬看着他,那模樣都快把自己給憋死了,于是在旁邊輕咳了一聲。
妖皇頓時覺得绾冬這聲咳把他的氣都給咳沒了,于是便也覺得沒那麽大氣了。他對着下面跪了許久一臉頹色的人說:“行了,這件事說來說去跟你也沒有什麽直接關系,你也沒殺人,就算真的鬧到長白之巅你也不用擔什麽責任。而且這事敖湛也不敢鬧到長白之巅,敖鋒還不足囚期就回了東海,還殺了人,這事若是被胥顏真神知道指不定得怎麽懲治敖湛呢。”
長纓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妖皇拍了拍大腿,想起來個事,說:“之前叫你看守東海地界你做的還算不錯,但是出了這麽個事想必你也不想再做下去了,正好,我給你換一個兵符。你收拾收拾,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立刻帶着人回幽冥山。”妖皇嘆了口氣,表情沉重:“幽冥山又出事了,三界恐怕不太平了。”
長纓走後,绾冬剛要向妖皇走去就看見有個妖精從外面跑進來說:“啓禀妖皇,外面有人送來了一封信,上面寫着妖皇親啓。”
绾冬走過去順手接了信,問道:“誰送來的?”
小妖說:“那人行動飛速,小人只看見了一道影子,不知是何人。”
绾冬把信交給妖皇,妖皇撕開信封,看見信紙短短一句內容,神色凝重地交給了绾冬。
绾冬看了一眼,擰眉道:“這人是誰?他怎麽會知道一定是丹熏山?”
長纓出了錦薇宮之後,茫然走動,他本以為從幽冥山回來之後會一切安好,可是短短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如果他沒有提前從幽冥山回來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如果他沒有對敖昕妄加念想,這一切是不是也都不會發生了。
長纓慢步在街頭,周圍人來人往,等到他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到了仙來。他已經沒什麽好收拾的了,來妖界之前,他已經将蛟老爹葬了,葬在千蛟洞頂上,面朝東海。
蛟老爹曾說過,他不走,就算死也要死在東海,他要看着東海一點一點爛成渣。
那便讓他看着吧。
蛟老爹生前一直告訴他若是有一天他沒了,一定要找到烽柏,那人是赤霄部下,是護送敖湛回東海的那批人裏唯一尚存于世的人,在敖湛驅逐東海蛟族時不知所蹤。
爹,你等着終有一天,我會重返東海,我會讓整個東海給你陪葬。
長纓看着頭頂仙來二字,沒有進去,轉身離開,卻在轉身的一刻停了下來。
敖昕頹然站在他身後,雙目疲憊紅腫。一身青衣染滿了雨澤,裙擺沾着泥濘,頭發也被大雨澆得極近狼狽。
這是他從未看見過的敖昕,這個狼狽的人是敖昕。
長纓一直覺得他和敖昕之間就是人間俗說的孽緣,明明不該相遇,明明不該相知,明明不該相戀,可是這一切卻都發生了,在任誰都料想不到的時候這些事情都發生了,所以他們得到報應了,雖沒有直接報應在他們兩個身上,但是報應在彼此最親的親人身上,卻是比直接報應在他們身上更加讓他們覺得罪無可恕。
長纓扭頭而走,冷不防身後人沖過來抱住了他。仿佛珍珠離蚌,即使珍珠重回蚌體,他們終究無法再相互貼合。
“放開。”
敖昕緊緊抱着人,藏在背後的聲音帶着顫抖,“敖鋒已經付出了代價,他已經死了!那是我弟弟,你還想要我怎麽樣?”
長纓扯開敖昕的手,回頭低聲吼道:“他萬死也難辭其咎!”
敖昕被長纓吼得失神片刻,她慌然摸了一下臉,她以為她的臉上會有淚水,但是什麽都沒有。周圍人好奇地打量二人,将他們圍在了中央,她看着長纓問:“你爹死了,我弟弟也死了。我也傷心,我也恨!為什麽總是我們兩個……你為什麽要算在我的頭上……”
“你是敖湛的女兒,是敖鋒敖瑾的姐姐,你們家都是一丘之貉!”
敖昕驀然覺得失望,她不求長纓能夠原諒父王和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妹,可是卻不曾想到長纓将對他們的恨也一并算到了她的頭上。“長纓你混蛋,你因我父王恨我,因敖鋒恨我,因敖瑾恨我,為什麽你就不能看看我,只是我!”
長纓攥緊了拳頭,轉過了身。
“要怎麽樣才能消除你心中的仇恨,敖鋒以死為代價都不行,那我呢?”敖昕沉重低語:“長纓你殺了我!我的護心鱗已經給你了,就是現在就是凡間的一把刀也能輕易殺了我,你殺了我!”
越來越多的百姓圍了過來,因為兩人之間詭異的對話而好奇地議論紛紛。
長纓抖開敖昕抓着自己的一只手,含恨的眸子死死盯着敖昕充滿血絲的一雙眼,壓低的聲音抵不住層層的憤怒:“你死不了,我只等着看你們東海變成一片死海,我等着看你們東海自取滅亡的那一天。”
百年之前,東海沿岸數萬凡人的生命;百年之後,我爹和敖鋒的死。我們之間早已罪孽深重,再承受不起任何代價了。既然是孽緣,那麽今日便斷了吧。
敖昕看着長纓漸漸走遠,紅腫的眼睛已經流不出淚,她徒然失了力氣跪了下去,捂住臉,嗓子裏發出了歇斯底裏地嘶吼。
龍吟之聲響徹凡塵,驚天動地。
周遭凡人捂住耳朵驚恐地拼命逃離,卻仍然被那震耳欲聾的聲音震得跌倒在地,口吐白沫,七竅流血。
許久,敖昕倒在地上,雙目空洞而絕望。
兩道人影從天而降,一左一右将敖昕帶走。
“你說再多的理由終歸是放棄了我,但是狐九你別忘了我是戚戰,今日別說是你的前世,就算生生世世,只要你沾了我戚戰你就休想甩掉。
我今日來找你是想跟你辭行的,魔域出事了,我必須回去了,等我回來我會給你全部的解釋。
你體內的魔息随着你修為的增長已經太強了,我留下的封印已經擋不住了,以前我還妄想将魔息轉移到我自己身上,看起來我還是想得太好了。
所以我在你身體裏留下一股神息,至少你身體中的魔息沖破封印的時候你不會那麽痛苦。
我回魔域之後會再想一想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将你體內的魔息取出來,否則那股魔息遲早會吞噬你。
不管你是鳳絕還是狐九,你比誰都明白,你愛我,而不是愛過。
等魔域事了,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戚戰!”狐九驚叫一聲醒過來。
藏玉被吓了一跳,揉着眼睛看見狐九坐在床上一臉驚恐的模樣,他問:“族長,你醒了?”
狐九看到了藏玉,猛地看向四周,“我、我怎麽回來的?”
“有一個男人扛着你回來的。”
“扛……”狐九頓了頓,才想起來戚戰已經走了,他回魔域了,他猛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戚戰說他體內有魔息,為什麽他自己沒感覺到?
狐九突然想到了什麽,摸了摸腰間,真神令不見了……
藏玉扭開頭隐晦地打了個哈欠,想到了什麽,說:“胥顏真神也走了。”
狐九怔愣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訝問:“他什麽時候走的?去哪了?”
藏玉說:“就是昨天下大雨的時候,他一邊喊你一邊就跑出去了。我去追他但是沒追上,現在還沒有回來。”
狐九狠狠閉了下眼睛,飛快地起身下地,穿衣服。昨天下雨的時候,他和戚戰在海邊,胥顏會不會是那個時候找到他的?胥顏出去找他,不可能找不到他,可是現在還沒回來,那就是肯定、肯定看見了什麽。
更何況,真神令不見了!
戚戰!
狐九飛快地跑去了長白之巅。
銜陽盤腿坐在麒麟爪子上,看着陰沉的天色表情很嚴肅。
“銜陽,神君在嗎?”
銜陽愣了一下,才說:“昨天就回來了。”
狐九也沒注意銜陽的表情,飛快地往飛鸾殿跑去。胥顏果然在落日閣中。
狐九跑進去,撲通一聲跪在胥顏身後,急切地說:“神君,真神令不見了。”
狐九自責無比,他離開東海的時候真神令還在身上,後來和戚戰說一說話就突然暈倒了,再醒來就是在青丘了,藏玉一直守着他而且青丘誰人都不知道真神令的存在,只有戚戰!只有戚戰!
“神君?”狐九見胥顏沒反應,不由得加大了聲音。“真神令不見了!”
“我知道了。”
“你!”狐九簡直快要憋出內傷了,知道了然後呢?“你知道……是戚戰拿走的嗎?”
“是我拿走的。”
狐九看着胥顏的背影,是胥顏拿走的?胥顏什麽時候拿走的?胥顏回青丘了?“你……為什麽要拿走,是我濫用了嗎?敖鋒本就有錯在先,我如何不能動用真神令?”
胥顏說:“你沒錯,真神令現在在博禦那裏。世間只有一枚真神令,博禦也需要用。”
狐九頓時有些迷茫,怎麽又和博禦有關系了?但是狐九還是深深舒了口氣,他本以為真神令被戚戰拿走了,還好……
狐九看向胥顏,從他進門到現在胥顏還沒有看他一眼,他突然想到了藏玉說他冒着雨跑出去的事情。
“神君……”狐九剛要去抱住胥顏,卻徒然被一道神力振開,跌在了地上。胥顏皺眉,額間驟痛。
狐九從地上撐起半個身子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去海邊了?看見我了?還看見戚戰了?”
胥顏沒說話。
狐九道:“你聽見什麽了?你當時就那麽走了?為什麽沒上來把我搶走啊?”
“滾出去。”
狐九坐起來,說:“戚戰問我是不是愛他,我說是。狐九這一生愛的第一個人就是他,這愛豈是說不愛就不愛了的?可是我告訴他,我不能再愛他了,因為有一個人在我還沒有降世的時候就為我與天下為敵,整整二十五萬年的陪伴,我放棄不了。”
“滾,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這不是同情!”狐九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指尖生疼:“你要我怎麽放棄你,抛棄這二十五萬年的情意,你要我怎麽舍得放棄你去愛別人?”
狐九從地上一躍而起,将胥顏撲倒在地,不等胥顏反應就吻了上去。一顆心千瘡百孔,仿佛被撕裂。他真想将自己撕成兩半,一半給胥顏,一半給戚戰。可是世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狐九拼命的激吻,糾纏胥顏推拒的手,在胥顏耳邊低吼。
“你要不要弄死我!讓我不再是狐九,我不想再做狐九了!我不想再在兩個人之間掙紮了!”狐九在胥顏耳邊低吼,在吼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知道他已經徹底打算放棄了自己。
“你總是說愛我愛我可是總是一次次地放棄我!你能不能抓緊我!”狐九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用力撕扯着胥顏的衣服,戚戰說的對,他身體中有魔息,可不就是嗎!
他已經被胥顏逼得心生魔障了!
“五千年前你放棄了我,一百年前長白之巅親手放走了我。”
胥顏拽住被狐九扯開的衣服,靈海一片混亂。他咬牙切齒地對他說:“你以為我真的想放開你?”
“那你為什麽還要放?為什麽?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狐九咬住胥顏的耳垂,咬住唇,像瘋了一般咬住喉嚨:“我想弄死你,大不了我們一起死!”
袍擺被撕碎,像鵝毛般灑在半空。窗外雷聲滾滾,九州大陸卻徒然升溫,人間無數山川在暴雨中被沖毀。
喘息,互相撕咬,沖撞,帶着将對方弄死懷中的憤怒。
八荒動蕩。
汗水肆意流淌,神魂颠倒,巨大陌生的體驗讓狐九雙目發白。
擺放着茶水的小桌子在劇烈的糾纏中被撞倒,茶水滾落了一地,徒留一室旖旎的茶香。
天色稍晴,陽光照在大地上,空氣一片濕潤的涼爽,樹葉花瓣上還有未曾散盡的水珠。然而在烈陽周圍卻仍然圍着沒有褪盡的烏雲,刺目的烈日仿佛只是天空的假象,待太陽被烏雲籠罩,勢必又會是一場驚濤駭浪。
胥顏盤腿而坐,靈海中細細掃過支離破碎的人間大陸。
他想起狐九回來之前戚戰來找過他,曾經他以為戚戰只不過是狐九生命中偶然出現的一個人,卻不想,在他四萬年前長居冰牢之中隔絕靈海之時,戚戰就已經出現了,戚戰是他從未算到的一個變數,一個讓他恨不得立刻除去,卻不得不相信,任其生長的一個變數。
靈識尋回至兩萬年前,他才發現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竟然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戚戰和鳳絕兩世糾葛,不知道會不會演變成三世,三人之間說起來,他才是那個多餘的。
真神脫離三界,不算入三界之中,以前,他本以為這事理所應當,可是卻在看到姻緣殿中随鳳絕降世而自然生成的神像時,徒生不安。
可是他胥顏才不是那個認命的,天意又怎麽樣,他胥顏無意放手,天豈能攔他!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胥顏回過神來,卻突然想到了昨日瘋狂,狐九在他身下顫抖無措的畫面,喉間頓時幹啞,說:“出去。”
狐九臉色一紅,端着糕點的手便有些不穩,但是他還是走了進去。
“神君……”狐九剛說了兩個字,便看到胥顏脖子上,腮邊都帶着像牙印一樣的傷口,頓時臉色更紅了。
他盤腿坐在胥顏身邊,順着胥顏領口看進去,但是衣物遮擋他看不進去,但是可以想象,衣服裏有更多的傷口,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那個神君,你為什麽不、療傷?”
胥顏閉着眼睛,睫毛微動:“你想銷毀罪證?”
狐九噎了一下,說:“這個也不算罪證吧……”他看胥顏沒反應,連看他都不看一眼,咬了咬唇說:“我那裏也還疼呢,那也算罪證。”
胥顏頓時就說不出話了。
狐九偷偷笑了笑,慢慢湊過去,輕輕吻在了胥顏眼睑上,睫毛抖動,雙唇酥癢,于是他抱住人,在胥顏臉上的傷口上吻一下,然後再舔一下,傷口頓時消失。
身上就算了,臉上好歹修複了呀,要不然被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不一會兒的功夫,胥顏臉上的傷就都消失不見了。狐九抱着人不撒手,用頭蹭着胥顏的肩膀。
胥顏終于忍不住張開眼,将狐九頭推走。結果狐九一低頭枕在了胥顏腿上。
胥顏摸了摸狐九的臉,支吾着問:“你……還疼嗎?”其實他想問那裏還疼嗎。
狐九噘了噘嘴,說:“還行吧,要不然你也給我……啊呸,開玩笑。”
胥顏沒說話。
狐九嘆了一聲抱住胥顏的腰說:“我不會放棄你的,你也不能再放棄我了。就算天塌地陷,我也不要放棄你,你也不許放棄我。”
胥顏沉默半晌,說:“好。”
一連幾日,天氣都不是怎麽好,雖然太陽時常挂在天上,但是總覺得雨時不時的還會下來,空氣憋悶,燥熱,就連一向涼爽的長白之巅都是如此。
銜陽每天坐在麒麟腳丫子上望天,一副擔心天會塌了的樣子。狐九往返了青丘長白數次,終于将該交代的交代好了。
過些日子,他便可以安心退位,将青丘交給新的族長,然後他還會和以前一樣,安心做他的王。
某一日,胥顏正試圖用靈力修補三界破損之處,身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啓銜參見神君。”
胥顏眉目稍動,斂去靈力,冷漠地問:“你怎麽來了?人間又旱了?澇了?還是地震了?你無須跟本君彙報這些事情。”
“啓銜并非為這些事而來。”天帝在胥顏身後看着胥顏一頭白發,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抖動:“神君可否聽啓銜說件事情?”
“說。”
“數十萬年前,啓銜還在天宮當差,因為守着三界典籍,于是便讀書成癡,從三界讀至開天辟地,于帝羨和帝坤大戰中窺得一詞:三界之根。”
胥顏徒然睜開了眼睛。
“當時啓銜求知若渴,不惜犧牲數萬年修為靈海巡回至三界初始。帝羨與上古數位真神聯手将天下劃分為三界,普天同慶天下大喜,帝羨卻指天怒吼,說上天玩弄于他,讓一個傀儡與他辛辛苦苦分裂開的三界共存亡。”
胥顏喉結不由自主滾動,指尖顫抖。
“只可惜啓銜神力耗盡被迫返程,沒有看到接下來的事情。幾萬年後,天帝請旨退位,帝神數次奔波于長白和天宮之間,小神抵不住好奇,找到帝神休息間隙,去詢問了帝神。
帝神回我說,三界之根乃是三界得以存在之根本,與三界筋骨相連,休戚與共,一亡俱亡一損俱損,乃是三界最大之隐秘。帝神說我竟然能在書本中窺得天機必是天帝不二人選因此力排衆議立我為帝,叮囑我三界之根有關于三界存亡,不得将此事洩露于任何人。”
胥顏嘴唇動了動。
“啓銜本以為三界之根乃是死物,卻不想十萬年前,啓銜在天疏鏡中尋找鳳絕上神時偶然窺聽得二位真神之間的對話。”
“十萬年前落凰嶺,帝神逼迫您交出的內丹竟然就是三界之根!”
胥顏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嘗到了苦澀。額間猩紅的內丹隐隐作痛。
“三界之根是您的內丹,換句話說您就是三界之根,您的一喜一怒,一言一行對三界都有着莫大的影響!”
天帝對着胥顏,雙膝一彎跪了下去,眼中滿含熱淚:“神君您可知道,這段時間四海八荒紛亂不休,九州大陸分崩離析,戰火四起。山川崩塌,海水決堤,生靈塗炭。幽冥山的界石已經殘破不堪,臨江正式出關掌握魔域大軍準備向三界開戰了!三界已經大難臨頭了。十萬年前的一場大戰,無數生靈消失,諸神隕落,就連帝神也不得不重新輪回重聚修為,整整十萬年,三界才重建如斯,那樣的災難,三界已經承受不起了!為了三界衆生,世間億萬生靈,啓銜求您了!”
頭重重磕在了地板上。
整個落日閣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連心跳都能聽見。
過了許久許久,天帝才聽見胥顏用極盡沙啞的聲音說:“本君知道了。”
“神君……”
“出去。”這一聲很輕很輕,可是天帝卻感受到了一柄重斧鑿在了他的身上,他不由得渾身顫抖,腳步踉跄着走了出去。
走出飛鸾殿,天帝感覺自己一瞬間老了很多,跟那人說一句話不知要減壽幾年。可是只要胥顏能夠重視三界蒼生,就算讓他立即死去,又有何惜。
天帝擡頭看了眼天。
黑沉沉的天仿佛即将要塌下來,仿若三界将亡。
藏了十萬年的隐秘,再一次被人揭開,他本以為會是博禦,會是帝坤,又或者是鳳絕,卻萬萬沒有想到是這個人。
堂堂真神,竟然被蝼蟻逼到如斯地步。他算什麽真神,不過就是三界的傀儡,世間億萬生靈的傀儡!
胥顏向後倒去,長發披散了一地,雙眼通紅,眼中一片死寂。
他為何要出生于世,為何要帶着三界的生死存亡降世,為什麽偏偏是他!不敢哭,不敢笑,不敢受傷,不敢生氣。
就連愛一個人,也不敢。
他的一喜一怒背後是億萬生靈的生死存亡。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死去,就算三界跟着他陪葬,他只求能夠立即死去!
☆、來信
就在幽冥山兵馬齊備,戍守整齊的時候,不堪一擊的界石終于碎了。樓乾和長纓等人站在衆将之首,看着黑漆漆的魔界入口,湧出了一片黑漆漆的魔兵。
界石碎了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引起了三界恐慌,人人自危,整個三界氣氛立時變得無比詭異。也是在界石破碎的同一時間,天界,妖界,人鬼界的連接處分別受到了一股三界叛軍的偷襲,損失慘重。
狐九回青丘查看一下近期的事務,妖皇下令各族抽調人手支援幽冥山,目前第一批人馬已經走了,走得大部分都是青丘最好的兵力。畢竟幽冥山若是守不住,他們還怎麽守青丘。
白城現在已經算是頤養天年了,事務全都交給了白狐類的一個近親白勇處理,白威請旨去了丹熏山鎮守,白勇雖然不如白城但是好在做事誠懇認真。
在整個青丘新一代年輕人中,狐九是非常中意霖璇的,也因此霖璇請旨出兵狐九沒有允許。霖璇雖是一介女流,但是巾帼不讓須眉,果敢幹練,有勇有謀,狐九不在的時候,青丘都是她在管理,而且霖璇的修為也是目前青丘同輩中最高的,上一次青丘大選,若不是狐淨廷,霖璇必是新的族長。
狐九想起來自己小的時候就是和這個霖璇打過架。
狐九回銘古洞的時候,看見許久不見的孤漸正在和藏玉說話,藏玉滿臉憋屈又不甘心,呲着牙準備咬人的小樣兒。
孤漸問:“要不要跟我去錦薇宮玩玩?”
藏玉冷言冷語:“不去。”
“錦薇宮比青丘可大多了,而且我還可以帶你去四海長廊,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買,你想吃什麽都有,哎有燒雞啊!外酥裏嫩,十裏飄香,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別提多香了。”
藏玉神色不動:“不去。”
“嘿你這小孩兒……”孤漸啧了一聲:“要不然我帶你上天玩玩?正好我最近經常需要上天……”
“不去。”
狐九笑着走進來說:“你要是能把他領走我叫你哥。”
孤漸立刻起來行禮,禮行半路被狐九截住:“今日怎麽有空來青丘了?”
“正好途經青丘便進來看看,你不知道吧,妖皇又把長纓派到幽冥山去了。”
“我知道,長纓走的時候告訴我了。”狐九嘆了口氣:“比起這裏,長纓應該是更願意在那個兇險的地方待着的吧。”
孤漸點了點頭,“對了,我之前在天上聽說大公主誤殺了幾個凡人被關進天牢了。”
狐九倒是一驚,想必敖昕是太過傷心一時激動才誤傷人命的吧。“她被關多久?”
“沒關多久就被東海龍王給帶回去了,聽說東海龍王找天帝哭訴,自己死了兒子傷了女兒,現在只剩下大公主一個完人了,天帝看在這份上,便讓敖昕回東海面壁思過去了。”
狐九滿臉鄙夷道:“他竟然還有臉鬧。”
孤漸嘆道:“畢竟是個做父親的,唯一的兒子死了,女兒再下獄,經不住這個打擊了。”
狐九想一想也是,還算敖湛有點良心。“外面形勢如何?”
“一言難盡啊,”孤漸嘆了口氣:“之前有人偷偷往妖界送信,說魔族有可能趁機攻擊三界交界,妖皇半信半疑,派绾冬帶兵去了丹熏山,結果不出一月,魔族竟然真的攻了去,但是當時丹熏山兵馬少,魔族中又夾帶着三界叛逆,幸好绾冬在那裏力挽狂瀾,後來妖皇增兵才保住了丹熏山那一塊三界邊界。”
狐九心有所念,問:“是誰送的信?”
孤漸搖了搖頭。
“對了你之前讓我調查的那件事,”孤漸從懷裏拿出狐九交給他的那枚黑玉簪,“我問過妖皇,連他都不知道,不過這東西出自魔域,你若是真想調查,便去魔域。但是我勸你,青丘事已了,還是不要去魔域犯險。那個地方比你能想象的還要兇險。”
狐九接過了簪子。
孤漸起身說要回妖界複命去了,便只身走了。
狐九将簪子收起來,摸了摸藏玉的頭,結果被藏玉一巴掌扒拉了下來。狐九一撇嘴,這小孩兒頭腦非常聰明,什麽東西一學就會,不錯是不錯,就是脾氣太臭了。
“最近我不在,跟着長老們多學學。”
“我知道。”藏玉摸了摸自己的頭,“對了,昨天你不在的時候,外面有一只鳥給你送了一封信。”
“什麽信?是我們的人嗎?”還是鳥送的?
“不是我們的人,你等着我去給你拿。”藏玉一溜煙就跑了,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手裏果真拿着一封信。
狐九展開信,微微變色。
速救……戰。
這封信是用血寫的,寫的非常倉促,第三個字已經糊成了一團,但是狐九還是認了出來。戚戰出事了!
戚戰在什麽地方,怎麽還能用這樣的方式給他寫字呢,他不是回魔域了嗎?
“信是什麽時候到的?”
“昨天早晨。”
“那鳥是從哪來的?”
“西邊。”
狐九将信收起來,對藏玉說:“近來三界不太平,回去叮囑霖璇一定要萬事小心知道嗎?”
藏玉仰着頭對狐九說,“知道了,你又要走了嗎?”
“是啊,”狐九剛說完就看見藏玉低下了頭,他想了想蹲下來看着藏玉,藏玉扭着頭不讓看,狐九笑起來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藏玉冷着一張小臉說:“才不是。”
狐九想了一下說:“等過段日子,我求神君帶你去長白之巅玩怎麽樣?”
“我才不去!”藏玉哼了一聲。
狐九忍不住學着孤漸的口氣說了句:“嘿,你這個小孩兒……”
藏玉扭頭跑了出去。
狐九站起來手放在腹部,神色逐漸凝重,一層衣料後面是戚戰那張求救紙。就憑着無緣無故的一張紙,他如何相信戚戰真的有危險了。
可是讓他放着這件事不管,他也做不到,想了想,他擡腳走了出去,
狐九在玉良山門口站了片刻,整個玉良山還是一片廢墟,沒有一個人影,狐九在附近轉了轉,轉身離開了。
狐九回了長白之巅,銜陽坐在門口的麒麟雕像上閉着眼雙手放在膝上,這是狐九第一次看見銜陽仿佛修煉一樣的模樣。他看了一眼,沒有打擾銜陽,銜陽最近沉默寡言不知道怎麽回事。
他擡頭看了眼天,陰沉沉的。
三界要出事了嗎?
戚戰究竟有沒有出事?
最近這幾日,長白之巅的人也明顯少了起來,人們似乎都因為連日的三界異象而待在家。銜陽說十萬年前三界大戰的時候血月挂空整整三日,該是多麽陰森詭異的模樣。
三界庶務繁多尤其是近來三界的案子越來越多,他幾乎沒見到鳳淳和鳳旌棠的影子,所有的人都來去匆匆神色憂慮,好像只有他一個人無所事事。
狐九疑慮重重地走回了飛鸾殿,他剛想掀開珠簾的時候胥顏突然喊了一聲:“別進來!”
可是已經晚了,狐九已經掀開珠簾邁進去一腳,就好像這裏有一道無形的結界被踢破了一樣,整個房間頓時暴起了一陣極為強大的靈力,狐九整個被振飛,撞到了對面很遠的牆上。
一整面牆的珠簾轟然而碎,如同雨打礁石落了一地。
狐九從地上擡起頭,鮮血從唇邊溢出來,他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踩着一地殘珠飛向了胥顏。
胥顏單膝跪在地上,長發散在空中張揚飛舞,額間的紅珠冒出了猩紅的鮮血。
“神君!”狐九拉住人,胥顏微微擡頭看他一眼,眼珠混沌不堪,随後閉上眼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狐九感覺自己胸口劇痛,他飛快地坐好,調息,感覺體內修為互相沖擊地幾乎立刻便要破體而出。
戚戰的氣息,還有自己的魂息。
還有一股無比強大的魔息……
狐九突然睜開眼睛,他聽見有人正在靠近,他看了胥顏一眼,捂着胸口,在窗口的蠻荒落日中縱身一躍。
鳳淳和銜陽甫一走進來驚得眉毛都快飛起來了,兩人趕緊跑過來将胥顏扶着坐好,然後兩人一左一右往胥顏身體中灌輸神力。
狐九這一躍也不知道去哪了,這裏是一片占地非常廣的桃林,桃花紛飛,桃樹縱橫,卻找不到腳下的路,他慌忙亂跑,不想被任何人看見。
剛剛胥顏那股靈力将他體內的封印沖開了,魔息出來了!
狐九一雙眼睛在紅與黑之間來回轉變,他跌跌撞撞地跑,忽然發現了一處瀑布。
狐九跑到瀑布旁邊的石頭上,看看左右無人立刻坐在石頭上開始調息,他感覺那股魔息比自己的神息還要蠻橫,兩者在相互沖撞。而戚戰的神息在周邊飄動倒像是在看熱鬧。
慌然之間狐九好像看見了什麽,他看見自己好像在和一個人打架,那人似乎不是怎麽年輕,他被那人砍傷,結果對方身體中卻跑出來一道黑氣,順着他的傷口流進了他的身體之中。
狐九拼命的抵擋魔息,最後體內魔息一收頓時全身失了力氣,倒在了石頭上。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暈過去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醒來的時候耳邊還是瀑布流水嘩嘩的聲音,鼻尖還是桃花若有似無的清香。眼前見着的卻是胥顏。
狐九立刻坐起來,但是感覺身體還是有些疲憊,“神君,剛才是怎麽回事?”
“你好了?”
狐九點了點頭,等着胥顏的回答。
胥顏似乎有些難以開口,最後只搖了搖頭:“最近天生異象,我只不過是想窺探一下天機,似乎觸怒了。”
真是這樣嗎?
“最近三界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這樣,幽冥山出事了,三界人心惶惶,三界大戰難道還要爆發一次嗎?”
“不會的。”胥顏看了看天:“至少不會像十萬年前那般慘烈。”
不會像十萬年前那般慘烈是不是意味着終究還是會有事情發生?狐九猶豫了半晌,輕聲說:“神君,我要去一趟幽冥山。”
胥顏看了狐九一眼,卻一口拒絕:“不可以。”
“幽冥山界石碎了,那裏是魔界沖向三界的重要入口,我想去。”
胥顏嘴動了動,但是只是站了起來,冷冷說:“去了你就別後悔。”他說完就走了。
狐九伸手去拉胥顏,可是自己的手卻和胥顏的手上劃了過去,胥顏的那只手好像只是虛影,但是因為胥顏已經走遠,他不确定是真的還是自己看錯了。
狐九看了看自己的手,起身向外走去。
銜陽看着天色看見狐九,竟然沒有問為什麽。相反狐九卻問了銜陽一句。
銜陽看着天說:“要出事了。”
狐九眉毛一抖交代銜陽好好看着胥顏,然後從長白之巅離開往西飛去了。胥顏在落日閣中轉了一圈,身影驟然消失在了原地。
樊招大爺一樣坐在龍王椅上,悠閑地品着香茗。
敖湛在旁邊背手站着,滿臉都是不敢表露出來的憤怒,額角的青筋隐約跳動着,眼底暗紅。
洛決楓在樊招身後微微哈着腰,給樊招扇着扇子,一副走狗的面目。
樊招啧了一聲,享受般地眯了眯眼:“就差一點了,只要魔尊大人的計劃成功,這三界就唾手可得了。傳說長白之巅有一帝令,得帝令者得天下。”
敖湛咬着牙沒有說話。
樊招看了敖湛後背一眼,呵呵陰冷一笑:“我魔域大事你難道還想置身事外嗎?”
敖湛緊緊攥着拳頭:“答應給你的人我已經給你了,但是讓我東海公然出面造反絕對不可能。”
樊招驚訝地“呦”了一聲:“你東海龍王敖湛已經和魔域聯合十萬年了,現在還想着抽身而退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啊?”
洛決楓眨了眨眼說:“龍王的意思是在暗處給您當後盾,若是到時您有什麽事情龍王也好憑着在三界的身份地位為您效力不是嗎?”
樊招回手拍了拍洛決楓地臉,笑道:“越來越會說話了,不錯。敖湛,他說的是也不是?”
敖湛回頭恨恨地看着樊招咬了咬牙,硬是沒有說話。
樊招将手裏的茶杯晃了一晃,手一松,啪的一下,茶杯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