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五回道:“我今年二百二十二歲
什麽人,你是怎麽進來的?”
狐九大腦裏一片混沌,他猛地後退一步撞到了牆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石夢,“你怎麽在這?你是戚戰的手下?”
“你認識我?”石夢仔細看了狐九一眼,突然間睜大了眼。他眼中閃過驚慌,匆忙倒退,快速離開。
狐九追了過去,大叫道:“你為什麽在這?戚戰呢?戚戰在哪?戚戰,你給我出來!”
狐九的呼喊吸引來很多人,黑影閃過,狐九當機立斷抽出火靈鞭朝那黑影抽去,黑影撞到了牆壁上滾下來變成了追影。
“真的是你!你們兩個都沒死!”
石夢走過去扶起追影,兩個人面面相觑,眼中露出為難之色。
狐九臉色鐵青,眼中浮現濃重的失望和痛楚。
鬼夢村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戚戰騙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戚戰的欺騙!他還那般若無其事地保護他,看他笑話,在戚戰眼裏,他就是一個白癡!
“戚戰呢?叫他出來!”
琳香在一邊小心翼翼道:“主子出去了,應該快回來了。”
“他去哪了?”
這時,一個陰森的女聲在身後響起,狐九回過頭,只見一個渾身黑紗衣,臉上也畫着濃重的煙熏火燎般妝容的女人慢慢走了出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狐九,問:“你找我外甥做什麽?你是何人?”
狐九在這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可怖的魔氣:“你又是誰?”
樊招擺擺手:“我是戚戰的姨娘啊。”
“姨娘?你就是樊招?”戚戰不是說他和樊招不共戴天嗎?為什麽樊招也在這裏?她是如何出來的魔域,難道是戚戰帶她出來的?
當初在鬼夢村他對他說過的那些事情難不成都是假的不成?
戚戰,你究竟騙了我多少?
狐九咬了咬牙,說道:“天界有人在追查他,你讓他小心點,我先走了。”
“先別走啊?”樊招擋在狐九前面,“你很關心我外甥的嘛,你是他什麽人?”
狐九掩在袖口下的拳頭握得死緊,幾乎顫抖,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朋友。”
“朋友?”樊招驚訝地眨了眨眼:“天啊,我的小外甥在三界居然還有朋友!”樊招看了看狐九,她渾身的魔氣根本擋不住,狐九竟然也絲毫不驚訝,那就只能說明狐九知道戚戰是魔。
“真是……緣分啊。”樊招看着狐九道:“正巧我閑得無聊呢,不如留下來陪我說說話?我的小外甥很快就回來了。”
狐九使勁握了握拳,他看了看旁邊的石夢和追影,說道:“行。”
樊招親自給狐九倒了水,好奇道:“我還不知道你和戚戰是如何認識的?”
“不打不相識。”狐九的拳頭始終都沒有松開。“戚戰在魔域過得好嗎?”
樊招笑道:“當然好啦,他可是開天辟地的第一個神魔同體,在魔域幾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我這個當姨娘的,也得聽他的。”
“呵呵,是嗎。”狐九感覺自己過往和戚戰在一起發生的點點滴滴都在一點一點破碎,變成了海邊的泡沫,既肮髒又惡心。“他在魔域既然這麽重要,一直留在三界豈不是……”
“你難道不知道他為何留在三界嗎啊?”樊招語氣帶着意味聲長:“比起留在魔域,他在三界的作用更大不是嗎?”
狐九徒然睜大了眼:“你們想……”
樊招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意:“幽冥山的界石已經不堪一擊了,等到時機成熟,魔域大軍就會攻入三界,屆時整個天下就都是我魔域的了,哈哈哈……”
狐九騰地站起來看着樊招道:“你簡直是癡心妄想,就憑你們魔域還能攻進三界嗎?恐怕你們還沒有打碎界石,就已經化成飛灰了!”
樊招臉色陰冷:“原來,你竟然不是跟我們魔域一條心。”
“跟你們魔域一條心?癡人說夢,我狐九就算死也絕對不會和你們魔頭一條心!”
“狐九?”
狐九死死咬住牙根,背後響起的那聲低沉地,曾經讓他沉迷為之魂牽夢萦的聲音如今卻仿佛是燒紅的烙鐵,灼燒着他的尊嚴。
狐九緩緩轉過頭,他以為戚戰見到他的時候會驚訝,會慌亂,會因為被他撞破了真相而有所無措,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戚戰卻是一臉森然,仿佛二人根本不曾相知,相戀,不曾唇齒相貼。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他錯了!
“小外甥,你回來了?這個小朋友可太不識趣了。”
戚戰目光陰冷地看着狐九,問道:“你是怎麽來了?”
“呵呵,沒想到我會來吧?”狐九向戚戰走了過去,他看見戚戰微不可查地蹙眉,站在原地沒動。
狐九走到戚戰身邊的時候,突然伸出緊握的拳頭狠狠往戚戰臉上砸去,然而手腕卻被戚戰一下握住,戚戰目光越發陰冷,問道:“你想幹什麽?”
“我想殺了你,三界律例,一旦發現魔頭入三界,立斬不赦。”
狐九感到戚戰抓着自己的手緊了緊,戚戰冷問:“你要殺我?”
狐九眼中帶上水汽,戚戰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手揮開狐九的拳頭,另一只手狠狠砸在狐九的肚子上,狐九根本沒有想到戚戰會這麽狠,冷汗立時就冒了出來。
戚戰連口氣都沒讓他喘,對着他一頓拳打腳踢,直到他渾身沒了力氣,身上疼得幾乎有些麻木,可是心裏的疼痛卻如此清晰,清晰到他感覺呼吸都是疼得。
“來人。”
石夢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看了眼狐九,對戚戰行禮:“主子。”
“将他丢出去喂狗。”
“是。”
“等等。”樊招站起來,說道:“別便宜了外面的野狗啊,這人雖說修為不算高,但是螞蟻再小,也是一口肉啊。”樊招說着就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有些殘酷又有些渴望的表情。
戚戰上前一步,擋在狐九身前,說道:“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饑不擇食了?這點修為還不夠你塞牙縫呢。”
樊招道:“外面的野狗也說不準成,畢竟都是凡間的狗,萬一他們被這妖怪吓跑了,這妖怪把我們的計劃說出去了怎麽辦?”
戚戰瞬間咬緊了牙根:“你跟他說什麽了?”
樊招擺了擺手,輕松道:“他說他是你朋友,我以為他知道我們的事情,所以就什麽都告訴他了,結果搞了半天他竟然跟我們不是一條心,這樣的話還留着做什麽?”
戚戰臉上全是冷酷:“既然如此,我來解決他。”
樊招搖頭道:“小外甥啊,他畢竟是你朋友,姨娘知道你心軟,還是姨娘替你來吧?”
“不需要,我跟他不是朋友。”戚戰說完這句話,就感覺到背後一道神力突起,他沒躲開,硬生生接住了這一鞭子,頓時月白色的衣服後背上被抽開一道大口子,猩紅的血很快滲了出來。
狐九拿着火靈鞭退到窗口,他彎腰捂着胸口,死死地盯着戚戰,雙眼通紅:“我狐九的命還輪不到你們做主!”
“這一鞭就當還你了。”戚戰說完,帶着周身的煞氣向狐九走了過去。
狐九傷得太重,連帶着火靈鞭的神力似乎都下降了不少,很快他就體力不支被戚戰一腳踹了出去,木制镂空的窗戶被狐九撞碎,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
狐九狠狠摔倒在地上,頓時摔得七葷八素。
戚戰從窗戶跳了出來,一步一步朝狐九走了過去。
“狐九!”君斓大喊一聲,不知道從哪跑了出去,一步擋在狐九身前,她看見狐九滿身是傷的樣子,吓得眼淚都快掉了出來。她怒視着戚戰,喊道:“你不許傷他!”
戚戰皺眉:“你是誰?”
君斓張開雙臂,大聲喊:“你若要殺了他就先殺了我!”
“君斓!”狐九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君斓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鳳旌棠呢?他不是在結界那裏守着嗎?狐九伸手推君斓,“你快,快走。”
君斓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叫道:“我不走我不走!”兩個人拉扯着,狐九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君斓又撐不住他,兩個人頓時摔成一團。
戚戰眼中頓時出現怒色,他伸手一抓一勾,君斓便不受控制地飛到了戚戰身前,君斓伸手去打戚戰,但是她那微不足道的力氣很快就被戚戰給化解,手臂被擰到身後,兩只手被戚戰一只大手牢牢鉗住,随後被戚戰另一只手狠狠扣住了脖子。
樊招站在一邊,頗為好奇地打量着這一切。
狐九幾乎是跪在地上,他雙眼通紅地乞求:“戚戰你放了她,你要殺要刮我随你便,你放了她!”
戚戰緊皺着眉,問道:“你和她是什麽關系?”
“你管不着,你放了她!”
戚戰神色猙獰,手下用力,君斓立刻連話都說不出來,喉嚨裏發出難受的咕嚕聲,臉色通紅,眼中帶着恐懼。
“我和她什麽關系都沒有!你放了她!”
樊招抱着雙臂,懶洋洋道:“小外甥,看這小姑娘一臉深情的樣子,何不讓他們死在一塊兒,成全了他們算了。”
聽見樊招這話,戚戰的臉色更加難看。
狐九聲音顫抖,他看着戚戰,眼中帶着卑微的懇求:“戚戰,我求你,不關她的事,你放了她,放了她。”
戚戰目光閃爍一下,手下一松,君斓便癱軟着倒了下去。
狐九向君斓爬過去,然而還沒等他爬到地方,戚戰已經反手将他掀翻在地,狐九頓時吐出了血。
君斓的眼淚嘩嘩直落,她看着狐九哭喊着狐九的名字。
戚戰皺了皺眉:“真吵。”然後伸出手在君斓身上彈出一團黑氣,君斓頓時倒了下去。
“戚戰!”狐九咬牙切齒地看着戚戰,他從未有這一刻如此地恨一個人。“你殺了我吧,你今天不殺我,遲早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你!”
戚戰看着狐九,眼中無悲無喜,毫無波瀾,卻遲遲沒有動。
“戚戰,他和你究竟是什麽關系?你可千萬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樊招的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警告之意。
狐九扶着柱子掙紮着站起來,“戚戰,一直以來你都是在騙我嗎?”
戚戰手指動了動,沒說話。
狐九自嘲地笑了一聲:“真可惜,我竟然相信了。”
戚戰嘴角抽動,似乎是笑了一下:“那是你蠢。”
狐九笑着點了點頭:“我蠢……我當然蠢!”狐九猛地揮出火靈鞭,戚戰這次迅速躲開,然而這時,背後卻猛然出現一團神力,正中戚戰的後背,戚戰往前撲倒正好将狐九護在了身下。
戚戰吐出血,他緊緊抱着狐九,完全将狐九護在身下,可是他看見狐九的眼中卻發現那裏面全是憎惡。
戚戰回過頭,只見來人竟是玄武。
玄武絲毫沒有停歇,他将戚戰擊倒後便朝樊招攻了過去。樊招緊抿雙唇,神色冷峻迎擊玄武。
戚戰抓着狐九雙臂焦急地在狐九耳邊低聲道:“有沒有事?對不起,小九。”
狐九等着戚戰,他想抽開自己的手然而戚戰抓得他死緊,仍然小聲道:“對不起,我是有苦衷的,你相信我小九。”
“鬼夢村裏也是有苦衷的?”
戚戰面露難色,仍然道:“小九我愛你,我上次回去找你,可是你不見了,我……”
“你給我滾!”狐九掙開戚戰,在戚戰臉上狠狠砸了一拳。
戚戰不管不顧,回頭見背後樊招和玄武打得正緊,匆忙和狐九解釋:“我沒騙你,我真的沒騙你!”
狐九眼中卻出現了無比決然的神色:“戚戰,我再相信你,我怕九天雷刑給我劈死!”
“你是什麽東西!”樊招憤怒地喊道。
玄武哼笑:“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玉良山竟然藏着這麽多的魔頭!”
樊招揚眉道:“你就不怕稍不注意你也變成魔頭嗎?”
玄武笑道:“那就來試試吧。”
樊招不是玄武的對手,很快就被玄武打壓住,她憤怒地喊道:“戚戰,你還不來幫我!”
戚戰眼睛一紅,他突然在想,如果玄武能把樊招殺了豈不是更好?他看了狐九一眼,剛要走,然而狐九卻一把抓住了他。
“我不會讓你去幫她的。”
戚戰掙了掙,狐九卻抓得他死緊,“你松手!”
“你休想!”
樊招見戚戰還不過來幫她頓時惱羞成怒,她對玄武狠狠道:“你還沒嘗過魔靈侵體的滋味吧,我現在就讓你嘗嘗!”
樊招說完,手中一大團魔氣朝玄武飛去。那團魔氣太過詭異,迅猛無比,玄武來不及退開,眼睜睜看着那團魔氣朝他面門而來,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腰間一緊,一條看不見的神力捆住他,将他拽向別處。
然而那團魔氣卻徑直朝戚戰後背射去。
狐九瞪大了眼睛,“戚戰!”他大喊一聲,用盡力氣推開戚戰,那一團魔氣頓時擊中了他。
他突然感覺到那團魔氣飛快地順着他的傷口流進了他的體內。頓時他的五髒六腑開始劇痛,大腦裏,骨頭裏仿佛有千萬個蟲子在啃噬他,狐九頓時疼得在地上嘶吼打滾。
戚戰看着狐九的異狀,死死看向樊招:“你竟然用你的魔靈!你這個瘋子!”
樊招哈哈大笑:“你看,不還是我替你動手了?哈哈哈,好好享受一下魔靈侵體的滋味吧,老娘不陪你們玩了,拜拜。”樊招化成一團黑霧,朝着天上飛走。
玄武看着神色有些怔愣的來人,彎腰行禮:“多謝……”他話還沒說完,那人已經快步朝狐九走了過去。
胥顏搶先一步從地上将狐九抱住,但是狐九根本沒看胥顏,而是還在吼叫,拼命地用拳頭砸着自己的腦袋。
胥顏伸手,靈力朝狐九全身湧去,但是幾乎是立時間,他的手就被彈開了。
戚戰驚道:“你們法力相斥?”
胥顏狠狠瞪了戚戰一眼,說道:“本君應該一開始就殺了你!”
戚戰苦笑了一下,抓住狐九的兩只手,說道:“将他交給我吧,他被魔靈侵體,只有我能救他。”
“你休想。”
戚戰擡眼看胥顏,目光分毫不讓地說道:“他是我的!”
胥顏面無表情,語氣卻冷若冰霜:“戚戰,你敢動他一根頭發,本君立刻蕩平你整個魔域。”
戚戰唇角一勾:“呵呵,那正合我意。”
玄武在一邊好像看懂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但是狐九在地上痛苦地叫喊這兩個人沒聽見嗎?他不禁提醒二人:“魔靈侵體很快就會成魔。”
殊隐!
胥顏抱起狐九就要走,然而狐九疼得打滾,根本抱不起來,戚戰拉着狐九的手道:“你要帶他去哪?我能救他!難道你能在兩刻鐘之內找到一個甘心供你使喚的魔嗎?你看他都疼成什麽樣子了?”
對,中皇山離這裏還很遠,就算他帶着狐九到了中皇山找到殊隐,殊隐也沒有辦法救狐九。
胥顏有生之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感,他慢慢松開手,将狐九交給了戚戰。
戚戰看了看狐九的嘴,但是猶豫了一下,他在狐九手婉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混合着魔氣的黑血湧了出來,戚戰湊上去,用嘴含住了那道傷口。
狐九雙眼彌漫着詭異的黑氣,額角青筋畢現。
胥顏站在一旁,冷冷看着戚戰和狐九,臉色鐵青,剛才狐九毫不猶豫的推開戚戰的時候,胥顏感覺到自己都有了心跳,他沒有心,以前他的內丹充當着他的心髒,後來內丹被鳳絕盜走,他就沒有心了。
胥顏擡手摸了摸眉間的內丹,大腦突然有眩暈感。
玄武察覺到胥顏的異常,問道:“神君您怎麽了?”
胥顏擺了擺手:“無事,只不過這裏魔氣太重了。”
魔氣太重?玄武皺了皺眉,沒說話。
這時,戚戰毫無預兆地變成了魔,狐九眼中的黑氣卻慢慢消散,戚戰眼中驚疑,狐九的體內真的有魔靈,胥顏不知道嗎?
直到狐九體內屬于樊招的最後一絲魔靈被抽取幹淨,狐九也暈了過去。戚戰嘴角溢出黑血,緊擰的眉暴露了他此刻的痛楚,他留戀地摸了摸狐九蒼白的臉,将狐九臉上的血跡擦幹淨。
玄武驚訝道:“魔靈侵體竟然還能被收回來?”
“當然能了。”只不過幫助他吸食魔靈的人會受到比他更嚴重的痛苦。戚戰忍不住吻了下狐九的手。
胥顏頓時臉色更加不好了,他問道:“你還有沒有完?”
戚戰哼笑了一聲,将狐九放開。胥顏蹲下來将狐九抱在懷裏。
戚戰坐在地上擡眼看了玄武一眼,仰頭吐了口氣,他從食指上将指環撸下來,扔給玄武,說道:“軒轅鐵,給你,日後不要再糾纏我。”
玄武接住指環,說道:“還說不是你偷的?”
戚戰沒什麽和玄武吵的意願,緩聲解釋道:“一千多年前我路過粹神殿,這軒轅鐵是自己飛出來的,并非是我所盜,我戚戰雖是魔,但絕不是雞鳴狗盜之輩。”
玄武不屑地哼了一聲,手指摩擦着指環,只見他臉色微變,神色逐漸凝重,那指環竟然在不斷地掙脫他。
半晌,玄武将指環又丢給了戚戰,那動作像是在扔一個垃圾。戚戰接住指環,一時詫異。心想玄武為了找回乾坤鐵追查了一千多年,現在他還回去了,他反倒不要了?腦袋壞掉了吧?
玄武道:“軒轅鐵已認你為主,我帶不回去了。”
戚戰看着指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來。
☆、隐瞞
“啓禀龍王,外面有個自稱洛決楓的人求見。”
敖湛斜倚在軟塌上半磕着眼,品着小茶聽着小曲,享受着魚女捶腿之樂,聽見下人禀報,想了一下洛決楓的名字,根本沒有任何記憶,于是搖了搖手。
禀告的蝦将又說:“啓禀龍王,那人說若是您不見的話就告訴你兩個字。”
敖湛煩悶地睜開眼睛,問道:“什麽字?”
“樊招。”
敖湛騰地就從軟塌上跳了起來,将旁邊的侍女都吓了一跳,紛紛跪到了地上,敖湛一瞬間臉色慘白,他迅速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什麽其他的人,這才松了口氣,說道:“把他帶我書房來,都退下。”
敖湛憤怒地一甩龍王袍,轉身向書房走去。
很快,蝦将就帶着一個面帶嚣張的人走了進來,這人看似很年輕,年紀輕輕就修煉成仙,但是敖湛上眼一打量就看穿了洛決楓魯鈍的天資,以及因為這人是樊招派來的,所以敖湛看洛決楓的目光越發憎惡。
但是很顯然洛決楓并沒有看出來,他還在為有生之年第一次進龍宮新奇而自豪,他先是好奇地打量了周圍的一切,最後目光落在上首一臉陰翳的敖湛身上,這才做驚慌狀向敖湛行禮道:“小仙洛決楓參見龍王。”
敖湛沒有理會洛決楓而是對後面的蝦将說:“出去守着,方圓三丈之內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龍王。”
洛決楓見龍王沒理他,自顧自地站起來,沒有一點身為外人的自覺,走過去摸了摸珊瑚裏面擺放的夜明珠,目露貪婪。
敖湛幾乎是怒視着洛決楓,問道:“你是何人?”
洛決楓回過身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說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命我給您傳個信。”
“你的主子是樊招?”
洛決楓點了點頭,當樊招讓自己給敖湛傳信的時候他自己都無比驚訝,東海龍王竟然和魔域是一夥的!乖乖啊。
“主子說,讓您留心着三界裏什麽厲害的神啊,或者是神獸什麽的。一有消息立刻禀告。再有趁着青丘這個光景,龍王爺和青丘的那些恩怨也可以做個了結了。”洛決楓将一枚黑漆漆的簪子放在了敖湛旁邊的桌子上。他深深看了敖湛一眼,走到一尊金光閃閃的珊瑚椅上坐下。
敖湛看了那簪子一眼,陰恻地問:“本王和青丘之間有什麽恩怨?”
“這個小仙就不知道了,”洛決楓啧啧道:“東海龍王私交甚廣,妖族青丘和魔域竟然都有來往,小仙佩服……”洛決楓話音未落,就感覺到脖頸有一道力緊緊纏住了自己。
等他再睜眼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敖湛身前,敖湛的一只手死死捏着他的脖頸,力度之大幾乎下一刻就能扭斷他的脖子。
“你……你敢,我是、樊招……”
“本王和樊招的确有故,但是你是個什麽東西?剛剛靠着魔力成仙的蠢貨也配在東海龍宮裏和本王這般陰陽怪氣地說話?”
洛決楓雙眼瞪大,臉色青紫,眼中慢慢爬上了恐懼。
敖湛手一松,洛決楓就趴在了他腳下,洛決楓驚恐地說:“我、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敖湛冷冷瞥了腳下一眼,說道:“回去告訴樊招,本王知道了。”
洛決楓捂着脖子拼命地往外跑,仿佛只要他慢一步,敖湛就會從後面撲過來擰碎他的脖子。
洛決楓慌不擇路,轉過一簇珊瑚礁的時候正巧撞到了一個人,一股異香鑽進了他的鼻子。
“你沒事吧?”
洛決楓擡頭,只見一張極為美豔又帶着英氣的女子的姣好的容貌出現在眼前,洛決楓完全愣住了。
敖昕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洛決楓一眼:“走路小心點。”她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洛決楓緩緩站起來,看着敖昕的目光逐漸從驚豔變得癡狂。
狐九醒來的時候仍然感覺天旋地轉,心痛的滋味,仿佛世界坍塌。他睜眼看着屋頂,仍然沒有意識到別的,腦海中仍然一遍一遍回憶着當時的情景。戚戰說他有苦衷,可是他有什麽苦衷非得欺騙他才行?有什麽困難為什麽不能和他說說?
石夢和追影都活着,他們都是戚戰的人,難道整個鬼夢村都是戚戰設計的?他為什麽要設計那一切?他根本什麽都沒有得到。
在鬼夢村戚戰做的那個夢難不成也是假的?戚戰本身就是魔,他怎麽可能會被魔力所控制,所以戚戰的夢是他自己造的,就為了騙過他。戚戰就算騙過了他又能得到什麽?
上元佳節的時候,戚戰臉上的歡喜,發自內心的笑聲難道都是裝出來的?胥顏用來打開鎖心鎖的鑰匙明明就是戚戰拿過的。
為什麽偏偏是戚戰!
其實這些事情他不是應該早就料到的嗎?早在和戚戰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應該料到他們之間絕對不會一帆風順,但是這事來得太快了,根本沒有給他一絲一毫準備的機會。
它就這樣發生了,刻骨銘心。
當時打算殺他的戚戰,目光如此的冰冷,他嘲笑他蠢,喜歡他也是他蠢嗎?天宮那片碎石地,前往常青的漫天雲層,昆侖山下的混沌中,上元佳節漫天雪地的燈火之中,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昨日,記憶仍然沒有褪色,可是戚戰冰冷的話語将這一切都打破了。
雲佩?雲佩還在嗎?
狐九急切地想要伸手摸一摸脖子上面戚戰送給他的東西還在不在,然而手一動,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握在某人的掌心。
“你醒了?”
狐九一轉頭,這才看見胥顏坐在他旁邊,狐九立時驚訝地擡了擡頭:“神君?”
“別動,好好躺着。”
狐九感覺道胥顏握着自己即使掌心仍然帶着涼意,但是他卻有了異常的安心感。可是他配得到胥顏如此般的關懷嗎?不管他是狐九還是鳳絕,他都不配,他看着胥顏正握着自己的手,突然感覺格外的燙手,他小心地将手抽出來,胥顏臉色一僵,松開了手。
狐九有些膽怯和愧疚,問道:“神君,你不是在閉關嗎?”
“你有危險,本君怎會置你不顧?”胥顏摸了摸自己的掌心。
狐九突然想起什麽,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有跟你說過什麽嗎?”狐九心中還帶着希望,戚戰騙他是有原因的。
胥顏遙記起臨走時戚戰對他說“如果可以的話,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他。可是魔域形勢一天不如一天,他跟着我太危險了。神君,請您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保護三界,我戚戰雖不是什麽以天下為己任的聖人,但是我也知道不能毀了三界。”
要不要告訴狐九?欺騙狐九可不是他胥顏會做的事情,欺騙狐九,他也沒有臉面再做什麽真神。
可是告訴了狐九豈不就是等于将狐九推給別人?那個半神半魔,狐九本就喜歡他,甚至在知道戚戰欺騙他之後,還為戚戰擋下一擊,若是狐九知道戚戰為了他做了什麽,狐九怎會輕易對他放手。
就在胥顏左右為難的時候,鳳旌棠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醒啦?”
胥顏頓時松了口氣。
狐九看了眼胥顏,轉頭向鳳旌棠問道:“君斓呢?她有沒有怎麽樣?”
鳳旌棠将手中拿的食物放在了書案上,說道:“她只是暈過去了,回長白之巅後就被她師父強行帶走了。”
狐九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嘆氣,當時君斓出現在他身前,他感動之餘仍然忍不住心悸,當時他真的害怕君斓受傷,鳳族和長白之巅的關系已經這麽惡劣了,若是君斓再出事,後果簡直無法想象。
“鳳绫上神有沒有留下什麽話?”
鳳旌棠搖了搖頭,“但是族長看樣子就很生氣。”
鳳绫生氣當然是再正常不過了,受傷的是她最喜歡的小徒弟。說起來也好笑,他當時竟然有着謎一樣的自信,他相信戚戰不會真的傷害君斓,他和戚戰提過君斓,他知道自己給君斓買錢袋的事,戚戰不會誤會自己和君斓的關系,但是當戚戰以魔力将君斓打昏的時候,他突然感覺他對他的信任瞬間崩潰。
不過還好,他真的沒有傷害君斓。
狐九看了鳳旌棠一眼,突然想到什麽皺眉問道:“我當時不是讓你看着結界嗎?那個大個人進去你不知道?”
鳳旌棠撇撇嘴,聲音竟然有些委屈:“我當時暈過去了,我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再說了那結界那麽大,我一個人怎麽看得住啊。”
狐九倒是驚訝了一下:“你怎麽暈過去了?”
鳳旌棠撓撓頭,一臉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脖頸,說道:“是啊,我好像被人打了,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我醒來的時候就在梧桐殿裏了。”
“就你還神仙呢?被人打了都不知道?”狐九不禁看了胥顏一眼,心想胥顏不至于會打一只鳳凰,那就是……
鳳旌棠突然有一種被師父和長老們訓斥的錯覺,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打我的。”
“是我。”門口響起渾厚的嗓音,那人走了進來。向胥顏行了個禮。
狐九轉開了眼。其實他還是有些怨玄武的,若不是他的話他也不會去玉良山找戚戰。可是他也不能怪玄武,不是玄武還會是其他人,有些事情該發生遲早都會發生的。
鳳旌棠看着玄武又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玄武自動忽略了鳳旌棠,他看着狐九的樣子不禁失笑道:“狐九,你不是應該感謝我讓你看清了那個魔頭的真面目嗎?”
狐九低了低頭沒有說話。
胥顏突然回頭看了玄武一眼,玄武立時收住笑容,轉口道:“對了,軒轅鐵已認他為主,我拿不回來了。”
鳳旌棠驚訝地看着玄武問道:“軒轅鐵不是帝坤的兵器嗎?它怎麽會認別人為主?”
狐九突然想到,火靈鞭是鳳絕的東西如今也認他為主,難不成戚戰是……帝坤?
不可能!
玄武聳聳肩:“我也很想知道。”
三個人的目光齊齊轉向了胥顏,胥顏道:“緣分。”軒轅鐵恐怕是認錯人了吧?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聽出來胥顏語氣中的敷衍,玄武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嘆道:“緣分啊。”
狐九咬了咬唇,目光帶着些許怨氣:“你之前在長白之巅對我說的話都是詐我的,天帝根本就不知道軒轅鐵被盜的事情,你就是想讓我忍不住去找他,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玄武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了那枚碧綠色玉魚骨。
狐九啞然:“原來如此。”
當初在烏蘇塔格霍骁也算是绾冬的救命恩人,所以绾冬臨走時将那魚骨送給了霍骁,并且許了他一諾。
玄武收起魚骨說道:“不過绾冬只讓我來找你,其他什麽都沒說。”
狐九哼了一聲,绾冬确實什麽都沒說,只不過這一趟玉良山之行,玄武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就為了這麽個事情浪費了一個那麽重要的承諾,而且你還沒有拿回軒轅鐵,真不值啊。”
“值啊,我覺得挺值的,哈哈。”玄武一轉眼看見胥顏一直坐在凳子上看着狐九,頓時目光有些深沉,他突然想到了上古時期的一些事情,不由得嘆了口氣。他拍了拍鳳旌棠的腦袋,說道:“那我們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先走了。神君,告辭。”
狐九沖二人點了點頭,看着玄武按着鳳旌棠的腦袋将人拽走。
屋子裏就剩下狐九和胥顏二人,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屋子裏流淌着稍稍有些尴尬的氣氛。
狐九開口道:“神君,對不起。”
胥顏皺了皺眉:“怎麽又說對不起?”
“若不是因為我,您也不會提前出關。”
“本君提前出關并不僅僅是因為你。”胥顏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時機不成熟,強行提升靈力也無用。不過你既是知道本君因為你浪費了大好時間,下次還敢這麽傷害自己?”
狐九立刻回答:“不敢了。”
胥顏卻搖了搖頭,神色無奈:“你跟本君保證好幾次了,也沒有用。不過這次也不算是你自己傷的。”
狐九抿唇沒有說話。
胥顏從書案上拿了一個碗,裏面有冒着白氣的粥,粥裏也不知道放了什麽,香氣四溢,狐九早就聞到了,只不過一直沒得空細想。
胥顏用瓷勺攪了攪,說道:“你每次一睡醒肚子就餓,好歹幾百歲的人了還這麽能吃。正好鳳族那小子說會下廚,我便讓他給你做了點,這粥聞着還可以,吃點兒吧。”
胥顏舀了一小勺粥,在碗沿上碰了碰,遞到了狐九嘴邊。
狐九目光閃爍向後靠了靠,說:“神君我自己吃吧。”
胥顏手裏停頓一下,把勺子放回碗裏,把碗給了狐九。
狐九拿起勺子吃了起來,鳳旌棠的手藝應該說很好的,只不過狐九口中沒有味道,再加上胥顏一直在看着他,這一碗粥喝完,狐九心不在焉根本沒有嘗出什麽味道。
狐九舉着空碗,正猶豫着放哪,胥顏便很自然地伸手接了過去,回手放在旁邊的書案上,狐九擦了下嘴說道:“還挺好吃的。”
胥顏看了狐九半晌,突然問道:“狐九,本君問你一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回答。”
狐九突然有一絲慌亂,胥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嚴肅地看着他說話了。而且胥顏很久很久沒有用這樣的目光看過他,他忽然以為自己回到了當初剛過盤雲階的時候,若不是現在他正躺在胥顏潔白無瑕的床上,他幾乎信以為真。“您問。”
“如果你想,本君立刻便可以讓他消失于天地之間,你想嗎?”
狐九驀然瞪大眼,但是沒有動,沒有說話,他知道胥顏沒有跟他開玩笑,在胥顏眼中,戚戰也不過是芸芸衆生當中的一個,如同蝼蟻。他真的可以頃刻間摧毀他,不費吹灰之力。
“回答本君。”
狐九低着頭,他不敢看胥顏此刻冷峻的神色,半晌,他搖了搖頭,“我愛他。”
胥顏嗤笑一聲,語氣悲涼,他說:“你不是鳳絕。”
我不是鳳絕?孤高冷傲的真神胥顏也會自欺欺人嗎?
狐九剛要說什麽。胥顏又說:“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你就走吧。”說完便起身要向外走。
狐九瞪大了眼。
休息好了,你就走吧?胥顏讓他走,他現在就連趕他走都這般随意嗎?就因為自己愛上了別人,所以他才說出了他不是鳳絕的話。可是愛一個人怎麽是能自己控制的,在他情感萌芽的時候,一邊是對自己冰冷異常而又高高在上的人,一邊是毫不掩飾對自己喜歡的人,他的不受控制也錯了嗎?
狐九突然覺得悲戚,眼眶通紅,胥顏短短一句話瞬間擊潰了他從玉良山一直緊繃到現在的理智,未語淚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