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十五回道:“我今年二百二十二歲
了。”胥顏說完看了白彥一眼,那眼中明顯帶着些許警告之意。
白彥看着狐九,眼中逐漸出現驚異之色,半晌才意味聲長道:“原來是這樣。”
胥顏看着狐九的頭發頂,問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白彥見狐九不說話,竟然連看胥顏一眼都不看,便回道:“前幾天我們寫了告示招人,但是好幾天過去了卻一個人都沒有。”
“那告示貼在了何處?”
“銜陽說他貼在了長白之巅門口的冰麒麟的腳指頭上。”
胥顏聞聲笑了一下。
白彥突然反應過來,“銜陽不能離開長白之巅,但是也沒有幾個人能上長白之巅,告示貼在那裏當然招不到人了。”
狐九恍然驚覺又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
胥顏從袖口裏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葫蘆,放到狐九面前說:“将這個給那些人每人滴上一滴,他們就能上來了。”
“哦,多謝神君,我這就去。”狐九接過葫蘆,飛身而去,那離開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樣子。
白彥站起來看着狐九的背影,嗤笑一聲道:“你也就騙騙他,還能騙我嗎?無論是什麽人,都只有一個魂息,除非也像那個戚戰那樣神魔同體,但是我知道狐九絕對不是什麽妖神同體,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
胥顏看向白彥,眼中仍帶着警告。
白彥卻依舊堅定地說道:“盤雲階,火靈鞭,冰魄琴,飛鸾殿,落凰嶺,都是因為他就是鳳絕。”
“夠了。”
白彥嗤笑一聲,“你一點都不會掩飾對他的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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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顏轉過頭想要離開,卻聽見白彥在背後說道:“可惜他這一世是狐九,不是鳳絕。”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很卡文,很卡文。再次感嘆更文好累,好辛苦,超級敬佩那些大神級作家,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禮
狐九将告示從冰麒麟的腳指頭上取下來,幸好這寫告示的紙和墨都是殊隐上神的珍藏,不然就長白之巅這溫度,早就和麒麟凍在一起了。
狐九拍了拍這巨大的冰麒麟,問道:“這大麒麟究竟是誰雕的啊?太厲害了。”
銜陽冷眼瞥着狐九,啧道:“土鼈了吧,這是長白之巅上古守門神獸,還誰雕的。”
狐九驚訝道:“守山神獸不是你嗎?”
銜陽因為自己下不了山,所以此刻看見狐九将他貼的告示揭下來頗有些羨慕嫉妒恨地說:“我是守山神将!将!這倆只是守門的麒麟神獸。”
狐九道:“原來看門的還不一樣啊。”
銜陽一瞪眼睛:“我踢你啊!”
狐九快速跑走躲過銜陽一腳,笑道:“哎呦,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等我回來我就幫你修屋頂,你放心!”然後在銜陽嫉妒羨慕的眼神中下了山。
他将告示貼在了盤雲階的入口處。告示甫一貼上立時引來周圍一大群人的圍觀,立時便将他給淹沒了。狐九好不容易才從人群裏擠出來,重重吐口氣,他回首望向巍峨長白山,心中感慨。
他現在來回長白之巅都是用飛的,所以也很少在意盤雲階上面的動靜,這次下山才發現,三重亭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經被重建好了,半山腰上自己留下的血路依舊清晰,在盤雲階上所發生的事情恍惚還在昨日。
時間竟然過得這麽快,尤其是在落凰嶺中,他回到長白之巅的時候才知道落凰嶺中的時間比三界可慢多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是落凰嶺中的時間比天上還要慢。他在落凰嶺中待一天夠人間過好長時間了。
狐九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下一次山,幹脆就去凡間逛一逛,散散心,順便買些東西回來,神君……其實挺喜歡吃他做的糕點的,但是長白之巅上面的東西雖然珍貴但是總吃估計神君也快吃膩了吧,偶爾吃吃凡間煙火之物也沒關系吧。
可是和胥顏之間發生的事情讓狐九至今都無法忘記,唇上那若有似無的觸感,時常糾纏着他的神經。
人間現在還是冬天,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一場大雪,那路邊堆積的大雪幾乎比狐九一個人都高,空氣無比新鮮,街道很熱鬧,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樣子。街道上的小攤子小鋪子并沒有因為大雪而有所減少,不少人都拿着掃帚在大街上掃雪,住得近的街坊鄰裏互相唠着家常。
狐九逛逛這裏看看那裏,看什麽東西都很新鮮,以至于過了一會兒狐九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他。他看着周圍的百姓臉上茫然,立馬回身看了一眼,自己也沒長出尾巴來,做什麽都這麽看着他?
狐九看了一會兒,看見一個小男孩臉凍得通紅,吸溜着鼻涕看着他措胳膊,狐九突然反應過來。比起周圍的人自己穿的簡直是太單薄了,這在冰天雪地的東北地區實在是太異常了。
狐九覺得人間東北這樣的溫度正舒服,長白山上比這裏還要冷,但是比起滿街上穿着棉衣帶着面貌的人,他只穿着一身單薄的紅衣就顯得太過特殊了。于是狐九便想着找個隐秘的角落給自己變一身不熱的棉衣出來。畢竟自己已經有一身皮毛了,再穿上像這群百姓身上穿的那麽厚的棉衣的話他非得捂出蟲子來不可。
狐九到處轉了轉,發現了街角一個隐蔽的小路。
就在他走進那個昏暗的小路的時候,裏面突然伸出一只手,緊緊抓住了他的前襟,一下子将他拽了進去,狐九剛要反抗,便聞到了一股無比熟悉的氣味,他怔愣間,對方已經準确捕捉到了他的唇,狠狠吻了上來。
狐九恍然一瞬眼中閃過巨大的痛苦,他猶豫半晌,伸出手抓住了對方的衣服,緩緩閉上眼睛給予了對方熱烈的回應。
人間東北的天氣很冷,這小路裏彌漫着的熱度卻足以融化漫天的冰雪。
狐九将對方擠在牆角,低着嗓音幾乎有些沙啞:“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你跟蹤我。”
戚戰舔舔嘴唇,意猶未盡地說道:“我剛才正在長白之巅門口的石柱子邊上瞻仰那頂天立地的冰獅子呢,就看見一只火紅的小狐貍從門裏跑了出來,和那個光着膀子的漢子說了什麽,那漢子滿臉不情願的樣子。然後那小狐貍就往山下跑去了,我叫了它一聲結果它愣是沒發現我,我就想着這小狐貍怎麽沒發現我呢,我就跟着它下去了。
在長白山底下的時候我就想要捉住那小狐貍好好教訓一下,但是當時那麽多人呢,當着他們的面……哈哈,還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我就跟着它一路來了這裏,看着他跟個小孩兒一樣,這看看那看看,他越開心,我這心裏就越癢癢啊,于是趁着它不注意就給它揪過來了,本來我以為這小狐貍得跟我炸刺呢,沒想到它這麽熱情,啧啧……”
狐九上前在戚戰唇上咬了一口,神情有些晦莫難辨,其實他對戚戰的味道太熟悉了,可是越熟悉狐九就越發痛苦。然而,胥顏的臉出現在他腦海,天池中的情景仿佛剛剛才發生過,他感覺自己站在一個只有一根支柱支撐的獨木橋上,一邊站着戚戰,一邊站着胥顏,無論他往那邊走都注定無法回頭,注定要對不起一個人,那種罪惡感背叛感讓他心力交瘁。
他用力甩了甩頭,貼住戚戰的脖子:“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哈,長白之巅你都能上去。”
戚戰得意地揚起眉毛,道:“那當然,哥是誰啊。聽說長白之巅在招人手,我一猜就知道你回來了。”戚戰摸着狐九的臉,低聲道:“我想你了便來了。”
狐九摟住戚戰微微感嘆:“時間過得太快了。”
戚戰勾唇微微笑道:“是啊。前些日子下了一場好大的雪,就連天宮都被雪給覆蓋了,人間和妖界被雪壓壞了不少地方,好像也死了不少人,三界為此事上書彈劾雪神,雪神說這雪并非是他下的,有不少神仙都給他作證,所以這事就不了了之了,于是又有很多人說這雪是瑞雪兆豐年,是祥兆你說蠢不蠢。”
狐九嗤笑一聲,神君一生氣,三界果然又出事了,真巧。
戚戰說着還在狐九唇上啄了一下。“對了,長白之巅怎麽淪落到招人的地步了?”
“什麽叫淪落啊,”狐九不滿意地反駁道:“你應該知道,十萬年來,昔日上古神跡長白之巅就只剩下神君和銜陽兩個人了,偌大個長白之巅……說起來,還不都是你們魔頭害得。”
戚戰哼了一聲:“是啊,都是我們魔頭害得,那你還跟我這個魔頭在一起?”
狐九微微擡起頭說道:“為什麽跟你在一起你不知道啊。”
戚戰故作無知道:“為什麽呀?”
狐九笑了一下,貼着戚戰耳朵說了一句熱熱乎乎的話。戚戰似乎是驚了一下,說道:“行啊,現在說這話都不帶臉紅的了。”
狐九笑着在戚戰臉上親了一口,稍稍離開一些,問道:“玉良山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戚戰點了點頭。
狐九又問道:“之前在昆侖山下的時候你說有魔族,三界中除了你,還有魔域的人?”
戚戰低着頭說道:“只是我的手下,并不是魔域的人。”
“哦。”狐九擺弄着戚戰的領口,一時間不知道要做什麽。
戚戰問道:“今天還有事嗎?”
狐九想了想,今天告示才剛貼上,不會這麽快就集齊百人的,白彥整天都無事可做,閑得不得了,銜陽每天都忙着挖土填坑,至于神君,不是在看書就是在打坐修煉,他本就不敢輕易去打擾神君,所以……“應該是沒有事。”
“那要不然,今晚……”戚戰勾起嘴角,帶着蠱惑之意,“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是不是……陪陪我?”
狐九忍不住笑起來,他發現他面對戚戰的時候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角,他看見戚戰肩上披散的蜷曲的長發,突然笑道:“你猜我在還不知道你名字之前叫你什麽嗎?卷毛怪,哈哈。”
“卷毛怪?行啊,說我卷毛怪。”戚戰翻身将狐九壓在牆上,在狐九臉上吹氣:“小狐貍,你說鑒于我們兩個現在的關系,你是不是也應該對我改個口啊?”
“改口?”
“對啊,叫我……哥,或者叫聲相公。”
狐九在戚戰肚子上怼了一拳,罵道:“相公你個頭啊。”
戚戰抱住狐九,寬大的長袍将狐九緊緊包裹起來,看起來像是在為狐九取暖,即使他知道狐九并不需要,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抱着抱了許久。後來戚戰一想,老子大老遠跑到這也不是為了和這只小狐貍就這麽抱着浪費大好時光的啊!于是戚戰擡頭看了看天色,低頭問道:“小九,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
戚戰低聲道:“人間上元佳節。”
“上元節!”狐九驚了一下:“怪不得我見這裏到處張燈結彩的樣子,原來是過節呀。”
“是呀,所以今晚……陪不陪我?”
胥顏一開始坐在落日閣裏,後來耳邊就一直在響,于是他就走去了後殿,耳朵裏還是有那叽叽喳喳的聲音,已經持續了好久了,于是他從後殿走到風輕臺,又回到了長汀苑,手裏拿了本書坐在葡萄架下,但是那叽叽喳喳吵雜的人聲仍然沒有停止,最後他将手裏的書放到桌子上,起身走出了長汀苑。
整個飛鸾殿裏還是一片清冷,不管是十萬年前還是現在,它仍然像胥顏的人一樣清冷,胥顏尋遍了整個飛鸾殿,狐九依舊不在,自從那晚後他已經許久沒有聽見狐九的聲音了。是他做錯了嗎?不,如果讓他選擇一次,他還是會親下去的。
胥顏突然想要見到狐九,現在,立刻,馬上。狐九一定有事情瞞着自己,否則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胥顏轉身去了乾坤殿,白彥和銜陽都在乾坤殿裏。
狐九一直以來也住在乾坤殿裏,即使胥顏有意無意暗示了他好多次要狐九住進飛鸾殿,但是狐九不知是裝糊塗還是不願意住進飛鸾殿,胥顏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飛鸾殿中的擺設物件,但是狐九從來都不會動那些東西一下。
狐九除了和白彥、銜陽一起聊天,就是去乾坤殿後的染墨閣看書習字,剩餘大部分時間都在飛鸾殿,但是胥顏沒有叫他,他就從不會去主動打擾胥顏,即使胥顏總是想要見到他,但是那該死的身份和面子讓胥顏和狐九之間相隔了很大的深溝。明明只是一道珠簾的距離,卻讓他們接連幾天都沒有互相見見面,更沒有互相說話。
若是以前,胥顏會毫不猶豫地讓鳳絕做什麽,即使他不說,鳳絕也不會像狐九一樣,連進他的房間都不敢,連看他一眼都不敢直視,跟他說話總是帶着小心謹慎,每次給他送些吃的東西來還總是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
胥顏看見好幾次,狐九坐在樓梯上,看着整個飛鸾殿發呆,眼中似乎帶着回憶,又帶着迷茫,胥顏不知道這樣的情形是否意味着狐九正在觸景生情,即使屬于鳳絕的記憶還沒有覺醒,但是它無時無刻不在影響着狐九。所以那天在天池中狐九強烈的反應,也只會和鳳絕有關。
對此,胥顏也帶着焦慮,但是他不得不放棄糾結所有有可能會影響到自己情緒的因素,因為那會給三界帶來不幸。
走到乾坤殿後殿的時候,白彥和銜陽正在下棋,白彥一腳踩在椅子上,一手拄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裏拿着一枚棋子,一臉輕松和傲氣,而坐在他對面的銜陽則是盤腿打坐,雙手揪着自己的頭發,垂頭喪氣仿佛被霜打了一樣。
胥顏走過去,問道:“為何山下那麽吵?”
銜陽見胥顏過來,立刻跳下來給胥顏行禮,順勢一手将棋盤弄亂,回道:“回神君,那些都是排隊報名的人。”
白彥無語地扔掉手中殘子,放下腿,端正坐好,說道:“三界閑得無聊的人還真多啊,這會就這麽多人了。”
“那你們怎麽還在這玩,怎麽還不去處理。”
白彥倒了茶水喝,說道:“等狐九呢,這家夥去山下貼告示。”
銜陽接道:“不過他現在還沒回來呢。”若不是狐九還沒回來,他也不會被銜陽揪着下棋了,他這手臭棋,快被白彥殺得屍骨無存了。
胥顏皺眉:“這麽久還沒回來他會去哪?”
銜陽撓了撓頭說道:“山下有條路一直通往人間,他會不會去人間了?”
去人間?
胥顏剛要轉身走,沒想到這個時候半空突然傳來一聲號角聲。
三人擡頭去看,只見有一頭戴紫沙,身着天界神官服飾的人雙手持一枚白色令牌從天而降,落在了乾坤殿後面的花園裏。這人落地還仿佛受了驚吓一般拍了拍胸口,這才向胥顏行禮:“參見真神大人,小神乃是天界司命星君,聽聞長白之巅向三界廣招人手,小神特奉天帝之命,為真神送來宮娥三十六名,宮奴四十九名,還請神君笑納。”
司命說完,一大堆宮娥宮奴從天而降。
胥顏瞥了他們一眼,轉身就要走。
“真神大人……”司命星君剛叫了胥顏一聲,就聽半空又傳來一聲號角。
這時,一身綠袍的绾冬從天而降。
白彥瞪大眼睛,從椅子上站起來,拍了拍銜陽的肩膀,驚道:“哇塞,今天長白之巅可真熱鬧啊!不對啊,他們也不是上神啊,他們怎麽能進來?”
銜陽對白彥解釋道:“看見他們手裏的白玉令牌了嗎?那叫通天令,不管是妖怪還是修真者,手持令牌就可進入長白之巅,這個令牌每界只有一枚,無急事不得擅用。”
白彥指了指司命和他身後一大群宮娥,驚奇道:“這是急事?”
銜陽聳了聳肩。
绾冬看了眼司命,同樣向胥顏行禮,說道:“绾冬奉妖皇之命為神君獻上百名舞姬為神君日常助興。”
绾冬一甩袍,一大群衣着裸露身材火辣的舞姬出現在那群衣着整齊的宮娥旁邊,一時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銜陽眼睛都瞪圓了。
之前各個仙山洞府來給長白之巅送禮的時候白彥還奇怪就連和胥顏結了夙仇的鳳族都來過了,天界和妖界怎麽連個動靜都沒有,這也太失禮了吧。結果沒想到天帝和妖皇這般心有靈犀,通天令?這手筆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若非妖皇和天帝,普通人還真拿不出手。
胥顏哼了一聲:“天帝和妖皇越來越閑了?給本君帶個話,通天令若是不想要,本君随時可以收回來。”
胥顏說完,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白彥和銜陽面面相觑,銜陽追了一步喊道:“神君這群人留不留啊?”
半晌,天空中突然傳來一句:“長白之殿許久沒有打掃了,正好讓他們去打掃打掃。”
司命和绾冬:“……”
☆、上元
雖然天氣很冷,卻仍然擋不住人們對于上元佳節的熱情,夜幕降臨,地面燃起了明亮的燈火,樓檐閣宇下懸挂着各式各樣的燈籠,整條街道的燈火明亮如天上的繁星。街道上全是看熱鬧看燈的人。
狐九和戚戰混跡在人群之中,人潮擁擠着,貼着的手臂長袖之下,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人間過節的時候真熱鬧!”狐九在戚戰耳邊喊。
戚戰捏了捏狐九的手,他的另一只手裏還拎着一個兔子燈,這是他給狐九買的,但是狐九不願意拿着,所以戚戰只好自己拿着了,他貼着狐九的耳朵問道:“上元節要賞燈,猜燈謎,溜冰,吃元宵。我們先去玩哪一個?”
狐九挑眉:“猜燈謎你會?”
戚戰笑道:“會不會的,去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于是兩個人互相拽着,從人群中出來尋了個猜燈謎的地方。猜燈謎的老板手裏拿着好幾個花燈,他身前的貨攤上面挂着好幾個竹排,竹排上面寫着燈謎,周圍有好多人在猜。
“猜燈謎,猜對有獎啊!”老板看見戚戰和狐九,滿臉熱情地招呼着,他穿得非常厚實,但是臉和鼻子都凍得通紅,說話的時候嘴裏冒出白氣。
戚戰和狐九站在攤子前看了半天,戚戰碰碰狐九說:“你猜呀。”
狐九不好意思地湊到戚戰耳邊說道:“我一個都猜不出來。”
戚戰噗嗤一聲笑起來:“算了,我們還是去玩玩別的吧。”
狐九不滿意道:“你也猜不出來你還笑話我!”
于是兩個人雙雙轉身離開。
兩個人牽着手漫步在人群擁擠的街道,因為人實在是太多,所以沒人注意到這兩個男人異常的動作。狐九看見街道兩旁有蓮花燈,轉頭對戚戰說:“我聽說上元節還要放燈的。”
戚戰笑道:“那是南方的傳統,北方這個時節河水都凍住了去哪裏放燈,不過我們可以去溜冰。”
兩個人跟着人流走去了當地最大的一條河,河面冰凍寬約一丈,河道彎曲,河沿上點起了無數的燈火,狐九轉頭去看戚戰,他看見他眼中燈火長河一直蔓延到好遠,于是悄悄握緊了他的手。
冰面上有很多人都在上面玩耍,有大人有孩子,還有許多夫妻,雖然有些擁擠,但是擋不住人們的歡欣雀躍。
狐九坐在一塊底下釘了兩條鐵棍的木板上,木板上連着一根繩子,戚戰在前面拽着他,戚戰跑得很快,狐九坐在木板上,耳邊是呼呼的冷風和周圍的人的笑聲,他看着戚戰跑動時甩在身後蜷曲的長發,周身很冷,心中卻很暖和。
周圍的百姓都被戚戰遠遠地甩在後面,狐九聽見身後有幾個小姑娘不高興地叫嚷着,讓拉着自己的情郎跑得再快一些。
狐九坐了一會兒和戚戰換位置,戚戰乖乖跑去坐到木板上,狐九牢牢抓緊繩子,快速奔跑起來,冰面很滑,狐九不得不小心奔跑,戚戰坐在後面還不滿意得喊起來:“跑快點啊!哥剛才跑多快啊!”
狐九驀然想到了剛才的幾個小姑娘,于是邊跑邊回頭大笑着喊道:“是你太重了!重死了!”
戚戰哈哈大笑,突然他眼睛一瞪大叫道:“快閃開啊!”
狐九一回頭,只見對面一個身穿夾襖的胖男人迎頭撞了過來。狐九頓時就被這胖子撞飛了,戚戰坐的板車也被拽走,半路撞到了水面上凸起的一塊海草直接撞翻,戚戰被迫在冰面上滾了好幾圈,順便撞倒了好幾對小情侶。
狐九看着和幾個凡人滾在一起的狼狽的戚戰錘着冰面哈哈大笑起來。
周圍的人都摔作了一團,但是沒有人抱怨和生氣,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狐九是火狐,本身就不怕冷,戚戰修為深厚也不懼怕寒冷,但是也許是玩得太興奮了,顧不上給自己保暖,所以二人從冰面上離開的時候狐九握住戚戰的手感覺到他的手異常冰冷。
“怎麽這麽冰。”狐九悄悄用自己的法力給戚戰搓着手,還舉起戚戰的手哈了好幾口熱氣。
戚戰轉眼見到天上飛着不少天燈,半空仿佛一道燈火長街。他問狐九:“我們也去點一盞燈?”
狐九興奮地點了點頭,兩個人走過去看了看,那天燈有大有小,老板的生意非常火,有些應接不暇的樣子,根本沒有時間接待新的客人,只得大喊道:“一個天燈可以寫一個願望啊,天燈飛上天願望就可以成真啊!”
戚戰問狐九:“你有沒有什麽願望要實現?”
“我的願望可多了,我估計我把他的攤子都包了都滿足不了。”狐九笑了笑,回頭問戚戰:“你的願望是什麽?”
戚戰眼中映着狐九的笑臉,他似乎是考慮了一會兒,又似乎是看呆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從不會将我的願望寄予別人,就算是願望,我也要自己達成。但是現在我卻有一個缥缈的夢想要實現。”
“什麽?”
戚戰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在狐九嘴上親了一口,目光無比炙熱。“你。”
狐九迅速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到他二人,這才松了口氣,他見戚戰正用一種別有深意的目光瞄着他的嘴和下巴,于是用胳膊肘在戚戰肋下狠狠戳了一下,戚戰立刻捂着肚子苦着臉就蹲了下去。
狐九跑去買了兩個小的天燈,然後拎了兩只毛筆,走過來的時候見戚戰還是一臉菜色的樣子,不禁笑道:“我也沒使多大力氣。”
戚戰:“你都快謀殺親夫了還沒使多大力氣。”
狐九笑罵:“親夫你個大頭鬼,快點寫,一會兒墨汁都凍住了,真是好冷啊!”
戚戰見狐九手裏兩個天燈,立時有些不甚滿意:“怎麽,我們還不能寫在一個燈上嗎?”
“你沒聽老板說一個燈上面就只能寫一個願望嗎?”
戚戰還是很不滿意的樣子。
狐九把筆塞給他,說道:“你快點去寫。”
戚戰拿着筆和燈,擰着眉毛思考怎麽寫,想了想,他轉頭去看狐九寫什麽,狐九還沒有寫,他看見戚戰看他,立刻拿着筆和燈離得遠了一些。
戚戰氣得差點沒把筆給扔了,氣呼呼地看着天燈,心想自己跟狐九在一起自己都變蠢了,古往今來神魔同體第一人,如今竟然跟着狐九玩起來凡人求神拜佛的把戲。他苦笑了一聲,轉頭見狐九蹲在地上,一手拿着燈,一手拿着毛筆做冥思苦想狀,他笑着搖搖頭,提筆想要寫下一些美好的東西,但是筆尖在紙上留下來一滴墨點,卻仍然未動。
戚戰提起筆,臉上的表情徒然變得有些凝重,他滿懷心事地看了眼狐九,筆尖在空中停頓一刻,終于在紙上,一筆一劃寫上了三個字。
對不起。
不管我對你做過什麽,說過什麽,或者欺騙過你,甚至未來又可能會不得不背叛你,或許你不會原諒我,不再愛我,就算是和我形同陌路,也請接受我的道歉。
這一刻,戚戰突然明白。心一動,覆水難收。
狐九的确有很多很多的願望想要實現,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貪心。自己的願望都要自己才能實現,所以這燈就只能寫一個願望,那他要寫什麽?希望娘親出現?希望和戚戰長久?又或者是希望天下太平?
狐九苦笑,他沒有這麽高尚的情操,天下大事輪不到他來操心,他只想讓自己關心的人都能夠快樂就好。
自己關心的人,有很多呢,那就寫一個最值得他關心的。狐九想來想去,最後想到了胥顏。
在他的意識裏,胥顏才是最希望天下太平的,他身為真神,肩負着天下大任,而所有的人都認為真神無所不能,可是真神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也有求而不得的時候,那他該怎麽辦呢?
狐九猶豫了一下,在燈上寫下了胥顏和鳳絕的名字,并且在二人的名字中間畫了一個同心結。
狐九看着鳳絕兩個字暗暗告訴自己,我是狐九不是鳳絕,胥顏愛的是鳳絕,鳳絕愛的也是胥顏,既然他們兩個都顧慮重重不敢表明心意不敢在一起,那麽今日就由他來說,這東西也不知道靈不靈,反正這是狐九最希望的。
狐九寫完擡起頭見戚戰正在用非常柔和的目光在看着他,他走過去,和戚戰站在一起。
“放吧?”
狐九點了點頭,他轉頭看見老板正忙着給別人點火一時顧不到他這裏,于是指尖偷偷燃起了一簇火苗,将燈下的松脂點燃,很快燈就鼓了起來。
兩個人擡頭看着天燈起飛,逐漸飄遠,彙入到半空燈河之中。兩個人仿佛心有靈犀,同時握住了對方的手。
戚戰摸摸狐九的臉,說:“真挺冷,去吃點熱乎的東西吧?”
兩個人選了一個不大的小館子,裏面的人非常多,很多座位都坐滿了,一套桌椅上差不多擠了能有十個人,人們高聲呼喊,好不熱鬧。
狐九剛想對戚戰說換一個地方,結果就看見櫃臺處站着一個人,背影無比熟悉。他走過去一看,果真就是那個人。
“樓乾大哥!”
櫃臺處的人聽見聲音回過頭看見是狐九面露驚訝,他趕緊走了過來,剛要拍着狐九說什麽,然而當他看見狐九身邊站着的人的時候,雙眼露出了無比的震驚。
樓乾把狐九和戚戰帶到了自己住的屋子裏,吩咐小二給三人做了一桌的飯菜。
狐九說:“我們三個人吃不了那麽多。”
樓乾看着戚戰,沒有說話,狐九幹巴巴閉上嘴,疑窦叢生。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戚戰和樓乾互相打量着對方。
狐九看着樓乾毫無變化的容貌,驚喜地問道:“樓乾大哥,之前見到你還是在陳國,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樓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他回道:“凡人都有生老病死,我總不能在一個地方待太久,會被人懷疑的。”
狐九雙手捧着一碗冒着白氣的熱茶笑道:“我把這事忘了,對了,馥晨公主不在嗎?”
樓乾将雙眼從戚戰臉上移開,幹咳一聲說道:“她回天了。”其實是之前天宮派人來接馥晨,馥晨不想走于是和他吵了一架,最後一氣之下跟着天上來的人回天宮了,不過這樣對樓乾來說最好不過了,他給不了馥晨承諾,因此馥晨的不離不棄對他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
戚戰冷冷地瞥着樓乾,從他進門開始,這個人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他不由得心想:不會吧,哥至于有這麽大的魅力嗎?就連這麽大歲數的老男人都看上他了?
不過樓乾看他的眼神非常古怪,并不像狐九看他時的樣子,所以戚戰純粹是自己開玩笑,但是樓乾這麽看他可就奇怪了。
樓乾,不就是被革職的天宮守将嗎?原本戚戰還覺得樓乾平平無奇,現在看來樓乾的神力可遠遠不止上神啊。
樓乾在看了戚戰很久之後,終于開口問道:“這位是?”
“他叫戚戰,是我朋友。”
戚戰在桌子底下碰了碰狐九的腿,心道:“我難道不是你相公嗎?”他轉頭對樓乾說:“樓乾将軍大名戚戰早有耳聞,不想今日竟在此相見,實在是耳聞不如一見啊。真想不到昔日堂堂天宮守将現在竟然在凡間開飯館。”
狐九瞪了戚戰一眼。
樓乾沒在意戚戰眼中嘲弄之意,目光落在戚戰滿頭蜷曲的長發上,笑道:“高官厚祿可比不上這凡間煙火來得自在。”
“說得也是。”
“戚戰……”樓乾笑了笑,目光仍然粘在戚戰身上:“以前在天上似乎沒聽說過你,你多大了?”
“不好意思了,戚戰并非神族中人,只不過是游山玩水的閑人,樓乾将軍未聽說過我很正常。”戚戰揚起下巴,被樓乾看得非常不舒服,因此對樓乾說話的态度也不甚友好。
這時,小二進門送菜,對樓乾說店裏有些事得讓他處理一下,樓乾說了聲抱歉,跟着小二出去了。
戚戰見樓乾出去,這才轉頭對狐九道:“他有病吧?”
狐九撇嘴道:“樓乾大哥今天好像真有點不太正常,他以前也不這樣啊。”
戚戰握緊狐九的手說道:“你可得看緊我啊,你看哥多有魅力,指不定哪天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找了個比你漂亮的小姑娘……唔!”
狐九在戚戰腰上狠狠掐了一把:“你試試,把你皮扒了。”
戚戰不可思議地看着狐九,心想,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當初哥剛見到狐九那會兒,這小孩兒還軟孺軟孺的,臉蛋還圓潤的,稍微親熱一下臉就紅,現在可好,對着他威逼利誘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他手插進狐九的長發中,帶着些威脅的語氣說道:“看來我得在你把哥的皮扒了之前先把你給扒了。”
戚戰說着就要親狐九,結果這時房門輕磕,二人立刻離開,樓乾推門進來,看見狐九和戚戰二人有些不自在的臉色,但是他并未多想,或者說他想得東西太多,已經沒有閑暇思考二人的表現了。
狐九咳了一聲問道:“出什麽事了?”
“小事,處理完了。”樓乾坐下來,給狐九和戚戰倒了一碗酒,他将酒放在戚戰面前,執着地問:“你多大了?”
戚戰喝了口水,帶着疑惑的眼向樓乾看去。
樓乾突然有些手足無措,立刻轉開眼,掩飾性地拿起酒喝了一口。
“四萬多歲。”
樓乾的酒碗在桌面上發出重重的碰撞聲。
戚戰笑問:“不知上神貴庚。”
樓乾笑得有些言不由衷,雙眼有些迷離:“我今年……呵呵,都有些忘了,大概七八萬歲吧。”
戚戰撇嘴,毫不掩飾地說道:“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只喜歡比我小的。”
狐九在桌子底下踢了戚戰一腳:“好好說話。”
戚戰翻了個白眼,兀自去喝酒了。
樓乾仰頭灌下一大碗酒,酒水順着脖子流進領口,他咬了咬牙,問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雲舒的人?”
戚戰眯了眯眼睛,語氣有些不耐煩:“雲舒?男的女的?”
樓乾沉聲笑了幾下,将酒碗倒滿舉起來對二人說道:“好了,不說了,今日正值上元佳節,能和二位在此相遇也是緣分,我們幹一碗。”
三人一起喝酒,一起聊天,無比暢快。
後來,小二又端來了三碗白亮圓潤的元宵。
狐九咬了一口,元宵餡流出來,将他燙得張口不停呼氣,狐九雙眼亮亮的,叫道:“樓乾大哥,你這元宵裏面的餡怎麽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啊?”
戚戰抓着狐九的手将他吃了一半的元宵含進嘴裏,一邊吹着熱氣一邊道:“桂花餡啊,我喜歡。”
樓乾解釋道:“這是夏秋的時節曬幹的桂花,特意留着冬天包元宵的,”他看向戚戰,神色幽深,輕聲道:“喜歡就好。”
酒足飯飽,狐九喝得甚為滿意,對樓乾舉碗道:“大哥,你日後再換地方可要通知我啊,到時候我定要再去同你喝上一杯。”
“哈哈,好。”
二人從樓乾的飯館出來,樓乾将他們送走,站在冰雪中的街道獨自一人站了好久。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些歷史知識請勿要較真,感謝閱文。
☆、鎖心
“樓乾大哥今天好奇怪啊,他那麽愛說話的人今天都沒怎麽說話。”
狐九等了半晌卻沒聽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