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烈的爆炸聲響起。林清源和周圍的孩子頓時被那巨大的餘波推出去數米,好在那些孩子原本就坐在地上,沒有受傷,林清源卻狠狠被摔到了地上。
林清源顧不得自身疼痛,急忙擡眼去看,只見那巨大的祭壇此刻已經被毀成了一片廢墟,绾冬口吐鮮血坐在地上,而戚戰同樣口吐鮮血單膝跪在地上。
可是此戚戰已經不是爆炸前戚戰的樣子,他周身布滿了黑氣卻仍然能夠清楚地看見他的變化,那身緊身黑衣已經變成了滾着金邊的黑色大髦,肩上是流轉着陰森之氣的铠甲,按在地上的拳頭上面的袖口也裹着帶着鋒利尖刺的寒鐵護腕,原本披着一頭長卷發的頭上此刻出現了金銀雙色的珊瑚狀頭盔,微微低下的頭能清楚地看見他漆黑的雙眉斜飛入鬓,雙眼帶着濃重的紫黑色,眼尾上挑,更給他增添了幾分妖氣。
林清源看着戚戰的樣子無比震驚,他沒有看錯,剛剛是戚戰動的手,他不是為绾冬護法嗎?他為什麽還要破壞祭祀,可是為什麽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同一時刻,狐九帶着霍骁從天上飛來,兩個人是摔在地上的。霍骁就地一滾就站了起來,狐九摔在地上就一動不動了。
“狐九!”霍骁跑回去抱起狐九,他向祭壇跑到一半的時候狐九就追上了他,他不知道狐九是如何沖破結界的,但是看狐九元氣大傷的臉也知道他肯定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狐九嘴邊都是血,他用袖口擦了擦,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绾冬身上:“別管我,快,去看看绾冬怎麽樣?”
霍骁放下狐九朝绾冬跑去,绾冬立刻大叫:“不要過來!”
霍骁立刻停在了遠處。
戚戰緩緩擡起頭,原本淡色的雙唇變成了鬼魅的深紫色,同時他看向绾冬的雙眼中也帶着染血的憤怒:“你做這一切都是在設計我!”
绾冬慘笑一聲:“如果你沒要殺我,那我就可以安安穩穩祭祀結束,把我的內丹交給你。但是,你還是太心急了,哈哈,你以為我真的會蠢到相信你的話嗎?我精神錯亂的時候是防備最松的時候,你定然會選在這個時候動手。”
戚戰咬牙切齒地從地上站起來,一雙漆黑的眼睛死死看向绾冬,這個樣子的戚戰讓人見之膽寒,就像從地獄中走出來的羅剎,他伸出手,手心黑氣驟現,一把鋒利長戟在他手心裏慢慢出現:“你以為一個伏魔必殺陣就能殺了我嗎?”
戚戰一言出,所有的人都睜大了眼睛,伏魔必殺陣,戚戰是魔!
他竟然能毫無破綻地僞裝成神,他的魔力究竟強大到了什麽地步!
狐九正怔愣間,戚戰飛身而起,周身黑氣彌漫直朝绾冬而去,绾冬身陷陣中無法動彈,霍骁提着刀就沖了上去,然而此刻戚戰恢複真身魔性大開,眼周黑氣猙獰,早就不是之前他們看見的樣子。
戚戰只向霍骁看去一眼,霍骁瞬間就被一道無形的氣道抽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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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孩子都被戚戰吓得夠嗆,抱在一起大哭。
林清源從地上爬起來,拿着自己斷了一半的桃木劍英勇地喊道:“戚戰!拿命來!”說着就要朝戚戰沖過去。
戚戰冷冷看他一眼,林清源頓時眉毛一抖,在半路生生轉了個彎朝狐九跑了過去。
狐九勉強能站起來,被林清源撞了一下差點又要倒。林清源緊緊抓着狐九問:“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只剩下半刻了!”
“绾冬,我想要的不僅僅是你的內丹,我想要的是你的魂魄,不僅僅只有你的魂魄,還包括你身體中另外一個魂魄,帶着無盡怨氣的魔靈,不知道有多美味啊!啊哈哈哈……绾冬,既然你不給我那就別怪我親自拿了!”戚戰說着就伸出手朝绾冬抓去。
“不許傷害绾冬哥哥!不許傷害绾冬哥哥!”周圍幾個年紀較大的孩子都開始跑過去将绾冬圍在中央。
绾冬心急地喊:“都出去!離開這裏!戚戰不許傷害他們!”
戚戰目光陰冷:“這些都是你自找的!”
狐九大喊:“戚戰!魔族不得出現在三界,你就不怕遭到三界的圍捕嗎?”
戚戰不為所動依舊朝绾冬走了過去,擋在绾冬前面的幾個孩子紛紛倒在了地上,同時手執長戟向绾冬刺去。
绾冬瞬間就被長戟身上刺出的黑氣擊中,徑直倒在了一堆碎石裏,口中吐出大口的鮮血。
狐九朝戚戰甩出火靈鞭,火靈鞭自有意識,自己便去同戚戰作戰,但是火靈鞭剛剛破壞了绾冬的結界,早就元氣大傷,此刻已經敵不過戚戰,被戚戰一道長戟攔腰擊中,掉在地上抖動片刻,慢慢縮成一根線跑回了狐九身邊。
戚戰伸出手覆蓋到绾冬身上,绾冬的靈魂頓時在他身上若隐若現。
“绾冬!”
霍骁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去偷襲戚戰,但是戚戰一直防備霍骁防備得很緊,還沒等霍骁有所動作,戚戰就将霍骁一掌打趴在了原地。
“啊!”绾冬大叫一聲,一道魂魄頓時從绾冬身上飛了出來,那是列空的魂魄。
戚戰看見列空魂魄離體,更加興奮地汲取绾冬的魂魄。
眼看着绾冬的魂魄即将離體,天上突然飛出一個人,瞬間斬斷了戚戰的魔氣,同時很快朝戚戰沖了過去。
戚戰沒料到竟然還會有人出現一時不查被那人狠狠集中了腹部,頓時吐出了好大一口鮮血。同時绾冬的魂魄也重回了绾冬的身體。
“魔物不得擅入三界,違者殺無赦!”
戚戰擡頭看向來人,一身紫袍,頭戴帝冠。
“妖皇!”
“快去,绾冬!”狐九看着在祭臺中央奄奄一息的人催促林清源帶着自己去看绾冬。
列空的魂魄在半空中飄蕩,她想重回绾冬的身體,但是狐九在绾冬身邊,火靈鞭是神器,再加上林清源身上有不少驅鬼辟邪的東西,她根本靠近不得。一時間氣憤地在空中嘶吼,臉上黑色的花紋越發猙獰。
妖皇站在半空中對戚戰道:“魔物,你是如何逃出幽冥山的?還不快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就憑你們!”戚戰哈哈大笑一聲,雙手朝妖皇揮出大片魔氣。
妖皇擡手揮避,戚戰趁機朝遠處飛走了。
魔物驟現三界絕不可姑息,妖皇本打算追上去,将戚戰捉拿住或者就地格殺。然而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腳步停在原地,回過了頭。
狐九抱起绾冬,绾冬已經奄奄一息,臉上毫無血色慘白地吓人,身上也軟得一塌糊塗,他想救绾冬,可是他現在法力全無根本無法為绾冬續命,這個時候,妖皇沖了過來,一把扯開狐九将绾冬抱在自己懷裏,同時伸手握住绾冬冰涼的一雙手,源源不斷的妖力傳送進了绾冬的身體。
☆、殇歌
狐九松了一口氣,迅速爬過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幾個孩子,還好都只是昏迷,看來绾冬對這些孩子真的很好,绾冬有危險的時候這幾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竟然還會來保護他。
“鴻桢!你休想得逞!你休想!”列空在半空中大吼:“鴻桢你毀了我,我就毀了他!”
妖皇看向列空,眼中帶着無盡的憐憫:“列空,你用绾冬的性命威脅了我這麽多年,現在也該結束了吧?”
“不!我就是要讓他生不如死!我就是要看着你痛不欲生!”列空絕望的吼叫:“他不過就是我從山溝裏撿回來的雜種,他憑什麽得到你的愛!我是你的妻子,你卻連我的手指都沒碰過,都是因為他!”
狐九突然覺得列空無比可憐,她對妖皇的愛早就因為恨而變得畸形,積怨成魔,她對妖皇根本不是愛,只是為了毀掉,自己得不到就不許別人得到。
“啊!”绾冬突然大叫一聲,神色無比痛苦地在妖皇懷裏掙紮,妖皇緊緊抱着绾冬,嘴唇在他額角輕吻,輕輕地叫着绾冬的名字。
绾冬睜開眼睛,但是雙眼血紅一片,他仍然痛苦地大叫,皮膚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潰爛,绾冬口中顫抖着喊:“好疼,好疼!”
“绾冬,乖,”妖皇試圖安撫绾冬,可是沒有用,绾冬的身體正在發生着慘不忍睹的變化,硬朗的胳膊漸漸變成了面條一樣軟,骨頭仿佛消失。
“鴻桢……”
绾冬眼睛裏流下淚,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妖皇,不敢置信,五百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着他,觸碰他,可是真的好痛!
妖皇撫摸着绾冬逐漸枯黃的頭發,一遍一遍抹去绾冬額角的汗水,輕聲道:“绾冬,你誤會了,當年我本就無意娶列空,那天列空給我療傷的時候告訴我,她在你的身體裏下了咒,列空的蠱咒天下一絕無人能解,我害怕她傷你性命所以才娶了她。這麽多年來,我從沒碰過她。還有這五百年來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我知道你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我從來都沒放棄過你。這些年我一直在找辦法救你,可是太乙說想要驅逐列空,你只有死路一條,我怎麽能讓你離開我。那天晚上我記得,我沒有走火入魔,我只是……情不自禁,绾冬,原諒我,原諒我。”
绾冬身體痛苦地抖動,但是眼睛裏仍然流出了眼淚,他好想摸一摸他的臉,可是他的手已經擡不起來了。身體裏剝皮削骨的痛讓他幾乎全身都失去了知覺。
“鴻桢……”
“绾冬绾冬,你說什麽?”
绾冬虛弱地很,聲音也很嘶啞:“我,我現在,很醜……”
妖皇搖頭,他懷裏的人逐漸變輕,逐漸變軟,仿佛一灘水,绾冬的皮膚開始潰爛,慘不忍睹,可是他現在已經抱住了他,五百年來他終于抱住了他!
每年的年集那天,他都知道绾冬來了,绾冬的味道,他永遠都不會忘,可是他不敢靠近,生怕他靠近會讓绾冬受到傷害,沒想到列空的詛咒竟然如此狠毒!
當在水鏡中看到绾冬的時候,他就恨不得立刻沖過來抱住他,可是他不能,绾冬對狐九說那些話的時候,他聽得非常認真,绾冬一字一句像帶着尖刺的重錘一下一下砸在他心上。當年他說要娶列空的時候,心痛的又何止绾冬一人。那靠近人間的山洞,也并不是绾冬一個人的天堂。
自古龍陽之好便屢遭禁止,更何況他身為一界之皇,面前坐着的是天地真神,可是當看見那魔物對绾冬動手的時候,他真的一刻都等不了,當他撕開界面的時候,什麽真神,什麽妖皇,什麽地位通通變得不值一提。
他只有一個绾冬,只有一個绾冬。
狐九看着這兩個人互訴衷腸實在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妖皇推開,同時将绾冬拽了下來,兩個人驟一分開,绾冬身上的疼痛立時便有所緩解。
妖皇卻怒視狐九:“你幹什麽!”
狐九大聲喊道:“你沒看見他疼得不行了嗎?他被列空下了咒,你還碰他!”
妖皇這才想起來列空的詛咒,慌忙往後退了好幾步,绾冬雙目含淚看着他,向他伸着手,似乎不想他放開,即使再痛,他也想待在他的懷裏。
妖皇抹了一把臉,擡起頭看向列空:“列空,放過他,所有的一切由我來承受。”
“不可能,不可能,哈哈哈……”
“列空,到底怎樣你才肯放過他?”
列空道:“殺了他,殺了绾冬!绾冬死了,我自然就走了!哈哈哈哈……之前我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和他在一起,現在我反倒更希望你們在一起了!只要你一碰他,他就會……啊哈哈,去抱他啊,鴻桢,去看着绾冬痛不欲生的樣子,去看啊!”
霍骁剛才被戚戰重擊,此刻方才醒了過來,他慢慢爬了起來,看着現在發生的事情。
“我知道了!”林清源突然大叫一聲。
“怎麽了?”
林清源激動地說:“我知道這是個什麽陣了!一開始我還沒明白绾冬設下的究竟是什麽陣法,如果只是伏魔,那就不需要孩子只需要設下伏魔陣等着戚戰走進來就行。但是如果只是為了驅逐列空的魂魄就不需要必殺陣。現在我才明白,绾冬之所以設下必殺陣是因為他早就知道戚戰是魔,不管戚戰有沒有遵守承諾為绾冬護法,绾冬都要用這個陣法和戚戰同歸于盡。但是戚戰太厲害了,绾冬的必殺陣沒有起作用。但是绾冬還啓用了這九十九個孩子是因為他想要在必殺陣結束之後用自己的靈魂點起隐藏在必殺陣下面的另一個陣法!我們都忽視了這個祭壇,它真的是祭壇,因為一開始這祭壇就是為了祭祀,而不是為了設計陣法而布置的!”
狐九抱着绾冬問道:“另一個陣法到底是什麽?”
“淨靈術!”林清源解釋道:“淨靈術就是超度,绾冬想要用這九十九個孩子的天真無邪的靈氣淨化列空靈魂中的怨氣,這樣列空魂魄離開他的身體的時候就可以免受怨氣侵蝕而導致不得輪回轉生的痛苦。用一個祭壇同時設下兩個陣法需得用強大的修為支撐,怪不得戚戰破壞伏魔陣之後绾冬就一點力氣都沒了,開壇的時候他的全部修為已經和整個祭壇融為一體了。”
狐九咬牙對天上的列空道:“你折磨了他數萬年,到最後他臨死都還在為你着想,你救過他一命,他感激你一輩子,你就因為一個不屬于你的愛情這麽折磨他,列空你醒醒吧!”
列空怔愣一瞬,然而面目再次猙獰起來:“不,這些都是他欠我的!都是他欠我的!”
妖皇焦急地問林清源:“有沒有什麽辦法?救救他!”
林清源摸着胡子在原地打轉:“我終于知道為什麽绾冬要選在這個三星抱月的日子,三星抱月是大吉之日也是最純淨的月圓之夜,所以绾冬才特意選在這一天為列空淨化靈魂。”林清源擡頭看看星空,圓月周圍三顆明亮的星星還沒有黯淡,一切都還來得及。
妖皇卻突然道:“淨靈術是以命換命之法,就算為列空淨化了魂魄之後,绾冬一樣會死。”
“你說的是驅靈術,驅靈術強行驅逐魂魄勢必要以命換命,但是淨靈術是靠被淨化了的魂魄的良知,然後期盼這魂魄自行離開才能給宿主保留一條命。”林清源擡頭看了列空一眼,沉聲道:“绾冬究竟有沒有命活,就看列空能不能找回她的良知了。”
幾個人面面相觑,列空已經積怨成魔,她還能找回她的良知嗎?她早已恨绾冬入骨,她能輕易放過绾冬嗎?
三個人的目光齊齊看向了妖皇。
妖皇深深看着绾冬,他看見深情而堅定的雙眼,最後他攥緊了雙拳沉聲道:“開始吧。”
林清源慌忙地蹲下去從碎石中撿蠟燭,狐九将绾冬放在一個平地上,妖皇站在原地目光一寸不離地看着绾冬。
林清源一邊撿蠟燭一邊将自己的布包扯下來丢給走過來的霍骁:“快,幫我把祭臺擺上!”
狐九也走過去跟霍骁一起把林清源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拿出來,兩個人對這些都一竅不通,一邊擺還需要一邊問林清源一些法器的擺法。
有幾個膽子大的小孩兒也紛紛跑過來幫助林清源撿蠟燭,林清源用那些撿來的蠟燭圍在绾冬周身,然後又割下了绾冬一縷頭發拿到了狐九和霍骁擺好的祭臺上。
霍骁問:“現在點蠟燭嗎?”
“點,”林清源剛說完,突然又道:“不行不行,淨靈術一旦開啓中間不能停頓,而且為了完全淨化列空的靈魂,對绾冬自身必定會有所損傷,所以為了保護绾冬身體和魂魄,他身邊的護命陣絕對不能熄滅,一旦熄滅後果不堪設想。”他擡眼看了一眼天上正兇神惡煞看着自己的列空,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道:“列空一定會想辦法破壞陣法,所以點蠟燭的火不能用普通的火,等一下,待我請出三昧真火。”
林清源說着便要拿起銅錢劍引火。
狐九道:“何必那麽麻煩,我的火無論如何也滅不了。”狐九說完,圍在绾冬周身的蠟燭瞬間全部燃了起來。
“這麽厲害!”林清源摸摸下巴。
萬事俱備,林清源穿好道袍,手持銅錢寶劍,站在那頗有一番神道的氣勢。他幹咳一聲,煞有介是地吩咐:“現在以绾冬為月,狐九,霍骁,妖……妖皇大人為三星,各站其位,三星抱月,共護绾冬周全。”
狐九,霍骁和妖皇紛紛站到了绾冬的身邊,正好是天上抱月三星的方位。
林清源點起燭火,将绾冬的發絲點燃,将灰燼放進甘露碗中,碗中已經呈好了聖水。
列空氣憤地對着林清源怒吼,她刮起一陣狂風想要将林清源的祭臺吹散,但是她出手的時候,妖皇同時出手在林清源周圍設下了一道結界。
狂風撞在結界上的時候立刻散開了。
列空惱羞成怒去纏鬥妖皇,她根本不是妖皇的對手,于是便轉身去襲擊狐九和霍骁,但是有妖皇在,列空仍然沒有得手。列空怒吼一聲又飛回到了林清源身邊。
月華鋪散了一地。
狐九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發出了淡淡的光芒,他擡起頭向妖皇和霍骁二人看去,那兩個人身上同樣散發出淡淡的光芒,随後光芒逐漸變亮,逐漸凝聚成兩道光線同身邊的兩個人身上的光結合起來,三個人身上的光形成了一個三角形,正好将绾冬護在了中央。
绾冬周身的燭火突然亮了一下,绾冬發出難受的哼音。
列空聲嘶力竭地大吼,她飛來飛去想要吹滅那些燭火,可是無論她怎麽吹,那些燭火就是不熄。這個時候,列空慘叫起來,他們都能看見銀白色的月華不斷注入列空的身體。
現場刮起了狂風,吹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三個人用盡力氣站在原地,狐九的火焰風吹不滅。
但是林清源的祭祀道具此刻被狂風吹散,沙子飛了漫天,香爐掉在地上,番旗被風吹斷,林清源抱着甘露碗躲在一個石墩後面,一手扣着自己的帽子,一邊大喊:“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咳咳……”
這個時候,地上的孩子們身上突然散發出一道道白色的霧氣,慢慢包裹住了列空的身體。列空的叫聲同時也弱了下來。
一些還沒有暈過去的孩子紛紛牽起手跑到了三人身邊,将三人和绾冬都圍在了中間,他們紛紛喊着:“绾冬哥哥快醒醒,绾冬哥哥。”
狂風逐漸減弱,林清源從石墩底下擡起頭,帽子上堆了厚厚一層沙子。其餘三個人和那些小孩身上都有沙土,但是很神奇的,绾冬身上竟然一塵不染。
“鴻桢哥哥……”
妖皇怔了一下,看向半空中已經沒了力氣的列空:“你還要做什麽?”
列空眼睛裏流出淚水,神色痛苦掙紮:“鴻桢哥哥,我真的很愛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那你又為什麽這麽對绾冬?”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改好不好,放了我,鴻桢哥哥,我真的好痛!求你了!”
妖皇抿住唇,他和列空從小一起長大,指腹為婚,他那個時候也以為娶列空是最正常不過之事。直到後來绾冬來到了他的身邊。與绾冬在一起朝夕相處的數萬年讓他逐漸清醒過來,他對列空根本就沒有愛。他看着列空痛苦地擰住雙眉,淚眼婆娑,心中不忍。列空小時候那麽善良,那麽溫柔,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林清源掏出甘露碗裏的水在自己眼睛上一抹,大叫道:“不要相信她!那是她的怨靈!”
妖皇回過神,神色凝重地看向列空。
林清源說完,列空瞬間露出猙獰的表情,她瞪着林清源,恨不得現在就沖到林清源面前撕碎了他,但是現在月華控制了她,她根本動不了。
過了許久,月華之力逐漸減弱,列空在半空中的魂魄逐漸變得暗淡,随着最後一抹月華的消失,她的魂魄徹底消失在了空中。
“列空呢?”
林清源道:“她的魂魄已經被淨化,此刻已經轉世投胎去了!”
列空之前猙獰不願的神色如今還在眼前,狐九喃喃道,列空的魂魄真得被淨化了嗎?
“绾冬!”
狐九聽見妖皇的叫聲,他轉頭去看,妖皇已經抱住了绾冬,绾冬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樣子,但是現在唇色慘白,甚至一點呼吸都沒有的樣子。
妖皇愣了一下。
“绾冬!绾冬!”妖皇瘋了一樣大叫着绾冬的名字,用力搖晃着绾冬的身體,然而绾冬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狐九,霍骁,林清源頓時靜默,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裏只剩下妖皇的叫聲和孩子們的哭聲。
突然。
“鴻桢……”
三個人同時擡眼看向绾冬,妖皇也停了叫聲看向懷裏。
绾冬活過來了,他眨着虛弱的眼睛,緩緩擡起頭,最終握住了妖皇的臉。妖皇不敢置信的神色在這一刻終于潰散成滿目的淚,他握住臉上绾冬冰涼的手将臉邁進绾冬的掌心裏。
霍骁嘆了口氣:“看來列空還是有些良知的。”
“列空姐姐、走、了嗎?”
妖皇不住地點頭:“走了,她走了,再也沒人能夠傷害你了!绾冬。”狐九看見妖皇有些濕潤的眼睛,他看見妖皇低頭吻在绾冬的唇上。
狐九擡起了頭,抱月三星已經徹底沒了痕跡,但是這一日他一生都不會忘記。
“绾冬哥哥!绾冬哥哥!”那些小孩子叫着圍住了绾冬和妖皇,他們是最天真無邪的孩子,他們不害怕妖怪,只要真心對待他們,他們會以純良之心回饋別人。
霍骁不知是站不住了還是當真松了一口氣,他搭住狐九的肩膀深深嘆了口氣,說道:“終于結束了。”
狐九看着天上的圓月,感嘆道:“是啊,終于結束了。”他拍了拍霍骁的胸口,開玩笑道:“這一晚上神魔妖都讓你看見了,甚至連妖皇你都見過了是不是覺得人生圓滿了?”
霍骁大笑了一聲道:“也許吧,哈哈。”
林清源跑過來激動地熱淚盈眶說:“我成功了!我的陣法竟然成功了!哈哈哈……”
狐九看着林清源也是一陣感慨,一直以為林清源只是個膽小怕事的老頭,卻不想今日竟還是這個老頭起到了關鍵作用。看來他說他是太乙真人的弟子這件事也不是不能相信的,呵呵。
狐九望着渾圓的月亮慢慢松了口氣。
突然,他看見月光下出現了一個影子,那個人背對着月光,身後是巨大的圓月,身影是一片黑色,但是狐九仍然看出了他是誰,他真的來接他了!
☆、後娘
白彥一大早就去找胥顏。
胥顏不喜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他的眼,所以整個長安殿裏一個下人都沒有,白彥走到長安殿的時候有些疑惑,長安殿的殿門窗戶竟然都緊閉着,每天他來的時候胥顏都會将門窗打開通風,為何今日卻都緊閉着?
白彥懷着疑問走過去敲了敲門,裏面無人作答,于是他試着推了推殿門,殿門一推便開了,白彥走進去聞到房間裏還殘留着一絲昨夜用過的香薰的味道,但是房間裏空無一人。
狐九從烏蘇塔格回來之後因為元氣大傷已經足足睡了五日了,胥顏也一直留在這長安殿裏,妖界不斷有人上門問候胥顏,胥顏也一概不見,每天白天白彥都會來長安殿裏和胥顏飲茶論道,胥顏在這些方面頗有見解,白彥很喜歡和胥顏坐在一起聊天,有時候胥顏也會和他出去走走,看看妖界各方景色,但是每到入夜,胥顏便不許他留在長安殿,他只好回了妖皇給他安排的殿裏。
狐九和胥顏都不在,那定然是狐九已經醒了。
白彥走了出去,直奔長生殿,這個時候妖皇正在議政吧,白彥走這一路,所有看見他的妖都會用很奇怪的目光看他一眼,即使他已在錦薇宮待了不少時日。
妖皇正在早朝,各方族長正在讨論魔族之事。妖皇回來之後就交代各方妖族全力搜索戚戰下落,畢竟魔族現身三界是個不小的事情,但是白彥聽着他們說話的內容知道五日時間仍然沒有找到那個魔。
狐九和胥顏不在殿裏,白彥轉頭又去別的地方找,可是過了兩個時辰,白彥将錦薇宮中所有的地方都找得差不多了仍然沒有找到這兩個人。
難道他們兩個已經回了長白之巅?白彥突然感到莫名的失落,這些日子他一直跟在胥顏身邊,如今胥顏走竟然都沒有告訴他一聲?
白彥抿了抿唇,飛身去了長白之巅。
銜陽正坐在門口的冰麒麟的爪子上面,一只腳也踩在上面,懷裏抱着他的槍和幾個妖怪聊得正歡,那模樣十足一副市井之徒的樣子。
驟一見到白彥,銜陽騰地就站了起來,将和他說話的那幾個人吓了一跳。
銜陽迎了過去問道:“神君您怎麽來了?”
白彥開門見山便問道:“他們兩個回來了嗎?”
“他們兩個?誰?”
白彥不耐道:“胥顏和狐九?”
銜陽恍然大悟道:“哦,他們兩個啊,沒回來呀。”
白彥皺了皺眉,他轉過了身,看着眼前廣袤的冰雪之地心中突然感覺到了冷意,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和胥顏之間帶着一種無形的溝壑,他用力想去靠近他,可是卻仍然被他排除在外。
這樣的感覺讓白彥莫名感覺到了無比的失落,偌大的三界竟讓他産生了一種孤獨感。
銜陽擔憂地看着白彥問道:“神君,你怎麽了?”
“沒事。”白彥說完,便起身飛走了。
銜陽看着白彥逐漸消失的身影,迷茫地抓了抓頭發:“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白彥沒有再去別的地方,直接回了中皇山,這次是他離開中皇山最長的一段時間,以前他總想出去逛逛,但是殊隐卻不允許他出去,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想到之前二人在長白之巅吵過一架,現在回家讓白彥還有些別扭,但是他此刻卻迫切地想要見到殊隐,殊隐是他的爹爹,是這個世界上他最親的人。
白彥落在中皇山入山的百級石階上,看守山門的兩個穿着青衣的弟子發現了白彥立刻迎了上來。
芷青喜道:“少主您回來了?”
白彥點了點頭,問道:“我爹在哪呢?”
另一個弟子楓藍道:“掌門正在修竹園宴客。”
正在往上走的白彥突然停下來,問道:“宴客?誰?”
楓藍回道:“回少主,是華桐山虞夕上神。”
虞夕?她怎麽又來了?之前她每次來爹爹都不見她,為何今天反倒還宴客了?
“她來多久了?”
楓藍看了看芷青,沒有立刻回話,白彥看了二人一眼,問道:“怎麽不說話?”
楓藍神色有些拘謹道:“昨日辰時來,至今未離。”
那個女人竟然還在中皇山過夜了!白彥臉上帶着些許震驚,他擡頭看了眼高高的牌匾,加快腳步往臺階上跑去。
芷青和楓藍留在原地面面相觑,芷青說:“少主好像有點不高興啊?”
楓藍嗤了一聲說:“廢話,掌門要給少主找後娘了,少主能高興嗎?”
芷青又道:“不是,你沒發現少主回來的時候就有點不高興嗎?”
楓藍:“呃……”
虞夕乃是上古已逝的華桐山掌門雲松上神的女兒,與殊隐也是相識于十萬年前,那時候殊隐于戰事中偶然救了虞夕一命,将她從魔口中奪了下來,否則她定然也會随諸神隕落,因為救命之恩,虞夕以身相許,奈何殊隐對她卻從不曾有任何情意。
但是虞夕是天界資歷深厚的一介女上神,如果說三界中哪個女神有資格做中皇山殊隐上神的妻子,除了避世的南海鳳族族長鳳绫,就只有這一代女上神虞夕了。一個是中皇山之主,一個是華桐山之主,二人皆誕于上古,為三界敬重,身份相當,門戶相對,如此天作之合當然引得三界矚目,衆神皆看好這兩位上古之神能夠成為一對神侶。
可就在衆神期盼當中,白彥的降世如同一道驚雷震懾了三界,衆神都震驚于殊隐上神竟然突然有了一個孩子,但是從未聽說殊隐上神同哪位女神有過半點暧昧,那殊隐究竟同誰有了一個孩子呢?難不成這孩子是殊隐自己生的不成?
是以一時之間猜測白彥的身份成為了整個三界茶餘飯後的談資,有的人猜測白彥乃是殊隐收養的,有的人猜測白彥乃是凡人女子所生,又有人說白彥乃是有人寄養在中皇山的,反正那段時間關于白彥的身份産生了各種猜測,但是殊隐上神卻從未公開表明過,因此白彥的身份在三界一直都是個謎。
而白彥的出生,無疑給虞夕臉上打了一個響亮的巴掌,諸神皆知堂堂上古女上神虞夕愛慕中皇山之主上神殊隐,結果這方正追求得三界皆知,那廂連孩子都有了。
因此,虞夕上神整整三千年都沒在三界露過面,有人說虞夕上神丢臉丢得大了,有人說虞夕上神雲游四海纾解情傷去了,反正說什麽的都有。
兩千年前,白彥現身三界歷劫成神再一次震驚三界,三界中從沒聽說過有人能夠只歷一次雷劫便能成神,就算白彥他是上古之神的兒子,那他也太厲害了吧?白彥成神事跡暫且不表,還是來說殊隐和虞夕。
白彥出生後三千年虞夕都沒有來過中皇山,但是也僅僅是三千年後,虞夕再次踏入中皇山,因為盡管殊隐對白彥的母親諱莫如深,但是畢竟白彥的母親已經不在了不是嗎。虞夕便是打着這樣的主意,重新開始追求殊隐。所以兩千年來虞夕隔三差五便會來中皇山一游,即使殊隐連留她喝個茶,吃個飯都不曾有過,但是虞夕仍然不肯放棄。
虞夕也曾試圖從白彥下手,但是白彥向來對這個想當自己後娘的人沒有什麽好臉色,所以久而久之虞夕也就不去白彥面前自讨沒趣了。
不過這虞夕呢,在中皇山倒是頗有人緣,她每次來山中都必會給山中弟子帶些小東西、小禮物。一開始門中弟子還顧忌着少主的面子不敢收,但是久而久之呢便收成了自然,這禮收多了呢,也就都樂見其成了,畢竟所有人都認為,殊隐上神十萬年身邊都沒個人相伴總會寂寞的,白彥小少主就算再厲害也終歸是需要一個娘的,這虞夕上神,長相,身份,地位,每一個條件單拎出來都是三界中的佼佼者,有這樣一個女神來當中皇山的女主人多合适啊!所以虞夕再來中皇山已經不需要門下弟子先行禀告掌門,反而每次來都會得到諸如“上神此刻正在混元殿中飲茶”之類的準确情報。
在沒有白彥之前呢,殊隐上神對虞夕也從未有過任何親密的舉動,而且那個時候殊隐上神經常會閉關修煉,每次閉關都幾百甚至成千上萬年都不曾出關,故而虞夕上神每次來山中都會撲個空。後來殊隐知道自己兒子不喜歡虞夕,所以對虞夕也是一直不假辭色,為何現在卻……
白彥腳步是分外沉重,雙眉輕蹙,半路上連掌教修霖叫他他都沒有聽見,他此刻只想立刻看到殊隐。
白彥直接去了修竹園,修竹園內是一片紫竹林,內有假山假水,最高的假山中央有一處紫竹閣,閣中放着上等的紫竹桌椅,紫竹閣所在的假山頂端有一股很細的水流瀑布流下,彙入假山下一汪水潭裏。
修竹園,紫竹閣冬暖夏涼,每逢夏日,輕風過閣,紫竹蔽日,泉水響如環佩,水流之聲輕靈悅耳,乃是白彥向來很喜歡的地方。
白彥匆匆走到園子門口時卻突然停了一下,目光幽深,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突然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了進去。
“殊隐,為何這枚玉佩裏面有一個蟲子啊?”紫竹閣邊,一名身着珍珠雲紗裙,外披水霧紫霞華服的女子修然而立,姣好的面目迎着日光格外動人,她頭上帶着極簡的頭飾,但是每一樣都是三界中難得一見的神物,她蔥白玉指中捏着一枚白得甚為通透的玉片,透過陽光,很清晰地看見玉中嵌着一只格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