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7
她的手撫着白色開司米上衣的袖子, “我身上有疤,你知道吧”
“沒關系。”郁铮說。
“那就行。”喬瑞用濕紙巾擦淨雙手, 拿起淡紫色禮服, 走進更衣室。
郁铮找出搭配那件禮服的首飾、鞋子,問她“曉楓、曉輝他們有沒有找過你”
“有。”喬瑞說,“下午展曉輝尾随我一陣子, 我還以為是什麽人,記下了他的車牌號。”
郁铮失笑,“那小子有點兒毛躁。”
“他找我談廣告代言的事。”
“他頭一回看到你, 以為你是新出頭的明星或平面模特。”郁铮說, “談的怎麽樣”
喬瑞說“認真地聽了聽, 談論了一陣,約定明天再聯系。但是你知道的。”
越是沒可能成的事情, 她越會按部就班地進行, 給足對方面子。
她走出更衣室。
郁铮把一雙細高跟鞋子放在她跟前。
鞋子比衣服深一個色號。喬瑞踏進去,尺寸剛剛好,來回踱了幾步, 很舒适,之後,她在穿衣鏡前站定。
“瘦了。”自然而然的,他雙手扣住她纖細的腰肢,量出現在的腰圍, “能不能吃回之前的尺寸”她瘦的時候, 會第一時間反應到面部、腰圍, 別處倒是不會有明顯變化。
“誰知道。”
“弱不勝衣又明白一個成語的意思。”他一面說着,一面把多餘的衣料攏到她腰後,用夾子固定住。
Advertisement
喬瑞笑着整理衣服,“跟你想的效果有出入吧”
他擡手捋了捋她的頭發,“不。”
鏡中的女孩,漆黑濃密的發絲自然垂落到頸部,大眼睛如亮晶晶的寶石,唇色是本有的嫣紅;胸部線條美好,腰肢不盈一握,整個人顯得輕盈、飄逸而高雅。
紫色系很難駕馭,像她一樣,真正與這顏色相得益彰的人,氣質、膚色定是得天獨厚。由此,其他色系通常來說都不在話下,需要斟酌的,只有款式。
“很美。”他輕聲補充。
她凝視着鏡子裏的他,揚了揚唇角,“衣服很美。”
“因為我有最适合我的模特。”
笑意到了喬瑞眼中,她轉身,不規則花邊下擺在空氣中劃出無形的漣漪。
郁铮對她打個手勢,“稍等一下。”
喬瑞動作謹慎地坐到高腳椅上,“郁氏告賀既明侵權的資料,康哥前幾天拿給我一份。我看完了。”
“什麽看法”郁铮找出一條珍珠手鏈,走到工作臺前,找出一個絲絨盒子,取出裏面的鑽石胸針。
“單就資料來說,賀氏沒有任何勝算。”喬瑞如實道,“他們現在該做的,是開庭前和解。”
“沒和解的可能。”郁铮看着胸針,眉宇間現出猶豫之色。
喬瑞說“我只是不明白,你們怎麽會有那麽有力的證據。”
“對那幾個設計師來說,在當時,事情的性質是做私活兒。賀既明私下抛出誘人的條件,有人覺得劃算,就把并不是很得意的作品讓給他,他二次加工之後,以自己新作品的名義推出。”郁铮走到她面前,幫她戴上手鏈。
“原來是這樣。”喬瑞釋然,猜測道,“後來,你要整垮賀既明,查到了這些事,或者,幹脆就是那幾個設計師主動招了。”
“差不多。”
“早報上賀既明的事呢你知情麽”喬瑞擡了眼睑,凝視着近在咫尺的他的俊臉。
“一清二楚。”郁铮給她戴上胸針,“我心裏有數。你要是擔心我添亂,以後有什麽安排,可以事先打個招呼。我這邊,有較大的動作之前,會告訴沈律師。”
喬瑞輕輕透一口氣,“好。”
“仔細看看這枚胸針。”郁铮用手機拍下胸針,遞給她看。
喬瑞看了兩眼,就把圖片放大,觀察細節。
花葉形,銀質,鑲嵌碎鑽和十顆小小的珍珠。
一模一樣的胸針,她有過一個,十九歲那一年,央央送她的聖誕節禮物。
結婚後,有一次,郁江、伍美寧在酒店舉辦私人聚會,她和他、郁薇都有到場。到中途,幾個富二代喝多了,圍着她說這說那,一個個都站不穩,不時需要她扶,或是下意識地扶着她。
她用了好一陣才得以脫身,随後卻發現胸針不見了。找了許久,最後找到的東西,已被人踩踏得不成形。
不是多昂貴的東西,央央也一直跟自己如親人一般,心裏還是很生氣。最氣的是自己,不該把珍視的禮物戴到不靠譜的場合。
事後給央央打電話道歉,央央就笑,說你要是不提,我真忘記那回事了,怎麽着,要我再送你一個一樣的啊我可沒那時間,牌子都忘了。別當回事,等我送你更好的。
她聽了,也就沒了火氣。
郁铮找出煙和火,點上一支煙,倚着工作臺,跟她說起胸針的來處“爸送你的。”
“嗯”她看着他,沒掩飾意外的情緒。
他把昨晚的事、父親中午找他的原委言簡意赅地告訴她,末了,如實複述了父親對她的歉意。
喬瑞用指關節蹭着下巴上的疤痕,若有所思。
一年多說短也短,說長也長。郁江記起來,并找到了相同的款式,算是很用心了。
如果,這是婚姻生活中發生的事,該多好她想。
如果,這是他失去她之前發生的事,該多好中午,他這麽想的時候,難受至極。
“我”手機屏幕暗了,她下意識地出于習慣按鍵,屏幕亮了,入目的屏保,是果果和她在沙發上膩歪的一張照片,她笑得開心,果果吊在她脖子上,張着嘴巴要啃她的架勢。她深緩地吸進一口氣,“替我謝謝他。這禮物,我收了。”
“那我替他謝謝你。”
“客氣了。”喬瑞凝視着屏保,“阿铮。”
“嗯。”他望着她。
她望着他清瘦的輪廓、仍然沒刮的胡茬,笑一下,生生地把話咽下,輕咳一聲才繼續說道,“你給果果買了那麽多東西,它很開心。”
“就沖着那些紙箱,它也會特別高興。”貓咪讓人無解的事情之一,就是喜歡在一堆紙箱間爬上爬下、鑽來鑽去。
喬瑞莞爾。到此刻,她要跟他說的事已說完,該告辭了。
郁铮用下巴點一點白色禮服,“試一下。”
“不用了吧”太美的作品,她不想碰觸。
“幫幫忙,好麽”郁铮把煙按熄在水晶煙缸裏,走過去拿給她,“你不穿,這就只是一堆成型的衣料。”
“好。”她皺了皺眉,把手機抛回給他,走向更衣室的時候,嘀咕着,“最讨厭試衣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尤其這樣的衣服,穿的時候要小心翼翼。要是放在秀場後臺,可是需要好幾個人伺候着的。
“不用小心,當居家服穿上就行。”他給她取來一雙白軟緞平跟鞋子。
喬瑞牽了牽唇,接過簇新的鞋子,一并拿進更衣室。
郁铮安靜地等到她走出的那一刻。
一字領樣式,完全符合他針對她不暴露但也不保守的風格,讓她修長的頸子、精致的鎖骨裸露在空氣中,禮服上體修身,下身是呈自然弧度延逸而出的百褶下擺。
純白蕾絲映襯下的她,像是綻放于清晨的白色花朵,不染塵埃,美麗至極。
被她映襯下的蕾絲禮服,也像是終于找到了歸屬,顯得那麽自然、安然、妥帖。
美到失真,美到讓他傷感。
喬瑞站在鏡前,打量片刻,轉身望向他,指了指自己的臉,“是不是能夠更好”
“可以。”郁铮指指近前的高腳椅,示意她坐下。
喬瑞小心翼翼地坐到高腳椅上,把弄皺衣服的可能減至最低。為了遷就衣服,起初顯得有點兒僵。幸好椅子是四方造型,寬大、柔軟、舒适,能讓人慢慢放松。
她看着室內那麽多衣服,問他“這些衣服,你是怎麽打算的”
郁铮一面挑選相應的配飾、化妝品,一面回答“确定不會再改之後,把成品裝箱送給你。二三月、九十月,郁氏舉辦的秀上,會推出這一系列非賣品。”
“主題是什麽”
“自由,或陪伴。”他把一款項鏈放到置物架上,心平氣和地說,“定義取決于你收不收、穿不穿。”
喬瑞撫了撫額頭,“如果我是股東,會非常反對你這樣燒靈感、資金的動作。”
“你不會。”郁铮平靜地告訴她,“如果你是股東,比起我讓你持有一定比重的股份,你會很願意看我不定期地戀愛腦一次。別忘了,我另一個身份是商人,偶爾不介意做奸商。”
“這種因素我倒是沒考慮過。”喬瑞說,“其實,你接受訂單,适量獲益,是情理之中的事。”
“很多人穿着和你款式相同或類似的衣服我适應不了那種情況。”郁铮說,“而非賣品的展示性質是不一樣的別人如果有臉仿制、有臉穿,無所謂,只要關注過的人就知道,那是盜竊。”
“你這樣,極大的滿足了我的虛榮心,但是,有沒有想過以後”
“虛榮心我倒是希望你有。”郁铮輕輕地笑了,“以後誰的以後”他把挑選出的幾樣東西放到可移動置物架上,轉頭凝視着她。
“誰的都一樣啊。”喬瑞語氣閑散,“你的和我的以後,在你這種操作的前提下,都會受影響。”
他把置物架推到她近前,自己則轉到工作臺前,再次點上一支煙,深吸了一口煙,凝着她,似笑非笑,“我是你選擇放棄的結果,我尊重,但不代表對你的感情淡了、變了。
“這前提下,依然選擇追求你的男人,才是你該考慮的。我這樣,總比動不動找理由去見你、偷偷摸摸暗示舊情未了更好。”他語聲頓了頓,轉頭把煙灰彈落在煙缸中,“至于我,你為什麽會認為,我在感情上還有未來”
喬瑞低頭,看着煙霞投射在地板上的光影。
他又吸了一口煙,面上是恍惚的笑,語聲是輕柔和緩“這些衣服,是從你跟我提出離婚之後,到前幾天,陸續完成的。
“我總在想,如果結婚之後一直能這樣多想想你,多看看家人,多衡量你們之間的關系,那麽,很多事應該是能避免的。
“可我沒能做到。
“結婚之後,我陷入了一個誤區修成正果了,家裏大部分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太太,太太沒處理好,就是她的問題。
“不論如何,我都愛我的太太。總覺得,彼此還有太多時間成熟、面對問題。
“從沒想過,有一天,要面對最惡劣的意外。
“我除了同意離婚,沒有任何資格。”
喬瑞用力咬住唇,說不清心裏是怎樣的感受。酸楚、痛苦哪種感受都讓她想哭。
他吸完一支煙之前,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他摁熄煙,走到她面前,“我們開始”
“好。”
他給她戴上一款鑽石項鏈。
“阿铮。”
“嗯。”他理一下她的頭發,“你說。”
她仰頭看着他,很認真的,“阿铮,我們之間,過去的那段婚姻,我也是失敗者。比你更失敗,比你更沒有資格面對一些事。
“我經常想,如果沒有賀既明、郁薇的事發生,我會把離婚的期限無限期延長,我們可以一直僵持下去,直到你遇見更好的人。
“但是
“所以,我有時候恨死了賀既明和你妹妹。
“因為他們毀了我對婚戀所有、所餘的想象。
“恨意最深的時候殺人不犯法的話,他們早就死了;現在這個環境,我只能動用一切手段去懲罰他們。”
末一句,她語聲更輕了,卻透着徹骨的恨。
“了解。”現在,他全然了解并理解。
“我也常常在想,自己有多少錯。
“例如,我連一餐像樣的飯都沒給你做過。
“例如,我主動讨好以前的公婆的話,關系會不會得到改善,那件事能不能就此避免。
“你看,我們離婚是必然,真的,我也是一半的過錯方。”
郁铮把她短發別到她而後,再把一幅鑽石耳墜遞給她,“自己戴上,可以麽”
他對發型、妝容都有一定程度的涉獵秀場開始之前,每一個模特上臺之前,都存在變數,作為設計師,就不可避免的成為萬金油,相關專業都會用心去學,以備不時之需。
喬瑞接過耳墜,“可以的。”随即親手戴上。
郁铮這才有勇氣看她手臂上的傷痕,片刻凝視之後,擡手輕撫,“很疼吧”
不論在當時,還是現在,原因都讓她與他疼得厲害。
“對,很疼。”喬瑞戴上耳墜,擡手撫着他下巴上的胡茬。
郁铮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傷痕,細細地,久久地,末了放手,要給她上眼影。
她擋住他的手,扣住他頸部的手也略加了一些力道,掙紮了好一會兒才說“我這次過來,最重要的其實是見你。
“我想見你。想你。”
他一手撐住椅子邊緣,一手沒入她發絲間。
她身形自然而然地向後微仰,手臂仍舊環着他,大大的眼睛哀傷又沉靜地看住他,“我愛了你五年,到現在都愛。可是,我們已經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