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早上姚曉琳早早地醒了，她醒的時候周啓光早就不在床上了，她輕撫着他睡過的痕跡，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她連忙抹了抹，昨晚已經哭得太多了，都能感覺到眼睛腫了。
姚曉琳起來洗洗漱漱一番，早上沒課，她就去了醫院看哥哥。
醫院什麽時候都是那麽安靜，安靜的有點詭異，像是臨死前最後的平靜一樣，姚曉琳時常有這種感覺，她總想着一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來了。
這對自己是種解脫，對周啓光來說是還債。
姚曉天的病房透着淡淡的清香，姚曉琳開門進去時，護工剛好給姚曉天擦完身體要離開，她對護工笑了一下，說：“辛苦你了。”
護工回道：“不用客氣，這是我的工作。那個今天天氣好，你可以推着他出去走走。”
姚曉琳輕聲走到床邊，輕聲地對姚曉天說：“哥哥，我帶你出去轉轉，好不好？”像是詢問一樣的口氣，可是她知道哥哥不能回答，她又自顧說了一句：“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
她把哥哥從床上挪了下來，搬到輪椅上，以前姚曉琳是個去超市提購物袋都嫌重的人，可現在她竟能搬得動高大魁梧的哥哥。
醫院的草地還沾着露水，濕濕的，伴着泥土的味道，姚曉琳推着輪椅走在草坪旁邊的小路上，她輕輕一嗅，空氣裏的青草香緩緩進入鼻腔，一下子把心間打開的感覺。
她俯下身對姚曉天說：“哥哥，你聞到了嗎？青草的味道。”
走了兩圈，姚曉琳停了下來，她蹲在姚曉天的旁邊，抓着哥哥的手，眼圈有些泛紅，可眼淚卻沒流下來，“哥哥，啓光他變了好多，脾氣變得不好了，說話的聲音也大了，還有比以前更愛欺負我。可我還是像以前那麽愛他，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姚曉琳和周啓光在一起本想瞞着家裏的，說是等姚曉琳上了大學再公開兩人的關系，可說巧不巧的那天傍晚周啓光牽着姚曉琳的手在街上漫步被姚曉天逮個正着。
姚曉琳吓得連忙松開手，還沒看見姚曉天的周啓光當時還生了氣，說姚曉琳你幹嘛甩開我的手，姚曉琳朝姚曉天站的地方努努嘴，周啓光也就沒再說什麽。
姚曉天走過來上來就捶了周啓光一下，“好你這個小子，和我妹妹偷偷談戀愛！”還沒等周啓光開口，姚曉琳忙解釋：“不是的，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怎麽還牽着手啊？”
“我承認我在和曉琳談戀愛。”周啓光看着情況也是實在瞞不下去就說了，姚曉琳躲在他身後拽了拽她的衣角，他不僅沒反應還一把攬過姚曉琳的肩，說：“別怕，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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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曉天抿着嘴笑笑說：“好了好了。不逗你們了，其實你們兩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不用在我面前藏着掖着的。只不過，”姚曉天頓了一下，收起了剛剛的笑容，眉頭皺在了一起，“曉琳才15歲。”
雖然姚曉天不反對妹妹談戀愛，畢竟姚曉琳現在正處在青春期，可他還是擔心妹妹會吃虧。
“你是怕曉琳吃虧？”周啓光把他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姚曉天點點頭，說家裏就這麽一個寶貝，從小到大都是在手心裏呵着護着的，而且現在年輕人談戀愛，情難自控，怕萬一再有個什麽。讓曉琳以後怎麽辦。
周啓光低頭看了一眼姚曉琳說：“哥，你放心，在沒結婚之前我是不會碰曉琳的，這點我還是知道的。還有，我會好好對她，就算用盡我所有，我也要待她好，她是你們姚家的寶貝，也是我的寶貝。”
姚曉天拍拍周啓光的肩，如負重責一樣，“嗯，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可不光嘴上說的好，得要看見行動才行。若你以後敢對曉琳有半點不好，看我怎麽治你！”
周啓光笑笑，說：“哥，我在此發誓若以後敢對曉琳有半點不好，我定先廢了我自己，都不用你動手的。”姚曉琳一下用手捂住周啓光的嘴，小聲說了一句，“亂說。”
周啓光抓着她的手在唇邊親了一下，“這不是向你哥表決心嘛。”
“快回家吧，不早了。”兩人正甜蜜着，姚曉天擡腕看了眼手表說。
姚曉琳上前一步挎着姚曉天的胳膊，這邊又挎着周啓光的，然後，昂着頭說：“回家吃飯！”
夕陽西下，落日餘晖。映在三個年輕人的身上，三人一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在路上走着。
那一年是那麽美好，姚曉琳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有疼愛自己的哥哥，又有深愛自己的周啓光。
幸福來的剛剛好，一切都如此微妙，但幸福有時又會在一霎那破滅。像是消散在空中的煙花，還沒來得及欣賞就消失不見。
“哥，你不是說周啓光這小子對我不好，你就會找他算賬的嗎？那你現在起來啊，我們去找他算賬，我們好好打那小子一頓，還有你看看我的臉昨天都被他打紅了呢，他下手真的好重，打的我好疼。”
姚曉琳一抽一泣的說着，撒嬌般的語氣不像是在訴苦。
可姚曉天卻一動不動的依舊在輪椅上坐着，也許他是能聽見的。
若他是正常人的話，早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去打周啓光那小子了吧。
“哥，你說人奇不奇怪，他把我欺負成這樣，可我還想待在他的身邊，盡管每天他對我冷着臉，有時還不理不睬的，心情好的時候會買我喜歡的東西送給我，說好聽的話給我聽，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對我又打又罵。不管他對我怎樣，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好。真的，在他身邊就好。”
姚曉琳把頭枕在姚曉天的腿上，靜靜地待了一會，姚曉天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衣服傳來，暖暖的，讓她感覺很舒心就像躺在媽媽的懷抱一樣。
“姚曉琳？”突然有人喚她的名字。
姚曉琳擦掉留在眼角的淚，慌忙起身，“林熠輝，你怎麽在這？”林熠輝手裏拎着保溫桶，定定的看着她。
“我來給爺爺送飯，他住院了。”
林熠輝看了看在姚曉琳身後坐在輪椅上的姚曉天，就問：“他是？”“我哥哥。”姚曉琳走過去推起輪椅，對林熠輝說：“我先回去了。”
“曉琳，”林熠輝叫住她，“我們聊聊。”
姚曉琳點了下頭說，等她把哥哥送回病房的。林熠輝找了一張長椅坐了下來，他輕聲嘆了口氣，苦笑了一下，“林熠輝，你到底想幹嘛？她都是別人的未婚妻了。”
沒一會兒，姚曉琳就從遠處走了過來，她坐了下來，隔了一段距離，兩個人看着就像陌生人一樣。“對不起。”從昨天到現在姚曉琳最想對林熠輝說的話就是對不起。
林熠輝笑笑，說：“沒什麽對不起的，你肯定也是有你的苦衷才沒說的。”
當他知道自己每天心心念念的女人是別人未婚妻的時候，他有多心痛，多難過，付出這些感情全灰飛煙滅了。
“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所以……對不起。”姚曉琳滿心的愧疚，她誠懇的道着歉。
“曉琳你真的不用說對不起，感情這個事沒有誰對不起誰，再說你也沒有欺騙我什麽，不是嗎？”
随即，林熠輝又說：“這事就當它過去吧，我們以後再也不提了，但我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行嗎？曉琳。”
林熠輝的口氣像是在懇求，他怕姚曉琳會拒絕。
姚曉琳想了一下，半天才緩緩開口說好。林熠輝開心的笑了，做不成戀人做朋友也好，最起碼還跟她之間有個關系。
良久無聲，兩人都不知怎麽開口再說話，以前沒話說是因為姚曉琳心有顧忌，若是說起來還挺談得來，而今天是真的沒有話說。
這個寧靜的局面還是被林熠輝給先打破了，“我冒昧的問一下，你哥哥他患的是什麽病。”林熠輝突然想到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的姚曉天。
“我哥哥，他是植物人，已經五年了。”姚曉琳語調平淡，她深吸了一口氣，把姚曉天出事的過程告訴了林熠輝，不過她沒說的是和周啓光之間的協議。
姚曉天是在姚家出事以後緊接着就出了車禍，然而車禍并不是突發事件而是有人蓄意而為的。
可惜的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找到确鑿的證據來證明這場事故，姚曉琳懷疑過周啓光，他覺得能把事情做的這麽完美的只有他。
聽完姚曉琳的敘述，林熠輝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這個女人，以前林熠輝只知道她父母的事，可是哥哥這個事她從沒提及過。她是有多堅強，才能承受這一切到現在。
他不禁伸手去撫了撫姚曉琳那沒有白的有點不自然的臉，姚曉琳條件反射地往後一縮，林熠輝的手停滞在了空中，“我心疼你。”他的手随着說話慢慢放了下來。
“好了，我要回去了。”姚曉琳吸吸泛紅的鼻子，準備轉身就走，卻被林熠輝抓住了手腕，并一把帶進了懷裏。
姚曉琳想要掙開他的懷抱，林熠輝的手臂越收越緊，他說：“讓我抱一會就好，就一會，行嗎？以一個朋友身份。”
姚曉琳沒再反抗任由他抱着，這個擁抱很熟悉，像是在周啓光的懷裏，想一下，周啓光是有多久沒好好的抱過她了。
“啓光。”姚曉琳閉着眼睛小聲的喃喃着，林熠輝心裏一震，然後輕輕地松開了她，姚曉琳顯然沒察覺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話。
“我回去了。再見。”望着姚曉琳瘦小單薄的背影遠去，林熠輝心裏徹底的冷了，這輩子注定是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希望你能幸福，可回想一下，林熠輝每次見到姚曉琳都覺得她心事重重的，一點不開心的樣子，有時也會笑，只是笑中帶苦罷了。姚曉琳，你現在真的幸福嗎？還是你過得一點都不好。
姚曉琳回到家，周啓光也正好因為有事回了家。姚曉琳低着頭準備越過他上樓，可被他一下扼住了手腕，姚曉琳害怕的看着他，問：“幹嘛？”
周啓光看着姚曉琳的臉和眼睛，微微泛着紅腫，他伸手輕輕撫了撫，姚曉琳驚恐的往後一縮，“我先上去了。”
周啓光仍不肯放她走，打橫把她抱了起來，直直地進了自己的房間，他拿了醫藥箱過來，用棉花棒在她臉上擦拭着，動作輕柔，眼中帶着一絲心疼。
“以後你要是乖乖聽話，我不會打你。你的臉腫成這樣，我心疼。”周啓光嗓音低沉的說着。
他也不想動手打她，只是氣急了，才一時失手打了她。
“好了，已經沒事了。”姚曉琳抓住周啓光的手，示意她不需要用藥了。
“昨晚哭了一夜嗎？”看着腫的跟桃似的眼睛，周啓光問。
姚曉琳點點頭，這日子過得太難受，有時睡着睡着眼淚也會不自覺地流下來，若不是早上見枕頭是濕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哭過。
“曉琳，以後咱們不哭了好不好？你看你的眼睛，都不美了不是？還有，等我把手頭上這個項目忙完，我們就去旅行好不好？之前你不是說想去埃及嗎，我們就去那好不好？”周啓光起身吻了一下姚曉琳的眼睛，用商量的口氣說着。
周啓光每次都這樣，打過罵過了，就會想盡各種辦法去哄姚曉琳，用寶石，約會，或是旅行。只要是姚曉琳想要的想做的，周啓光統統都會滿足她。
“你整天都那麽忙，連回家吃飯的空都沒有，哪來的時間去旅行啊？”姚曉琳像是小媳婦樣的抱怨着。
周啓光輕刮了下她的鼻子，把她擁在懷裏說：“我不忙，怎麽賺錢養你啊，不然你哪些衣服，珠寶什麽的怎麽來的？”
“又不是我要你買的，是你自己買給我的好不好？”姚曉琳如實的說着，這些東西确實不是自己要的。
周啓光說：“你是我夫人，我不給你買，給誰買？說吧，等我閑下來要怎麽陪你？”
姚曉琳想了想，說：“我們約會吧，怎麽樣？去逛街，吃小吃，看電影，然後再在能欣賞到最美夜景的地方吃晚飯。”
周啓光輕聲笑了出來，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說：“你呀，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姑娘，這些都太幼稚了，好不好？”
姚曉琳一下從他的懷裏出來，仰着面，撒嬌着說：“跟你結婚以來，你就再沒跟我這樣約過會，這次就依了我好不好？”
周啓光笑意更濃，連說了三個好字，又說你要做什麽我都依你。
兩人又擁了一會，可姚曉琳總感覺心裏不踏實。像是要發生什麽事一樣，可能是周啓光反常的行為導致的，可他向來是這樣不是嗎？
下午，姚曉琳去學校上課，周啓光也回了公司。等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在玄關那裏換鞋，看見門口擺着的除了周啓光的鞋之外，又多出了一雙鞋。
是高跟女鞋。
她心裏一涼，這個家還沒來過別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