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只為張揚肆意
李儒這次是被真的驚到了,手下一個不穩,杯子裏的水就濺到他手上,他也顧不得燙,急忙問:“竟然是個女子!若她當真力壓衆人,拔得頭籌,那可真要羞煞天下須眉了。”
他卻又皺了眉道:“如此,我就更不好擔這老師的名頭了,傳出去于她名聲有礙。”
賀蘭南雄聽他說的是擔心靖兒的名聲,心裏倒是安定了不少,臉上帶了點疼惜道:“這你倒是不用擔心了,她可早就把自己的閨譽給敗沒了。”
李儒困惑的看着他,賀蘭南雄道:“我這孫女,名為林靖易,是林燕青的嫡女,當日她母親被妾侍毒殺,她當衆扶棺聲讨生父,早就将名聲毀了個幹淨。再加上我另一個外孫隴憑闌為了她那庶妹,上門退婚……哪裏還有什麽名聲可言!”
賀蘭南雄本以為李儒會不喜,誰知,李儒竟然睜大了眼睛,脫口道:“林靖易,是那個寫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林靖易?是那個寫出《有所思》的林靖易?是那個敢罵何為地,枉做天的林靖易?”
他連用三個感嘆句,顯然是非常欣賞卻關注林靖易的,賀蘭南雄聽他的語氣,覺得這事有門,點頭道:“正是,這孩子大膽的很,一身的反骨,一點都不按常理出牌,我這顆心整天為她七上八下的,她因為母親走的突然又冤屈蓋天,整個人都有些頹廢了,好容易才勸好想開,如今都想要考個功名,我可不得多操操心嘛!”
李儒哈哈大笑道:“這孩子倒是和我脾性,若都是循規蹈矩的人,哪裏來我們先在這個時代生活?”
賀蘭南雄試探道:“這麽說你是答應做這孩子的老師了?”
李儒撚着胡須道:“這倒是不急,你把孩子喊過來,我問她幾句。”
丫鬟去喚林靖易,林靖易不知什麽事情,只知是外公的好友,稍稍打扮了一番,自從母親逝世,她便喜着紅衣,那樣熱烈自由的顏色,是她以後的追求,也是她必定要達到的目标。
少女紅衣如火,顏色嬌豔,是令人震驚的天姿國色,只是她目光冷靜,飽含睿智,上挑的鳳眸威嚴閃爍,生生将那豔色提升到傾國的尊貴,讓人不敢輕視。
她身上有一種混着這朝氣和沉穩兩種氣質,矛盾卻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只是沉靜的站在那裏,就如一副畫卷,一卷詩書,倒是真真應了那句“腹有詩書氣自華”了。
林靖易從容上前施禮,道:“不知外公喚我來所為何事?”
賀蘭南雄道:“你這幾日跟着你表哥學武學的如何了?”
林靖易道:“只是開始打基礎,枯燥了些,但我覺得身體倒是好了不少,便是對科舉無用,以後也可學的一招半式,防身用。”
賀蘭南雄點點頭,道:“這位是我的好友,文名赫赫的李儒。我意聘他為你的老師,教導你的經義策論,只是這位老師架子大啊,他可是要考考你,過關了才肯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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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易點頭,看坐在一旁的老者。
那老者與外祖一般年紀,也是花白的頭發,一身儒衫,消瘦的臉,眉宇間滿是文人傲骨,清華清高,令人心生敬意。
老人慈祥的看着她,眼神雖有考量,更多的卻是善意。
他聲音嚴肅,有着清高文人特有的古板:“為何要參加科舉?”
林靖易神情淡然,卻飽含堅定,不傲慢,不谄媚,就這麽平平淡淡的站着,認真的闡述着自己的想法:“人生在世,本就諸多束縛,而身為女子要想順心順意,就更是難上加難。我朝太祖聖明,我我等留下一條希望之路,雖諸多坎坷,前途不明,但只要有一線希望,我也不會放棄!”
“人生苦短,只為張揚肆意。”
李儒看着她,眉頭皺起又松開,沉吟半晌道:“你身為女子,竟有如此見識胸襟,老夫甚為敬佩,只是你心性太高,又太過剛強,以後怕是太過辛苦啊。”
林靖易躬身行禮,這位老人字字句句都是在為自己考慮,第一次見面,他便如此為自己着想,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于是臉上顯出幾分真切的笑意,道:“先生所言,我都知道。只是啊,若是沒有什麽能夠堅持的,那還有什麽意思,如果為了活着,将自己改變的面目全非,那即便活得更好,又有什麽意思呢?”
李儒點頭,道:“如此,老夫便不再多說什麽。至于拜師之事,還是算了吧,老夫還舍不下老臉厚着臉皮做你的老師。”
他話還沒說完,賀蘭南雄就急了,道:“老家夥,你折騰半天就跟我說你不幹了!有你這麽做人的嗎!”
李儒不理他,繼續道:“你我不用師徒名分,我也會盡心教你。”
見林靖易還想說什麽,李儒擺擺手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用多說,我意已決。”
林靖易見老人神色堅定,也沒有再白費口舌,道:“多謝先生。”老人擺擺手,神色極為舒暢開心,嚴肅古板的臉上露出笑容,顯出幾分高人的風範來。
賀蘭南雄倒是有些怔住了,道:“你這又何苦。”
李儒板了臉,佯裝怒意道:“再唠叨我可就要不耐煩了啊!”
自此之後,林靖易随李儒學習經義策論,文章越發做的純熟,她的進步,讓見多了狀元之才的李儒也驚嘆不已。
表兄賀蘭铮,長得極為俊朗,進退分明,殊為有禮,早在軍中任職,經歷過幾次大戰役,身上自然有股沉穩可靠的氣質,也算是盛京難得的幾個良人,引得不少閨中少女癡望。
他年紀不大,卻也功夫不錯,教導林靖易這樣的菜鳥自然是綽綽有餘。林靖易受他教導,越發覺得這位表兄為人認真踏實,不由感嘆外祖将自己的後輩教導的好。
而賀蘭铮對這個表妹更是刮目相看,這般嬌嬌弱弱的女子,竟然能夠抗住,不喊一句累,堅毅的樣子倒是許多軍中男子都比不上。怪不得她能寫出那樣豪邁的句子。
眼見着林靖易臉上的汗将她頭發濕成一縷一縷的,大冬天的,林靖易身上熱氣騰騰,竟有幾分羽化登仙的味道。賀蘭铮終于松口道:“好了靖兒,休息一下吧。”
林靖易慢慢的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和腿,接過下人遞上的毛巾道:“我外公說,羌絨最近很是不安分,怕是要起戰事的征兆,表兄屆時會上戰場嗎?”
她眉目如畫,眉宇間纏繞幾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