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陪伴
她聲音凄厲如裂帛,生生泣血,怒問蒼天,一聲聲,問的蒼天落淚,百姓無言。
大雨磅礴中,林靖易一身白衣,凄豔如厲鬼,張揚着的都是滿腔的怒和怨。
林燕青也有一瞬間的動容,只是,那僅僅是一瞬間,他便上前,将林靖易強硬的扯下來,不只是不是攝于林靖易的瘋狂,他并沒有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不過,或許他也清楚,這樣強烈的,不顧後果的,豁出一切般的決絕,又有誰會相信他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林靖易用力一掙,幾乎把自己摔到地上,李骥看她悲痛至極的怒問蒼天,只覺得心疼的厲害,恨不得能以身相替,那漫天的大雨,就是她心中足以傾山覆海的狂怒吧。
他飛奔下樓,一個漂亮的旋身,三米高的樓層,他跳的毫不猶豫。
一把甩開林燕青,他站在她身前,看她被水浸潤的赤紅眸子,心髒好似被重擊,不敢在她還沒有表示什麽的時候靠近。
他只能皺着眉頭,将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她披在肩上,卻終究忍不住,将人擁進懷裏,聲音清冷卻隐含着憐惜:“要是憋的難受,就在我懷裏哭吧,不會有人看見,這麽大的雨,你的臉是被淋濕的。”
林靖易把臉頰深深的埋進李骥的懷裏,這一天一夜,她好似過了一個世紀,她真的是太累太累了,就算這個是自己想要遠離的人,可是這一刻,她也不願去深究多想了。
李骥感覺到懷中的女子顫抖的身體,即便離的這麽近,他也聽不到她的哭聲,無聲的,濕熱的眼淚順着衣服燙在他心上,令他不知所措,急的慌亂不安。
軟弱只有一瞬,她很快就從李骥懷裏退出來,除了眼睛越發赤紅,她臉色平靜,甚至已經沒有了方才那般的瘋狂,只是,這樣的平靜卻更讓人心驚。
她走到停着的棺木前,那裏早就被黑甲軍士團團圍住,她重重跪下,不顧泥水惡濁,重重磕頭,磕的額頭見血,聲音不大,卻好似敲在林家衆人心上:“娘,你在黃泉路上慢些走,好好看着,這群小人的下場!”
李骥覺得心疼,幾次想要将她打暈帶走,卻是不敢上前,這樣的林靖易,讓人感覺只要再稍微一觸怒她,就會是玉石俱焚。
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她需要發洩,只要發洩出來,發洩出來就好了,卻不知道,手心早就被自己掐破。
而自從李骥出現,場面一下子就安靜下來,衆人眼睜睜看着,那個只适合站在天邊,讓人仰視崇拜的男人,一臉憐惜的将那悍婦一般的女子擁進懷裏,看着他為那女子皺眉心疼,只覺得世界都有些幻滅。
或許,她娘真的是被毒殺,所以她才如此憤怒,如此怨怼,甚至不惜名聲,也要玉石俱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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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心中想道。
而在一邊看臺上,原本一臉高傲出塵的花弄影卻已經青白了臉,那般雍容大方的臉上露出妒恨的扭曲表情,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出來:“林!靖!易!”
那日的風波過去,盛京到處都是傳揚着林府的荒唐,至于林靖易,褒貶不一,有人贊她剛烈,有人鄙夷她不尊父親,不知禮儀。
只是這些,林靖易一點都不在乎。
周自橫聽說了林靖易的事情,心中大恸,上門請見,林燕青如今名聲受損,哪裏敢跟詩君周自橫擺譜,連忙親自迎進來。
對于林燕青的殷勤親切,周自橫很是不屑,他自然深信林靖易的為人,自然就對林燕青不恥,這種人他自是不屑與之交談,只是出于休養,他只是淡然道:“聽聞靖易的不幸,周某深感悲痛,特登門拜見,不妥之處,還望見諒。”
林燕青連連道:“詩君哪裏的話,像詩君這般人物,能夠莅臨寒舍,實乃老夫的榮幸。”
周自橫卻是一句話都不肯說了,只跟着引路的小厮,一路走到了祠堂。
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彌漫在周圍,便是他一個健壯的男子都覺得心裏發冷,何況她素來體弱,如今又歷經大悲大恸,實在是于壽元無益啊!
周自橫幾步走過去,便見林靖易兄妹兩人坐在一尊牌位前,守着一個火盆燒紙,她好像忽然就瘦下來,本就不大的小臉更瘦的不足巴掌大,更襯得一雙眼睛大的驚人,眼角妖嬈的胭脂色變得暗淡,好似被秋風摧殘了的桃花。
一股深切的哀戚讓她看起來好似失了魂,讓人跟着難受起來。
周自橫先躬身行了大禮,這才溫聲道:“靖易,還望多顧及些身體。”
他沒有勸她節哀,這般情深意切的女子,怎麽會不哀不痛,所以他只能勸她,勸他多多顧念一下自己的身子,畢竟,她還年輕,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般任性的毀了身子,以後可如何是好。
林靖易聽到熟悉的聲音,這才擡頭看向他,努力想要給他一個笑容,卻發現怎麽都做不到,這麽長時間僵硬着臉,她好像已經忘記該怎麽微笑了。
她依舊冷靜而自制,道:“我明白,我知道娘也不希望我這樣,更何況,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放心,我不會這麽容易就垮掉,只是,我想好好的,送娘最後一程。老人都說,頭七那一天,去世的人會因為眷戀還在陽間的親人,會回來看望他們,我想等在這裏,我知道,娘走的時候,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了。”
周自橫看到她柔和溫雅的悲傷,就像一條孤獨的流淌在沙漠上的溪流,那麽羸弱,那麽孤獨,寂寞的悲傷着。
沒有多說,他在一旁席地而坐,陪着她一起燒紙,一直到天黑了,他才起身,溫言道:“我走了,靖易你要好好的。”
林靖易點頭,眸光冷澈如冰,卻亮的驚人,目送這真心的好友。
誰都不知道,每到夜深人靜,李骥都會潛進林府,陪着林靖易一起燒紙,祭奠她的母親,會柔聲勸慰,讓她吃一點東西,維持最基本的生命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