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馴服的假面
當趙娅從黑暗中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昏倒的那顆大樹上了，而是在一間房間內。
頭腦還處于混沌之中，趙娅只是茫然了一瞬，就立即察覺到了身邊那熟悉的波動——梁斌……？
趙娅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悄悄側頭，看向波動傳來的方向。梁斌離她距離很近，幾乎就在她的身邊，他閉着眼睛，呼吸輕緩，表情放松而平靜，似乎沒有發現她已經醒了過來。這樣毫無防備的梁斌讓趙娅的心髒忍不住劇烈地跳動了起來——那是激動和殺意産生的效果。
幾乎來不及仔細想什麽，趙娅原本軟得一塌糊塗的身體裏突然間湧出了一股力量，她猛地彈起身體，朝着梁斌撲了過去。手中沒有武器，所以她選擇了自己目前最尖利的牙齒，而目标——是梁斌的頸動脈。
——扯開他的血管，讓他死！
濃烈的仇恨席卷了趙娅的理智，她的腦子裏只有這樣一句話，失去理智地不顧一切。
也許是趙娅的行動太突兀了，也許是梁斌真得沒有防備，當他察覺到異樣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趙娅了，只得偏頭避開要害，任由趙娅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梁斌沒有再給趙娅第二次進攻的機會，他猛地掐住趙娅的咽喉，将她從自己身上扯下來，按在地上，黑色的眼眸裏殺機四溢，卻在對上趙娅冷冽的雙眼後，又逐漸消散。
“竟然用咬的，你是狗嗎？還是真得被那些惡心的喪屍同化了？”梁斌輕嗤，一臉的鄙薄和厭惡，卻緩緩松開了掐着趙娅的手，坐直了身體。
此刻，被梁斌的殺意激得一個寒戰，終于從那份蒙蔽了理智的仇恨中清醒過來的趙娅也恢複了神智，逐漸收斂起自己的殺意。
之前昏睡所積攢起的力氣在那一撲之下完全耗盡了，趙娅此刻在梁斌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她只能暫時屈于現狀，不敢再做任何的反抗——即使口中那屬于梁斌的血腥味讓她興奮地幾乎戰栗。
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梁斌肩膀上的傷口，趙娅毫不留情的一咬和撕扯，在那裏留下了一個極深的傷口，但是這樣的傷口顯然對于梁斌而言沒有任何理會的必要，此時此刻，那傷口已經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着。
——果然，是殺不死的怪物。
趙娅的心裏漠然地想着，卻又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喪屍抓傷咬傷，不僅僅是王倩的那一抓，她此刻渾身上下的傷口全部都是喪屍弄的，她的體內估計早已經滿是喪屍的病毒——而她如果咬了梁斌，梁斌是不是也會感染病毒，喪屍化？
又一次看懂了趙娅心中的想法，梁斌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怎麽，你覺得我會因為你咬我的這一下，也感染病毒變成喪屍？”
“……難道……你不會嗎……”趙娅輕聲開口，聲音嘶啞到幾乎連她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到底說的是什麽。
“哼，我當然不會。那種低等的病毒怎麽可能會感染我？它對我而言和普通的感冒病毒對人類而言沒有什麽區別——當然，對于你也是一樣。”
Advertisement
趙娅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抓住了梁斌話裏最重要的一點，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口，“你是說……我……也不會……”
“是的，你不會變成喪屍。”梁斌微微揚起下巴。
趙娅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她是應該為了這個消息感到高興，還是應該為了這個消息而悲哀。她只是木然地将視線從梁斌的臉上移到他的身上，沉默了半晌，才再次開口，“那……你為什麽……不說出來……在那個時候……為什麽要趕我走……”
“我只是在讓你看清現實。”梁斌伸手，擡起趙娅的下巴，強迫她對上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對那個馮銳産生了特殊的感情，依賴也好，渴望也好，但是你需要知道，無論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麽，都是無聊而沒用的。它只能存在于你的妄想之中，你根本無法找到你真正想要找的東西，所以這種虛幻的感情還是在剛剛發芽的時候就掐斷比較好。”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已經知道了……”趙娅輕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竭力瞥開視線。
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在馮銳移開目光的那一瞬間就都懂了。
她不會再天真，不會再妄圖依賴，不會再幻想着追逐光明和希望。
——梁斌的目的達到了，他毀掉了她唯一的夢想。
“知道了就好。”梁斌松開手，任憑趙娅蜷縮起身體，用着呆滞而空洞的視線凝視着空中某個不存在的點。梁斌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他覺得趙娅此刻心灰意懶的模樣很是礙眼，讓他異常地心情不快。
“你昏睡了整整兩天，是我救了你，在你失去意識之後，你從樹上掉了下去，是我從喪屍堆裏把你翻出來的。”他開口，看着趙娅再次将目光投向他，但是那目光裏沒有任何感激，有的只是警覺。
“……你……要我做什麽。”趙娅緩緩開口，非常平靜。
她不相信梁斌救她是因為什麽好心，畢竟，是他殘忍而毫無憐憫之心地将她逼到了那樣的境地。梁斌救她，肯定是她仍舊有什麽可以利用的價值，她對于梁斌而已還有着什麽她自己不知道的用途。
——現在，就是梁斌要告訴她，她的用處是什麽的時候了吧？
——就算梁斌救了她，也無法抹殺他将她推入絕境的做法，趙娅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曾經的誓言。
——她現在殺不了梁斌，他比她強大太多，就算她的身體恢複了健康，也很難傷害到他。
——但是，沒有關系，她可以等待，收斂起獠牙和利爪，裝作溫順懦弱，安靜地跟在他身側，等待着能夠殺掉他的機會。
——她，一定能夠找到這個機會的，絕對可以。
梁斌再次皺了皺眉，不悅的氣息散發出來，讓趙娅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忐忑地以為自己的殺意又在不知不覺間流露了出來。
但是梁斌并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煩躁地抿了抿嘴唇，“你昏迷了兩天，耽誤的時間太長了，再耽誤下去，估計就趕不上巴士了，你必須馬上恢複過來。”
梁斌要帶她返回隊伍？趙娅疑惑，她不知道梁斌到底要做什麽，不過她也懶得去問。如果她需要知道的話，梁斌肯定會告訴她，她需要做的，就是乖乖地聽他的吩咐，服從他的命令。
“我……能走。”趙娅掙紮着想要站起來，但是身體受傷實在是太重了，估計如果這一身的傷口移到普通人身上，七八條命都已經用盡了。
“能走？走到一半再昏過去麽？我可不願意去背你。”梁斌伸手抓住趙娅的胳膊，将她像是破布娃娃一樣的身體拉到自己的面前，提起，另一只手環過趙娅的腰，将她固定在自己的懷裏，斜靠着。
趙娅的身體猛然僵硬了起來，因為姿勢的原因，她的頭此刻正搭在梁斌的肩膀上，而距離她嘴唇不到三個手指寬度的地方，就是梁斌的頸動脈——那個她剛剛襲擊梁斌的時候的目标。
趙娅的呼吸有些沉重，她緊盯着梁斌微微跳動着的頸部大血管，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再次咬開那裏的沖動。趙娅一遍又一遍地告誡着自己梁斌會這樣做肯定有絕對不會被她殺掉的把握，所以，她不能沖動，不能在沒有把握的時候再下殺手，激怒梁斌。
“你看起來很想咬這個地方吧？”視野裏，出現了梁斌的手指，他漫不經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頸動脈，溫熱的鼻息拂過趙娅的面頰，讓她的心跳驟然加快。
——被發現了。
盡管身體馴服地靠在梁斌的懷裏，梁斌摟着她的手臂也看似溫和無害，但是趙娅的情緒卻開始紊亂，她不知道梁斌要對自己做什麽，發現她心懷惡意的梁斌又會如何折磨她。
“咬吧，咬得重一點，喝我的血。”
梁斌的話，讓等待着殘酷宣判的趙娅陷入了極深的迷茫。她忐忑着，不安着，卻仍舊緊緊盯着梁斌的頸部。
“快點，我沒有什麽耐心。”梁斌很是不耐煩地催促着，趙娅身體一震，反射性地遵從，将嘴唇靠了過去。張開嘴，牙齒觸碰到梁斌柔軟的皮膚，趙娅卻膽戰心驚地完全不敢咬下去。
——他到底要幹什麽？在試探她？如果咬下去了……他會殺了她嗎？
“剛剛那一口不是咬得很狠麽？怎麽，這一次下不了口了？”梁斌輕笑了起來，語氣顯得柔和了很多。聲帶的振動通過敏感的嘴唇傳到趙娅的身上，讓她更加不知所措。
“別亂想，你受傷太重了，以你本身的恢複能力，要把這身體恢複到能夠見人，少說還要再花費五六天的時間，我可沒有那麽多的耐心等待。”感受到趙娅的不安與惶惑，梁斌垂下眼眸，微微收緊了摟着趙娅腰部的手臂，“你的身體需要充足的營養才能加快恢複的速度，但是人類的食物對于我們而言基本上沒有什麽營養價值，現在最有價值的，大概就是我的血了。頸動脈出血量足，而且不容易凝血，所以讓你選擇這裏下口。難得我發了發善心，恩賜你一點，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了。”
梁斌的解釋，讓趙娅略微安心了一點。看起來，他的确是想要她咬下去，并且喝他的血的，那麽，她就不需要客氣什麽了。
死死壓抑着的殺意和仇恨在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個狹小的宣洩口，趙娅毫不猶豫地收緊下颚，人類原本并不适宜撕咬的牙齒順利地刺破了梁斌脖頸上薄薄的皮膚。頓時，溫熱的血液噴入趙娅的口中，将毫無準備的她嗆了一下，但是下一秒，趙娅已經自動學會了如何跟随着頸動脈搏動的頻率吞咽。
血液順着食道流入很早就沒有品嘗過滿足感的胃裏，升騰起的進食的舒适和快感讓趙娅更加貪婪地吮吸着梁斌頸部的傷口，同時不斷地将他那迅速愈合的血管與皮膚再次咬破。
趙娅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久，像是只有一瞬間，她已經被梁斌再次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按在了地上。
“貪婪的家夥，想把我的血都吸幹嗎？”梁斌似笑非笑地看着仍舊貪婪地注視着他脖頸處傷口的趙娅，輕嘲。
趙娅的精神終于穩定了一些，她将自己嘴唇上殘留的血液舔幹淨，終于将貪婪的目光收斂了起來，恢複了木然而馴服的姿态。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的是，頸動脈對于一般人類而言的确是要害，但是對于我來說，不是。”梁斌松開了按着趙娅的手，“下一次如果想要殺我，還是先找準我的要害比較好，頸動脈這裏不用再考慮了。”
——頸動脈，不行嗎？的确，那裏的傷口愈合地太快了，對于普通人類人體而言難以承受的失血量，對于梁斌看來也沒有什麽傷害。
——那麽，下一次……嘗試着砍掉他的頭，如何呢？這大概會有效吧？那麽她需要去找一把利器，刀……之類的東西……
趙娅仍舊乖順地垂着頭，看着自己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迅速地愈合、恢複。
——怪物就怪物吧。
——其實，當怪物，特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