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破碎的誓言
對于饑寒交迫、精神緊張的人們而言，一頓食物，無疑是非常有效的安慰手段。午餐之後，衆人的心緒都略微平緩了一點，李順和馮銳對視了一眼，輕咳一聲，說出了他們剛剛私下交換的意見。
“梁斌，你的第一小隊……現在只剩下了三個人，我想，現在把兩個小隊的人再分配一下，怎麽樣？”
梁斌擡眼看了兩人一眼，語調輕緩，“目前，沒有這個必要。”
“你——”馮銳看到梁斌就本能地感覺不爽，見他反對，就想要張口反駁，被李順攔了下來。對比較為沖動的馮銳，李順的态度要成熟圓滑很多，他看着梁斌，認真地詢問，“為什麽這樣說？你的理由是什麽？”
梁斌微勾唇角，似乎對于李順的态度比較滿意，“理由是公平。”他頓了頓，環視了一圈專注地看着他的衆人，“如果現在就把人再平均分成兩個小組，必定會出現有人連續兩次都沒有參加任務，或者有人連續兩次都參加了任務的情況，這樣不是很不公平麽？——當然，之前你們自願下車救援，這件事并不能算在內。”
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人反駁梁斌的話。在末日裏，如果自己無法享受到被照顧的待遇的話，那麽所有人所要求的就是公平——每個人都有相同的幾率活下去，不會有人吃虧，也不會有人被優待。
馮銳也沒有反駁，他呼了口氣，點了點頭，接受了梁斌的說法，但是顯然，梁斌并不打算讓這件事情如此平安地結束。他笑了一下，再次開口，“當然，還有第二個理由，那就是——現在分配太麻煩了，是多餘的工作。”
衆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梁斌放松身體，靠在座位上，“第一次任務，是最容易死人的，它會帶走大部分不适合繼續生存下去的人，只留下能夠适應這個環境的人。就像我的小隊會死人一樣，你們的小隊也肯定會死人，與其現在分配，任務之後死了人，又要分配一遍，還不如等到該死的人都死了，省事得多。”
這一次，仍舊沒有人立刻反駁，但是原因顯然與上一次不同。如果說上一次大家是心服口服的話，那麽這一次只是震驚——震驚于梁斌竟然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樣殘忍的話，毫不在乎的宣告“在你們之中，還會有人很快就死去”。
“你……你！”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馮銳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來，握緊了雙拳，憤怒地瞪着梁斌低吼，“不會的！我們的小隊不會有一個人死掉！絕對不會！”
“哦？你又是以什麽身份來說這句話的？”梁斌挑眉，嘴角愉悅地勾起，似乎他說以上那些話的目的就是為了激怒馮銳，讓他如此反駁，“你難道認為你可以保護所有的人？你是什麽？拯救所有人的英雄？救世主？或者說預言家？”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預言家，我只是這個小隊的隊長之一。”馮銳沉着臉色，一字一頓地說道，“身為隊長，我有責任也有義務保護我的隊員，不讓他們受到傷害！我才不是你這樣冷血無情的怪物，将自己小隊的人帶入危險的處境，卻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去死！”
“說來說去還不是一個樣？就是想以一己之力保全所有的人嘛！”梁斌攤開手，絲毫不将馮銳尖刻的指責放在心上，“如果你想要這樣做的話，我當然不會有任何的反對，畢竟，你保下的人越多，對于我們整個隊伍的生存越有利，所以，請努力加油，達成你自己的誓言吧！”
馮銳臉色鐵青地瞪着梁斌，緊咬着牙，重重地吐出三個字，“我會的！”
“既然有這樣高尚的情操，那麽英雄主義泛濫的馮銳小隊長肯定也不會願意逃避自己的責任吧？雖然這一次我們拿回了不少的物資，但是物資無論何時都不會嫌多的，為了公平起見，當遇到下一個合适的地方，無論車上的物資有沒有耗盡，你都應該不會拒絕帶領你的小隊成員們，下車再次為大家搜集物資吧？”梁斌的眼睛微微上挑着，“公平”這個極其有用的詞彙和他眼神中的嘲弄都讓馮銳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我當然不會拒絕。”馮銳冷硬地回答。他的小隊裏沒有人反駁，只有幾個人白了臉色，咬着嘴唇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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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娅一直在默默地聽着，當聽到最後馮銳對梁斌說出這樣的承諾後，她心裏一涼，大概了解到了梁斌想要做什麽。
梁斌一直很注意馮銳，不知道是因為她不經意間會對馮銳顯露出依賴的原因，還是馮銳這個人從本質來說，就是吸引人注意的發光體，他的善良，他的正直，他在舉手投足間可以給人帶來希望和溫暖——而這些，恰恰似乎都是梁斌所反感的。
梁斌和馮銳就像是兩個截然相反的類型的代表，他們之間永遠無法相容，永遠無法調和。
梁斌——想要毀了馮銳嗎？就像是要毀了她一樣？
趙娅忍不住抓緊了自己胸口的衣服，顫抖地吐着氣。
對于梁斌的能力而言，找到一個像上次那樣喪屍雲集的恐怖的地方，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會将馮銳和他的小隊騙進去，在那樣的情況下，就算馮銳就通天的本領，也無法保護所有人——他會食言，打破自己的諾言，而無法保護自己的同伴，将會讓馮銳痛不欲生……
——一定是這樣的，梁斌一定是在打着這樣的主意！
趙娅抿了抿嘴唇，她想……她也許……應該做些什麽……
梁斌曾告訴她，那些人是因為心理太過脆弱，才無法承受她所告知的近在咫尺的絕境，而馮銳卻不同。他是堅強的，他一定可以承受！所以，她不用害怕警告反而會傷害到他，不用害怕他會因為她的警告而崩潰……
是的，她和梁斌一樣，也能夠察覺得出喪屍分布的情況，如果梁斌指定的地點有很多喪屍的話，她完全可以出言警告，讓馮銳小心，甚至是阻止他們去……只要在梁斌的允許之內就可以，她可以把握好這個度的。
經過幾天的相處，趙娅已經感覺得出，梁斌對于她其實是有一個容忍的底線的。只要不超過這個底線，梁斌就不會傷害她，而如果她開始觸碰到這個底線了，梁斌則會警告她——只要在他警告她之後就收手……這樣就行了，一定沒有問題的。
趙娅暗自安慰着自己，心裏略微平靜了一點。
她現在什麽都沒法做，只能等待，等待梁斌率先發難。
趙娅并沒有等多久，第三天的上午，梁斌就找到了一家合适的超市，叫老張停了車。
超市和上一次的超市差不多大小，看外觀也沒有遭到太多的破壞，一切都與上一家超市差不多。趙娅閉上眼睛，仔細探查着超市內的情況——有喪屍，當然有喪屍，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這裏面的喪屍并不像上次那樣密集，反而……是在一個很普通的範圍內。
——梁斌并沒有為難馮銳？這裏面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多喪屍？她理解錯了梁斌的想法？還是……這裏面有什麽她沒有察覺到的危險？
趙娅陷入了迷茫，她不知所措地擡起頭看向馮銳，卻無法吐出任何的警告。
——裏面無論是喪屍的分布還是數量都很正常，根本不需要她任何的警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了，趙娅？”感受到趙娅的目光，馮銳看向她，微笑。
“你……”趙娅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要小心……”
“嗯，我會的。”馮銳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許，“不要擔心，我會平平安安地回來的——也會把大家都平安地帶回來的。”
趙娅看着自信的馮銳，心中卻揮之不去的擔憂，她目送着馮銳等人下了巴士，眉頭微蹙。
——反常即為妖。梁斌不可能大度地不去摧毀馮銳的信念，只要是他看不慣的東西，他都一定要毀掉……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怎麽，在想我在打什麽主意嗎？”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趙娅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看着不知不覺坐到自己身邊的梁斌，心髒因為被他看穿了想法而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我沒有在打什麽主意哦，那個超市裏面也沒有任何的陷阱——只是一個很普通、很尋常的超市，和馮銳他們曾經去過的大多數超市沒有什麽兩樣。”沒有理會趙娅驚恐的表情，梁斌兩手交疊，枕在自己腦後，語調輕松，“正因為這樣——才是擊垮馮銳那可笑的英雄主義的最好方法。”
“什麽……意思？”趙娅忐忑地看着梁斌，開口詢問，她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人類呢，都是喜歡給自己找借口的生物，就像是你，不就在一直為自己找着借口，為自己開脫，好讓自己感覺到心安理得嗎？如果我給了他一個極其危險的處境，他就會以此為借口，為自己開脫，說情況太危險了，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他不是超人，在這樣的危險根本無法保全所有人，甚至将責任推到我身上，說我故意想要置他們于死地——這樣。”梁斌眯起眼睛，輕笑，“所以，我不給他這樣的借口，他無法用這樣的借口為自己開脫——反正，就算我不作任何手腳，他也無法達成自己的誓言。”
“你為什麽……這樣篤定……他無法達成自己的誓言？”趙娅艱澀地開口，她已經對梁斌有了種本能地“信任”，“信任”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信任”他口中的噩耗全都會變成現實——但是，她卻不想要這樣的“信任”。
“因為……他太自信了。”梁斌将目光投向巴士的車窗外，“他以為所有人都會像他這樣，臨危不懼，他以為所有人都會像他這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自己。他把一切仍舊想象的太天真，他曾經的經歷，都是在原振等人的保護下完成的，他以為這就是真實的情況了，他以為他也可以像原振幾人保護他們那樣保護其他人。只可惜，他們不是原振，沒有原振等人的訓練有素，而被他們保護的人，也不像曾經的他們那樣，堅強鎮定。”瞥了臉色蒼白的趙娅一眼，梁斌的笑容篤定，“看着吧，就算我什麽都不做，他也無法保護所有人，全身而退。”
梁斌的話像是惡魔的預言——準确的，再一次兌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梁BOSS像是打磨原石一樣，打磨着任何他覺得可以看得上眼的石頭，馮銳也算一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