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節
街上所有房屋都被射穿了,屋頂和牆壁上裂開了巨大的洞,宛如一只只絕望黯淡的眼睛。房子裏、門檻上、街道中,到處都是屍體,剛開始還是稀稀落落的,然後沿着那條通往郡府的燃燒的街道,一路上密集度便慢慢增大,到最後堆積如山阻斷了道路。
半空中那些風隼基本上往相反的方向雲集而去,顯然是發現了炎汐的蹤跡。那笙一想到這裏,感覺身子哆嗦的不受控制。她用力咬着牙,幾乎咬破自己的嘴唇,小心地趴在殘垣中,避免被天空中的風隼看見,顫抖着慢慢往如意賭坊那邊靠去。
然而,剛一露頭,忽然間覺得天空一暗,她擡起頭,就看見那一架銀色的風隼居然往這個方向盤旋而來,低低掠下。
她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躲到了燃燒着的房屋殘骸中。
低頭看出去,前面是坍塌了一半的如意賭坊的圍牆,巨大的大廳已經開始燒起來了,梁和柱子歪歪斜斜倒下來,轟然砸落地面。
然而在火焰包圍着的修羅場一樣的地獄裏,兩名男子卻正鬥得激烈。
白色的光包圍着他們兩人,居然讓黑色的衣服都被掩蓋住,淩厲的劍氣在空氣中縱橫。火燒了過來、然而奇異的是居然燒到了他們身側便不能再逼近,熊熊的烈火仿佛遇到了看不見的屏障,被逼退、留出了中間大約十丈的場地。
以那笙的眼力、根本看不出兩人之間的動作,只看到閃電在烈火中縱橫交錯,包圍了兩個人的身形。她甚至無法分辨出哪一個是西京、哪一個又是那位滄流帝國的少将。
她往外探了探頭,忽然間臉色蒼白,幾乎脫口驚叫出來——這片尚未燒到的地方,滿地的屍體中,赫然橫放着一具鲛人少女的屍身!藍色的長發,纖細的手足,身上尚自布滿了亂箭——奇怪的是,死去的鲛人臉上并不見痛苦,反而殘留着一絲微笑。
“汀?汀!”驀然認出了昨日裏還活潑伶俐對自己笑着的少女,那笙再也忍不住,根本顧不得頭頂還有銀色的風隼盤旋,撲出去一把抱住了汀。
屍體上釘着的長箭隔開兩個人的身體,讓她無法抱緊汀。
那個瞬間,那笙回看背後已經濃煙蔽日的街道,聽着猛烈的風聲和呼嘯聲——已經看不到那一隊滄流帝國戰士的影子,更看不到炎汐如今的情況。難道、難道他也會……在剎那間就變成和汀一樣?
那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恐懼、無助、茫然……仿佛一面面鐵壁從四面逼過來,将她徹底孤立。
就在那個剎那、兩個黑影交錯而過,風猛烈呼嘯起來,逼得身邊獵獵的火焰往外面退開。一道閃電忽然脫出了控制、從中間的火焰的場地裏直飛出去,落到了場外。
“叮”,白色的閃電在半空中慢慢熄滅了光芒,落到那笙面前,滾了滾,還原為一只看起來很普通的銀白色的一尺長的圓筒。
“醉鬼大叔!”那笙認得這把光劍,忽然間臉色蒼白,脫口驚呼起來,擡頭。
擡頭之間,聽到了一個聲音冷冽地笑,帶着殺氣:“大師兄,果然喝酒太多對你的手有害呢!”另外一道閃電從火場中騰起,刺向空手的西京的頸項:“冒犯了!”
那笙這一次看得清楚、吓得眼睛瞪大。
方才那一擊之下、光劍脫手飛出,西京的右手仿佛被震傷了,用左手捂着流血的手腕。此刻,身無武器的他、看到雲煥閃電般刺來的光劍,瞳孔陡然收縮。
“蒼生何辜”——銀黑兩色的軍服下,滄流帝國少将眼眸冷冽、殺意彌漫,用了天問劍法中的最後“九問”。
他只來得及偏了偏身子,避開脖頸的要害,“噗”的一聲、光劍對穿了他的左肩胛骨。
西京忽然冷笑,足尖加力、往雲煥身畔撲去——光劍穿透了他的身體,從背後直透而出,血噴湧。然而西京閃電般撲向雲煥,那樣迅疾的速度讓對方還來不及退開、一聲悶悶的破擊聲,光劍的圓柄已經沒入了他肩上的血肉中,連着雲煥握劍的手。
雲煥大驚,點足急退,想抽出自己已經陷入對方血肉的手掌。然而西京的速度更快、仿佛根本察覺不了痛苦,他只是将左肩一低,居然硬生生用肩骨夾住了光劍!
“在戰鬥裏,肩膀是這樣用的。”雲荒第一的劍客猛然低聲冷笑,一語未畢,右手閃電般地擡起,以手為劍、伸指點向雲煥眉心,“看大師兄這一式‘蒼生何辜’!”
“啵”。雲煥立刻棄劍、松手,後退,然而還是慢了片刻,眉心破了一個血洞。
他臉色蒼白,踉跄後退,退入了熊熊烈火中,擡手捂着眉心,血流下來,糊住了眼睛。
“才學了二十年,便以為自己天下無敵?”西京反手拔出了嵌在肩骨中的光劍,冷笑,“不錯,劍技上你是天才、勝過我——但是劍技不是一切!實戰呢?品性呢?”
“蒼生何辜……”他忽然喃喃重複了一句,眼神黯淡,血淋淋地抽出體內的劍來,握住,手腕一轉、啪的一聲吞吐出白光來。看着面前的同門師弟,提劍,大喝一聲,迎頭劈下:“殺人者怎麽會知道什麽叫做蒼生!”
劍風凜冽,那些圍合逼近的烈焰居然被逼得倒退,劍砍落之處、火焰齊齊分開。
風隼上的鲛人少女臉色陡然蒼白,迅速扳動機括,讓風隼逼近地面,長索驀然抛下,想扔給地面上陷入絕境的滄流帝國少将。然而時間終究來不及了。
雲煥被奪去了光劍,赤手對着雲荒第一的劍客,氣勢居然絲毫不弱、血流了滿面,然而血污後的眼睛依然冷酷鎮定,毫無慌亂。在西京光劍劈落的同時,他忽然作出了一個反應——逃。他沒有如同西京那般不退反進、絕境求生,反而足尖加力、點着地面倒退,身體就貼着劍芒飛出,直直向着戰場外圍的火焰裏逃了出去。
西京怔了一下、沒有想到那樣驕傲冷酷的軍人也會有毫不遲疑的逃跑的時刻。
劍快,然而雲煥的動作更快,仿佛被逼到了懸崖、生生激發起他體內所有的力量,滄流帝國的少将幾乎是踩着火焰,風一般掠過,逃離。
奔出火場後,也不管多狼狽,他就地一滾、滅掉了身上沾上的火苗,伸手抓起地上方才被擊落的西京的光劍,嚓的一聲扭過手腕,發出劍芒——趕上了!
西京如影随形般跟到,毫不容情地劈下,然而光劍在離雲煥身上一尺之處被格擋住。
地上地下兩個人的身形,忽然間仿佛凝固。力量直接相交的一瞬間,雙方就進入了對峙的階段。光劍上壓上了所有的力量,一方加力,另一方随之增強,一分分往上攀,平衡一分分的瞬間失去,然後瞬間又恢複。誰都不敢稍微分神。只要任何一方首先力量不逮、失去平衡,那麽轉瞬光劍就将洞穿心髒!
那笙抱着汀,躲在不遠處看着,雖然不明白目前的情況,卻是大氣也不敢出。
風隼此刻掠到了離地最低點,鲛人少女手指如飛般跳躍,絲毫不亂地扳動各個機簧,保持着風隼的飛行速度和方向。在她的操作下,雖然上面沒有其餘滄流戰士、風隼還是陡然發出了一枝銀白色的箭,準确的直刺西京背心。
那一支響箭刺破了凝定的空氣,箭頭上發着藍光,刻着小小的“煥”字,淩空下擊。
西京無法分心去擡頭看,然而耳邊已經聽到了箭風破空的聲音。手上雲煥光劍上的力量還在不斷增強,他必須全力以赴才能壓住對方的劍,只要稍微一松手、雲煥的光劍就會刺穿自己的心髒!
那一支響箭呼嘯而落,刺向他後心。
“大叔,小心呀!”那笙再也忍不住,不明白為什麽西京呆呆的站在那裏居然不躲,她直跳了起來,急切間忘了放下汀的屍體,沖出去,大叫。
皇天在她指間閃爍,随着她的揮舞、陡然間發出了一道光芒,半空那支響箭瞬間斷了。
“啊?又管用了?”那笙實在是搞不清楚這只戒指抽風的規律,反而怔在原地,發呆。
“皇天!”不管有沒有看到,地上地下兩個人忽然同時驚呼。雲煥的眼睛穿過西京肩頭,看到了背後飛奔而來的少女、以及她手指間閃耀的戒指——他忽然間就收了力、同時盡力往左滾出。
“噗”,還是慢了一點,西京的光劍陡然下擊,刺穿他的頸部。
血洶湧而出,然而雲煥根本不介意,動作快得宛如雲豹,從地上直撲而起,一劍刺向那笙。那笙猝及不妨,呆呆地擡手下意識擋在面前,汀的屍體從她懷抱裏跌落地面。
雲煥已經摸清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