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節
複國軍戰士絞死在葉城的各個城門口,屍體密密麻麻居然繞城牆幾周。剩下的容色出衆的俘虜、則被富商出錢購買,進入了奴隸交易活躍的東市。經此一役,雲荒商鲛人的數量驟減,存活的不到十萬,身價更高。
滄流帝國鐵一般的統治,很大程度上便是靠着征天軍團無以倫比的戰鬥力維護着,讓四方屬國沒有一個不服從的聲音發出。
同樣是軍人,那些士兵當然也知道“征天軍團”四個字代表着什麽含義。
方才燒殺家園的憤怒,如火一樣燒上熱血男兒的心頭,總兵登高一呼所有人便什麽也不顧地準備去阻攔那些闖入者——然而,太守此刻的提醒,宛如迎頭冷水潑下,讓大家都沉默下去。
畢竟,且不論和征天軍團對抗無異螳臂當車,就說身為軍人、沒有接到指令便襲擊宗主國的軍隊,這個“謀反”的罪名壓下來可不是玩的,就算他們不怕死,可這種大罪要株連家族,可不是一個人豁出去就算了。
“你們給我好好的去巡邏便是,別管南城那邊的事!”太守看到那群士兵都安靜下來,才松了口氣,瞪了郭燕雲一眼,“總兵,你今天也別出去了,給我回家抱老婆去吧!你別總是這樣,讓我覺得頭頂烏紗每天都搖搖欲墜。”
“太守,你、你不管那些混蛋?”郭燕雲指着南邊天際,風裏呼號聲慘烈,他嘴角抽搐着,額頭青筋爆出,“他們是在咱們桃源郡殺人!那群強盜!”
“住口!你怎麽能罵帝國的軍團強盜?他們才是整個雲荒軍隊的楷模!”姚太守瞪了總兵一眼,“沒有高總督的命令,無論他們做什麽、我們只能服從。你是澤之國的軍人,總不能違抗高總督的意思吧?……而且他們一定也是為了抓反賊,才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郭總兵猛然哭笑不得,“那群人迫不得已?太守你是不是沒睡醒?”
“哎,懶得和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唠叨。”姚太守撇了撇嘴,想起自己早膳還沒用完,“反正沒有高總督的命令,絕對不許對征天軍團有任何不敬!你回家去抱着老婆快活吧,操這份閑心幹嗎?”
看着姚思危太守摸着山羊胡子搖搖擺擺地走回郡府,聽着風裏傳來的哭號聲,郭燕雲的眼睛瞪得有銅鈴大,拳頭如缽般攥起,一拳打在衙門前石獅子上。
來到雲荒後連日辛勞,慕容修好容易睡了個踏實覺,然而一早未起,就聽到了外面喧鬧沸騰的人聲。他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噗”地一聲,一枝勁弩穿透了屋瓦、釘在窗前小幾上,尾羽尤自微微顫抖。
慕容修瞬的跳起,迅速拉過外衣穿好,将昨夜睡前攤開晾幹的瑤草收攏來,打包背上,拉開門沖向前廳,邊跑邊叫着保護者的名字:“西京、西京前輩!”
然而如意賭坊居然早已人去屋空,一片狼藉散亂,屋瓦到處碎裂,從屋頂的破洞中不斷有勁弩落下,奪奪地釘在屋內家具上。
慕容修冒着落下來的飛矢,一間間房子的尋找西京,然而四顧不見那個醉酒的劍客,他眼神慢慢凝重起來——母親将他托付給這個陌生的大叔,卻料不到這般不可靠。
到處都找不到一個人,一日前那樣熱鬧的賭坊居然轉眼荒涼,連老板娘如意夫人都不知道哪裏去了。中州來的年輕珠寶商一間間房子的尋找,尚自懷了一線希望、以為那個醉酒的劍客會在某間房子裏尤自酣睡。
然而希望漸漸泯滅,最後一間房門被推開,裏面黑洞洞一片。
“西京!西京!”慕容修大聲喊,沒人回答。然而那個剎間猛然身子一震、半空中一枝流矢射下,穿透了他的小腿,他踉跄着跌入門中。
更多的飛矢如同雨點散下,擊碎廊下屋瓦,射向他,無處可逃。
“進來!”毫無武功的珠寶商擡手想要徒然地阻擋,黑暗中忽然有個聲音低呼,慕容修覺得憑空裏什麽拉住他手臂,唰的将他拖進房中。門扇砰的一聲在背後關起,飛弩的奪奪聲釘在門上,如同暴雨。
他忍着腿上的痛,在漆黑一片的房間摸索着,慢慢挪到壁下,扶着牆站起,判斷着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手指觸摸處,似乎是頗為豪華的卧房,四壁上砌着光滑的石頭,大約因為屋梁高厚、一重重做了天花平闇,竟然不曾有一枝飛弩射破。
房間內一片黯淡,充滿說不出的詭異氣味,香甜而腐敗。
“渙散了?要怎樣才能凝聚?”黑暗中,一個聲音忽然問。
慕容修怔了一下,隐約記起那個聲音似乎哪裏聽過。然而不等他發問是誰出手相救,另外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開口了,回答:“要靠皇天來引發後土內的力量——才能保住靈體不散去。”
前面那個聲音沉默了一下,微微驚詫:“皇天?難道後土本身的力量不會保護它的主人?皇天後土,不是對等力量的兩只戒指麽?”
“後土的力量其實遠遜于皇天。”對方停頓了一下,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它的力量已經被封印了,根本不足以凝聚渙散的靈體。”
“誰封印的?”另外的聲音問,“誰能封印白薇皇後的‘後土’?!”
沒有回答,對話到了這裏仿佛不想再繼續,停頓下來。沉默。
“請、請問是哪位——”待得眼睛稍微習慣了房內的昏暗,慕容修開口詢問,隐約看到挂着重重錦帳的大床旁邊坐着幾個人,他看不真切,摸索到了燭臺、正待點起蠟燭,陡然憑空手臂一麻、燭臺當啷啷飛了出去。
“別點。”黑暗中有人冷冷吩咐,嘩的一聲扯下帳子來,仿佛生怕一點點光照入。
慕容修猛然怔住,感覺莫名的寒意,他終于聽出來了——這個聲音!傀儡師?
“咔噠,咔噠”,黑暗中,仿佛有什麽走過來了,拉着他的衣角,慕容修詫異地低下頭,看到了黑暗中一雙奕奕生輝的眼睛,在離地二尺高的地方,詭異的對他笑。
“哎呀!”他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卻聽到房間裏另外一個聲音響起,有些詫異地問他:“你方才叫什麽?你推門進來的時候叫西京的名字?你認識西京?”
那是個陌生的聲音,慕容修估計着對方沒有敵意,點頭承認:“是的,他是家母的故人。”
“哦?”黑暗中仿佛有什麽來到他身側,居然輕的沒有絲毫的腳步聲,那個人披着一身鬥篷,只有蒼白的臉露在風帽下,看着他,點頭,“你母親是——”
“紅珊。”黑暗最深處,另一個聲音淡淡替他回答了,“鲛人紅珊。”
蘇摩的聲音——慕容修一直對這個傀儡師有莫名的避忌,覺得那樣的人有“非人”的感覺,此刻黑暗中乍聽到蘇摩的聲音,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難怪你肯出手救他。”披着鬥篷的人微笑起來,回了一句,伸出手拍拍慕容修的肩膀,“西京去哪裏了?我想見他。”
慕容修怔了怔,搖頭:“不知道,我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他人了。”
“呃,西京怎麽變成這樣吊兒郎當了?”身側那個人微微詫異,“有正經事的時候跑得人都看不見!難道真的喝酒喝得廢了?我出去找找他。”
重重的簾幕被拂起,床上宛轉着一堆白,宛如融化的初雪,居然在黯淡的室內發出奇異的微光,隐隐看得出曾是一個人的形狀,緩緩凝聚。傀儡師放下帳子掩住,忽然間站了起來:“真岚,我出去找皇天,你留下!”
門在他眼前重重關上,房間裏陡然回複到了一片漆黑,慕容修莫名其妙地站在那裏,都沒有發覺那個傀儡師是如何從這個房間裏消失的。
“果然……是這樣的啊。”黑暗中,仿佛有什麽感慨,真岚陡然吐了一口氣,喃喃。
“呃,難得看見他這樣熱心。”慕容修想起天闕上那個袖手旁觀的冷血傀儡師,不自禁感嘆了一句,對黑暗中身邊的人道——憑直覺,他也感到這個叫做“真岚”的人,遠比蘇摩要好相與。不過,總覺得“真岚”這個名字非常熟悉……似乎、似乎母親在講起雲荒往事的時候,對他提過?
他在一邊苦苦回憶,然而旁邊披着鬥篷的男子許久沒有說話,嘴角慢慢有了一絲苦笑:“哪裏……他是因為害怕而已。他怕自己一個人呆在沒有風的黑暗裏,會被‘鏡’中‘惡’的‘孿生’控制、不知道作出什麽事來吧?”
“啊?”慕容修似懂非懂,有些詫異地看着旁邊的人。
真岚已經沒有再和他說話,來到榻前撩開帳子,俯下身去看那一灘融化的白雪。他的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