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你真沒事了?”寧王仔細的打量她,關心的問,“惠娘怎麽也不管着你些,大冷天又跑出來作什麽?”
“我年輕輕的,躺在醫館睡一會早就沒事了。”娜嫒甜笑道。
嫒兒對他笑了?一點看不出虛弱,她回家又換了身外袍,鑲着紅色的狐裘邊,粉白小臉被柔軟的毛鋒環繞着,柳眉彎彎的笑意盈盈,寧王頓時感覺天色亮了幾分,也不為自己的狼狽感到太過沮喪了,他看了眼她身後,“你跟兩個表姐是要去哪裏,快天黑了。”
“這一下大午,我們把禦街逛了個遍,買完了東西,剛要回府,忽然想起寧王你來,就順路過來看看。”忽閃着水汪汪的眼睛,娜嫒如無辜的小兔般看住他道。
“......”寧王突然無話可說,人家明明白白的在告訴他,我是在放你鴿子,他倒不知道怎麽回應了,小模樣笑得好美,果然別有深意,他怎麽忘了,他們中間還隔着玉山呢,那麽大的仇她不提不代表忘了。
提起這事,寧王雖不後悔,還是有些內疚的,再過一陣子,兩人就大婚了,還是把她哄高興了才好。于是他避開話頭,“那我送你回府!”
沒有回答他,娜嫒突然走近一步,擡手伸向他紫金冠的金簪,寧王震撼得一動不動,淡淡的乳香浮在他的鼻尖,雪白內袖中的皓腕近在眼前,小巧的下颌輕揚着,娜嫒認真的在為他整理衣冠,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莫名的寧王心頭湧上一絲辛酸。
“不必了,有表姐們陪我,我還帶着丫頭呢。殿下早點回宮吧。嗯剛剛簪子歪子,現在好了。”娜嫒仰頭打量一眼,略羞澀的輕笑了一下,扭身離開。灑金般的暮色中,美人裹着藕粉色緞袍的嬌小身形袅袅遠去。
寧王木木的立在那兒凝望着她的背影,似在想些什麽,直到娜嫒和一衆人消失不見才回過神來。
天空飄起清雪來,不一會便染白了街面,寧王沿着禦街不慌不忙的走着,終于在宮中下鑰前頂着一身雪回到了武德殿,福子急忙迎了上來,寧王今天微服去見蘭薇,早早的出門怎麽現在才回來,福子和一班內侍忙前忙後為寧王張羅換衣裳,沐浴完畢。
折騰了一天,寧王是累了,他躺在寬大的床上,說不清的心慌,久久無法入睡。
雲臺山皇家狩獵已準備就緒,三天後,他才能再見到她,他感覺自己等不了那麽久,今天娜嫒的舉動似和他親近了些,趁熱打鐵多近乎近乎,她不是心中還有氣嘛,沒事,任她欺負,氣消了就好,他一個大男人還抗不住個小姑娘。寧王翻了個身,心得盤算着得找個好由頭。
霞瑞軒中,燈下娜嫒一身素袍坐在妝奁前,惠娘為她細心的梳着長發,“小姐,今天快把我吓死了,蘭薇這是明着找茬兒,要不是寧王來了,真鬧到衙門去,還不知道怎麽收場呢。”
“是啊多虧了他。”娜嫒淺笑應道,上一世,她承受蘭薇肆意欺淩的時候,時刻祈盼着那抹身影出現救她于水火,至始至終卻連他一個衣角都沒有看到。今天卻變了樣,天助吧,她當時正打算侍衛抓到她時再暈,偏巧寧王出現了,這樣的時機豈能錯過,想來蘭薇此時正滿屋子砸東西發洩呢吧,想想就痛快。
“派人盯住青兒了嗎?”
“青兒今天和東院裏負責管園門的小厮碰過頭,小厮叫關旺,進府不滿一年,除了看門,偶爾打個雜,幫着跑個腿,總之經常出府,忙人。我和丁管家提了,讓他幫着看着關旺。今天咱們一出去,青兒又和關旺見了面,關旺随之又出府了。我身邊的琪兒不好跟出去,就知道這些。”
Advertisement
東院?灰胖被玉山發現時,她們正在東院的湖邊放風筝。娜嫒心下一驚,如果不出所料,寧王在未回京之前就早早盯上國公府了,他到底要作什麽?
“乳娘就不想回家鄉看看孩子麽?”壓下心底不安,娜嫒換了個話題。
惠娘笑了,“小姐,今天怎麽想起來我來了,我那兒子過得好着呢,我陪着小姐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就滿足了,別的沒啥想頭。”
從鏡中娜嫒不難看到惠娘黯然的表情,惠娘年輕時也嫁過人,借國公府的面子,嫁給陸雄曾經的手下一名叫孫桧的參軍,開始兩人感情還好,可孫桧卻是個風流的,娶了惠娘後又連娶了三房小妾,又慢慢升了官職,雖不高,卻看丫頭出身年紀偏大的惠娘越發不順眼起來。孫參軍最為喜歡三姨娘,蹿掇下竟動了休棄惠娘,另立正室的念頭,尋了個不孝公婆的借口,一紙休書将惠娘趕出了家門,她一歲長子卻留在了孫家。
可被升了正室的三姨娘偏偏生不出兒子來,加上二三兩個姨娘對她越階轉正十分不服,她幹脆把惠娘生的兒子抱來親自撫養,百般疼愛,有了孫桧長子傍身,作為正室位子也穩定了些。只苦了惠娘,無依無靠,只好重新回到汴梁的敬國公府,正巧國公夫人剛産下娜嫒身體虛弱沒多久病故,就靠曾經的貼身丫頭用剩餘的乳汁奶大了小小的女嬰。後來在敬國公出面下,惠娘得已見到五歲的兒子,後來的正室把他照顧得很好,可孩子根本不認識她了,更沒可能還給她,打那之後,惠娘也認了命死了心,把所有的愛都放到了娜嫒身上。
“我聽父親提過,那孫桧後來也有些悔意,只是覆水難收,新的正室十分強悍,把他管得死死的,惠娘的兒子如今也大了,上一代的恩怨哪能瞞得住,他一定想找到自己生母呢。惠娘,那可你親生兒子,如果有那麽一天,惠娘去投奔他一定沒錯。”
“小姐今天怎麽關心起惠娘的未來了?難不成小姐要嫁入寧王府,就不打算給惠娘養老了,要惠娘指望那不知道什麽模樣的兒子?”惠娘故意板起臉不高興的問。
“哪有,我只是說萬一嘛,還有惠娘的銀票要收好,如果你那兒子不養你,你自己也要好好過。”
惠娘将娜嫒的長發松松的挽成一根長辮子,拍拍娜嫒的肩膀,“知道了,頭發梳好了,小姐乖乖上床睡覺去吧。”
“惠娘答應我,別為我作傻事,好好活下去。”娜嫒扭過頭,燭光下,一雙明眸認真無比。
惠娘心中一驚,這孩子講的話聽着怎麽那麽疹人呢,別是因為玉山真傷了心要想不開吧,她忙勸了勸,“說我傻呢,你不作傻事就好,寧王多帥呀,我看吶怕是把小姐稀罕到骨頭縫裏去了。瞧給蘭薇氣得臉都綠了,小姐呀,這是福氣,未來生一堆孩子,我給你帶,再從間挑一個繼承國公爺的爵,其他的都是郡王郡主,哎喲小姐這是多好的命啊,可別說些喪氣話。”
“嗯,”娜嫒應着,“父親今天沒有回府?”
“瞧我這腦子給忘了,丁管家說早上小姐一出府,國公爺就接了封信,收拾一番急急的出門去了,走時留下話可能要出門幾日,還找人代他向禮部請了假。要不小姐被蘭薇驚了這一下,國公爺保準不會饒了長公主!”
娜嫒微笑,“長公主是誰,父親哪敢得罪人家。”
“哼,那小姐就想錯了,長公主呀恐怕還真懼國公爺呢。”突然意識到什麽,惠娘住了口,催着娜嫒快點去睡覺。
娜嫒倒不容易糊弄,她進到被窩抓着惠娘的衣角不肯讓她離開,“惠娘還知道些什麽,幹嘛掖掖藏藏的?”
“哎喲,小孩子家,打聽那麽多作什麽?早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惠娘被纏沒法,只好倚坐在娜嫒身邊,“我也是聽夫人提過的,長公主喜歡國公爺,不是一般的喜歡。我想也是,作為皇上伴讀,從小生活在宮裏的長公主早就認識國公爺了,咱們國公爺少年時就出名的帥,長公主和他年紀相當,喜歡上一個美少年自然而然。”
“那父親怎麽沒作成附馬爺,現在杜家成了長公主的婆家?”
“太久的事了,誰知道呢。何況國公爺真娶了長公主,哪來的娜嫒你呀。”敷衍幾句惠娘熄了燈燭便匆匆離開了。
娜嫒從枕下摸出一只小小的瓷瓶,紗簾透入幽幽的月光,。她狠狠閉上眼,從來沒想到有一日,自已會下這樣的狠心,三日後,雲臺山狩獵,将是她第一次嘗試殺人。
第二天一大早,青兒讪讪的在前廳拿着撣子為瓷瓶掃塵,回頭見內室裏琪兒正在為小姐梳妝,嘴角不滿的一耷,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幾天小姐待她不冷不熱的,向來早上梳頭的活都是她來作,今天惠娘卻讓她呆在外廳。不服氣似的,她走過來擠開琪兒,搶過玉篦子為娜嫒輕攏頭發。
娜嫒靜靜側開臉,青兒的手落了空,再明顯不過了,小姐就是故意和她過不去,她不由委屈,“青兒哪裏惹小姐生氣了,小姐明白告訴青兒嘛。小姐十歲時青兒就被賣到府裏來了,一心一意侍候小姐,風雨不誤任勞任怨......”不待青兒說完,娜嫒突然對一邊的琪兒說,“為你青兒姐姐選的人帶來了?”
青兒愣住了,為她選的人?琪兒忙回到,“帶來了,聽惠娘說吵着腰痛,在外院的耳房裏候着呢?”
“嗯,”娜嫒這才回過身,正色對青兒說,“勞煩你侍候我這麽多年,我給你準備好了嫁妝,請惠娘選好了婆家,對方老實本份,是咱們國公府鄉下的佃戶,就是嘛年紀大了點,不過年紀大了知道心疼人,我心想青兒嫁過去一定要好好過日子。”
翻了翻眼睛,青兒方明白小姐在講什麽,“小姐開什麽玩笑?”
娜嫒沒理她,見惠娘剛巧進來,忙笑道,“惠娘快帶青兒去見見未來的新郎倌!”
惠娘也喜氣洋洋的應道,“來了,就站在咱們院子裏候着呢。”說着,上前來拉過青兒往外走去。
“讓人家在院子裏站着算什麽,外廳裏的丫頭都清出去了吧,讓他進來。好好讓青兒過過目。”
“好。”惠娘應道拉着青兒到了廳中。
青兒懵懵的,不過一會只見個頭發半白的老頭蹒跚走了進來,嘴中叼着杆長長的煙鬥正向屋裏張望着,看年紀少說也有五十歲了。
一見青兒,兩只混濁的小眼頓時放出光來,他扶着腰走上前來,對惠娘道,“太太莫怪,昨天我我,擡木樁子扭扭了腰,行不不了禮您別在意,呵呵,眼前這位姑姑娘,就就就是青青~兒?”
青兒身子發着顫,差點吓暈過去,已完全不會說話了。“是啊,瞧瞧多水靈,我手下的丫頭就數她出衆。想不了陳二你老來有妻,有福之人吶。”惠娘贊道。
“哎呀還愣着作什麽?來認識一下,”惠娘回頭和青兒說。
哇,青兒吓得哭出來,什麽也不顧了,跑進內室,撲通一聲跪下摟住娜嫒的小腿,“小姐別把我嫁人,我知道錯了。”
“哪錯了?”娜嫒不為所動,低頭驚訝的問,“是不是這陳二你看着太老了,不喜歡?那他還有有個兄弟剛剛死了老婆的。”
“小姐呀你不是想我死吧。”青兒吓得嚎啕大哭。
惠娘這邊已命陳二退下,讓琪兒守住房門。
娜嫒長吐口氣,“我不求你作事多麽盡心,都是小女孩子,心中有些不平也正常,可你不能背着我,吃裏扒外。”用手撫開青兒的手,娜嫒面冷如冰,“說!那關旺什麽來頭,你都同他講了些什麽?”
青兒眨了眨眼,猶豫一會兒,“小姐在說什麽呀,我和關旺不過遇上随便說幾句話,哪有什麽過份的。小姐別亂想。”
“惠娘!把她拉走,讓陳二快點帶走,少在我眼前看着煩!”娜嫒看也不看青兒揚聲對惠娘說。
“好。”惠娘忙示意琪兒過來,準備将青兒往外拽。
青兒一下子急了,跪着抱着娜嫒的腿再也不放開,“我說!我都說!關旺是寧王的人,早先在兵營裏呆過。小姐我不會害你呀,他說寧王喜歡小姐,想和小姐套近乎沒機會,就想着多打聽着小姐的消息,好有機會多接近你。”
“還收了人家的好處了吧。收玉山入府,我和他經常相處你也傳了出去吧。”娜嫒冷冷的問。
青兒抽噎着沒吭聲。
“灰胖那只鴿子是關旺與外頭聯系的法子是吧,結果它受了傷被玉山拾到,無法傳信,他才頻頻出入國公府。”
“嗯。”青兒抹着眼淚應道。
果然同她想的一致,娜嫒搖晃着扶住頭,惠娘說了關旺來國公館快一年了,她與寧王才剛剛見過幾次面,寧王果然早早就在處心積慮毀滅國公府了,可憐的玉山,成了他第一個目标。這頭狼,國公府到底與他有什麽冤孽!本來還有幾分猶豫,現在她的決心越發堅定了。
“我可以留着你,一切照舊,可你再傳什麽消息,必須先知會我,否則就別怪我了。”
“青兒一切聽從小姐安排。”青兒深深的伏跪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