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抓緊掌中微涼的小手,寧王将娜嫒一把提了起來,力量過大,她差點栽到他懷裏,噙着得意的邪笑,寧王松開她,退了幾步和她保持着禮貌的距離,旁邊幾位宮女看着如此體貼的寧王都羨慕得眼睛發光。娜嫒恨恨的咬牙,這家夥背對着人,只有她能看到他真實的嘴臉。
已緩過來的惠娘掙紮着由宮女扶着出來了,一見娜嫒完好無損的站在這兒,立刻沖了過來,一個大力将她擁在懷中心肝肉的大哭起來。
惠娘充滿激情如失而複得的擁抱,娜嫒拼命也掙不開,急得跺腳,那邊寧王手一比,敬國公便與他一同去了殿外。
“惠娘啊,快松開我,我要有事沒問清楚呢!”娜嫒帶着哭腔,玉山在他手中,是什麽意思,國公府的人他一個王爺有什麽資格帶走。
惠娘哪管那些,剛剛被這個小祖宗吓個半死,拿金簪襲擊內侍,她平時怎麽沒看出小姐這麽大膽子,太妃向來看小姐礙眼,在氣頭上,真傳了杖,娜嫒這小命兒還不得交待了。好在命大,越想越後怕,抱着娜嫒嗚嗚哭個不停。
“惠娘,你再不松開,玉山就沒命了!”
“玉山?”惠娘反應過來,抹了把眼淚朝四周一看,除了收拾兒狼籍的宮人,哪有玉山的影子,心想定是被拖去宮正司了,“咱們去找國公爺,許是還來得及,不成的話,塞些好處,輕點下手先把命保住。要快!”
“嗯,”謝天謝地,惠娘終于放開她了,娜嫒也不管她了,提着裙角向殿外跑去,才邁出門檻,“惠娘,帶小姐回馬車上,立刻出宮!”敬國公迎面攔下了她。
陸雄面上帶着少有的厲色,娜嫒頓下腳步,疑惑的向他身後看去,寧王由福子伴随着已走遠了,“父親,玉山呢?”
陸雄打量眼女兒,負手道,“你先回府,玉山的事你別再過問了。”
“什麽?”娜嫒腦袋嗡的一聲,“太妃不是放過我們了嗎?”
“放過的是你,太妃令一下,宮正司都派人過來了,當宮中的規矩是擺設嗎,自然要執刑完畢。不過放心,父親不會眼看着玉山被打殘,不過走個過場,我等在這裏,聽話!”
“不行,我去找太妃!”
內心已如油鍋在煎的敬國公一把扯住女兒,恨不得一掌拍過去,但又實在舍不得,只好瞪着眼,咬牙道,“你給我老實回府去,別火上澆油了。”
“小姐還信不過國公爺?”惠娘哄着娜嫒,見娜嫒站着不動,忙按住頭,“哎喲,我的頭怎麽又暈了?治頭暈的丸子藥還在霞瑞軒呢,小姐呀咱們快回府吧。”
娜嫒無法,“父親要帶玉山一塊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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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信半疑中娜嫒随惠娘登上回府的馬車。
敬國公目送女兒的馬車在洞開的朱門中漸漸遠去,轉身快步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夕陽血色的餘輝染紅了重檐上的琉璃瓦,宮正司空曠的院落內盤旋着黑壓壓一片烏鴉,幾個太監面無表情的擡出一口柏木板材,放在牆角,領頭的說,“先放這兒,給國公府報個喪吧。讓他們過來領人。”
“今天收成不錯,身上的玉墜子能換幾兩銀子,”其中一個太監一邊說,一邊擡腿踢開腳邊的幾只啄食的烏鴉。
“誰說不是呢,走,我今天弄了瓶好酒,不醉不歸。”
太監們嬉笑着返身向平日居住的耳房走去,死亡在這個陰暗的角落太過尋常,甚至連他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活着。
娜嫒坐在燈前,天已黑了,仿佛回到上一世大婚那個夜晚,她惴惴不安,父親已回府,卻命人封鎖了霞瑞軒,她得不到任何有關玉山的消息,更別想出去。
“國公爺說了,要禁小姐的足,沒事的,等消了氣,小姐想去哪還不是随你的意。”
“玉山呢?回來了麽?怎麽不過來看看我?”娜嫒一連串的問,她從登上馬車,就一直心慌着。
“小姐放心吧。就算塞了銀子,玉山怕也要養幾日才能好呢。”惠娘為娜嫒梳着烏亮的長發,柔聲安撫着她,什麽大不了的事,寧王都出面了,只是國公這回被氣壞了,如何也得給娜嫒個教訓了。
“惠娘幫我出去看看,父親又沒禁你的足,還有我好餓。”
“好,好。胡蘿蔔牛肉粥我一回來就讓廚子炖上了,還有生煎蝦盒,叉燒包,全是小姐愛吃的。”
“惠娘別忘給玉山送去一份,他要是不能動,讓小丫頭喂他吃。”
“好,這太妃娘娘,真是,可把我的寶貝小姐餓慘了。我去催催,怎麽這麽慢。”惠娘唠叨着,又命人往熏籠中加把銀炭,才出去。
咕咕咕,窗隔外映出一只鴿子的身形,“灰胖?”娜嫒驚喜的來出了外廳,果然看到它站在窗沿邊上歪着小腦袋看向她,“你怎麽來了,你知道我在這兒?”娜嫒托起它進了房,撫着它的小腦袋笑道,“你是餓了吧,玉山那家夥正在養屁股吧,沒功夫喂你?”
說着娜嫒将塊糕餅捏碎了半塊,擎在手中,将灰胖放到地毯上,鴿子啄着女孩手中上的點心碎屑,吃的一點都不剩。
“真難為你還能飛到我這兒,”打量眼灰胖肥肥的肚子娜嫒感慨道,心裏惦記着惠娘什麽時候回來。心中一揪揪的疼着,這家夥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怕是正躺床上痛得直哼哼呢吧。宮中又會風言風語了,若是上一世,她一定苦惱不已,現在不同,甚至她有種竊喜,她當時勇敢的模樣,一定令玉山刮目相看,瞧,我也可以救你,關鍵時候我可沒忘記你,娜嫒想着,起身從香樟木的衣櫥中翻了起來,終于選中一匹竹青色的绫緞。
這邊惠娘提着食盒回來了。
“他怎麽樣了?”娜嫒問。
“好得很,沒事的,小傷,只是要趴着睡覺了。”惠娘應了聲,将熱氣騰騰的牛肉粥和菜式擺到廳中的圓桌上,這才瞧見地下的灰胖,不由一愣,忙叫人捧着送到外頭,“小姐先洗手吧,這粥廚子炖得很爛,香極了,趁熱吃,”
在銀盆中輿過手,放下心的娜嫒吃起飯了,她是真餓了,不過還沒忘記玉山,“上藥了沒,有沒有同玉山講,等我能出去,就去看他。”
“說了說了。”惠娘含糊應道,閃到內室,和青兒一塊為娜嫒換上新床賬。
換了去去晦氣,惠娘心碎的想。
透過隔扇,娜嫒望着乳娘忙前忙後,不禁笑了,“惠娘,你把上邊的簾帷挂反了!”
“唉都被你今天鬧的,現在魂還沒回來呢。”惠娘反應過來,故作輕松的嗔怪着,回想起玉山空蕩蕩的房間。收拾的那樣幹淨,仿佛那個男孩子從未在這裏出現過。國公爺早已返回府中,不見蹤影的玉山怕是兇多吉少。今天奉賢殿的亂子,她也看出來了,她左防右防小姐到底是對玉山動了心,她都看出來了,國公爺能看不出來,玉山就是不死也得死了。
杜洋如期登門求親,岳氏喜上眉梢,一段日子來,對庚貼,給女兒置辦嫁妝忙得不亦樂乎,嘴上雖感謝娜嫒為女兒牽了線,心中卻還有一絲埋怨,這大小姐最愛參加各式宮宴了,怎麽不早點帶表姐們見見世面,立芸這丫頭剛一亮相就被個縣主盯上了,若是早幾年,保不準攀上更高的枝兒呢,真是,好在她厚着臉皮求了她,這才及時挽救了女兒的前程。現在開了個好頭,她還有個女兒立萱,正當好年紀,保不成比她姐姐更有出息。
“妹妹,你看這個花樣子如何?”立芸将自己選好的合歡花繡樣擺出來,和娜嫒一個個的比較。訂親之後,立芸心存感激,和這個向來高高在上的表妹親近的許多,杜洋外貌清俊,她第一次見他便頗有好感,本來她并未抱太大希望,結果人家真的如約前來提親,且她也了解到此人人品清正,連個侍妾都沒納過,想和杜家攀親的人多着呢,想不到,自己倒真有這個命,再也不必再日日受母親唠叨心中煎熬了。
娜嫒卻有些心不在焉,一天了,玉山也不知道如何了,問惠娘也支支吾吾的,幸好表姐過來看她。
“表姐,”娜嫒有些害羞,“一會兒,你去玉山院裏瞧一眼好麽?”
立芸知道娜嫒被禁足了,但不清楚原因,她向來為人小心,怕問多了讨人厭,于是點點頭應了,“還等一會兒作什麽,我現在就去。”
“那等等,”娜嫒讓青兒将剛送來的幾碟新鮮糕餅放到食盒中,“麻煩姐姐為他送去。”
青兒憐憫的看了眼小姐,小心将點心裝好随着表小姐出去了。
惠娘正在房中對着香案上的觀音像上香,“菩薩,保佑那可憐的孩子早升極樂吧。”又念了會經文,才讓小丫頭打了盆清水抹了把臉,看着臉色如常,才回到小姐的跨院裏。
突然覺得院子裏太靜了些,進了正房,推開內室的隔扇,卻只見娜嫒背對着她坐在妝臺前。
“表小姐呢,怎麽不留着吃中飯?”
青兒一臉為難,暗暗指了指娜嫒,雙手作了一個哭泣的動作,“表小姐剛剛回府了。”
唉,惠娘搖了搖頭,看來是知道了,昨天她還有些不确定,今天和丁管家打聽,才知道早就偷偷埋城外頭了。而表小姐向來是個會看臉色的,見娜嫒情緒不對,便告辭了。
“小姐呀,莫難過,人各有命,只怪國公爺晚了一步。”惠娘來到娜嫒身邊,哄勸着。過了半晌,娜嫒只是木頭人似的垂着頭一聲不吭,眼睫毛都靜止似的一眨不眨,腳邊還躺着個未完工的荷包,竹青色的緞面繡着只金線貔貅。
“祖宗你別吓我呀,”惠娘急了。
“我,要殺了他!”每個字都似含着刻骨的恨意吐出來,娜嫒仰起頭,全身微顫着,慘白如雪的小臉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仿佛下一刻血就要滴出來一般,吓得惠娘掩住了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