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重生之怡香
作者:雍蘭
內容簡介:
沒有萬一,只有唯一,只是你想他,念他,望他,就會被他懾魂攝魄,萬劫不複!
蘇怡香重生……亦依然……!有前夫也不成,前夫是個渣!這一位,你不想沾染也不成,離得遠了,他不遠不近看着你跑,離的近了……我想說什麽來着,就是授受不清了……!
本文HE,雙C,謝絕扒榜!
內容标簽: 重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蘇怡香,趙子辰 ┃ 配角: ┃ 其它:
☆、險重生(小修)
大周太平盛世,成就了金陵一片繁華之地,吃穿用度一度風領半個大周,座落在金陵城內的蘇家布料行如魚得水,生意順風順水,東家蘇興之的小日子也過得美滿安樂。
蘇興之和娘子趙氏夫妻恩愛,生下三個女兒,大女名玉絹二女名玉鳳三女名玉梅,介因蘇興之和趙氏一心想要一個兒子,這一年的秋上,趙氏再一次懷孕,十月懷擡,街坊鄰居家的女人看着趙氏的肚子都說是個哥兒,趙氏本就想子心切,被人這麽一說,看着自己的肚子尖尖,腰裏又無多餘的肉綴着,和蘇興之道:“我這一胎必讓我們夫妻心想事成,族裏也不會再提讓相公有過繼之說!等得我兒落地,必要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失了狂意!”
蘇興之日日看着妻子的肚子果真如往常所懷三女的肚子形裝不同,心裏也是歡喜的緊,将一雙寬厚有力的手擁了妻子在懷,親了額眉,紅唇道:“若果真如你所說,我便打一副赤金頭面犒勞你!”
趙氏被蘇興之的溫柔小意弄得心頭甜蜜,一時夫妻二人憧憬未來,似乎眼前看到一個粉雕玉砌的玉面男孩子叫着爹爹娘親撲進兩人的懷中。
蘇興之笑着低頭看着趙氏,趙氏本生就的美人,綠鬓堆雲,紅裳映月,水透的紅唇兒,襯得一雙墨黑的秋水雙瞳越發的清亮。
兩人相偎相依,卻被猛猛走進的姐妹三人撞個真章,趙氏紅了臉,推了握着自己腰肢的蘇興之,蘇興之有些尴尬,放開了趙氏,看着姐妹三人假裝生氣道:“你姐妹三人為何進門不通傳一聲?”
玉絹才四歲,嗔着臉兒擡頭看着蘇興之道:“爹爹不知道嗎?我們可是在外面說了半天的話,是爹娘說話,沒聽到外面的丫環,連着說了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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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絹這幾句話可是說的夠長的,蘇興之正要回答她,三歲的二女兒玉鳳道:“爹爹想弟弟,沒聽到我們在外說話的聲音,都蓋過丫環的通傳聲了!”
玉鳳嘟着嘴不高興地說道。
玉梅最小只有一歲,只知将一根手指含在嘴裏,一只手背在後面,笑着不吭聲。趙氏到底是緩過勁來,招呼了三個女兒圍在自己的身邊,一個個點了她們三人的額頭道:“娘與你們爹爹也是患難與共得來的情意,你們還小,等大了,就知道爹娘維系這個家的不易!”
蘇興之點頭,趙氏說得在理,再看着母女四人,盈笑連連,語珠兒一句帶着一句,稚嫩的童音,一聲連着一聲,将家常話說得溫馨倍至,加上趙氏這一朵成熟妩媚的月季,如四朵四季花兒,賞心悅目,十分的欣慰。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趙氏這一日身底下見了紅,蘇興之忙差了家中的小厮貴子去請說好的張穩婆,張穩婆一來就讓蘇興之吩咐了趙氏的兩個丫環和一個做飯的劉婆子燒水,自己進了産房。
蘇興之和三個女兒守在門外,聽着屋內趙氏哼哼唧唧,想叫又壓着自己的聲音,蘇興之真納悶間,張穩婆忽然舉着兩只血手從屋內出來驚道:“蘇掌櫃,怕是有些不好,孩兒下不來!”
蘇興之愕然,一時驚慌,前三個女兒個個生得順溜,偏這一個卻是待在趙氏的肚子生出這番怪來!這可怎麽辦?
玉絹三姐妹人小看着張穩婆從産房裏出來,一雙血手吓了一跳,都靠在蘇興之的身上,聽着話也是慌亂,家中守門的是劉婆子的丈夫徐萬良,平日因着蘇興之一家善待他們老兩口子,這時候出了事,徐萬良在前門裏叫道:“老爺莫怕,女人生孩子,那沒個三六九等?只怕是這哥兒精貴,不想離了母親體內也是有的,我這就叫去前街的郎中來!”
蘇興之心慌亂了方寸,卻有善仆忠義,徐萬良撥腳出了院門,将門關好了,急急去請郎中。
屋內,趙氏一心想着這是個哥兒,一心想要生下給蘇興之留下一份香火,看在蘇興之舊日裏待她情深意切,就是抛了性命,也值得!
因這一份決心,趙氏憑了全力,要将肚裏的孩兒生下來,張穩婆也是極力配合,等到了徐萬良将前街郎中帶來,郎中在藥箱中取出一粒黑丸兒遞給蘇興之:“你且讓你家的奶奶服下這丸藥,再看清形如何!”
丫環出來端了溫水開,拿了藥丸進去,不一會聽到張穩婆的聲音:“開了開了,頭出來了!”
過了一會又道:“腿出來了!”
再一會又沒了聲音,将院裏站着的蘇興之的心像被人提着線在空中亂跳,沒個落地的安實!
等不得叫了一聲:“裏面怎麽樣了?”
忽然門兒打開,張穩婆抱着襁褓從裏面出來,“蘇掌櫃,可是生下來了,是個千金!滿身裏帶着香味,好聞的緊!”
蘇興之本以為是個哥兒,連忙就要抱過來,可是聽到是個千金,心裏忽如三九嚴寒,鑽了個透心涼!看着張穩婆抱着的孩兒,竟然睜着兩只圓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又是一奇:“怎麽……怎麽就這麽快睜了眼?”
張穩婆心裏嘆息,這蘇興之夫妻滿心盼着個帶把的兒子,這下,又落空了心思,看這架勢還不知這孩兒以後的路數會怎麽樣呢?有心再為這孩子争一些初見父親的好印像,對着蘇興之說:“蘇掌櫃,這娃兒遍體生香,又是個一下地就睜眼,天生是個貴人的命!”
蘇興之哼哼哈哈了幾聲,便讓她抱了進去。
玉絹幾個也看了妹妹一眼,三人不敢多話,這弟弟變成了妹妹,爹娘的心裏哪能有歡喜的?
三歲的玉鳳道:“妹妹聽說遍體生香,是花仙子下凡?”嗤了一聲,轉身提起小短腿進了小跨院回了自己的屋子。
玉絹和玉梅手拉着手也悄悄退了下來,兩人前後腿一起進了小跨院的東廂房,玉梅年小只有一歲,玉絹年長年跟裏就到了五歲,玉鳳夾在中間不長不小恰是三歲的年齡。
蘇興之也無心看三姐妹離去,坐在椅上低頭暗嘆,等到張穩婆收拾幹淨了屋裏的污穢,這才出來道:“蘇掌櫃,郎中的藥真是雪裏送炭,母女平安,給你道個喜!”說着半蹲着福了一禮,蘇興之從袖裏拿出一兩銀子道:“煩張穩婆,得母女平安,一早說好的八錢銀子,而今因着你的善心,外加兩錢,算我額外的謝禮!”
張穩婆心裏喜不自勝,接了一兩銀子揣在懷裏,又說了些好話,只等洗三時再來一會,這一趟活兒便算完整。
郎中卻是個中年人也得了五百大錢,這郎中看着手裏的五百大錢,笑了笑,将其裝進腰間錢袋裏,也說了些恭喜的話,就離開了蘇家。
等到蘇興之送人轉回,忽然聽到一聲孩子的叫聲,這叫聲細如聲線,卻清析無比,他一陣心揪,不知出了什麽事,忙着走了幾步推了門進了屋子。
沒想到趙氏正将襁褓中的女兒往地下的一個木盆裏塞去,水深即刻就要淹沒了孩子的頭。
“你在做什麽?”
趙氏擡起小臉,臉上挂滿淚水:“相公,我的孩兒明明是個哥兒,怎麽生下來是個女娃,這不是我的孩兒,我的孩子兒定是被她殺了。還遍體生香,眼見就不是個妖孽?相公,不要攔着我,快讓我将她溺斃了!別到往後讓咱們家惹禍上身!”
蘇興之看着兩眼睜着毫不知危險的一個恁小人兒只望着自己,那一對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鑽進自己心裏,軟的只想要将她抱在懷裏。
幾步跨過去,從趙氏手裏抱起孩子道:“你瘋魔了不成,這是生生從你肚裏生出來的,是咱們親親的閨女,怎麽能下這樣的手!快快收了這心思!免得遭了報應!”
趙氏淚眼婆娑,轉身撲倒在床上,通哭不已。
心道:“前番生了三個女兒,都是順順利利,只這一個差點就把她命兒追走,遍體生香聞所未聞,這樣的奇事,怎麽會在自家出現!自己十月懷胎誰人不說是個哥兒,如今一場水中月,境中花看得自己失了希望,怎不叫人惱怒!”
蘇興之抱着懷中孩子,不知是眼花了還是心生不忍,竟然看到眼中孩子對着自己笑了笑。
不覺詫異。再看又覺是幻影。
蘇興之因着這孩子的異相,給她起名怡香,假了異字,勸說了趙氏好生将養下來。
自此,趙氏眼裏心裏見着小怡香便有些不喜,等到過了幾年終于生下個哥兒起名叫喜弟,着将心思全放在喜弟身上,對怡香的關照就越發的少了。
小怡香失了娘的疼愛,卻得到了她爹的憐惜,走哪都帶着她,避了趙氏的眼,誰知這小怡香到了六歲,卻對她說了一番話,奶聲奶氣,聽着讓人心軟如水:“爹爹教我習字吧,等習得好字,讀得好書,娘親就喜歡我了!”
蘇興之嘆道:“現下裏,你娘親也是疼你的!”
怡香搖頭道:“娘親喜歡弟弟,爹爹答應我麽?”
作者有話要說: 2015年第一篇文開坑,親愛的有興趣不妨收藏,支持下作者,坑品不錯,不要擔心會太監!文下的留言區還空着,不知道誰會成為第一位留言的乖寶寶,前五位會有小禮物奉送!不要錯過哦!!!
☆、前生事
蘇興之默了半天,連這樣小的人兒都看得出來趙氏對自己不好,想要學些東西引趙氏的注意,他又怎麽能不答應?
蘇興之小時家境善好,跟着一教書先生學過三年,那教書先生本是落地的秀才,對算學情有獨鐘,蘇興之跟着他算學學的更好,後來再做起布料生意,竟是得心應手,再加上識文斷字,為人處事不說圓滑也是精明處處有的,從趙氏生下這小怡香後,生意順風順水,他帶着她四處走動,又因小怡香粉團團一個小美人兒,長得玲珑乖巧,嘴兒又甜,叔叔伯伯叫的親熱竟得生生誇獎,根本就是蘇光之在生意場上的一份融化劑。生意不說十成十的成,竟也有七~八份,其中不泛有這小人兒的一份功勞!
小怡香得了應允,次日便跟着蘇興之開始學字習文,蘇興之暗道:“孩兒有這個心思,學有興頭,不如連着算學也一并教給她,妻子不喜歡這孩子,自己心裏清楚,只教她多學些技能,說不得以後她自己四處走動,再大些不妨出嫁到婆家,也有了處世的依傍,這麽想着走哪就帶着小怡香在身邊,緊了時間将所學盡數教給了怡香,沒成想這小怡香竟是十目成行,習的字比自己好過不知幾倍,左手可寫草書,右手可寫篆花小楷,一靜一動,相得益彰,讓蘇興之即興奮驚訝,又傷心難過!暗道怡香如是男兒,這樣天資就是來日得一個狀元,探花還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光陰似箭,九年晃然而過。
蘇家布料店已成了蘇家布莊,比十五年前大了兩三倍,城裏東西兩街還各開了分店。已是富戶的蘇興之從門裏出來,身後跟着妻子兒女,轉身道:“這次出去,多則三個月,少則兩個月必回來,回去吧!”
趙氏笑盈盈道:“老爺要記得妾說的話,一應用居都交給了貴兒,可不要省着,讓自己受了委屈!”
蘇興之點頭:“賢妻說的是!”轉而眼睛看向女兒中的一個穿着粉色百蝶通袖襖子,着一條月白挑線裙兒的人道:“怡香,我走之後,這城中幾個店裏的賬目都要着人對好了!等我回來!”
離着趙氏三步遠,一張如面桃花臉兒笑着道:“爹爹已交待了八回,不差這一回,女兒應了就是!”
趙氏聽着父女兩人說話,低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兒子,輕輕推了一把道:“去,讓你爹爹看看你準備了什麽好東西給他!”
蘇興之忙低了頭,笑着去看喜弟:“弟哥兒,拿來我看!”
喜弟不過七歲,多半長得像娘親,和蘇怡香最像,十分的俊俏,他回頭看了趙氏一眼,又轉過頭來将懷裏取出一方疊的方正的白鹿紙張開來遞給蘇興之。
蘇興之笑着看了上面的三個大字,正是喜弟的大名,蘇修文。看着這幾個字,再想起當年怡香小的時候寫的那幾筆,便沒有多說道:“好的很,以後再加把勁兒,苦學些,我兒會有個大好前程!”
喜弟咧嘴笑着轉頭去看趙氏,趙氏早從蘇興之的眼神裏看到黯然,心裏一時堵了一會氣,等到蘇興之離開,一家人轉回屋子。
趙氏對着蘇怡香道:“你恁得聰明,将你爹爹哄得着五不着六,将幾個店裏的賬本兒交在你手裏,你要這麽有用,不等我退了幾個店中掌櫃,讓你做去,可好?”
蘇怡香低頭道:“娘說的氣話,弟弟還小,可着心兒好好尋一個先生教他,過個兩年你再看,弟弟是不是比誰都要聰明!”
趙氏被蘇怡香軟軟頂了一句,說的是唯一兒子的事,趙氏說不出一句不是的話來,瞪了一眼道:“你回去吧!我看着你就想生氣!”
蘇怡香低頭應是,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看着天上幾片白雲,眼裏說不出的湧出一層霧,嘴角卻帶着些無奈的笑容。那雲一條條的,向前飄着,好似一陣風拂過,就分了岔子,成了兩條,一條慢慢飄,一條卻被風吹着向前去,轉眼就摔了後面的那一條,她眨了眨眼睛,她的心和人就如這飄浮的雲,落不到實處,不管是慢了快了,都是獨獨的一個。
當初自已被親生的母親差點溺死在木盆裏,要不是父親心生一絲憐惜,那時怕已是又死過一回。
雖說借了趙氏娘親的肚子重生,卻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可趙氏這份怨氣懷了十五年也沒出這肚子,可見自己有讓她多厭惡。
前世裏自己生在權宦世族之家,父親亦姓蘇名國玉,任當朝吏部尚書兼太子太傅,家母于氏,出自京城清貴世家于家,于家在朝為官不在少數,雖沒有一個高官在內,中流官宦卻遍布京城內外,讓人也不可小觑。
家父生有三子一女,大郎蘇炳,二郎蘇烨,三郎蘇正,父親給自己起名蘇香蓉,十五歲上嫁入鎮北候世子文珏為妻,一年後,皇上染病之機,三皇子逼宮,禍及蘇家,太子被逼一杯鸩酒喝下肚,蘇家亦被抄家,男子發配三千裏流放,女子沒入教坊。
文珏一反一年夫妻情分,将柳太師之女聘為平妻,一心想做齊人之福,她一人勢單力薄,眼看着一對新人入了洞房,她無心再與這樣背信棄義之人同床共枕,文珏帶着柳月茹三日回門之時,她帶着自己的貼身丫環蕊蓮和奶母龔媽離開了鎮北候府,半道上坐在馬車裏的她直覺得心悶氣短,還未曾說話,一口鮮血從口裏噴出!
這才知道她中了別人的道,這一腔恨意加上怒火攻心,再三吐血不止,終究飄零成泥……
想想一縷幽魂在陰間不肯輪回,雞叫之聲偶有聽來,她眼含清淚,無奈投身到這趙氏的肚中,沒成想,一下了地,就被趙氏要溺斃在木盆裏,這樣的結果合其慘忍,在水已漫到她小小人兒的脖子裏時,她想她又要死回陰間去了,不成想,這一世的父親适時入了産房,她只有兩眼望着蘇興之,期望他有個善心……還好,總是天不該亡她,蘇興之果然良善,救了她……
“咚”院子裏的大肚青花玉缸裏,一條紅錦鯉翻了個身兒,跳起又落下,将她的思量打醒!
将将轉身,二姐蘇玉鳳心災樂禍從小跨院裏出來,看着院中的蘇怡香,四個姐妹裏獨獨讓這叫香兒的人撥了頭籌,膚白賽雪,一雙兒杏眼如水中浸過帶着股兒說不清的靈秀氣韻,氣質寧靜常勾着一角笑意,同性之人也被她引得移不開眼去,更別提要是被街防四鄰見過的,更是目瞪口呆。
“你在這裏做什麽,看你眼含一泡淚,是不是還在生娘的氣?”
聲音不大卻能讓正屋裏正與弟哥兒說話的趙氏聽到。
趙氏遂支起了耳朵去聽。
院裏,蘇怡香道:“二姐,娘十月懷胎生了我,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兒,手心手背哪個重要,哪個不重要,娘的心裏明白,你這樣說,是要讓娘将我當成路上拾來的,人家抱來的嗎?當凡憑着本心做事,說什麽生娘的氣,都是你一廂情願。罷了,我還有賬要看,你且玩兒!”
玉鳳偷偷看了一眼正屋的門,有心再說兩句不好聽的,又怕娘親真的将她剛剛嘲笑妹妹的話讓趙氏生氣,便嘟了嘟嘴跟着蘇怡香回了跨院裏!
趙氏臉紅,活了三十幾歲,竟不如一個十五歲的女兒曉得懂理。
但她當年心結已經結成,就是不想着生氣也不由得自己,喜弟聞聽外面兩位姐姐的話,心裏想着四姐姐怡香,心裏如燭火點亮,睜着一雙孩童清徹的雙眼暗道:“二姐姐說話刻薄,四姐姐卻明事理,還為自己說話,自己也要使把力兒!”
至于怎麽使把力兒,他一個小孩兒還不知道怎麽着手。
看着低頭思量的娘親告了一聲,出了門,去了小跨院兒去見蘇怡香。
蘇怡香已是十五歲的年齡,此刻坐在黃花梨木的虎足長軟榻上,前面擺着一張長條同木的案桌,上面擺着幾本賬策,旁邊還放着幾本書,玉心的枕尺壓着一張雪白的宣紙,楊楊灑灑揮筆潑墨,喜弟掂着腳尖兒悄悄到了蘇怡香的身後看去,竟是一張水墨的牡丹,姿意展放,蘇怡香知道身邊站着喜弟,最後收功放筆,看着喜弟道:“弟弟找我有事?”
喜弟眼裏閃着羨慕的光:“四姐,我什麽時候才能與你一樣畫出這樣的畫來,寫出你那樣的字?”
蘇怡香道:“你想念書學畫兒?”
喜弟兩手交叉疊放在桌前,點了點頭。
蘇家如今錢糧不差,差的是一個入朝為官改變身份的機會。
若有子弟出仕為官,蘇家又能更進一大步。
“你若想學,這倒不難,每日裏先來我這裏教你幾個字,等尋到教你的西席,讓娘請進府來,為你啓萌,過個幾年,你再長大一些,能夠得到大儒親教,就好了!”
蘇修文眼睛放亮,看向蘇怡香道:“姐姐若能成全弟弟,弟弟自是要加倍努力!”
兩人說好了,蘇修文歡天喜地地出門去找趙氏。
☆、趙家郎
趙氏聽說自是又把蘇怡香的話想了想,便讓人開始在外尋找好的西席,教蘇修文啓萌。
日子過了半月,就到了端午節,家家戶戶包粽子,繡五毒荷包,門前插艾葉,戴五彩絲線編成的手鏈兒。
趙氏吩咐了家裏老小仆從,一起在廚房裏忙活。
蘇家四姐妹各自着了新衫兒,蘇玉絹已出嫁,蘇玉鳳着了一件桃紅竹葉兒青衫,蘇玉梅是一件杭白綢立領春衫兒,蘇怡香則是一件鵝黃春衫兒,三件顏色不同卻各配各人,蘇家三個美人兒齊齊站在趙氏在面前,趙氏心底裏說不出的歡愉,玉絹兒已出嫁,玉鳳兒挑三撿四,挨到了十九,還沒個婆家,等到上面兩個說了親事,這最小的一個女兒也正好到了說親的年齡,只在這四姐妹中,卻是蘇怡香最出挑,又因跟着蘇興之學了算學,又識文斷字兒,氣質靈秀,侃侃有大家氣息。
趙氏一時有有些不得意,讪讪地道:“好了,我都看見了,姐兒幾個都不錯!”
蘇玉鳳且知趙氏的心病,扣着葫蘆挖子兒道:“怡香,你看你,盡穿的是娘不喜歡的,這頭鉓兒也是,怎麽就只插了一支蝴蝶簪兒,小家寒氣的,娘你說是吧?”
趙氏很喜歡玉鳳的這點子,知道娘的心思:“你姐姐說的是,衣衫就算了,頭上再插朵春花兒!”
蘇怡香想着只不過一朵春花,卻能換回一家的溫馨,便讓趙氏身邊侍候的丫環米珠去院裏掐了一朵粉色梨花,別在了發間,蘇玉鳳看着一朵梨花壓在蘇怡香發間,不但沒有減色,反而更加讓她容色鮮麗,嘟着嘴道:“娘不得力,竟生的怡香都比我和姐姐長得好!太偏心了!”
趙氏聞言忽然就想起當初自己的肚子裏明明懷的是男兒,生下卻是個遍體生香的女孩兒,還曾說過這女孩子兒是個妖孽的話來,此時再聽到二女兒的言語,不由仔細看去。
蘇怡香知道這是趙氏的心病又犯了,為免尴尬,趙氏說出傷人的話來,蘇怡香道:“我還有些賬要看,不和娘姐姐說話兒了!”
從屋子裏出來,過了夾道,還沒走進小跨院兒,就聽到隔壁的院裏傳來說話聲。
蘇家布料莊臨着街面連着三闊的門面房,布料莊後面連着三進的大院兒,後院一進裏給了莊裏的掌櫃和小二住着再加着二進內宅的下仆住着,另在後巷裏開了家門,方便內宅人出沒,前面倒是閑少涉足。
這蘇家的院子隔牆裏住着一戶買水粉的人家,姓王,名賈,王賈有一個女兒給人家做個妾,聽這口音,想是王家的這位姑娘回門來了!
蘇怡香站在牆下聽了半天,有兩個小丫頭的聲音從牆那邊傳來。
“素日也就罷了,爺疼着姨奶奶不說一個月裏來個十會八會的也是有的,這些日子偏巧素紅那個通房竟是懷了身孕,一時的尾巴翹上了天,今兒個吃燕窩,明兒個要吃海參,吃菜要吃當天摘的,誰也不敢說個不字,廚房裏又得了老太太的話,全将她當祖宗供了起來,咱們的姨奶奶肚子沒貨,連爺也冷落了不少,這些日子都過了半個月,爺也沒進姨奶奶屋子一會!”
另一個道:“這大戶人家怎麽就是這樣,聽着都讓人害怕!那既是這樣,姑奶奶還要趕着回娘家,不是要讓人鑽了空子,我可聽說這位爺身邊還有兩房妾侍!”
前一個又道:“這不是沒着了,才回娘家的麽?”
蘇怡香聽了這裏再想聽一聽,牆那邊一聲斷喝:“你兩個在牆邊上做什麽,還不趕緊地回屋侍候太太和姑奶奶!”
又聽着嗦嗦的聲音響起,一陣兒便沒有音響。
蘇怡香回到了東廂房,躺在床上,暗道:“聽說這家的女兒進的是金陵城裏趙家的府,趙家老祖宗是大周開國皇帝的異姓結拜兄弟,等到開國皇帝坐上寶坐的那一天,趙家老祖宗便交了兵權,回家養鳥溜狗過起了閑人的日子,這麽幾代下來,趙家明裏看着跟個普通大戶人家沒什麽兩樣,暗底裏卻是每一代皇帝最信賴不過的忠臣心腹,這一代趙老爺生了兩個兒子,不知這王家的女兒被擡了給那一個做妾,聽着這是回娘家,讓娘家人給想辦法争寵來了!”
又想起前世裏,自己錦衣玉食,未出嫁時是尚書府的千金,出嫁後是鎮北候府的世子夫人,這樣的事看得多,聽得多,自己也親身經歷了一番,有命活沒命受,都是自找的,便不再想,在自己的屋子裏坐了半晌,實在無聊,想了想還是要出門去看看另外兩個鋪子順便看看街上少男少女們熱情似火的撩撥,也讓自己有些過端午節的興趣。這是前世裏想也不敢想的事,這一世裏就這麽輕而易舉辦成了!
給趙氏打了聲招呼,轉身換了一身男兒的裝束,去了後門。
蘇玉鳳蘇玉梅,并站在一起悄悄道:“天生就是個獨的,這會子正是端午,看什麽賬本兒,巡什麽鋪子,還不是想着要将爹爹的銀錢霸在自己的手裏,這事兒,娘可不能慣着她,到時候,心大的,也就沒咱什麽事兒了!”
蘇玉梅盯盯兒看着蘇怡香的背影,沉默不語暗裏有了思量!
蘇玉鳳勾着嘴角看到蘇玉梅眼睛裏的神色,不動聲色轉回了小跨院裏。
吱呀,守門的婆子将門打開,一腳跨出個門檻,蘇怡香的身後跟着的丫環名喚蘭芝,如今也換了身小厮的打扮,緊着道:“姑娘這是真要去布料莊嗎?”
蘇怡香嗯了一聲,其實她也不是非要在今兒個去巡什麽鋪子,就是被蘇玉鳳嗆的,不想在屋裏待!
三家布莊的賬早對了個完,掌櫃地小心對應也沒出什麽大事兒,蘇怡香站在巷裏,東張西望,一時沒了主意,到底是要應着蘭芝的話兒去逛街,還是老老實實去鋪子裏看看端午這日的行情!
就在此時,一匹青骢玉馬,從自己面前一閃而過,一陣清風徐來,撩起馬上坐着人的衣擺,玉飄起袍角卷成個春卷樣,忽地又開了,那馬上的人劍眉星目,白皮膚兒,下巴微翹,頭上一束紫冠玉簪斜插,束着一束黑發。一件杭白綢兒的長袍直綴,紮着箭袖兒,上面挑着金錢在日光裏灑下一片金碎。
蘭芝伸長了脖子往前看,嘴裏不住地驚嘆:“呀!這是哪家大戶的兒郎,竟生的如此俊隽!”
蘇怡香歪着脖子側身看着,眼裏滿是贊賞,實在是如蘭芝說的,俊隽非凡尤其隆鼻下棱角分明的紅唇格外誘人,鮮活異常,緊抿着不說話,也讓人挪不開眼,蘇怡香道:“這人嘴形長得好看!”
蘭芝笑眯着眼道:“要不,我上去問問?”
蘇怡香笑了笑,蘭芝看她笑臉可不正常,心知肚明捂住了嘴:“算我沒說還不行嗎?”
蘇怡香收起笑容,不置可否轉身看過去,那馬兒跑不了幾步,竟停在了隔壁賈家的門前。
門內開了半個扇兒,打裏頭出來一個守門的婆子,看到馬上的人,低頭彎腰便行了禮,馬上的人穩坐着,連馬也不下,指着門內不知在說着什麽?
那守門婆子,右手指着內門裏不知回應着什麽,片刻,進去,又一陣兒風似地卷出來,點頭哈腰,不一會從院裏擡出一頂青布小轎兒,轎邊兩個小丫環緊着碎步子跟着轎子轉了個方向,又看到那打馬的主兒掉轉了馬頭,跟在轎後,慢慢向着蘇怡香這邊回轉過來!
蘇怡香這會又把他看個清楚,真個是風神郎俊,如二郎神下凡,天的佛爺,真正兒的好看。
蘇怡香感覺到一股冷風犀利,如箭穿透的身體,冷不丁打個哆嗦,收起了目光,仿似無意間,掉轉個身子,慢慢往前行去。
自家的轎子正好迎在自己前頭,蘇怡香提起水藍色湖杭綢的直綴袍角,低了頭,将如柳腰肢兒一彎,進了轎內!
再轉過身來坐正了,就聽得轎夫的聲音:“姑娘這是先走那邊兒!”
蘇怡香道:“去東街!”
蘭芝走在轎邊上,正好跟在那前面來的轎兒後。
兩頂轎子忽閃閃就出了小巷。
一頂離開了群,向東走,一頂随在那青骢玉馬的身後,回了趙府。
蘭芝一張臉兒漲得通紅,走得路兒如喝了清酒,嘴裏喃喃道:“莫不是做了夢,怎就見着二郎神君!”
蘇怡香從轎窗裏伸出一截藕臂,揪着蘭芝的耳朵一下:“看你真的是在做夢,白日夢!”
蘭芝喜笑着對着窗裏的蘇怡香。
蘇怡香和蘭芝兩人說笑着,到了東街布莊門口,轎夫傾倒了轎子,蘇怡香從裏走出來,放眼看了看布莊上四個鎏金大字“蘇家布莊”
嘴角微微翹起,這是三年前父親開布莊之時,自己寫的四個大字,現在看來,因着手腕力道不夠,還是有些軟了,要是再加把力道,這字是頂頂的一個字,好!
提袍進了布莊,打眼四瞧,早有小二上前來,小聲道:“四爺請上二樓!”
蘇怡香擺了擺手道:“忙你的去,我自個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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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坊
小二卻行退了兩步應了聲是!就轉身侍候進門的客人了。
蘇怡香倒也不急,坐在櫃臺前,眯着眼兒,看架上的貨,往年裏,父親往南跑的多,三江绫的绫緞兒,雷州的葛布,蘇杭的綢子,妝花緞,宮緞,湘緞……有些緊俏的連禁庭後宮裏都眼紅的布料在這裏不說十匹二十匹的擺着,七~八匹卻也不在話下!
望了半天來往的客流,坐在廳裏一角喝着貴州産的雀舌,握着粉彩杯的手一圈圈轉着,看着雀舌在黃湯裏打着轉漸漸立起,等到喝了三杯茶和蘭芝道:“這裏也沒什麽看頭,咱們去西邊吧!”
西街的萬家巷,那是金陵城裏頂頂有名的商業一條街,有錢,有權的人都興在那兒買東西,蘭芝聽了拍手叫好,這東街的掌櫃姓彭,彭掌櫃也知道這位蘇家四爺,其實就是四姐兒的蘇怡香是蘇興之的心頭肉,在她眼裏想要揉一粒沙子,那是你壞了心腸,想要在賬面上動一根手指頭,蘇家這位四爺就甜甜對着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