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飛燕見那中年男子叫骁王為“阿承”,心內頓時有些明白這男子的身份了。聽到樂平公主說起過,骁王小時曾經被易名送到農戶家中代為養大的。她原以為只是普通的農戶人家,可是現在看來,這位中年男子卻是氣宇軒昂,絕非普通的農戶。
就在這時,骁王拉着飛燕道:“燕兒,你也随着叫阿大。”
飛燕也沒有多問,低頭施禮叫了聲:“見過阿大。”
那名男子見了倒是面露了滿意之色,說道:“快些院子吧。”
進了院子,便看見一個中年婦人正在一張葡萄架下的桌子上擺着飯菜,那婦人雖是上了年歲,卻是風韻猶存,看得出年輕時必定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她包着青布頭巾,插着一根烏木的發釵,一身青色細花的羅裙,雖然質樸卻是別有一番古韻。
見骁王與飛燕進來,她便笑彎了一雙眉眼:“承兒快帶你媳婦去洗手,阿娘做了你最愛吃的手撕骨肉。”
骁王笑着回頭又讓飛燕開口喚了阿娘,那婦人走過來,親切地拉過了飛燕的手道:“果真是個頂靈秀的,難怪承兒喜歡,到了這裏便是像在自己的家中一般,我們這小門戶倒是沒什麽規矩,若是有失禮的地方,還要多多包涵。”
飛燕連忙道:“哪裏,您們二老俱是長輩,倒是不必跟晚輩多禮。”
看着這院落不大,不過卻是布置得很是溫馨,房屋前的菜園田壟阡陌成行,初秋時節的瓜果墜滿了秧,吃飯的葡萄架下也是挂滿了成串的紫葡萄。在井旁有竹制的引管,壓着一旁的扶手便能将井水吸引上來。
因着仆役俱是留在了院門外,飛燕便自己手提着衣裙慢慢地蹲下,霍尊霆在一旁壓着扶手抽出細細的水流洗着雙手,接着流到一處小石窩裏再引流入不遠處的菜園瓜田裏。
這般精巧的機關設置真是別處也不多見的,卻不知是誰想出來的。
飛燕留意到那引水的機關的竹皮上有一處用小鐵烙印的一個“勝”的篆體字,若是不細心去看,便會被粗心地略過,她看着那篆體字,正在搓洗的手便略緩了緩。
骁王瞧見了她的遲疑,開口說道:“阿大叫端木生,不過本名乃是’端木勝宇‘。”
果真是他!端木勝宇乃是前朝有名的機關師,二十年前,大梁黃河以北大片幹旱,真是憑借着,端木大師精心設計的灌溉抽水裝置,才引來的地下井水,一解燃眉之急。
只是後來,這位大師就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無人尋覓到他的影蹤。沒想到他正值盛名卻隐居了起來,還竟然是霍尊霆的養父。
“當年阿大機緣巧合救了父皇一命,二人遂成莫逆之交。加之他們二老一直無子,八字硬朗,便将本王過繼到了他們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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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處綠蔭融融的世外之處,骁王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淨了手後,便拉着她坐到到了桌旁。
端木氏做出的飯菜自然比不得宮宴侯府的精致,但是味道卻是出奇的好,那南瓜羹裏的河蝦都是被細細地剝了殼,再與南瓜一起熬炖的,可以想象做菜之人花費的心思。還有那盤清炒豆幹也是,乍一看平淡無奇,可是夾起一塊咬上一口卻發現裏面竟是塞了鹵過的肉粒,,再細細一嚼,滿口異香。可是說桌上的每一道菜肴,都是尋常的青菜肉類,可是經過這番精心巧手的烹制,竟是将每道食材的鮮味充分的提煉出來,讓食者恨不得能吞下舌頭。
飛燕其實從成禮的前幾天便是食欲有些不振,過了王府更是沒了胃口,可是今兒在這只有一面之緣的老夫妻家中,卻是吃得有些收不住口,竟是接連食了兩碗粟米飯。
骁王吃得也很豪放,不大一會,額角便冒了一層細汗,那端木氏見了,便伸手拿着白巾,替他擦拭着汗珠,嘴裏說道:“又不是等着去操練你的那群大頭兵,吃得倒是慢些,看得旁人都跟你一起流汗。”
骁王倒是吃得略緩了緩,可是不一會又是風卷殘雲,看着端木氏笑着直搖頭。
一時間,飯桌上倒是少了食不言的忌諱,養父子二人喝着地瓜釀制的泛着泡沫的燒酒,天南海北的高談闊論着,端木氏則關心着尉遲飛燕的湯湯水水,不時地替她夾菜添羹。
這樣的情形,對于飛燕來說是極其陌生的,她自幼喪母,便是少了些女性長輩的關懷,後來家裏遭逢了變故,與叔伯相聚後,也是她照拂着一家大小多了些,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知該如何言語應對,便是謝過了端木氏,食了飯,便幫着她将碗筷一應都送到了廚房,又将那需要刷洗的碗筷放到那接水的小石窩裏刷洗了起來。
端木氏聽說這阿承新娶的乃是以前尉遲将軍的千金,原本還擔心着阿承貿然将她領到着普通的莊院裏,她會略有些不适應這小門戶裏的飲食,沒想到她竟是毫無那些貴門嫡女的嬌氣,就連收拾碗筷洗刷的架勢看上去也甚是娴熟,看來也是被苦楚歷練過的孩子。
一時間竟是好感倍增。待得二人一起将碗筷收拾幹淨後,端木氏便拉着她入了內宅,從書桌上取出了一只木匣子,打開後呈到了飛燕的眼前:“想必宮裏面的賞賜不少,阿娘也是沒有什麽好拿出手的頭面首飾來班門弄斧,便是将這本菜譜贈與你,淮南的節氣與京城不同,眼看着過幾個月便要入冬,那裏陰冷潮濕,你與承兒二人到了那裏要注意身子骨,我聽承兒說起你體弱寒氣重,便拟寫了些驅寒健體的食譜,但盼着你好好将養。除此之外,還有一本制造奇巧玩意的書冊,也不是什麽出奇的東西,你若是看着用得上,喚來工匠去依着圖樣制作便好。”
飛燕接過這倆冊子書,雖然不是金銀相贈,但是看着那食譜未幹的墨痕,倒是先前精心準備了幾個日夜的,其中的心意竟是比沈皇後那些個特供的頭面首飾要來得貴重些,不由得心裏一熱。便是謝過鄭重地收了下來。
眼看着日頭要垂下了,骁王才辭別了養父母,上馬車回轉了京城。
飛燕原是認為這骁王乃是個十足陰險之人,可是今日在那農莊裏卻是見識到了他的另一面,倒是比在宮中與沈皇後冰冷相對時,要來得鮮活生動得多……在農莊裏食得太飽足,回京的路上甚是漫長,加上也飲了些地瓜酒,飛燕不覺困意上湧,也不知什麽時候,便是在颠簸的馬車裏睡熟了過去。
知道覺得身子似乎被抱了起來,才困乏地半睜開眼,才發現骁王已經抱着自己回到了王府的新房中。見飛燕睜開了眼,邊幫她脫鞋便說道:“若是困了接着再睡會兒。”
若是擱在清晨,與骁王這般親近的接觸,絕對會讓飛燕産生些微的抵觸之情,可是農莊一游後,不知是不是那普通農戶裏祥和融洽的氣氛感染,還是那一碗的地瓜老酒猶在發酵,竟是覺得這霍尊霆似乎少了些咄咄逼人的戾氣,讓人松懈下了些許的警惕之心,這幾日裏的緊繃一下子松垮下來,疲憊便潮水般地蔓延了上來,便懶懶地躺在了床上,任憑着骁王替她除了鞋襪,然後縮腳伸到了被裏,翻個身兒,繼續睡了過去。
骁王也脫了鞋子上了床,胳膊支着頭顱,寵溺地看着不一會便睡了過去的小女子,輕輕地在她散落的長發上印下了一吻,如今肖想了許久的佳人,正吐氣若蘭,鬓雲亂灑地睡在自己的身旁,微微松懈的衣領內,酥胸半掩,當真是帳中窈窕,幽夢惹人憐……若是依着他的本心,昨夜就該盡解了衣衫,極盡男兒的本能行事,且使了手段讓她嬌聲婉轉,啜泣得失了音兒。
怎奈還未使了雷霆之勢,竟是看到了佳人腮邊的清淚,當真是立刻軟了心腸,憐她昨日驟然聽聞了自己的身份被識破,心智一時惶然,便略緩了下來,且僵忍了一宿。
她只當自己昨日早早便睡了,豈知他擁着滿懷的軟玉,也不能盡了興的疼愛便是徹夜都未眠。
好不容易熬到她睡熟了,想着偷香竊玉,嘗一嘗滿口鮮嫩玉脂,未曾想還未及解了焦渴,又被佳人打了一個清脆的嘴巴。當下便是毫不可惜地攻城陷陣,手指倒是盡嘗了渴望已久的嫩滑……
嘴唇在她的香腮旁輕輕拂過,骁王知道,自己這輩子的耐心俱是都用盡在了這燕兒的身上了。
她定然不知,自己的确是身中了劇毒,多年以來藥石枉然。
再讓她緩和上幾日,不過,他的耐心與堅忍實在是所剩無多,總是要徹底地占有了這思慕已久的女子,在她的身上徹底地烙下屬于自己的印跡與氣息,才可一解那相思之毒……
卷三:淮南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