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待得骁王終于起身時,屋內的帷幔裏靜默了好久,只聽飛燕低語道:“睡得糊塗了,一時忘了已經身在王府,還請骁王恕罪。”
骁王似乎起身了,說道:“既然是睡糊塗了,何罪之有?只是這伸手打人的毛病倒是要改……”
待得屋內終于傳來骁王喚人的聲音,婆子侍女才捧着銅盆妝盒魚貫進入。骁王先梳洗完畢,先行出了房後,新婦才從放下的帷幔裏出來,臉上的紅潮未褪,胸前睡衣的帶子也是系得不成章法。
昨日骁王親自将這側妃抱入門裏的情形,王府裏的侍女婆子們都是看在了眼中的,心知這位側妃乃是骁王正得寵的,服侍起來也是格外的用心。
飛燕乃是一個人嫁過來了,兩個随侍的丫鬟都沒有帶,身邊也只有寶珠一人是相熟的。她微嘆了口氣,心知骁王乃是故意而為之。這一夜裏有半宿是輾轉不得入眠的。如今自己已經是身陷王府,以前倒是把以後從王府脫身的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說起來,這骁王對待女人的脾氣倒是頂好的,雖然自己幾次氣極沖着他動了手,可是他卻從來沒有碰觸過自己半根手指頭,可是凡事都是有限度的,他到底是說慣了上風的皇子,此時許是興頭上倒是能忍個一二,可若是過了勁兒,哪裏不會圖算後賬?以後這骁王一逞口舌雄風的事情恐怕是少不得了,且咬着牙忍耐着一二,倒是不能如今晨那般無狀了,那一巴掌之後……他的手竟是……入了胫衣之內,想到這,便是大腿在隐隐地打着顫,男人若是折騰起女人來,竟是這般多的手段……
飛燕原先只當這側妃有自己的獨院,骁王只是晚上入寝時過來,哪裏想到吃早飯時,竟是兩人一同在客廳用餐。
王府的早餐倒是簡單得很,油炸了的薄餅輕輕一咬帶着麥子的清香,一個小木桶裝的小磨豆腐腦,專門用雞蛋調和着蝦醬做了鹵汁澆在上面,還有各色的圍碟小菜。
飛燕心裏存着火,這樣清淡的早餐倒甚是爽口。骁王吃得倒是快,明顯是在軍營裏呆過的習慣,待他吃完後,便在一旁悠哉地看着飛燕用早餐。新入府的側妃被他拿眼兒一過,略有些吃不下,可是骁王卻說道:“多吃些吧,一會入了宮見母後,也不知一時能不能得見,要等上一會,只怕會誤了午餐,早上倒是要多吃些才好。”
其實飛燕也一早猜到這皇後是不大待見骁王的,只是沒有想到竟是将不悅已經擺在了明面兒上,就連見面等候也要故意地延遲上一會,且不說為人母的慈愛,就算是身為皇後也是短少了些應有的大氣的,當下便是若有所思慢慢地喝着。
骁王卻在一旁笑了道:“莫要擔心,我們後天便要啓程去淮南了,以後倒是少了請安的周折。魏總管已經一早便出發了,那裏的宅院撿了現成的,買下了前朝大儒王亞之的故居,他先整理出個樣子,到了那你若是不對心,再慢慢地布置……”
見飛燕終于停了玉箸不再用了,骁王才站起了身,命着侍女備出進宮的衣裳,準備着入宮。
沒想到剛出門,便看見一匹馬疾馳而來,翻身下馬的卻不是別人,而是窦勇窦将軍。那窦勇下了馬後便長跪不起,對骁王說道:“二殿下,您不是一早便答應了末将去杭州任提督嗎?末将是有些等不下去,您要知道,那婆娘是帶了大堆的金銀走的,去了那等小地方,可是不愁改嫁,若是再晚去些,恐怕是連野崽子都要生出來了……”
話說了一半,見飛燕從府門裏走出回來,那窦勇才急急地收了口,可是健壯的胸膛還是一鼓一鼓的,可見心情的急迫。
飛燕方才在門內便聽到了窦勇嚷嚷的大嗓門,聽到了他說要去江南便是心念一動,一下子明白他所為何了。只是這窦勇明明是有了新歡,又同意與隆珍和離,為何還是不肯對隆珍放手?早知如此又是何必當初呢?
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江南的路途遙遠,恐怕她還沒到地方,你急什麽,倒是沉住些氣,總歸是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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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骁王您當初才跟末将說,若是要女人上心,且要給她弄些敵手,方能顯出對她曾經的好處,可是我這敵手倒是弄進了府門,她那邊卻是跑了,您又說大丈夫得表現的灑脫些,才能讓她明白自己到底是錯過了什麽,可是末将剛一撒手,她便兔子似的,行李細軟備得妥貼,撒腿便跑得沒了影……殿下,您……到底是哪頭的?”
被個屠戶質疑了禮賢下士之心,骁王的面色沉了下來,低聲喝道:“自己會錯了意,倒是要惱了誰?哪個讓你新娶個小妾入門了?便是逢場作戲虛晃一槍都是不懂?如今自己留不住女子,倒在本王的府門前大呼小叫,我看那提督你也是甭做了,幹脆去地方當個總兵去吧!”
那窦勇聞言倒是面上一喜,熊似的爬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便歡天喜地地卸去朝中的一品大員,去做那地方的從二品去了。
待到窦勇走了,骁王才上了馬車,與飛燕并坐在了一處。飛燕低聲問道:“那窦将軍可是要去找隆珍?”
骁王悠哉地說道:“他在王府門前無狀,罰他去地方歷練下脾性,至于到了那,他要做什麽,本王也是鞭長莫及啊!”
這一句話,是堵住了飛燕有心替隆珍求情的話。不過方才因為這窦勇的關系,飛燕倒是自己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推個八九不離十,沒想到那窦勇納娶小妾,傷透了隆珍的心,竟是骁王在背後出的主意。可剛想到這,骁王便開口道:“窦将軍倒是愛極了隆家的這位侯府小姐,就是總有些自慚形穢,覺得這女子不怎麽愛他,一日酒後問起了本王,本王便是随口說了句給些醋意看看能不能生出些愛意來,誰知他竟是一路辦得如此的荒唐,當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飛燕微微皺眉,這些個男子酒後随口的胡說,倒是幾許的無辜女子平添了多少的煩憂……骁王倒是看出了她的不快,拉着她的手道:“不過經了樊将軍這一家事,本王倒是懂了一樣,若是有心儀的女子,倒是不要學什麽君子大度放手,一旦是得了手兒,便是要牢牢地握住,捂在自己的手心兒裏。”
說完,那嘴角便又浮上一抹意味深長的壞笑。飛燕微微撇過頭不再看他,心裏替遠在南邊的隆珍隐隐地擔憂的同時,也心知骁王那話便是說給她聽的。
就在這時,骁王将她摟在了懷裏,朝着那嫣紅的嘴唇便是吻了又吻,往身下一摸,倒是略覺遺憾低聲道:“白日短缺了胫衣倒是不方便,今晚燕兒撿了短小的穿給本王看可好?”
“……”
不大一會,馬車便是來到了宮中,果然是如骁王所料,他們在宮外侯了許久,那沈皇後也不見傳喚。
宮門外值守的太監倒是懂事,搬了兩把椅子,撿了陰涼的地方讓骁王與側王妃坐下。骁王看看一旁的飛燕,只見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坐姿儀态讓人無從挑剔,倒是嚴守着宮裏的規矩,靜靜坐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未曾動過,這等大家閨秀的儀态,便是從小熏陶出來的,雖然在白露山風餐露宿了幾年,也是更改不掉的。
就在這時,太子倒是從皇後的宮裏出來了,将骁王坐在一旁,便笑着說道:“母後因着要是交代,便是耽擱了些時間,二弟倒是沒有等急了吧?”
骁王笑道:“也是沒有什麽要緊的,只是趕着去淮南前,給母後請安,略盡兒子的孝道罷了。”
太子笑了笑:“父皇也是,竟是要二弟這般的匆忙,剛剛納了側妃,還未及休養幾日,便要去淮南,就連我這當大哥的大婚都是趕不上參加了。”
骁王連忙鞠禮道:“太子的婚事,雖然不能親去道賀,不過這恭賀的厚禮可是一早便備下了的,只是淮南最近匪患頻繁,海上也有海盜劫掠南北貨資,父王體恤百姓憂患,便命臣弟前去剿匪平亂,一時耽誤不得。”
太子聞言眯了下眼:“原來是這樣,父王對你還有旁的交代嗎?”
骁王恭謹地答道:“還命臣弟以後做事不可妄自尊大,需知臣弟的頭上始終都是有父皇與太子的,便是要在淮南好好的修身養性,靜思自己以前的無狀……”
太子聞言又是笑了笑,寬慰了他的二弟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就在這時,宮裏終于有人傳骁王與側王妃入宮請安了。
當飛燕低頭随着骁王入了寝宮時,只見那皇後新收了一只小貓,正指揮着宮女抱着小貓,她正親自用一把玉梳給這白毛的波斯貓梳理長毛呢。
瞟見了骁王與側王妃請安,便是揮了揮手道:“起來吧,又不是迎娶正妃,你一人入宮即可,倒是不必帶着妾室親自入宮來請安,不然以後開了王府廣納妻妾,你們哥仨見天兒的往本宮這裏領,本宮倒是一刻的清閑都沒有了。”
明明是這沈後在成禮之前,傳來的口谕,讓骁王成禮第二日領着新婦入宮,可是此刻卻是渾忘了似的不認賬,一副不厭其煩的模樣。
骁王倒是沒跟母後頂嘴,恭敬地低頭道:“兒臣不懂事,竟是忘了父王又納了幾個妃子,幾乎每夜都有新人承寵,想必各個都要第二日一早來給母後請安的,這幾日可是累壞了母後……”
就在這時,許是皇後手勁太大,那貓兒吃不住痛,竟是“喵——”一聲慘叫,掙脫了宮女的手,照着皇後的手上便是撓了一下。
那抱貓的宮女吓得渾身一抖,連忙跪地向皇後請罪告饒。
沈皇後低頭蹙眉看了看手上的血痕,冷聲道:“這等不識好歹的畜生倒是不必留了,提到宮外勒死!這宮女也是沒有心肝的,竟是連個貓都抱不住……來人,拖出去杖斃了!”
皇後的話音未落,便來了幾個粗壯的太監,将那宮女與貓俱是拖領了出去。那宮女還想出聲告饒,卻被堵了嘴,便被迅速拖走了。
骁王倒是若無其事,悠哉地坐在椅子上,興味十足地欣賞着一旁花架上新開的玉蘭花……
飛燕倒是緩緩地吸了口氣,這二人哪裏是母子?分明是前世沒有算清了賬目的冤家!皇室的媳婦不好當,這皇室的妾室更是難上加難,但願這骁王不要走錯棋步,不然她如今上了他的賊船,便是要一同葬身在汪洋之中,屍骨無存。
從皇後的宮中出來,本以為是要回王府的,可是沒成想馬車卻是一路出了京門口,一路來到了京郊。飛燕撩起簾子望了望窗外的景色,不解地問道:“殿下這是要去哪?”
骁王半靠車廂裏,手裏把玩着兩顆碧綠的玉核桃,面色略陰沉,倒不似在宮裏那般的惬意,半閉着眼兒說:“已經過了晌午,帶燕兒去吃些好的。”
說是吃好的,卻并不是去了名家酒樓,反而是在一戶莊院門前停了下來,骁王跳下了馬車,伸手扶着飛燕下了馬車。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魁梧,臉膛黝黑的中年男子站在了院門前,雖是一身粗布的農戶打扮,可是那挺直的身板卻是有種說不出的氣質,倒是像位隐居山野間的隐士,看見骁王下了馬車,那中年男子便朗聲笑道:“承兒,你可算是到了,你阿娘已經燒好了一桌的酒菜,開了陳年的老酒壇,你若不來,你阿娘可是不讓我動筷啊!”
骁王這時終于臉上露出了些笑意,開口叫到:‘阿大,我領着新媳婦來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