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玉樹臨風”。
然而,當大雅再次定神看時,顯然吃了一驚。原來這個人雖然稱得上十足英俊,卻顯然并不健康,尤其是在那雙隐隐光華的眸子下:那雙眼睛,竟然像是郁積着傷後的瘀血,現出一種暗紅的顏色,而且那張臉也似乎過于蒼白,這些似乎與他高大偉昂的身軀,顯得有些不稱,然而卻自有其威儀之一面。
大雅一看之下,禁不住心頭為之一震,他雖然不能站起來,卻也防備着對方的出手,兩只手掌交錯着往胸前一抱,以便待機出手。
藍衣人鼻子輕輕哼了一聲,對于面前的這個啞巴并不曾放在心上。藍衣人道:“你先閃開來,讓我看看他的傷勢要不要緊。”
大雅聆聽之下,一雙眸子只是骨碌碌在眶子裏打轉,卻沒有遵言讓開,顯然對這個陌生人還有些放心不過,生怕他會對主人出手加害。
藍衣人冷冷一笑,即不再與他廢話,當下足步跨動,緩緩步近。
大雅頓時大為緊張,猛地向對方一連劈出兩掌。他所施展的是劈空掌,雖然礙于下體氣血不通,只有一半功力,可是卻也不可輕視,一般人卻也是萬萬當受不起。無如藍衣人顯然大有來頭,武功之高,斷非當前這個啞童所能窺其堂奧。
此時,大雅雖然運施功力,一連劈出了兩掌,無如對方卻像是毫無知覺,甚至于連他身上的那襲藍色長衣也不曾輕輕地飄動一下。
大雅一驚之下,又待第二次聚積力道向對方出手,這一次倒是不勞他費心,顯然對方已向他出手了,其實對方藍衣人壓根兒連手也不曾擡動一下,他只是徐徐地前進着,卻由他前進的身勢裏,傳過來一種有異尋常的力道來,大雅迎當下,整個上身都不禁被逼得向後方倒卧下來。随着藍衣人前跨的腳步,這種力道更形加劇,直到大雅直直地睡平不再移動為止。
藍衣人已來在吳明的身前,後者顯然仍在昏迷之中,他緩緩彎下身子來,先翻看了一下後者雙眼,再把持了一下他的脈門,臉上表情益見深沉。
側過頭來,大雅正在注視着他。
“你坐起來,我有話跟你說。”藍衣人慢條斯理他說着,話聲一落,大雅立刻就覺出先前所遭遇的壓力頓時為之消失,他本能地也就随着對方的話坐了起來。
“你不必驚怕,”藍衣人冷冷地道:“我若是有心向你們出手,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只怕你們無能敵擋,早就沒命了。你主人傷勢很重,如果我不救他,只怕他性命不保。”
大雅一驚之下,臉上顯現出一片費解神色。
藍衣人道:“我可以告訴你,你主人身上受有厲害掌傷,此刻傷勢已然發作,你可知道此事?”
大雅想了想,忽然明白過來,當下翻身撲地,直向着藍衣人連連叩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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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衣人淩笑道:“你這個奴才也有想通的時候,且退開一旁,看看你主人有這個造化沒有?”
大雅點點頭不再多疑,移身一旁。
藍衣人探出一只手,緩緩觸向吳明頂門,忽然掌勢一振,随着這一振之勢,吳明倏地睜開了眼睛,驀地坐了起來。
藍衣人本能地後退一步,卻見吳明身子晃了一下,霍地站了起來,原來他經過方才自室頂下落一震之力,雖然使掌傷因而觸發,卻因此将無憂公主朱翠的點穴手法自行解開。
雙方一照面,吳明一連打了幾個踉跄,才把身子定住,他一身武功得自不樂幫三位幫主傳授,畢竟不同一般,雖說是身上中有足以致命的掌傷,但在未能致死之前,卻端的不可輕視。
“你是什麽人?怎麽會來到這裏?”一面說時,吳明暗聚真力,強自把背後掌傷處附近幾處穴路強行護住,不令像似含有毒質的熱氣四下擴散。
藍衣人似乎早已料到對方之不甘雌服,有心與對方一較身手,便冷言道:“你先不要管我是誰,我對你總算沒有惡意,而且我知道你身上中有曹羽的‘金豹掌’力,此刻已然發作,以你內功,雖然勉強可以把掌上特有的毒惡控制住,但是這種傷勢一經發作,卻非功力所能制止,一旦發作,便有性命之憂。”
“哼!”吳明瞪大了眼睛道:“你怎會知道得這麽清楚?莫非你是曹羽派來的說客?哼哼……我只不過一時不察為他掌力所傷。”一面說吳明霍地退後了幾步,一雙眸子骨碌碌直在藍衣人身上打轉不已。
藍衣人冷笑道:“你先不必問我是不是曹羽的說客,總之姓曹的加諸在你身上的這種掌傷,湊巧我有方法醫治,換句話說,也只有我才能救你活命,否則你在十二個時辰之後,必然傷勢大發而死,如果你願意死,我倒也無話可說了。”
吳明在他說話之時,早已一面運功調息,自信足可放手與對方一搏,而且他早已看見石門洞開,如能将對方制服手下,即可逃出洞外。當下冷笑一聲道:“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所說的話?”
藍衣人道:“因為你非信不可,如果我不救你,你根本就活不過未來的十二個時辰。”
吳明在對方說話時,固然早已蓄勢以待,卻也暗中把對方觀察得十分清楚,僅僅由對方神态器字上看來,已可斷定絕非易與之輩,心中不禁留下了十分仔細。
“哼!”吳明向前跨出一步:“也許你說的是真的,但是我這個人生來的一副怪脾氣,一生只信服比我強的人,如果你的功夫勝得過我,叫我幹什麽我都願意,要是勝不過我,嘿嘿……”
藍衣人臉上現出一抹微笑,卻沒有說什麽。
吳明頓了一下,接下去道:“那麽,你也就用不着來擔心我的命了,還是擔心你自己的命吧!”
藍衣人冷冷一笑,微微點頭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我久仰不樂幫武功天下知名,那就請教了。”話聲一落,雙拳微抱,那一雙湛湛眸子,瞬也不瞬直向吳明逼視過來。
吳明已經感覺出傳自對方體魄的淩人氣機,心中暗自吃驚,一時大生警惕。他一面運功調息,将內力集中丹田,卻十分懷疑地打量着對方道:“足下顯然具有武林罕見的身手,想來不是無名之輩,請教大名上下怎麽稱呼?”
藍衣人冷森森的道:“何必多問,只管放招過來就是。”
吳明“哼”了一聲道:“好!”
藍衣人道:“不樂幫武功,被稱為江湖失傳之絕技,足下既然身當‘特使’之任,又是三位幫主所調教出來的唯一傳人,想來必然已得真傳,何妨施展出來,看看我是否當得?”
吳明冷笑道:“那要看看你是否有這個本事,不樂幫秘功雖有,卻也不能随便出手。”
藍衣人道:“我候教了!”
話聲乍落,只聽見“呼”的疾風聲響。只見他身上那襲藍色緞質長衣,倏地漲滿了氣機,活像是吹滿了氣的羊皮筏子那個樣,下擺兩側更像是被強力的風那樣狂飄起來,只此一斑,已足可見其驚人的功力。
吳明鼻子裏哼了一聲,整個身子在這一霎也慢慢地蹲了下來,他雙手平攤着向兩側分開來,卻有一連串密集的骨節響聲出自他軀體各處骨節。
四只眸子像是在這一剎那間,已緊緊互相吸住。
吳明左足向側方踏出了半個圈子,右手卻斜着由肩頭緩緩遞出,擺出了個“沙鷗別羽”
的架式。
藍衣人冷笑道:“幻自‘大千門’的‘四禽式’,已不足取勝,你還是另外再換一種玩玩吧。”
吳明臉上頓時一驚,倏地收回架式,身子往左翻出雙手下沉着,幾乎已抄近地面上,眼看着即是一式騰身掠起的疾進毒招。
偏偏又為藍衣人看出了來處破綻。藍衣人又道:“嬰喜氏的‘燕子出巢’,不施也罷!”
吳明怒睜雙目道:“不錯,就是嬰喜的燕子出巢,你可有破解之法嗎?”
“哼哼!”藍衣人冷冷笑道:“信不信由你,這個招式在我十二歲随‘大方山人’習技時,已經學過了,當年山人指引,破此法不難,只出指天地而已。”
吳明一驚之下,立刻還原站好。“啊,這麽說來,你是出自‘南普陀’大方老人門下了,失敬,失敬!”
藍衣人搖搖頭,又點點頭,卻是未置可否。
吳明眉頭微蹙,心忖着:莫怪對方這等傲氣,敢情是出自南普陀大方山人門下,久聞大方老人十數年前已坐化普陀,其功力過人處在于“沉寂”,這一門武功,當年三位師尊中之高立曾有詳細說明,并也有應對之策。心中暗喜,遂即冷笑一聲,重新拉開了另一架式。他的身子是那麽無依地斜斜站着,上身緩緩向前伏,右手二指鷹啄般地彎曲向外遞出。
這一招似乎立刻提起了藍衣人的興趣。
“對了!”藍衣人眸子裏散發出仇焰:“這才是你們不樂幫的不傳之秘,只是倒也不是開天辟地的新招,依我看,大概是白鶴高立老頭的傑作,哼哼!這老兒慣以旁取百家之長,略加幻化,即收入于他的百寶囊內,就拿你這一手來說,就有偷取‘黑狐董氏’門中絕技之嫌。”
在他說話時,吳明早已按捺不住,尤其是對方竟然口稱大師伯高立為“老兒”,已是令他難以忍受,卻又涉及大師伯有竊取旁門絕技之嫌,正是“斯可忍孰不可忍”。
藍衣人話聲未了,吳明已先行發難,即見他腳下一個墊步,已縱身上前,右手夾着大股勁風,迎面一掌直向藍衣人臉上劈來。
藍衣人似乎對于他的招式變化十分注意,一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對方,這時見對方掌式來到,左手忽然擡起,不意吳明這式出手卻是詭異多變,霍地向下一沉,兩只手指活似一雙鋼鈎直取藍衣人乳下“期門”穴道。這一手既快又準,加上吳明精湛的內勁指力,不要說真的為他點中了穴門,就只是為他指尖上的內力掃中一下,也是非同小可。
奈何,藍衣人此番而來,正是滿腹心機,決計“以身試招”而來,對方的出手,其實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冷峻的臉上,像是微微含蓄着一些“得計”的喜悅,即見他身形忽然一長,兩只手恰當其時地忽然擡了起來,一上一下輕輕向外一送,吳明一雙腳步霍地打了一個踉跄,向外一連蕩出了三步,才行站穩。
一瞬間,吳明臉上充滿忿怒,更多的疑惑困繞着他。“你,這一式招法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沒有人教給我!”藍衣人含着一些微笑道:“是我自己化解出來的!”
“那是不可能的!”吳明道:“不樂幫的絕技,至今還沒有傳到江湖,你怎麽會研究出破解的方法?”
藍衣人冷森森地道:“那是我的秘密,吳明!”
吳明又是一怔:“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可是立刻他就明白過來:“哦,是朱翠告訴你的?”
“不錯!”藍衣人冷笑道:“不樂幫武功既深又博,你又何必藏拙,我等着你的,再出招吧!”
吳明剔了一下濃眉,有些疑惑地道:“你口口聲聲要我施展不樂幫絕技,莫非你存有什麽用心?”
藍衣人心中微微一驚,卻是表面上絲毫不露形跡。聆聽之下,他冷哂道:“我确是存有用心,因為這個天底下的武術絕學,只有很少門派的武功我還不曾見識過,不樂幫的武功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你想見識一下?”吳明冷笑着搖搖頭:“不,由你出手看來,你不像是第一次見識過本門的武功,莫非你以前……”
藍衣人冷哂道:“我雖不是貴門出身,卻聽說過江湖上的傳說,因為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活着的人曾經領教過貴門武功精髓。”
吳明剎那間臉上現出了殺機。“你說得不錯,”他足下不自覺地已跨前兩步:“你不是要見識我不樂幫的絕技麽?我倒可以答應你,只是當你見過後,只怕也不能例外,你不後悔麽?”
藍衣人緊緊咬了一下牙,喃喃道:“我不後悔,只要你自信能勝過我。”
吳明哼了一聲,點點頭:“你這個人倒是一條少見的好漢子,要是易地而處,我們或可深交一下。”
才說到此,卻為藍衣人諱莫如深的一串笑聲所打斷:“廢話少說,快出招吧,久聞貴門三位幫主以一套‘醉金烏’手法行遍天下無敵手。”
吳明一驚道:“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哼哼!莫非你想試試這套功夫麽?”
藍衣人冷冷地道:“夢寐以求。”
吳明點點頭道:“好,我就成全你,也叫你好好開開眼,只是我可以确定的告訴你,這套‘醉金烏’招法,為昔日金烏門祖師雲中玉于大漠酒醉斜陽時,無師自通,感天而悟,其微妙處,絕非你可想象,而且招式之中,有淩厲的殺着,每一招都足以致人于死命,哼哼!
只怕我這套招法還未曾施展一半,你已橫屍當地了。”
藍衣人表情異常沉重,也許正因為他當年曾在這套招法下死裏逃生,由于如此,他才不以為對方所說有絲毫的誇大之詞。事實上吳明之所以這麽說,也因為他斷定了對方的萬無活理,否則這是他本門的隐私,萬不會在一陌生人面前提起。
“就算我心甘求死吧!”藍衣人冷峭地看着對方道:“把你們這套至今仍不為外界所知的罕世絕技施展出來吧。”
“好,我成全你就是。”
話聲出口,吳明身子半側着,邯鄲學步似地已邁出了兩步,藍衣人一雙眸子睜得滾圓滾圓。
驀地吳明身子打了個旋風,只見他雙手高舉,交叉着自頭頂盤過,石室裏猝然間起了一陣狂風,那種氣象,真有飛沙走石之威。吳明那張臉,在施展此一震驚武林、足傲江湖的本門不傳絕技時,一霎間漲得血也似的紅。
敢情這“醉金烏”招法,正如吳明所說,乃昔年雲中玉酒醉大漠,目睹日落大漠,遠方之海市蜃樓,忽發奇想而創出妙絕乾坤之九式奇招,當日雲中玉酒飲薄醉,氣血滿湧丹田,他無意創始時,正巧将功力發揮無遺,這一連九式出手,全系只出不入,只攻不守的殺着,設非有十年洗骨易髓之深湛內功,根本就無能施展。
眼前吳明一經展出,正是集全身功力于一傾,大有昔年張良刺秦王于“博浪沙”時之“奮椎一擊”之勢,一經展出,端的是其勢萬鈞,一發而不可收拾。
然而,藍衣人卻是那般的鎮定。當他目睹對方的出手,正是自己近年來苦心思破,意欲踐雪前恥的罕世奇功“醉金烏”招法時,內心真有說不出的感觸,不知是悲抑或是喜?眼前的情勢,已不容許他再有所深思,随着對方所展開的身體,吳明一雙大手,就像是雲中之龍,在一陣疾劇的勁風裏,向他身上攻到。
恍惚裏,像是揚起了一天的掌影,這種“醉金烏”手法,每一招每一式在在都顯示着那個“醉”字,确是波谲雲詭,令人莫測高深。
藍衣人那雙深沉的眼睛,忽然亮了很多,面對着對方這般猛厲的攻勢,他不退反進。
雙方像是交接了,卻又分開了。
夾着大片風力,吳明的身子,已快速地撲到了石室的另一頭,而藍衣人卻像是仍然停立在方才前進的一個“據”點上。
簡直是不可思議。
吳明驚住了,從他研習這套“醉金烏”手法以來,說實話,他還沒聽說過,有人能在這套招法下茍能幸免,對方藍衣人何許人也!
“這只是第一式!”藍衣人好像顯得很激動的樣子:“我知道這套招法一共是九招,還有八招,你就一齊展出來給我瞧瞧吧。”
吳明背緊緊地貼在石壁上,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對方,聆聽下,他益顯陰森。“你到底是誰?”
“還不到我告訴你的時候!”藍衣人目光炯炯地道:“第二招,第三招快過來吧!”
吳明鼻子裏哼了一聲:“放心吧,現在就是我想停手,只怕也不可能了。”說話時,他那原本看來已經夠壯夠大的身子,猝然間像是變大了許多,一雙手臂徐徐地向前拱抱着。
藍衣人臉上現出了冷澀的笑,卻也有一番內在緊張。
暮然間,吳明已狂撲過來。那是一式妙絕古今的“長風一抱”絕姿,人影婆娑,衣衫缥缈,然而這消遙的身式裏,卻隐藏着淩厲的殺機,藍衣人的感覺仿佛是全身數十處穴道,猝然間都在對方淩厲而尖銳的攻擊之下。
然而畢竟對他來說,是有前車之鑒可以追循,這幾年痛定思痛,朝思暮想的歲月并沒有虛擲。藍衣人的身子,在對方這般淩厲疾猛的攻勢之下,忽然間像是個紙人般打起轉來。
看起來足足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兩個人的身子蝶戀花酣一般地糾纏着,又分了開來。
那麽沉實有力的一雙手掌拍空了。“啪!啪!”兩聲,石屑四濺,石壁上立刻留下了兩個清晰的手掌印子。
吳明幾乎憤怒了,咆哮一聲,由石壁上再次挨起了身子,第三招第四招卻是一氣呵成。
真是石破天驚的一擊,亦是鬼出神沒的接觸。
現場旋蕩起大股的氣機,這種氣機純系出自二人雙方體魄之內,稱得上是內在功力的結合,氣機回蕩之下,石壁上足足被刮下了一層碎屑,像是下雨般的,劈劈剝剝落濺得滿處都是。
兩條人影再一次地錯了開來。
藍衣人臉色異常的蒼白,在他前胸邊側,一塊衣襟已經被撕裂開來,對方的五指緊緊貼着他的肉身擦了過去,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指痕,很快地鮮血就滲了出來。
吳明倏地由石室的那一隅掉轉過身子來,觸目見狀,他發出了一聲冷笑,“好本事,”
微微一頓,他喃喃道:“為什麽你只守不攻?這樣只怕你要吃大虧!”
“為什麽?”
“因為接下來的招式,招招奇險,只怕你将會喪命在我雙掌之下!”
藍衣人整理了一下被撕裂開的前襟,驚心在所難免,卻沒有絲毫沮喪,到目前為止,起碼已經證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多年來,他所苦心積慮幻想出來破解對方的招法,似乎已有了收獲,雖然他并不能确知能否接得住下餘的五招,但終須一試才知。
“放心吧!就算我死在你手上,那也是我自己找的!”藍衣人揣摩着對方的即将出勢,身子緩緩地蹲了下來:“來吧,我接着你的!”
吳明既忿怒又欽佩,更有無限好奇地打量着對方。就只是出了四招,已使他全身汗下,前胸後背俱已為汗水所濕透。接下來的第五招,将使他付出更大的體力,背部緊緊貼着石壁,他緩緩地舉起雙手,密集的一串骨節響聲,顯示着他的勁道已齊集雙掌。
兩個人都睜大了眼睛。
緊張的氣氛,使得一旁的啞巴童子大雅也為之感染了,只見他瞠目結舌,傻瓜也似地向二人注視着。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現場卻出了意外。
原先舉臂向天的吳明,忽然像是中了風似地發着抖顫,起先還以為他是由于用力過劇連帶着而發出來的,緊接着他雙眼發直,嘴裏更不禁淌下了口涎,身子一歪,“撲通!”倒在了地上。
藍衣人只是一怔,可是立刻他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一旁的啞童大雅也看出了不妙,怪叫了一聲,猛撲過去,用力的把吳明身子抱起來。
藍衣人一驚上前,說道:“快放下他來!”
大雅只是抱着主人,直直地看着對方發呆。
藍衣人略微探身打量了一下吳明,确定了一個事實,遂向大雅道:“他身上所中的掌傷已經發作了,怕有性命之憂,還不把他平放在地上,你是要他死在你手上麽?”
大雅一聽這才慌了手腳,慌不疊地把吳明平置在地,他本人下軀不便,經此一番動作,已不禁氣喘如牛,忽然他轉過身來,向着藍衣人連連叩起頭來。
藍衣人冷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切也只有看你主人自己的造化了!”他一面說一面由身側取出了一個白色小瓷瓶,把其中僅有三粒丹藥倒出來。
大雅連忙去撐開吳明的嘴,奈何他牙關緊咬,竟是難以張開,藍衣人哼了一聲道:“好厲害的掌力,這是因為他身上已染滿了豹胎之氣,中樞各經脈俱已失去了機能控制,這樣情形只要再繼續十二個時辰,他将全身枯萎抖縮而死。”
大雅聆聽到此,心裏一陣難受,由不住淌下淚來。
藍衣人冷笑一聲,接下去道:“然而這件事我既已管了,總不至于會糟到如此地步,還是那句話,且看他的造化如何吧。”一面說,左手探出捏住了吳明下巴,二指微微用力一按,“吱”的一聲,已把吳明整個下巴卸了下來,當下把手上丹藥全數放迸他嘴裏,又把他下巴合好。
只見吳明臉色一片青黃,甚是可怖!
藍衣人随即動手脫下他上身衣服,即見後肩傷處已然是一片青紫,原先所呈現的一個掌印,現在看起來竟然高高隆起,色作紫紅,還有些透明。藍衣人道:“這就不錯了!”
大雅只管發着傻。
藍衣人道:“這就是豹胎毒中體的現象,這個凸出的掌印一天不消失,就表示餘毒沒有消失。”一面說,他一面施展出一種很特殊的手法,一連在吳明身上點閉了十六處穴道,這才退步一旁。
大雅仔細地打量着地上的吳明,見他仍然沒有醒轉,急得連連搓手,一臉焦急模樣。
藍衣人緩緩在繩榻上坐下來,臉色十分沉重。微微合攏着一雙眼睛,打量着地上直挺挺的吳明。這一霎他心裏卻充滿了矛盾,照理說,以對方所作所為,以及出身來歷,真是萬死不足惜,偏偏在此一剎那,在目睹着他的“去死不遠”情況之下,內心竟然會充滿了恻隐與不忍。然而,并非因為這點“恻隐”之心,他才對他加以援手救治的,事實上他所希冀吳明不死,當然另有原因,為着這個原因,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就此死了。
“你這裏有水麽?”停了一下,藍衣人才轉向啞童大雅這麽問了一句。
大雅點點頭,立刻旋身而起,正待往取。
藍衣人搖搖頭道:“現在還用不着,來,你過來!”
大雅依言走近,只是臉上表情仍然還有些猶豫,生怕對方會加害他似的。
藍衣人冷笑道:“現在是你主人生死存亡的時候,你要不要救他?”
大雅連連點頭。
藍衣人道:“好,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雖然你功力不足,但是不要緊,我可以補助,你聽着,從現在起,我一連串要報出許多穴道的名字,這些穴道都是雙穴,每當我報出這個穴道時,我要你用全身之力,向這個穴道一邊發出掌力。”
大雅頓時一呆,一時不解地向着對方頻頻眨着眼睛。
藍衣人冷笑道:“我知道你心裏不解,可是現在情況緊急,我沒有時間再向你解釋這件事,總之,你大可放心,當你發出掌力時,我也同時發出了掌力,我當盡量配合,使所發出來的掌力,與你的掌力相當,如此就可免使你主人意外為掌力所傷,這樣做,為的是把他身上的毒力自每一個路穴強迫逼出,如果處置得當,加上我剛才與他服下的靈藥,當可使他保住性命。”
大雅聽他這麽一說,才像是明白過來,一時連連點頭不已。
藍衣人随即道:“你記住,當你施出掌力時,一定要聚集全身的力道,不要怕會傷害了你的主人,一切都有我在,如果你心裏害怕,不能用出全力,那麽你的主人反倒要為此受害了。”
大雅又點了一下頭,随即閉上眼睛,默默運施功力于右掌,那只右手頓時明顯地看出了漲大,可見其功力亦屬不弱。
藍衣人點點頭道:“想不到你在下身穴道被封閉之後,仍然會有這等功力,很好,現在我們就開始吧!”他微微頓了一下,就開始一連串的報出了這些穴道的名字。而每當他報出一個穴道的名字之後,大雅立即運功出掌,一掌向該處穴道上用力擊出,與此同時,藍衣人本身也施展功力出掌向同屬該穴的另一處穴道上擊去,由于他所報出的這些穴道均屬雙穴,是以二人所發出的掌力自然而然地在該穴道之內會合,兩股勁力一經會合,頃刻化為烏有,然而功力相對激蕩之時,卻已把瘀集于該處穴道內的毒氣逼迫而出,改竄到另外一處穴道之內,然而接下來這處穴道,亦為二人掌力所攻擊的對象。
就像這樣,在藍衣人不停地口喧之下,他二人聯合出掌,一連合擊了吳明身上十二處雙穴。
“好了!”藍衣人忽然制止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你可以休息一下。”一面說,他一面運用雙指分開了吳明的眸子,卻見吳明掩藏在眼皮之內的一雙眼珠似乎已有了轉動。
緊接着吳明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冗長的嘆息,随即由唇角淌出了一溜紫黑色的血污。
大雅吃了一驚,嘴裏嘶啞地叫了一聲,正待撲上去,卻被藍衣人一只有力的手臂擋住。
“不要亂動!”藍衣人道:“這是好現象,你主人已經有救了。”
大雅嘴裏連連啞叫,雙手比劃不已,對于藍衣人所說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吳明卻睜開了眼睛。
藍衣人輕輕一嘆道:“你總算醒過來了。”
吳明的眼睛很快地就看見了面前的藍衣人,先是一愕,緊接着全身抽動了一下,正待翻身坐起,藍衣人卻制止住他道:“你現在還不能動。”
吳明喉結動了一下,冷聲問道:“為什麽?”
藍衣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大雅已向着他快速地一連比了十幾個動作。
吳明頓時臉上現出了一片難以理解的神态。他直直地看着藍衣人道:“大雅說的可是真的?他說我方才掌傷發作,己臨垂死邊緣,幸而是你救了我。”
“不錯,我如不及時救你,現在你已命喪黃泉。”
“哼!”吳明倔強地咬了一下牙齒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藍衣人一哂道:“問得好,不為什麽,就算我不願意讓你死吧。”
吳明眼睛裏立刻流露出一番激情,閉了一下又睜開來,忽然慨然嘆息一聲道:“我生平從來也沒有受過人家恩惠,更不要說像你加諸我的這等救命大恩……我……唉!你說我要怎麽報答你吧!”
藍衣人搖搖頭道:“你無需報答我,我要你活着,是要繼續見識你的‘醉金烏’身法,如果你一旦死了,就沒有人像剛才一樣施展與我一開眼界了!”
吳明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這些話麽?”
“信不信由你,我确是這麽認為。”藍衣人向他點了一下頭道:“聽你口音,似乎你元氣已聚、你可以坐起來了。”
吳明試了一下,果然坐起身來。他伸出一只衣袖揩了一下嘴角上的血漬,喘息一聲道:
“這些血……”
藍衣人道:“金豹掌厲害的地方是內含的豹胎氣機,一經發作,瞬間潛伏于人身各處穴道之內,必須要逐次清除之,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普通人一次清除一個穴道已是難能可貴,因為你功力精湛,又有大雅在旁協助,所以我才大膽地一次清除了你十二穴道,下餘穴道,候你內功恢複之後,再一次清除并不難。這些紫色的血便混有豹胎毒息在裏,不過這類氣息,一經見風,便化為烏有,不足以害人了。”
吳明在他說話時,暗中已自默默運功在身上各處試行一周,果然氣機過處,有些穴道暢行無阻,有些穴道閉塞不通,顯然對方藍衣人所說全系實情,立時借其餘力抖顫顫地由地上站起來,身子一跄,幾乎又坐了下來。
藍衣人睹狀一笑道:“看你這個情形,顯然今天是不能跟我再比劃下去了,好好地調氣養神,明天再來看你,我走了。”說罷轉身自去。
當他身子才走向洞口處,吳明忽然喚住他道:“恩兄留步!”
藍衣人站是站住了,卻沒有立刻回過身來。
吳明在他身後沉默了半天,才緩緩地道:“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麽?”
藍衣人道:“你又何必急在一時,早晚你一定會知道的!”
吳明怔了一下還想再說什麽,藍衣人卻身形縱起,其速如風,“呼!”一聲,已閃出洞外,緊接着那扇厚逾二尺的大石門“轟隆!”一聲,已關閉了個結實。
十一
大風呼呼,藍衣人身上那襲寬衣衫被山風鼓蕩着獵獵起舞。出了石洞,他一徑來到了眼前斷崖懸壁,正前方是滾滾無盡雲海,身後一排蒼松,高可參天,伫立松下,面向雲海,耳聽松濤,正可以洗卻多少人世滄桑煩惱。一陣悉索衣衫聲,似有人影在松下晃動。
藍衣人忽然發聲道:“公主不必躲藏,出來吧!”
人影輕晃,一個窈窕人影出現眼前,正是無憂公主朱翠,一身淡淡的秋裝,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