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合裏,都沒有取得絕對的制勝優勢
一個無形的抗拒力道,以至于連雨絲也難以浸入。
曹羽可不是傻子,看在眼裏,哪能心裏沒數。
他似乎微微呆了一下,然而卻并不能阻止他向對方問鼎的雄心。
“曹大人還有什麽吩咐?”站在雨地裏的那個人好似早知有此一手,神态上絲毫不現慌張。
曹羽往前緩緩走了幾步:“尊駕可看見了?我手下的幾個人,顯然對尊駕的作為有所不滿,不樂幫的武功天下知名,尊駕既是不樂幫的使者,當然身負絕學不在話下,不知可願一現身手,也讓我們長長見識開開眼界,想必不會令我們失望吧!”
綠衣人哼了一聲道:“好說,曹大人這是看得起不樂幫,幹脆說吧,曹大人要單打呢?
還是……”
曹羽冷森森地笑道:“曹某人雖然身居官位,江湖武林之間的規矩卻還懂得,對付貴幫好朋友,總還有些人情!”說到這裏面色一沉,轉望向亭外各人道:“人家可是劃下道兒來啦,你們看着辦吧!”
亭外的幾個人,事實上也正是內廠裏頂兒尖兒的幾個高手,早就躍躍欲試。
若非鑒于“不樂幫”的威名,在對方一上來之初,就已下手對付他了。這時聆聽之下,便不再遲疑,當下以郭元洪為首,率先躍身而前,其實幾乎是四個人同時動作。
四個身子同時向下一落,顯然是東南西北各占一位,卻已把綠衣人看在其中,這一式其實也正是所謂“四極陣”,一經站定之後,八只眼睛死死盯住了綠衣人,一瞬不瞬。
綠衣人立刻就感覺出來自對方的無形壓力,忽然警覺到對方的不懷好意,蓋因為眼前之勢,無論如何,自己已落入以寡敵衆的情勢。一驚之下,綠衣人身形快速向左一個側轉,向橫跨出了三尺以外。
無如對方四極陣勢,真是微妙,頗有牽一發而動全身之勢,綠衣人身軀方一轉動,連帶着使得對方四人也跟着轉動起來,前此所加諸在他身上的淩然壓力,依然照舊。
綠衣人借着轉動之間,已大致窺出了對方四人所布下這一聯手陣式的微妙。
冷冷一笑,他那雙銳利的眸子在四人身上轉了一轉,道:“堂堂大內高差,居然以多為勝,哼哼!你們不要看我孤身一人,真要講打,只怕你們幾個還不是敵手!”
話聲方斷,即見四人忽然向前一齊邁步,大股內力齊向綠衣人身上壓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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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此一瞬間,四人中的鐵臂神姜野,早已足下跨進,雙手搓揚之間,一上一下齊向綠衣人胸腹之間猛力擊打過來。這一手由于配合着四人的內力攻勢,尤其具有無窮威力。
綠衣人肩頭輕晃,旋身錯掌,倏地向外一擰,在往常他這種變幻的身勢,最起碼可以撤出三尺以外,然而在對方四位內家高手聯合牽制之下,顯然已難以發揮全功,僅只不過錯開了尺許左右。
無形無影的內力自四面八方緊緊擁擠過來,在這個內力壓迫圈子裏,休說是從容進退,如無足以抗衡的功力,簡直連舉手投足都大感困難。
綠衣漢子再次驚心之下,把先前的一番狂傲氣質頃刻打消了一個幹淨。
不容他心存盤算,四人中的飛天星桑鬥,卻由另一個角落裏陡然沖刺而前。
他施展的是一式專攻下盤的狠毒招法,左腿旋處,帶起了一股疾勁風力,直向綠衣人一雙足踝上掃去。
須知,凡是膽敢施展這類硬招法的人,其本人必然有恃無恐,多半是練有橫練的功夫。
綠衣人顯然了解到了這一點,雖然他本人也是同樣具有橫練之功,卻并不打算與對方硬拼。
飛天星桑鬥這一腿,真是雷霆萬鈞之勢,卻不曾料到,對方這個不樂幫的來人,非但是功力高超,見解亦有過人之處。
随着桑鬥的腿勢,綠衣人并沒有中計後退,即見他身子向前一栽,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腳下不穩,打個踉跄,事實上這裏面卻隐藏着厲害的殺手。
飛天星桑鬥乍然警覺到不妙時,整個人身已在綠衣人鉗形的雙掌之間。
時間是瞬息萬變,照眼前情形,桑鬥萬難脫身,然而妙在他們四人聯手的那陣勢,确是微妙得很,分明“牽一發而動全局”。
飛天星桑鬥這邊方一吃緊,彼此都似有了感應。
帶着一聲長嘯,雙手飛石夏元之驀地自空而墜,一雙腳尖直取綠衣人的雙眼。在招法上,這還有個名堂,叫做“巧踢天燈”。
綠衣人在他猛厲的攻勢之下,錯身右側,硬生生把即将得手的招式撤回來。
然而,他的機智在于緊接着的另一式殺手,右手側翻之間,施展出一招不樂幫異乎尋常的妙手“醉蝙蝠”。
夜雨昏燈下,猝然間閃出了一只蝙蝠的影子,配合着一聲蝙蝠特有的短鳴之聲,綠衣人快速而酷似蝙蝠的一只右手,已狠狠的印在桑鬥的左後肩上。
這一擊力道萬鈞,雖說是所擊部位并不是致命要害,卻也夠瞧的。
飛天星桑鬥幸有陣力牽制,卻也被擊得如同旋風般地轉了出去。
随着綠衣人“醉蝙蝠”的掌力之下,在他肩上頓時留下了深深的一抹血痕。
飛天星桑鬥一身橫練的功夫雖然沒有就此被毀,聚集在本身的一股真氣卻被對方一擊之力打散了,身子一個踉跄,直向前方倒了下來。
千手大歲郭元洪一眼看見,大吃一驚,一聲驚叱,倏地自旁側飛身而墜,一起一落有如飛星天墜,落身探掌,只一把抓住了桑鬥衣領,用力一帶,已把他摔出了丈許以外。
飛天星桑鬥,總算在同僚關心之下,免除了綠衣來使再次加身的另一式殺手。
原來綠衣人所施展的“醉蝙蝠”手法,常常是反正各一,一手追一手,前者為陽後者為陰,雙手配合施展,一經中人,必死無疑。
果然,就在飛天星桑鬥身子才自摔出的一霎,另一聲自綠衣人舌下的蝙蝠鳴,配合着一式陰手已經展出,五股尖銳的指風,擦着飛天星桑鬥臨去的背影,呼哨似地消逝于夜空之間,卻為旁觀者帶來了無限陰森與恐懼的壓迫感覺。
“飛天星”桑鬥僥幸逃過了殺身大禍,幸未身死,可是他的負傷退身,無形中卻把聯手的此一“四極陣”為之解體,頓然渙散無形。
綠衣使者一聲狂笑,把握住此一難能之機,倏地躍身而前,正迎着了“鐵臂神”姜野的來勢。
姜野情急之下,一馬當先猛襲而進,雙方乍然相遇,一連交換了五七式快速手法。
是時,“雙手飛石”夏元之卻由斜刺裏猛然投身過來,一聲怒吼道:“別讓這小子跑了。”嘴裏叱着,雙手用連環掌勢一連劈出了兩掌,一奔左肋一奔側胸,這一手連環掌勢,配合着姜野的快速進身之勢,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強力。
然而,對方綠衣使者,顯然早已料到有此一式,事實上姜野的出手與夏元之的出手幾乎是一樣的快,四只淩厲的手掌交插着直向綠衣人身上招呼的一瞬間,綠衣人已成功地遞出了他的另一式殺手。随着他騰起當空的巨大身影,姜野、夏元之兩個人的身子,各自打了個踉跄,一前一後地倒了出去。兩股血箭,分別由此二人肩窩裏急竄了出來。
綠衣人的兩只手是那麽的鋒利快捷,有如兩把利刃,幾乎洞穿姜、夏二人的肩窩。他帶着一聲陰森的笑,就在姜、夏二人怒血狂竄的一瞬,綠衣人怒鷹般的軀體已高高地拔空而起,直直地向一株巨松之巅落身下來。
然而,另一個的身軀,卻顯然比他要快上一步。
“呼!”一團人影,連帶着巨大的風力,也同綠衣人一般搶先直向樹尖上墜下來。
這個人的身手堪稱高明之至,較之四名金衣武上确是不可同日而語。
雙方身形在空中甫一交接,已似動了手腳。緊接着,松枝大顫,雙方的身軀似乎都有強落之意,耳聽得“咔嚓”一聲脆響,不堪巨力負荷的松杆齊中一折為二。
兩個人,卻又似風雨裏斜翅分飛的一雙勞燕,一個落向亭前,一個卻遠遁撫園。
落向亭階的,赫然的是那個身為內廠提督的曹大人,他的一只右手緊緊握着拳,滿臉悵恨表情。
遁向撫園的自然是綠衣人了。他一連向前搶了好幾步,才收住了他疾猛的身勢,顯然由于過于吃驚,一張臉已變得蒼白。他遠遠地擰過了頭,眼睛裏就像是噴出了火。
“好個老兒,不樂幫的這個梁子你結上了,我們走着瞧吧。”話聲出口,眼看着他一個煞腰之勢,箭矢也似地遁身入林而去。
郭元洪一聲叱道:“追!”
飕飕飕飕!一連四五條人影緊跟着追了進去。
這當口兒,郭元洪才轉身亭前,驚愕地打量着面前的曹羽道:“大人你可好?”
滿臉悵恨的曹羽,忽然一聲冷笑道:“好厲害的小子!”一面說時,他才把那只緊緊握住的拳頭緩緩張開來。
卻見他手裏緊緊抓住一塊掌形的綠色布帛,顯然正是綠衣人那襲綠衣上留下來的。
“噢,”郭元洪驚喜地道:“大人原來已經傷了他,卑職這就繼續綴他下去……”
“不用了!”曹羽冷冷地道:“這一掌我蓄力已久,原打算一掌就結果了他,卻想不到他練有異功,竟然生生地把我掌力化解了一半,真有點不可思議。”
郭元洪嘆息一聲道:“可惜!”不過,他立刻想起來,激動地道:“大人可是施展的‘金豹掌’?”
曹羽黯然點點頭,面色陰晴不定。
郭元洪立刻大喜道:“這樣他必定為大人獨門豹胎秘術所傷,不怕他不上門求醫了。”
“唉!”曹羽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喜悅,搖搖頭喃喃地接道:“誰又知道呢?照理說,他在中掌之初就應該傷勢發作,我所練的‘豹胎’之氣,應是無孔不入,只是,看來他卻像若無其事,無論如何,今後的十二個時辰,是他的要命關頭,如果過了這個時辰,也許就不再會發作了。”
是時,負傷的鐵臂神姜野、雙手飛石夏元之、飛天星桑鬥都陸續地來到了亭子裏,這其中要算飛天星桑鬥的傷勢最重,整個左肩頭早已隆隆腫起,很可能骨節碎了,最重的是他護身真力已被綠衣使者掌力震散,要恢複恐非朝夕之事了。
姜野與夏元之傷勢也都不輕,上身染滿了鮮血,雖然自行點穴止血,可是,看過去卻亦是痛楚難當,狼狽不堪。
曹羽分別察看了一下他們的傷勢,對其中傷勢最重的桑鬥關照了一些療治的必要措施,随即靜坐一隅,等待着那幾名追蹑綠衣人的衛士轉回。
稍後,幾名衛士回來了,卻沒有帶回來有關綠衣人的任何消息。
曹羽緊緊咬着牙,這一霎心情至為複雜,無論如何與“不樂幫”之間的這個梁子已經結上了。
十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綠衣人全身水濕的一徑來到了他所居住的“鳳來閣”,在他離開之前,像往常一樣,他在院子裏布下了厲害的陣勢,如非精于此道的行家,任何人休想能擅越雷池一步,一向自負驕傲的他,想不到今夜在對敵一群大內衛士之餘,竟然險些喪命在曹羽之手。綠衣人的心情之沮喪憤怒可想而知。
先前他與曹羽動手時,不經意吃對方擊中的一掌,雖然仗有“不樂幫”的異功“鐵膚功”護體,當時不曾負傷,也幸而沒有傷了筋骨,只是此刻在雨水浸泡之下,卻有一種火辣辣的痠麻感覺,手摸上去熱熱的,這一個突然的發現,不禁使他暗暗吃了一驚,倒要好好地察看一下傷在哪裏。
他一徑的來到了樓上,推開了房門,只覺得房子裏異常的黑,敢情啞童并不在裏面,綠衣人輕輕喚着啞童的名字:“大雅。”“雅”、“啞”同音,顯然連啞童自己對這個名字也很欣賞,一連叫了兩聲,沒有動靜。
綠衣人向前跨進一步,一種特殊的敏銳感覺,使他仿佛察覺到近處的呼息聲,同時目光掠處,更似察覺到一個背向長窗的影子。
綠衣人當然不是泛泛者流,然而伏伺在暗處的這個人,顯然心思較他更為細密。
就在綠衣人心念一動,還來不及采取必要的行動之前,一口冷森森的長劍已經比在了他的頸項之間。
出劍人所以有此一手,顯然也是事先有所推敲,劍尖比處正當綠衣人喉結要害,先不說這口劍具有異常鋒銳的刃口,僅僅只憑傳自劍尖的內功劍炁,就足可制綠衣人死命于彈指之間。
綠衣人一驚之下,禁不住當場怔住。
那口極其鋒利的劍尖不退反進,近到劍尖已與喉結仿佛有所接觸。這個部位自然是致命處,即使綠衣人以超快的身法,能僥幸地逃開了對方的這要命的一刺,可是亦難閃對方接下來的“劍挂兩肩”。這一手劍法名謂“封喉兩挂”,一旦為對方封住了喉頭,只有傻子才會想到脫逃之念。所以,綠衣人幹脆也就不再動了。
一個嬌嫩可人的女子口音道:“想死的話,你就動動試試看。”
“你是誰?”
“現在還不到你說話的時候。”嬌嫩的聲音卻異常的冷:“到你該說話的時候再說也不晚。”
綠衣人喉結動了一下,覺得一種異常的刺痛,立刻發覺到對方已在運施劍炁逼人了,一股氣勢只消再前吐一寸,怕不立刻濺血當場。性命相關俄頃之間,綠衣人也只好暫時閉口不言了。
緊接着一只女人的纖纖柔荑驀地翻起來,綠衣人只覺得上身三處穴道上一陣發麻,已吃對方快速的手法點中了“麻”、“軟”、“定”三處穴門。
寶劍入鞘,铮锵作響,接下去一團火光,出自對方少女手指上,房子裏立刻有了亮光。
出現在綠衣人面前的那個少女,有着“公主”一樣的美麗氣質,事實上她的确是一個公主,是無憂公主朱翠,只是綠衣來使卻是第一次看見她罷了。
朱翠轉過身來,就手點亮了幾上的燈盞,頓時光明大作,這一剎那,綠衣人的眸子卻看見了另一個人,一個和自己同樣不幸的人,啞童:大雅。他直直地站立在窗側一偶,腰身微拱,一動也不動,簡直就像一具木偶。當然不用說,他也是被人點了穴了。不用說點他穴道的,也自然是面前這個少女了。
綠衣人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你好大的膽子。”他身子雖被定住,但是卻不礙他的出口,那雙骨碌碌在眶子裏轉動不已的眸子,更是布滿了血絲,像是忿怒已極,加上被雨水打濕的頭發、胡子,那分樣子真是吓人。
“我的膽子比你想的還要大得多。”朱翠拉過一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來,手裏提起一面綠光晶瑩的長形牌子,有意地出示于綠衣人面前,道:“這個東西大概是你的吧!”
綠衣人眸子睜得更大了,喉嚨裏哼了一聲:“你竟然敢私翻我的東西。”
“不錯,我的确是翻看過了。”朱翠冷冷地道:“原來你并不是真的沒有名字,你名叫吳明,所以幹脆就叫‘無名氏’了。”
綠衣人怒視着她,問道:“你到底是誰?”
“你真的不知道?”朱翠冷笑着道:“一個曾被你戲耍上當的人,你不應該忘記的。”
綠衣人緩緩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又睜開來。
“你知道了吧?”
“哼!”綠衣人道:“這麽說,你就是無憂公主了?”
“請稱呼我的真正名字,我叫朱翠。”
綠衣人身子震抖了一下:“失敬了,我們本該早就見面的。”
“不錯,不過現在見過不算太晚。”
“你……想幹什麽……”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的來意。”朱翠眼睛裏凝聚着無限的殺機:“我雖然年歲不大,可是,也知道很多江湖裏的事,也見過不少江湖裏的人,可是,像你這種無恥、卑鄙的人,卻是第一次見過,甚至于聽說過。”
顯然默認了叫“吳明”的綠衣人臉上一陣發紫,冷笑了一聲道:“我總算欽敬了你的厲害,哼哼,我已經知道你的來由了。”
“那你就實話實說吧,”朱翠強忍住心裏的怒火:“我母親和弟弟以及全家人,你藏在什麽地方?我要你馬上帶我去見他們。”
“太晚了。”
朱翠不禁陡然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麽?”
吳明冷笑道:“用不着害怕,他們都還活着,而且我保證他們活得好好的,日常生活不見得就比以前王宮裏差,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朱翠總算松下了一顆心,怒視着他道:“你說的‘太晚了’是什麽意思?”
“因為他們早已經離開了漢陽。”
“現在哪裏?”
“在……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吳明身子微微戰抖了一下,試圖運用本身氣機沖向穴門,想自行解開穴道,但是并沒有成功。
“難道他們已經被押回不樂島上去了?”
吳明冷笑着,看了她一眼:“這一點恕我無可奉告。”
“這麽說我沒有猜錯!”朱翠緊緊咬了一下牙:“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吳明一雙眸子在她身上轉着:“久聞無憂公主美豔絕倫,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咧開嘴嘿嘿笑了兩聲,喃喃道:“你是我這一生所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胡說!”朱翠杏目圓睜着:“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殺了你。”
說時,她右腕微振,龍吟聲中,長劍再次出鞘,劍光乍閃,已破開了對方的胸衣。
綠衣人吳明并不曾為這番氣勢所吓阻,一雙赤紅的眼睛閉了一下,竟然大笑了起來,由于他穴道被封,氣機不通,這番大笑,為他帶來了極大痛苦,一瞬間眼淚鼻涕都淌了出來。
“我說你美,你居然要殺我。”吳明顯然有恃無恐地道:“你只是吓唬着我玩罷了,你是不會殺我的。”
朱翠生氣的道:“為什麽我不會殺你?”
吳明嘿嘿笑了兩聲:“你當然不會殺我,你只是想留下我和啞童作為人質,目來交換你的家人,哼哼!”
朱翠“锵”的一聲合劍入鞘,一時面若春風:“你說得不錯,這正是我的想法。”這一霎她的氣似乎消了不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你能說我的這個方法不好?”朱翠退後幾步,在原來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吳明被自己眼淚鼻涕,弄得十分的難受。
“幫幫忙好不好?”他眸子裏顯示着痛苦:“為我揩一下。”
“這是你自作自受。”
吳明“吭”了一聲,調侃着道:“人漂亮,就是生氣的時候也漂亮。”
朱翠冷笑道:“你以為誇我漂亮,我就會放了你,哼!你真是作夢!”
吳明“哧哧”笑了兩聲道:“我這次出來,除了奉令為不樂幫辦事以外,另外還要為自己辦一件事,你可知道是什麽事麽?”
朱翠搖搖頭說:“沒有興趣。”
吳明不以為逆的笑道:“我可以告訴你,我要為自己找個老婆。”
朱翠一時臉臊紅了,想不到對方的話說得這麽粗魯露骨,真恨不得上前踢他一腳。
吳明那雙顯然閉血過久而發紅的眼睛,無情地瞪着朱翠道:“不瞞你說,我的三師尊一直都盼望着我能早日成個家,可是唉……這一次看見了你……”話聲未完,倏地身子震了一震,就不再出聲說話,敢情為朱翠隔空點穴手法點中了他的“啞穴”,吳明這一下可就老實了。
朱翠狠狠地瞪着他,依她個性,真恨不能一劍刺他個透明窟窿,但是想到對方的利用價值,她就暫時吞下了這口氣,不再與對方計較。
“哼!”打量着面前的吳明:“你的罪還沒有受完,往後還有得受呢。”
吳明只能目光直直地瞪着她,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朱翠随即走向窗前啞童的面前,說道:“本來我可以放過你的,誰叫你上次騙我上當,現在也只好把你一塊帶去了!”她一面說一面用手掌向對方後頸上快速一拍,解開了對方身上穴道,啞童似要嘔吐地嗆咳了幾聲,一口氣還沒有喘過來,卻為朱翠另一式手法點中了身上軟麻穴道,頓時有如面團般地癱在了地上,只是大聲地喘息不已。
朱翠轉過身來,再走到綠衣使者的面前如法炮制一番,後者一樣地被擺平了。
可笑這個不樂島上的特使,昔日是何等威風,即以其本身武功而論,也是蜱睨當今,然而一朝受制于人,卻也只有任人擺布的分兒了。
就這麽,朱翠一手一個提起來,冒雨穿窗而去。
※ ※ ※
綠衣特使吳明與他那個叫“大雅”的啞巴童子,直直地睡在兩張繩榻上。
這兩張床以及他們所被拘禁的這個石洞,顯然都是經過事先準備好的。
石洞夠大,光線也夠好,只是想要出去卻沒有這麽簡單,因為兩個人身子都不大方便,原因是他們的下身都被朱翠用她獨門的點穴手法所制,整個下身形成一種“半癱瘓”狀态,是以可以坐,可以睡,可以爬動,或作極困難的直立移動,想要用力,或是別的非分之想,可就有點不自量力了。
石洞正上方頂部,開有一個圓圓的透明天窗,因此當那扇原有尺許的石頭門緊緊關閉的時候,仍有天光自頂部射入,另外四壁都有特設的氣孔,即使在天氣最悶熱的時候,亦有陣陣清風徐徐貫入。
石洞的後一半,接連着一道清泉,再一邊是萬丈峭壁,其險峻,足使人驚心動魄,堪稱是飛鳥難登。想當年,這裏原是一名武當修真之處,該修士羽化之後,廢置至今,想不到卻被無憂公主朱翠臨時派上了用場,用此來拘禁綠衣使者吳明這等身負絕頂武功的人,實在是再恰當不過。
啞童大雅吃了一個紅番茄,喝了半碗泉水,氣籲籲地伏在石案上喘着氣。
吳明卻盤膝在繩榻上打坐運功,只見他全身汗下如雨,身上一襲短衫早已為汗水濕透,那原本一張緋紅中透紫的臉,現在看起來卻是那麽的白,幾乎就像死人的那種“灰白”顏色。
大雅似乎也注意到了,吃驚地看着他。
吳明運了一會兒內功,卻有些力不從心,睜開眼他嘆了一口氣,沮喪地看向啞童道:
“給我一碗水。”
雖是惡難中,啞童大雅仍忠心耿耿地服侍着主人。聆聽之下,他爬着為吳明斟上一杯清泉。
這裏一切用具齊全,就是升火舉炊也不是難事,一角堆置着不少野芋山薯,這些東西就是放個一年半載也不會發黴,看來對方是打算長時期地把主仆二人拘禁在這裏了。
喝下了一碗水,吳明緊緊咬着牙道:“看起來,這個丫頭是存心在折磨我們兩個了。”
大雅比了一陣子手勢,吳明黯然地點點頭。
“你的忠心令人感動,唉……實在說,她恨我們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我怕就要病倒了。”
大雅頓時吓了一跳,滿臉驚吓模樣連連地眨動着眼睛。
吳明哼了一聲,苦笑道:“那一夜,我不小心中了曹羽老賊一掌,當時不曾在意,初來這裏時也只覺得有點不适,想不到以後的幾天,卻像是打擺子一樣地身子發冷發熱……今天尤其是覺得不舒服……”
大雅又是一驚,慌不疊地伸出一只手摸了他一下額頭,只覺人手冰涼,吓得他立刻又縮了回來,一時睜大了眼睛不知怎麽是好。
“我随身的一個百寶囊裏,收藏有我們不樂幫的‘妙仙丹’那是開幫祖師爺雲中玉親手煉制的,能治百病,去暑卻寒,只是卻也被姓朱的丫頭拿去了,要不然就算不能藥到病除,卻也不會像眼前這個樣子。”說着,他緊緊咬了一下牙,恨恨地道:“這個丫頭心真狠,也虧她想得出來,把我們弄到這個地方,還弄癱了我們的腿。”一面說,他大聲地喘着氣,狀是無可奈何。
忽然他翻身坐起來,喘息道:“不行,我們得想個法子出去,要不然我會死在這裏。”
大雅臉上立刻現出了張慌。
“來!你扶着我下床……”吳明喃喃着道:“讓我們試試看,是不是能把門弄開……”
大雅搖搖頭,失望地現出無助模樣,雖然這樣,他仍然振作着把吳明扶下了床。
“哼!”吳明獰笑着道:“這個丫頭雖然弄癱了我的腿,我還有兩只手,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能想辦法出去,只是……他媽的,曹羽這個老賊打的我這一掌像是有什麽名堂,怪不舒服的。”
大雅在他說話時,已用兩肘膝之力,向門邊爬過去。
吳明見狀怒叱道:“混蛋,還不給我回來。”
大雅被叱得有點莫名其妙,只得又爬了回來、吳明見狀更為生氣地罵道:“我們不樂幫的人,豈能在地上爬着走路,要是給三位幫主看見,只怕不活活地打死你這個奴才。”
大雅被此一叱,打了個哆嗦,一時噤若寒蟬,只是他卻實在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法子可以代步,被吳明這麽一罵,只管傻乎乎地看着對方。
吳明冷笑着道:“難道你忘了本幫從《易經》中‘地天泰’所化解過來的身法了?”
大雅頓時一怔,霍地面現喜色,立時身軀拱起,雙手着地,倒立了起來。
吳明點點頭道:“對了,以後就用這個方式走路。”,他像是忽然得到了啓示,也像啞童大雅那個樣子,倏地雙手按地,拿大頂似地站立起來。
這種“乾坤倒置”《易經》中卦示“地天泰”的身法,原有大大吉的評數,幻化為武功後,更是獨成一家,對于練習氣血功夫的人,大是有所稗益。
主仆二人就用這種方式一直走到了門前。
大雅返身坐好了之後,施展出雙掌力道,用力推向石門,只是推了兩三下就已氣喘如牛了。
吳明仍然保持着倒立姿态,見狀道:“蠢材,閃開來,看我的!”
原來他深悉運力之道,一個正常站立或是坐着的人,力量表面上看起來,雖像是發之掌臂,其實卻得力于丹田,由于他二人均被朱翠以其獨特定穴手法封閉了下盤穴路,是以整個下體已無能着力,然而此刻身子一經倒轉過來,情形便大為不同,那時着力點便改下盤為上盤了。
吳明不愧是不樂幫第一弟子,其武功實已得三位幫主真傳,非但如此,對于運功常識,一般武學理論,卻也知悉其法,當下他悟出了這個道理,是以大雅方自退開,他即以雙臂運行走向石門,以一掌按地,另一掌着力,霍地一掌直向石門上擊去。
這一掌雖說是礙于現況,不能發揮十成功力,卻也非同小可,掌力擊處,發出了“轟”
的一聲大響,整個石洞都像是為之震動一下,然而那扇緊閉的大石門,卻像是鐵打鋼鑄,休想移開分毫。
吳明于是掉換了另一只手,再次向石門力擊,如此雙手交替,一連擊出了十餘掌,山洞裏空自回蕩出一片隆隆之聲,那石門卻是絲毫未損。這一來,吳明才知道無懈可擊,當下身子還原坐下,累得頻頻喘息不已。
大雅只是傻乎乎地看着他。
吳明喘息了一陣子,道:“不行,我們一定得想個法子出去,要不然,我們就會死在這裏。”一面說,他霍地又倒過了身子來,用雙手行到了壁邊,只見他兩只手一經搭向石壁,随即活似一條大壁虎般地一路向壁頂游去。
畢竟他下體血氣不通,這種運行方式乃是一種極為消耗內力的行動,只能靠雙腕上的力道,卻要一氣完成,實在是極為不易,以吳明之造詣,若非困于下軀之血氣不通,即使再高上一倍,也難他不住,然而此刻,他卻是有些自不量力了,眼看着已将接近壁頂,距離那洞頂天窗不遠,卻是氣血不繼,手一松直由空中墜落了下來。“撲通!”一聲,摔得他滿眼金星,一瞬間仿佛百骸盡廢,簡直全身都像是散開了一般。
大雅見狀吓得嘶“啞”地叫了一聲,忙自旋身過去,卻見吳明一張臉其紅如血,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吹得又脹又大的氣球,随時都像是要爆炸開來。目睹如此,大雅一時慌了手腳,當下兩只手施展出內力,運用內家推拿法直向吳明的身上按去。
不意他不推按還好,這一推反倒出了紙漏,才推了兩下,即聽見吳明大吼一聲,一時滿臉汗下,當場昏死了過去。大雅見狀,吓得三魂出竅,一時面色慘變,連聲啞叫不已,兩只手更是連連在他身上推動不已。
忽然自他背後傳過來一聲陰森的冷笑:“你要是再不停手,他可就死定了。”那是一種含有男人磁性的低沉口音,一經入耳,給人以無比鎮定的感覺。
大雅乍然聽見先是一愣,緊接着才像是忽然明白過來,倏地回過身來。這一看不由得使他吓了一跳。
原來不知什麽時候,那扇門竟然敞開,而且走進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現在正直挺挺地站在他背後。他那麽直直地站在眼前,一身藍色緞子秋衣,襯着他白皙斯文的面頰儀态,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