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友
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着神仙妖魔的世界,正因為有各式各樣修仙門派的存在,加上妖魔也的确肆虐過,百姓對道教的信仰達到無以複加的地步,一般城郭有十幾個道觀是尋常,而位于西南一個偏僻的小鎮紅楓鎮中較為清淨的北面,也有一所小小的道觀。
道觀名為清心,觀主是一位中年的文雅女子,據說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因為那些豪門争鬥而無法生育,索性遠走他鄉,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小鎮安定下來,用自己的銀錢置了幾畝地,興建一座道觀,收容幾個可憐女子,也算安定下來。
這天,觀主的貼身侍女,明慧師太神色頗為驚慌地敲開熟睡的觀主的門,手中還有一個嬰孩:“小姐,奴婢方才自觀門口撿到這個孩子。”
觀主眼力不缺,自然看出女嬰襁褓是上品綢緞,而且這種質地非常陌生,她從前是士族也用不起這種料子,溫柔地從明慧手中将女嬰抱過來,再仔細地确認一番,沉吟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問明慧:“這是宮中的……?”
“奴婢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請小姐拿個主意。”明慧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所以才無比恐慌,這種事情,一弄個不好就是死無全屍,觀主從前在士族一個普通家庭鬥争都無比慘烈,何況森嚴等級中的皇室王族?
觀主滿心疑惑,這紅楓鎮離京師至少有三四千裏,怎麽會出現一個身着宮緞的女嬰?但她明白,能使用這種料子的縱然不是龍子鳳孫,也是皇親國戚、朝廷顯貴,這是斷不會作假的,所以一時猶豫了:“你說,為什麽這孩子會……”那些貴人,再怎麽也不會來這種可以稱得上荒遠的地方。
明慧搖頭:“近來并未有什麽傳聞。”
清心觀在四方也有些名氣,不乏略有權勢人家妻女來拜,消息也算靈通,她們沒聽到,可見真的沒有,但這事情也太詭異了!
觀主看到女嬰恬靜的睡顏,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兒以及無法生育的身體,便怎麽也狠不下心将女嬰仍了,她咬咬牙,問明慧:“不如,我們養她吧!”
明慧跟随觀主多年,明白她的心意,但還是有些害怕,不由小心翼翼地再問一句:“小姐,收養這孩子真的沒有關系嗎?”
觀主猶豫一會,心想如果是個男孩她絕對不敢養,怕扯進什麽驚天秘密中,但女孩的話應該沒什麽人會來找,也不會妨礙到什麽,便道:“前幾日我瞧着俞夫人身子不大好,她剛出生的女兒也是個病秧子,不如我們托詞為那個女孩祈福,将她抱上山?”
明慧聞言大驚失色:“小姐,這事做不得,是要折壽的啊!”
觀主轉念一想,如果她将人家女兒做擋箭牌只為讓這個孩子富貴豈不是太過惡毒,加上女兒再怎麽受寵也是聯姻的棋子,不如放在自己身邊教養,便打消了這個意思,但想到自己早夭的女兒心又開始痛起來,怎麽也不肯放手:“無論如何,我是要撫養是個孩子的,反正紅楓鎮離京師幾千裏,也沒聽到有什麽貴人南下,我們只要藏好了襁褓,死不承認也行,你覺得呢?”
明慧這才稱是。
觀主又看向女嬰,眼眶不由濕潤了:“當年月兒也是這樣被我抱着……如果她還活着,都及笄之年了罷?”
明慧默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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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這個女孩子,也叫月兒吧?”觀主喃喃。
于是,清心觀便多了一個女孩,名喚月。
———————————我是閨蜜到來的分界線——————————————
紅楓鎮上首富姓俞,代代經商,在十裏八鄉也算極為殷實的人家,俞夫人身子骨不好,只有一子一女,夫妻感情甚篤,對兒女自然愛如珠寶,俞公子是個文靜的性子,一心讀書,指望可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俞小姐卻是定不下來的脾氣,短短三個月氣跑了七個西席,既讨厭琴棋書畫,又不喜女紅,俞氏夫婦沒有辦法,聽聞清心觀主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身,便巴巴地賠了臉面,又布施許多香油錢,請求觀主代為教養,也好學學氣度修養,努力讓女兒成為大家閨秀而非小家碧玉。
觀主仔細端詳了一下俞小姐,見她眉宇間雖然有驕縱之色,但眼神清澈,可見是個不壞的,于是緩緩道:“俞夫人擡舉,貧尼自然會好生教養俞小姐,不過貧尼有一養女,與俞小姐同歲,可否讓她與俞小姐一道學習?”
俞夫人也知道觀主有個養女,眉清目秀氣質脫俗,才動了讓女兒來此學習的心,料想那女孩也不是貪戀富貴別有居心的人,便爽快應下,笑道:“多謝觀主了,既然您收了這個學生,不如為小女起個名字吧!”
這裏的女孩大多以排行相稱,但俞氏夫婦極為疼愛女兒,唯恐自己墨水不多,給女兒起的名字不好,加上女孩的名字又不能由相士起,現在有此機會,便順水推舟。
觀主道:“女子以德為先,娴靜方美,又期盼她舉止典雅有度,不如便名為娴雅吧!”
“這名字好。”俞夫人很喜歡,娴雅也很開心,她結識的幾個姐妹都是以排行相稱,唯獨她有這麽好聽的名字,以後在姐妹面前更加有光彩。
躲在隔間的月兒看着這一幕,沒說什麽。
不知為什麽,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你不是這裏的人,你的人生應該在別的地方,所以不要介意這裏的一切。
不過,聽到以後有個玩伴,她還是開心的。
結果,當晚,觀主語重心長:“你們身份不同,縱使在一起學習,也切記不可以太過放肆,無論如何,她始終是大小姐。”
月兒點頭。
不知為何,她對這些都不介意。
次日,娴雅便開始上課。
觀主氣質高雅不是商家可以比拟,娴雅對她很是崇拜,而且周圍的人對她大多存了讨好的意思,月兒的不卑不亢反而贏得了她的好感,天天粘着她。
“月兒啊,這是我家新出的綢緞哦,我幫你也制了兩身衣裳。”
“月兒啊,這是特意為你找來的詩集,喜不喜歡?”
……
面對如此熱情,月兒只能敗退,兩人成了知交好友。
娴雅性格外向,張揚如火,性子既烈且直,一張嘴巴饒不得人,雖然心地善良,但大家一看她的做派便有幾分不喜,只有深交之後才知她實在是個刀子嘴豆腐心;月兒看似溫柔,其實骨子裏清冷淡漠的很,因為不在意所以無比柔和會做人,偏偏又是個七竅玲珑心,真正走進她世界的只有觀主、明慧和娴雅,有此可見一斑。
二人一冷一熱,但感情極為融洽,怕是親姐妹也不會如此親密。
娴雅得知月兒生辰之後,便處處以大姐自居,什麽東西都要留給月兒一份,還想撺掇父母認月兒為女,只因觀主婉拒才作罷,兩人親密無間,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七年。
———————————我是七年時光的分界線——————————————
早在十四歲時,娴雅便已結束了課程,成功培養成為大家閨秀,不,應該說是表面上的大家閨秀,一旦什麽惹到這位姑奶奶,她還是一個炮仗。
每月至少有一周娴雅住在清心觀,這已經成為慣例,所以這次一個月沒來,月兒便去問明慧。
明慧笑道:“俞家少爺已經登科,聽說是上司保媒,将俞小姐許配給了一位官宦人家的少爺。”
聽到這個消息,月兒不由為好友開心,她哥哥做了官,等于他們全家都被擡為士族,比寒族高貴一等,卻方便了不知多少,至少不會被盤剝的如此厲害,而娴雅成為官宦人家的媳婦可比嫁入商家好多了。
但觀主卻暗地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等級嚴苛,第一等的便是那些修士,無人不尊敬;次一等便是皇族;再下是王族、貴族、士族,像俞家這等商家擡成的士族,在一般官宦眼中便是暴發戶,娴雅也不會受到真正的尊敬,為正妻也只有三種可能,不是嫁給同樣是寒族出身擡為士族的人家,就是嫁給官員做填房而且官員地位不會高過五品說不定還是四五十歲或者樣貌有缺,要麽就是嫁到一個大家族給其中一個不高不低的子弟為正妻,總之是等官宦小姐挑完了才輪到她,所以聽說這次娴雅嫁的事官宦世家方家的嫡長子而且是獨子,觀主便覺得很不對勁。
那些子弟是什麽貨色觀主早已明白,加上妻子地位也是他們攀比的一種,嫡長子的正妻曾是寒族,方家擡得起頭嗎?縱使娶娴雅是看中了她家的財産,娴雅的日子怕會不好過,而且,這裏面怕是有什麽隐情。
但她能說什麽,且不說她沒資格說,就算俞家不願,他們可以拒絕嗎?豈不是讓俞少爺的上司沒臉?那樣俞少爺宦途怕也不通。所以無論如何,娴雅的命運,觀主已經可以預見了。
但這些彎彎繞繞的肮髒事,觀主不會和月兒講,就讓月兒沉浸在好友終身有托的喜悅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