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歪脖子樹在風中顫栗, 月光透過枝幹, 在枯敗的草地上胡亂的畫出幾道稀疏的影子。
奚瑾把外衣拉鏈往上拉了拉, 縮着脖子打了個冷顫：“很晚了，回去吧。”
氣溫驟降，呵氣成霧。
曲默看了她一眼, 拉了外套拉鏈把衣服脫了, 蓋到她身上：“穿着吧。”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塵土草屑，把掌心在褲腿上蹭了蹭, 扭頭朝奚瑾伸了手。
奚瑾抓住他的手掌, 借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把曲默的外套穿上, 裹緊，在原地蹦了一下：“真冷！”
曲默替她把身上沾染的雜物拍淨, 朝車的方向指了指：“去車裏等着。”
奚瑾“嗯”了一聲, 走去車邊，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樹下彎腰撿空罐子的曲默，鑽進了副駕駛位。
車門合上，密閉的車把風隔在車門之外，很溫暖。
曲默把帳篷收了起來, 又把零散的食物和垃圾一股腦裝進塑料袋, 把一堆東西胡亂塞進後備箱。
開了車門坐進去, 把空調開了，調到合适的溫度，又把車載收音機換了個頻道。
看了眼副駕駛位一臉倦意的奚瑾, 開了導航，把車開了出去。
車慢悠悠行進着，這裏地處位置偏僻，四周又沒有人家，黑漆漆的，看不太清路面，在開上主道前一路都有些颠簸。
寒意漸漸驅散，奚瑾在副駕駛位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的有點困。
揉了揉眼睛，強打起精神努力瞪大眼睛幫着看前頭坑坑窪窪的路面。
“右邊……右邊一點……”
Advertisement
“不對，等等……”
“慢一點……左邊左邊一點……”
“哎呀！”
……
在奚瑾的一通亂指揮下，車底盤成功磕了三次，開進坑裏兩次，撞到樹上一次……折騰了許久，車終于開上了正常路面。
曲默長呼出一口氣，扭頭看了她一眼：“你還真的是……挺廢車的。”
奚瑾看向窗外，裝聽不見。
在窗戶上哈了一口氣，在上頭認認真真畫了一只小烏龜。
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了一陣，奚瑾穿的有些臃腫，把曲默的外套掀開了，手在裏頭那件的口袋裏一陣摸索，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曲默跟着看了一眼：“這個趙念是誰？”
“同事。”奚瑾簡單回了一句，點了接聽鍵。
曲默注意力勻出了一半，邊開車邊豎着耳朵聽電話裏的聲音，只能隐約辨識出對方是個男人。
奚瑾沒怎麽說話，專注的聽對方說着什麽，回“沒事”、“沒關系”、“改天見”。
挂了電話，扭頭看了曲默一眼，把手機揣回兜裏。
“誰啊？”他又問。
“你不是看到來電顯示了嗎？”奚瑾提醒他。
“什麽事啊？”
“簡單問候一下，關于之前過敏進醫院的事。”
“你倆……關系很好嗎？”
“勉強算是老朋友了。”
曲默“嗯”了一聲，不再問了，把視線轉向前方。
奚瑾把座椅往後調整了一下，身體往下滑了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阖上眼睡了。
車開了好一陣，終于開進了市區，與先前那一段幽暗的路面成了鮮明對比，燈火通明恍如白晝。
曲默把油門踩實了，一路飙着車。
又開了一陣，在十字路口恰逢紅燈，減緩車速，在停車線前把車緩緩停住。
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叩了兩下，看一眼紅燈下方的計時器，又扭頭看一眼睡熟的奚瑾。
右手垂了下來，在褲子口袋掏了掏，把手機拿了出來。
打開浏覽器，搜“趙念”，看了下這個叫趙念的百度百科信息，也是個演員，戲倒是拍了不少，就是戲份一般都不多，數了數，有三部跟奚瑾一起合作的戲。
曲默把他照片點開，看了看，總結了一下：長相不行，背景一般，構不成威脅。
得出這個結論後，把手機屏幕按滅，又塞回了口袋。
路口的燈跳轉回綠燈，他松開剎車，車又駛了出去。
開回小區地下停車場，把車停進停車框，松了安全帶看向睡的把臉都陷進衣領裏的奚瑾。
開了車門出去，繞過車前拉開副駕駛位的門，按開了束着奚瑾的安全帶，輕手輕腳伸了雙臂将她托抱進懷裏，把她從車裏抱了出來，長腿在門邊蹬了一下，把車門合上。
看了眼懷裏的奚瑾，勾着唇笑了一下，走去電梯邊按開電梯，走了進去。
奚瑾在做夢，恍恍惚惚夢到自己摔進了一團棉花裏，軟綿綿熱乎乎，還會喘氣……喘氣？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她一下睜了眼，與曲默四目相對了片刻。
腿蹬了兩下：“放我下來，我自己能……”
話沒說完，電梯門開了，巡邏的保安往電梯裏看了一眼，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奚瑾臉上無遮無擋的，電梯門一開，她迅速把臉塞回了曲默懷裏，順手把自己的長發往前撥了撥。
曲默把她掂了一下，湊近她耳邊小聲問：“是要下來嗎？”
“不……”奚瑾揪緊了他的衣服把臉遮住：“等一下！”
曲默得逞，彎了彎唇：“你看你，非得賴我懷裏撒嬌。”
奚瑾悄悄露了一只眼睛看他：“……你開心就好。”
電梯上了兩層，保安往外走，步子在外頭停了兩秒，似乎是在做什麽不得了的思想鬥争，最終好像是有了決斷，轉身畢恭畢敬的與電梯內的兩人告別：“曲先生再見，奚小姐再見。”
曲默朝他點了一下頭，道了聲：“再見。”
電梯門阖上，奚瑾把臉從曲默懷裏擡了起來，頭發亂的一團糟，眨了眨眼：“這樣……都能認出來？”
曲默“嗯”了一聲，看一眼她的雞窩頭：“大概是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
奚瑾又在他懷裏使勁蹬腿了：“放我下來！”
曲默彎下腰把她的腿放到地上，待她站穩了，伸手把她的頭發揉的更亂了些。
奚瑾看了他一眼，甩了甩長發，在口袋一陣亂摸，想了想，把曲默的外套掀開，在裏頭又掏了掏，把手機拿出來，發現吳悠發了兩條微.信消息，點開，縮進電梯角落給吳悠回微.信。
曲默斜靠在電梯邊看她：“晚上是睡我那屋還是你那屋？”
沒等奚瑾回答，他咳了一聲：“要不你直接搬來和我住好了，我明天讓來收拾屋子的阿姨替你收拾一下東西。”
“不要！”奚瑾頭都沒擡一下一口回絕。
“……”被拒絕了，曲默心裏堵了一下，有點不高興。
把手機掏了出來，在指間翻轉把玩着，不說話了。
奚瑾回完微.信擡頭看了一眼電梯門，電梯正巧開了，把手機屏幕按滅，往外走。
曲默尾随着她走了出去，低頭一路踩着她的影子。
奚瑾在他門口停住，轉頭看他：“把你東西搬我屋吧。”
曲默有些茫然的擡眼看她。
“除了比較親近的人，我不太習慣陌生人動我的東西。”奚瑾與他解釋。
曲默低頭抿了一下唇，心情好多了，“嗯”了一聲，走到門前按開門密碼：“我拿點衣服過去。”
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密碼改成你那屋一樣的了，你可以随時進出。”
奚瑾走到他身邊，垂眼看他按密碼：“我們這樣應該算是同居了吧？”
“跳過這一步直接結婚我也不介意。”曲默擰了一下門把，把門打開，摸到門邊的開關開了燈，往門邊讓開了個道：“進屋。”
奚瑾側了側身子走了進去，邊走邊把外套脫下：“衣服放哪？”
“随便。”曲默把門關上，走去房間在櫃子裏找了個包出來，找了些換洗的衣服放進去。
奚瑾把外套搭在沙發背上，走去曲默身邊蹲下，看他收拾東西。
“吳悠讓我提前想好在記者面前的說辭，關于同居的。”
“她倒是挺有先見之明的。”
“我該怎麽說？”
“你想怎麽說？”曲默把衣服壓了壓，拉上包的拉鏈。
“不是很想說。”
怎麽說都會有各種角度刁鑽的問題冒出來，奚瑾都能預想到媒體會怎麽臆測他倆當初分手的原因，說不準還會突然冒出個關于“奚瑾和星行娛樂繼承人未來分手日期預測”的相關話題。
說不定之後的日子，自己還得時不時劈個叉或者來個後空翻來證明自己沒有被搞大肚子。
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麻煩。
“那就不說。”曲默把包提手上，空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拉起：“我們又不是活給別人看的，按你喜歡的方式生活就好。”
奚瑾任由他拉着往外走，沒接話，在想他說的“按你喜歡的方式生活”，腦子有點亂。
演員，作為屏前的公衆人物，沒辦法活得那麽随心所欲，一言一行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甚至有人會拿喜歡的演員作為道德标杆，稍有不慎就會遭到炮轟。
她曾聽一個前輩說過：演員，總是用盡心力去飾演別人的一生，卻經常會不小心忘了自己一生中是該飾演哪個角色。
是做一個讓父母省心的女兒？還是一個賢惠顧家以夫為天的妻子？或者是一個滿心滿眼裏只為孩子活着的母親？
女人在這個男女平等的時代依舊是弱者，初而為人便被教授生兒育女是本分的想法，步入職場，公司首先看的不是能力學歷，是更為現實的東西，女人計劃何時結婚生子成了首要考慮的用人标準。
她想起了自己那個以夫為綱的母親，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不甘受困于所謂的女人該有的宿命，不想活成陳娟那樣被現實徹底壓垮的女人。
對于曲默一再提起的結婚話題，也是下意識一直在回避，她看得出，曲默每提起這個話題總是盡量顯的吊兒郎當的，可隐約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和期待。
季林輝的事一下淡過去，綁住她手腳的囚籠沒了，她突然又有點迷茫。她一直在用劇中的角色逃避原有的人生，可回歸現實，自己究竟是想活成什麽樣子？
曲默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不好，抓着她的手松開，揉了揉她的腦袋：“在想什麽？”
奚瑾垂了一下眼，避開他的視線：“沒想什麽。”
曲默“嗯”了一聲：“那就不要想。”
他重新拉起她的手往隔壁方向走：“有我在，你可以什麽都不用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