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車廂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汗味、煙味、劣質香水味……各種刺鼻的味道混在一起, 全部的感官被擁擠、壓抑、沉悶充斥。
奚瑾在門邊站着, 曲默的手撐在她身後的那扇門上，替她辟出一小塊能喘息的空間。
“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曲默怕她不高興，低頭與她解釋：“上一次不是這樣的。”
“沒關系, 流浪的路上難免有波折。”奚瑾安慰他。
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下一站下車。”曲默替她把口罩拉上了些。
奚瑾應了聲“好”, 把糖葫蘆換了個手拿，掌心懸在一邊, 護住。
身後的兩個年輕女孩在小聲聊八卦。
“奚瑾隐婚的那件事你說是不是真的？”
“誰知道呢？畢竟貴圈那麽亂。”
“那個神秘繼承人背景好像很硬啊, 估計奚瑾是巴巴的往上趕呢！”
“話別亂說。”曲默有些不爽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說着話的兩位：“也許是那位繼承人垂涎奚瑾的美色呢？”
兩個年輕女孩愣了愣, 聞聲看向把自己的臉遮的嚴實的曲默, 扭頭對視一眼，細想又覺得也不是沒可能, 都笑了起來。
奚瑾悄悄錘了一下曲默的肩。
曲默把口罩拉開, 咬了一口她手裏的糖葫蘆，又将口罩拉上，咀嚼的動作把口罩扯的上下游移着。
“好吃嗎？”奚瑾看他吃的很香的樣子，勾的她也有點想嘗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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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默“嗯”了一聲，隔着墨鏡垂眼看她：“挺甜。”
奚瑾看着手裏的糖葫蘆猶豫着要不要咬一口。
曲默把身體靠近了些, 把她護在身前, 低頭鼓勵她：“嘗嘗。”
奚瑾看了一圈周圍的人群, 大家都是各忙各的狀态，沒人注意到這個小角落。
把臉埋低了，偷偷拉了口罩快速咬了半顆, 又把口罩拉上，嚼了嚼，皺了一下眉：“酸。”
曲默低低的笑了一聲。
半顆吃完，奚瑾扭頭找垃圾桶，視線在車廂巡睃了一圈，沒有垃圾桶的影子。
“這車上沒垃圾桶嗎？”奚瑾問。
曲默回頭看了一圈：“好像沒有。”
他把手心攤開，伸到奚瑾下巴下面：“吐這。”
奚瑾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聽話。”曲默又朝手心擡了擡下巴。
奚瑾不依，他就把手一直伸那兒。
拗不過他，奚瑾往兩側看了看，把口罩拉開了道縫，把山楂籽吐進他掌心。
曲默這才把手收了回去，把口罩拉開，把籽也吐進掌心，合上掌，指尖捏住口罩邊沿處，拉上。
車到站了，奚瑾身後的門打開，曲默牽住她的手擠出人群。
把手心的山楂籽扔進垃圾桶，手揣進兜裏，曲默側頭看了眼緊抓着自己手的奚瑾，笑了笑。
兩人踩着臺階一步步邁出地鐵站，身上沾染的雜味被清涼的風吹着，漸漸散盡。
踏出地鐵站，奚瑾用力吸了一口氣，感覺外頭的風都是自由的味道。
拉着手在路邊漫無目的的走了一陣，奚瑾手裏舉着的糖葫蘆被曲默一口接一口慢慢吃光了，她轉身把光禿禿的竹簽投進了垃圾桶。
曲默擡起抓着奚瑾的手，把沾了糖的嘴在她袖口蹭了蹭：“你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奚瑾看了眼袖口，粘了糖渣，拍了拍：“沒有。”
曲默把手從口袋抽出來，揉了一下肚子：“我餓了。”
奚瑾這才想起一天沒進食了，曲默突然提了一嘴，發現自己也餓了。
學着曲默的樣子跟着揉了揉肚子：“我也餓了。”
“想吃什麽？”曲默把手機掏了出來，查找附近的餐廳。
近處商場外牆的電子屏在播着廣告，奚瑾邊慢慢走着邊擡着頭看廣告。
“我們去野餐吧。”奚瑾伸手指向電子屏：“買一個這樣的帳篷，在公園裏野餐，等到晚上，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她收回手，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曲默：“好不好？”
曲默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電子屏的方向，把手機揣回兜裏：“好，就去野餐。”
牽着手進了商場，在超市裏采購，曲默抓到什麽都一個勁的往購物車裏裝，奚瑾跟在推車後頭把用不上的一個個又拿出來，放回原位。
雖然奚瑾有認真挑揀過，采購的都是些類似甜點、水果、咖啡這種遍于攜帶的食物，可數量有些多，依舊裝了滿滿兩大袋子。
采購完了食物，兩人坐着電梯又上了一層，跑去賣帳篷的地方買了個帳篷。
“完了，車沒開過來。”奚瑾站在店外，看着腳邊堆放的一大摞東西：“這麽多東西可怎麽搬過去啊？”
曲默把腳邊的袋子往邊上踢了踢，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周叔，給我送輛車過來。”
“沒有，我這次沒有撞壞車，也沒闖禍。”
“這事說來話長……我就不說了。”
“我在新區的恒隆廣場。”
“三樓，正對着電梯的那家戶外用品店。”
……
挂了電話，曲默朝奚瑾擡了擡眉：“車一會兒就到。”
奚瑾把帽檐壓低了些：“我總算是理解了為什麽別人會說我是巴巴的往上趕了。”
“不對……”曲默輕輕撞了一下她的肩：“是我垂涎你的美色。”
奚瑾被逗樂了：“曲先生怕是視力不好，我現在可是一臉疹子。”
“那你也是長疹子的人裏頭最好看的一個。”
奚瑾啧了一聲：“曲先生可真是好口才。”
曲默非常“謙虛”的朝她推了一下掌：“承讓承認。”
兩人站在店外說着話，沒多久周叔就到了，看了一眼奚瑾，道了聲：“奚小姐好。”
奚瑾沒想到自己包裹成這樣都有人能認出自己，愣了愣，彎了下腰與他打招呼：“周叔好。”
周叔把車鑰匙遞向曲默：“少爺，車在c區，23號車位。”
曲默接過車鑰匙看了眼車标，道了聲謝。
周叔蹲下身把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拎了起來，轉身要走，曲默一把抓住他的肩把他拉了回來：“周叔，你這老胳膊老腿的，就別逞強了。”
懶洋洋的朝周叔邁近一步，把他手裏的東西都拿到自己手上。
周叔笑了笑：“少爺，夫人讓你有空回家吃個飯，讓你一定記得帶上奚瑾小姐一起。”
“我媽怎麽知道……”曲默扭頭看了奚瑾一眼：“再說吧。”
“好的少爺，那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夫人那兒還有事交代。”
曲默朝他點了點頭：“注意安全。”
周叔面朝着奚瑾的方向道了聲：“奚小姐，改天見。”
奚瑾恍恍惚惚擡手擺了擺：“周叔再見。”
在停車場按着标識找到了車，曲默按了車鑰匙，奚瑾小跑着跑到車後頭把後備箱打開，曲默走過去，把手裏的東西一股腦都塞了進去，奚瑾把東西又簡單理了理，把後備箱合上。
“真有默契！”曲默面朝着她舉起右手，掌心向着她：“合作愉快！”
奚瑾揚手與他擊了個掌，一邊配合他一邊不忘埋汰一句：“幼稚！”
兩人坐上車，曲默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朝奚瑾伸了過去：“手。”
奚瑾把手伸進他的掌心，他抓牢了，才把車開了出去。
“這附近有公園嗎？”曲默開了好一陣，感覺一直在繁華的市區周邊打轉，堵車堵的他都快沒脾氣了。
“我知道一個地方，之前我拍廣告的時候有在那裏取過景。”
“指路。”
“路有點繞，要不換我來開吧？”
“也行。”曲默看了眼後視鏡，把車靠邊停下。
兩人交換了座位，奚瑾看一眼後視鏡，打了轉向燈正要把車開出去，瞥見曲默正一臉認真的緊盯着自己看，問：“怎麽了？”
“你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事。”
奚瑾低頭挨個檢查安全帶、手剎、檔位和轉向燈，沒遺漏什麽。
有些困惑的重新看向曲默：“我漏了什麽嗎？”
曲默掰了掰手指，“咔噠”一聲：“再想想。”
奚瑾這回明白了，彎了彎唇，把手遞向他：“手。”
曲默抓住她的手，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誇一句：“真聰明！”
車開了出去，行了好一陣，逐漸駛離市區，開上省道，視野一下就開闊了。
深秋的郊外并不蕭條，意外的有些好看，道旁的小丘上雜樹叢生，黃色的、紅色的、綠色的葉子交織在一起，繪成了一副色調豔麗的油畫。
又往前開了一段，下了省道，開上一段有些颠簸的小道，路面狹窄，只夠一輛車單向通行，地處位置也有些偏僻，年久失修的小道坑坑窪窪的。
道旁有農田，散養的雞鴨鵝在小道中央閑庭信步，奚瑾放緩車速鳴響了喇叭，車前的小家夥們拍着翅膀搖搖擺擺慢悠悠四散開。
動作太慢，奚瑾只得暫時把車停住。
一頭豬在田間悶頭亂撞，三個粗壯的男人掄着很粗的麻繩在一路追着，邊追邊互相數落其他兩位的智商。
“哎！你倒是去那頭堵着啊！長沒長腦子啊！”
“你他媽別拉屎拉不出怪馬桶，你那頭剛怎麽沒堵着？”
“快都別吵了，趕緊追吧，豬都快把莊稼拱廢了！可都帶着點腦子吧！”
“你才沒帶腦子！你腦子出門前肯定是被門擠家裏頭了！咋個就讓圈養的豬給跑了呢！可愁死我了！”
“這該死的畜生跑的可真他媽快！”
……
前頭那只肥溜溜的豬颠兒啊颠兒的跑着，挑釁似的哼哼唧唧了幾聲。
“真夠熱鬧的。”曲默把車窗搖了下來，朝農田方向吹了聲口哨：“奔跑吧！紅燒肉！”
話剛說完，田間亂竄的小肥豬被逮住了。
曲默拍了一下車門：“這不争氣的紅燒肉！”
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奚瑾看了眼窗外，笑：“你把豬吓成這樣，還好意思賴人家不争氣？”
前頭的小家夥們都退到路邊了，奚瑾又把車開了出去。
各種味道從敞開的車窗飄了進來，風裏還捎帶了幾根雞毛。
奚瑾看了一眼正扒拉着窗口往外看的曲默，覺得他“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實在是有點可愛。
穿過那片熱鬧的農田，又往前行進了一陣，車停在了空曠的草地上。
草葉枯敗，滿目的金黃色，車旁邊有棵歪脖子樹，樹身扭曲成一個高難度弧度，枝幹在風中淩亂的揮舞着。
“這樹不錯，我們就在這裏搭個帳篷。”曲默開了車門出來，對這地兒似乎挺滿意，尤其是這棵造型奇特的歪脖子樹。
奚瑾開了車門出來，擡頭看那棵歪脖子樹，有那麽一瞬間對曲默的審美産生了懷疑。
曲默把車裏的帳篷拿了出來，奚瑾背靠着歪脖子樹拿着手機百度怎麽搭帳篷。
帳篷在空地上抖開，裏頭裝着的杆子散了一地。
奚瑾拿着手機蹲在曲默身邊幫忙，兩人手忙腳亂的搭着帳篷，一邊看手機上的操作說明一邊互相嫌棄，折騰了許久，總算把帳篷搭好了。
曲默抓了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把奚瑾一把拽進懷裏，以身後的歪脖子樹和帳篷為背景，抓拍了一張合照。
背過身去，在手機屏幕上一陣亂點，又把手機伸到奚瑾面前晃了晃：“看！我的新屏保！”
奚瑾看一眼屏幕，有種想掐死他的沖動。
因為是抓拍，她的眼睛半睜不睜的，白眼珠格外亮眼，頭發被風吹的跟梅超風前輩有得一拼，因為她正在動，影像模糊到幾乎看不見她臉上的紅疹……好吧，整張臉其實都是糊的。
“曲默，趁我沒殺了你，趕緊自救一下。”
“怎麽了？不是挺好的嗎？”曲默看了眼屏幕，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拍照技術：“你看這樹拍的多好。”
“曲默。”
“嗯？”
曲默一擡頭，奚瑾對着他抓拍了一張，看了眼照片，糊到變形，很好！
扯了扯嘴角，把手機對着曲默搖了搖：“來啊！互相傷害啊！”
曲默低頭笑了一聲：“好好珍藏吧，想我的時候随時拿出來看看。”
“你……确定不用我删？”
“畢竟我不是靠臉吃飯的，我是靠才華。”
得瑟的很欠抽。
奚瑾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眨了眨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擊。
“你怕是忘了，我是個黑客，區區一張照片……”曲默勾了勾唇：“我随時都能删。”
奚瑾看他一眼，把手機放回口袋，拍了拍手：“為曲先生的機智鼓鼓掌，你真是棒棒的！”
“小意思！”
“你這麽厲害，以後看來不用跟我親親抱抱舉高高了。”奚瑾朝他扯了個笑：“自己跟自己玩兒多好呀！”
“別啊……”曲默立馬示弱，很自覺的把手機朝奚瑾遞了過去，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以後還請繼續跟我一起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