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徐珂正笑嘻嘻的同張旭打趣, 一擡頭迎上曲默涼薄的目光, 心裏猛的磕了一下, 料到是有事發生。
立馬斂了笑，利落收拾了東西尾随曲默走去他的辦公室。
“把門鎖上。”
曲默背對着他往裏走，囑咐了一聲。
徐珂退到門邊, 把門落了鎖, 緊跟上去，問：“老大, 你怎麽這副表情？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記得上次讓你查的那個人嗎？”曲默拉開椅子坐下, 擡眼看他：“這些證據還不夠, 我需要的是能把他的罪定死的證據。”
他的視線移向電腦屏幕, 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頓往外吐了句話：“能讓他徹底消失的證據。”
“那個季林輝？”徐珂目光筆直的看向曲默，有些驚愕：“老大, 你不會是想……”
曲默扯了扯嘴角, 迎上他的目光。
徐珂被這道目光凍的脊背發涼，舌頭跟着打了個結：“不會是……死刑？”
“我不是劊子手。”曲默垂眼按了開機鍵：“無期，我要那個。”
徐珂松了口氣，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在辦公桌對面拉了椅子坐下。
腳一蹬, 椅子滑到辦公桌邊：“可是老大, 我看過那些罪證, 都是些零碎的小案子，要說嚴重程度，拘留幾天還成, 要說無期，好像有點難。”
電腦開了機，屏幕不斷變換的色調投進曲默的深眸裏，像曲默身後照在落地窗上的陽光，晶亮耀眼，卻沒什麽溫度。
“如果沒有，那就創造。”他頓了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讓他一輩子困在那裏。”
他眼底的戾氣讓徐珂心下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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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默一戰成名那年，曾說過一段令他印象深刻又引以為傲的話。
那場數萬人圍觀的戰役，曲默的沉着冷靜、實戰速度、應變能力以及根本無法預估的操作技巧，徹底驚豔了衆人。
“黑客是把雙刃劍，我們可以縱橫捭阖，也可以甘于平淡。”曲默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速跳躍，眸光微潋：“可我更願意收斂鋒芒，用這柄利劍去辟一方屬于我們的疆土，守我認定的那份正義。”
徐珂曾因這話熱血至今，對這行的熱愛程度，有一半源于他在曲默身上看到的那份堅持。
這個行業裏，曲默就是一個風向标，群雄追逐，至今還沒人能突破他曾創下的傳奇。
可如今，他們認定的風向标突然扭轉了方向，指向了一個徐珂無法理解的世界。
“老大，我不明白……”徐珂欲言又止。
曲默微抿着唇看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徐珂手指撥弄了一下手邊的專用鍵盤，默了默，最終還是問出了口：“老大，你堅持的那份正義，是要放棄了嗎？”
曲默右手支在桌面上，皺着眉，食指指尖搭在唇邊來回摩挲着，長久的沉默過後，他問：“我看起來像是瘋了嗎？”
徐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愣愣的看着他。
見他不語，曲默緊抿着唇在鍵盤上敲下一串密碼，按下回車鍵，電腦進入主界面。
“我也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可我有一個非做不可的理由。”
徐珂腦海裏浮出一個身影，恰與曲默口中憎惡的人關系匪淺，也是他認識曲默多年，他所知曉的唯一一個能讓曲默打破所有原則的人。
幾乎是脫口而出：“因為奚瑾？”
話一出口徐珂下意識又小心翼翼看了曲默一眼，在他印象中，曲默對這個名字的敏感程度就跟他對海鮮過敏程度差不多，一提就炸。
只是今天的曲默看着似乎有些不同。
他的目光因為這個名字頃刻間柔軟了幾分，低垂着頭敲鍵盤，額前的碎發将他好看的眉眼半掩住。
沒接話，算是默認了。
徐珂心裏攪成亂麻的疑問總算摸到了源頭，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曲默，總持着一份近乎固執的堅持。
認定的行業就竭力登頂，認定的女人就執着到底。
徐珂私底下認真看過季林輝的記錄，賭博、打架、酗酒行兇、借高利貸……劣跡斑斑，是公安局的常客，只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最後總是能被人成功保釋出來。
要把這樣的人送去監獄長久的關着，也算沒違背他們的初衷。
“行吧，那我也跟着瘋一回。”徐珂長嘆了口氣：“老大，你說怎麽做？我都聽你的。”
“他不是喜歡賭嗎？那就滿足他，給他抛個餌。”
“線上賭博？”
曲默“嗯”了一聲，曲指在桌上叩了叩：“先給他點甜頭，人的欲望是在得到後無限膨脹的。”
“有一個線上賭博網站，他幾乎每天都要登幾次，要控制他們的端口嗎？”
“就那個！”曲默打了個響指：“涉及的金額我會看着辦，三天後收網，你替我盯着他的端口，到時候給魏警官去個電話，就說是我的意思，他能明白。”
“這種程度的金額流動應該會比較大，三天會不會太趕了？”
“所以需要你替我打下手，我攻你守。這三天我們就都留在公司加班，我需要盡快把他送去他該去的地方。”
“好的老大。”
“還有，記得給他的手機定位，有什麽異常跟我知會一聲，我需要随時知道他的動向。”曲默看了他一眼：“加班費我給你翻倍。”
徐珂憨憨的笑了一聲：“還是老大懂我！”
*
奚瑾盯着劇本游神，還在想着出門時曲默給自己打的那個電話，有些擔心他會做什麽傻事。
“瑾姐。”朱芃芃輕輕搖了搖她的胳膊。
奚瑾回神，“嗯”了一聲。
“瑾姐，你在想什麽啊？我剛跟你說了好半天話都沒見你有反應。”
“沒想什麽。”奚瑾撥了下長發，擡眼看她，問：“你剛在說什麽？”
“瑾姐，我今天按你吩咐去給季铎送衣服，發現他身上又有新傷，走路都有點瘸。我拉着他去醫院處理了傷口，幸好沒傷着筋骨。”
奚瑾皺了眉，沒說什麽。
“當初瑾姐給他置了套房子，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他為什麽就是不願意搬出來？他是不是真傻啊，非要留在那個家裏挨打。”
“是傻。”奚瑾輕嘆了一聲，言語間盡是無奈：“他是擔心他不在那裏，那個男人的拳頭會落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瑾姐，你是說他留在那裏，是想保護……”朱芃芃知道奚瑾反感那個人，沒再說下去，頓了頓：“瑾姐，其實這傻小子這次挨打，也是因為死咬着牙不願意透露你的住址，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他總不讓我跟你說。不過我覺得，瑾姐應該知道。”
奚瑾把視線移向劇本，眼裏空洞洞的，書頁上的字在眼前漂浮聚攏，凝成一團黑點，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就算你們不說，以為我就猜不到嗎？”
朱芃芃有些難過，捧着臉坐在奚瑾對面：“季铎他平視看着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沒想到心思那麽重。”
“我們不需要同情，可憐的人不是非得活成可憐的樣子，那才是真的可憐。”
朱芃芃怔了怔：“可是瑾姐，我沒有同情你們啊，我是覺得心疼。”
奚瑾翻動紙頁的動作停了一秒，低垂着頭，把那一頁翻了過去。
*
曲默正手速飛快的輸着代碼，擱在鍵盤邊的手機響個不停，有些煩躁的瞥了一眼手機屏幕，是奚瑾。
他抿了一下唇，眉眼舒展開，把剩下的幾個字母敲完，按下回車鍵。
半掩着唇輕咳了一聲：“徐珂，我出去接個電話。”
徐珂比了個ok的手勢，目不轉睛的盯着端口數據繼續敲代碼。
曲默把辦公桌上的手機抓進掌心，點了接聽鍵擱在耳邊往外走。
“沒打擾你吧？”
“沒有。”曲默轉身把門拉上，邁開大長腿往茶水間去：“不忙。”
“我就是想問一下，你衣服穿什麽尺碼？”
茶水間喝着咖啡的張旭跟兔子似的溜出去了，給曲默騰了地接電話。
“還是以前的碼。”曲默反手把門關上，倚在門邊低頭彎了彎唇：“還記得嗎？”
電話那頭默了默，悶悶的“嗯”了一聲。
曲默萦在心間的煩躁像被一陣柔和的風撫過，瞬間就吹散了。
“曲默，今天早上你說的話，我想過了。”電話那頭有翻動書頁的動靜，輕輕的翻過一頁，指尖在書頁上劃出“嘶啦”一聲低吟。
“我不希望你插手這件事。”
“為什麽？”
“原本就不該是你插手的事。”
“怕我會殺了他嗎？”
“曲默！”那頭的聲音又急又躁，近乎低吼。
曲默舌尖抵了下唇，低低的笑了一聲：“是在擔心我嗎？”
那頭沒了聲。
曲默感覺胸口癢癢的，像是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
他站直了身子走到在櫃子邊，彎腰打開櫃門從裏頭取了個一次性紙杯，放到桌上，又在櫃子裏翻了翻，捏了包速溶咖啡出來，放嘴邊用牙咬開包裝袋，将咖啡粉倒進杯子裏，握着杯子接了半杯熱水。
微微晃了晃手裏的紙杯，一股咖啡的濃香散了出來。
綿長的沉默過後，那頭終于有了動靜。
“奚瑾，下一場到你了，準備一下！”
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奚瑾應了聲“好”。
“我要去開工了。”
曲默“嗯”了一聲，手裏的杯子有些燙手，又放回了桌上，低垂着頭看杯子裏的咖啡冒着絲絲縷縷的熱氣：“我這三天在公司加班，你有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記住我說的話。”奚瑾又囑咐了一聲，将電話挂斷。
把手機擱到桌上，曲默單手撐着桌面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重新拿起杯子，吹了吹，熱氣呼的他面上有些熱，淺嘗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澀、苦。
勾人的醇香引的他又嘗了一口，唇角微勾。
似乎也沒那麽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