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
不出的荒涼。
牆角處蜷伏着條老狗,想來是平時瞧慣了人,此刻似也覺出這情況的異常,竟駭得連動也不敢動。
要知這地方本來就極是荒涼,沒有人蹤也還罷了,但這李渡鎮本來卻是個街道整齊,市面不小的城鎮,此刻卻靜悄悄的連雞犬之聲都聽不見,這才令人覺得分外陰森可怖,宛如走入了鬼域。
俞佩玉一個人行走在街道上,瞧着兩旁門窗緊閉的店鋪,瞧着店鋪前随風搖蕩的招牌,心裏不覺也有些寒意,走了許久,突見前面樹林中人影閃動,俞佩玉只道那些人便藏在林間,立刻大步趕了過去。
誰知這一片桑林中,石頭上、樹陰下,竟都密密地坐滿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不知有多少個,原來俞放鶴竟将這小鎮上的居民,全都趕來這裏了。
只見這些人一個個俱是滿臉驚恐之色,這麽多人坐在一齊,竟連一個人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就連還在懷抱中的嬰兒,也都被大人用棉被緊緊包着,不讓啼哭之聲發出來,人人都似乎覺得将有大禍臨頭。
俞佩玉嘆了一口氣,暗道:“那姓俞的沽名釣譽,将這許多人全都趕來這裏,自然說是因為怕傷及無辜,但這些安分良民,又有幾個曾遇見過這件事……”
樹林裏的人,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在瞧着他,目光中既是驚懼,又是厭惡,像是在對他說:“你們這些人究竟是什麽東西?為何要來打擾我們的安寧?”
俞佩玉卻不敢瞧他們,垂首走了過去,突見兩條勁裝大漢,自當中蹿出,擋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人抱拳道:“朋友是哪裏來的?來幹什麽?”
這兩人方才并未到那李家渡去,所以也不認得俞佩玉,但俞佩玉瞧見他們身上的裝束,已知道他們必是那“姓俞的”的直屬部下,心裏只覺怒氣上沖,但此時此地,也只得勉強忍住,冷冷道:“在下是來送信的,煩兩位帶路如何?”
那人竟咧嘴一笑,道:“盟主早已知道有人會來送信了,所以才要我兩人在這裏等着,盟主的神機妙算,朋友你佩不佩服。”
俞佩玉道:“哼。”
那人瞪了他一眼,臉色也沉了下來,道:“你既是送信的,就跟我來吧,若非盟主早有吩咐……哼。”
俞佩玉見他如此模樣,反而不生氣了,暗道:“那姓俞的手下若盡是這種蠢才,那倒當真值得可喜可賀。”
轉過這樹林,前面有座道觀,這李渡鎮上,大多居民都姓李,這道觀裏供奉的太上老君也姓李,他們自命為老君後代,所以将這道觀建築得分外宏偉,規模竟比若幹大城裏的道觀佛寺還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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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道觀裏也是靜悄悄的,兩扇黑漆大門,只開了一線,門前槐樹參天,竟是多年的古樹。
那兩人到了門口,回頭道:“你在這裏等着,咱們進去為你通報,可不許随意走動,知道麽?”
若是別人見到如此無禮的人,說不定早已給他們兩個大耳光了,但俞佩玉卻只是淡淡一笑,道:“如此就多謝兩位了。”
那兩人又瞪了他一眼,才冷笑着走了進去。
只聽門裏隐約傳出他們的語聲,道:“盟主将對方說得那麽厲害,但我瞧這送信的,簡直像個唱花旦的,只可惜臉上多了條刀疤。”
俞佩玉非但不生氣,反而笑得更是愉快。
少年人血氣方剛,心高志傲,最怕的就是受人冷淡,被人輕賤,俞佩玉本來又何嘗不是如此。
但此刻他歷經艱險,飽經憂患,卻生怕別人看重了他,別人越是瞧他不起,覺得他沒用,他心裏反而越是歡喜,只因他知道惟有這樣的人,才不會遭人陷害,受人歧視,他年紀雖然輕,學到的事已太多了。
過了半晌,只聽門裏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送信的在哪裏?”
俞佩玉知道這正如臺上名角唱的戲還未出場前,先報個信,讓臺下觀衆留意,否則他明知送信的就在門外,還用得着問麽?當下也整了整衣衫,道:“就在這裏。”
這一問一答都是多此一舉,當真妙不可言,但若缺少這麽樣一番做作,這場戲看來就好像不夠隆重似的。
但問也問過了,答也答過了,門裏面竟還是沒有人走出來,俞佩玉等了半晌,縱然沉得住氣,也忍不住道:“送信的就在這裏……送信的就在這裏。”
他将這句話又說了兩遍,聲音一次比一次說得響亮,但門裏仍是靜悄悄的,全無回應。
俞佩玉又等了半晌,忽然笑道:“閣下明知有人送信而來,為何置之不理?難道閣下不願意接這封信麽?在下實在猜不透閣下是何用意。”
門裏自然還是沒有人聲。
俞佩玉緩緩接道:“但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送信而來,好歹也得要将信送到的……”
嘴裏說着話,人已徑自推門而入。
院子裏濃蔭滿地,亦是悄無人跡,就連方才将俞佩玉帶來的兩條大漢,此刻都不知到哪裏去了。
俞佩玉目不斜視,穿過院子,走上大殿。
大殿裏香煙缭繞,神龛裏太上老君垂眉劍目,寶像莊嚴,但大殿中央的一只青銅香爐,卻已被人移到旁邊。
這香爐高達一丈開外,看來縱有霸王舉鼎之力,也難将之移動分毫,若有十來個力大如牛的人,或可将之移動,但銅鼎一共只有三條腿,別的地方根本滑不留手,若是十來個人一齊來搬,根本沒有着力之處。
俞佩玉實在猜不透這銅鼎是被誰移開的,是如何移開的,只見銅鼎被移去後,大殿中央,已擺上了十二張紅木交椅。
但椅子上卻連一個人也沒有,走到這裏,俞佩玉再也不能往前走了。
他心裏也已恍然大悟:“原來他們也知道那病人會借複信之由,來刺探他們的虛實,所以一個個都避不見面,但是那俞某人和林瘦鵑等人,本已用不着再掩飾行藏,不願露面的,只怕就是那厲害的幫手了。”
這幫手究竟是誰?為何如此神秘?他難道怕那病人知道他來了?那病人知道他來了難道就會逃走?
俞佩玉也不覺動了好奇之心,眼珠子一轉,突然向中間那張空的紅木椅子長長一揖,道:“在下俞佩玉特來拜見盟主。”
他神情恭恭敬敬,好像那俞放鶴此刻就真的坐在椅子上似的,俞放鶴若不願失去盟主身份,還能不現身麽?
過了半晌,果然聽得俞放鶴的語聲從後面傳了出來,帶笑道:“老夫實未想到送信的竟是俞公子,失迎失迎。”
這話說得倒客氣,但話猶未了,旁邊已另有一人大聲道:“你就是來替鳳三送信的?”
俞佩玉直到此刻,才知道那病人的名字叫“鳳三”,只覺這語聲又快又急,可見說話的人性情十分急躁。
性情急躁的人,功夫大多練不好,但這人卻偏偏是功力深厚,每個字都如銅鐘大鼓,震得人耳朵發麻。
俞佩玉用不着見到他的人,已知道這人武功之高,竟是自己平生未見,竟真的比十三大門派的掌門人都高出一籌。
他心裏正自驚異,那人已等不及了,怒道:“問你的話,你怎不快說。”
俞佩玉道:“不錯,在下正是為鳳老前輩送信……”
那人厲聲道:“你是鳳三的什麽人?”
俞佩玉道:“在下與鳳老前輩非親非故,只不過……”
那人怒吼道:“非親非故,為何要替他送信?你吃飽飯沒事做了麽?”
俞佩玉每次話未說完,就被這人打斷,心裏不禁暗暗苦笑:“此人性子這麽急,火氣這麽大,卻不知他這一身武功是怎麽練成的?”
要知練武一途,絕無捷徑,想要有一分功夫,便得花一分力氣。
這人功力如此深湛,也不知要花多少苦功才練得成,瞧他這種火爆性子,卻不知是怎樣熬過來的。
俞佩玉心裏雖驚奇,嘴裏卻不敢怠慢,微笑道:“送信輕而易舉,于己無損,于人有利,在下何樂而不為?”
那人“哼”了一聲,道:“信在哪裏?”
俞佩玉道:“鳳老前輩要在下帶的是口信。”
那人道:“口信?他難道連筆都提不動了麽?”
說到這裏,忽然大笑起來,笑聲更是響亮得可怕,整個大殿都充滿了他的笑聲,神幔都被震得簌簌而動。
俞佩玉更覺駭然,等到笑聲漸逝,才沉聲道:“鳳老前輩令在下轉告各位,就說今夜子時,他必定在那邊恭候各位的大駕,盼各位準時赴約……”
那人又大怒道:“他盼我們準時赴約?難道他還怕老夫不敢去了麽?”
俞佩玉道:“鳳老前輩的意思,只不過是……”
那人怒吼道:“他的意思你怎會知道?你是什麽東西……你信已送到,還不快滾,小心老夫打扁你的腦袋。”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告退了。”
這些人竟對他毫無為難,他本該覺得很輕松愉快才是,但此刻他心情卻是說不出的沉重。
只因他明雖為了送信而來,其實卻另有兩個目的,其中一個是為了那病人,還有一個是為了自己。
他不但想替那病人探出此間的虛實,還想找着紅蓮花,将此中曲折說出來,他不願紅蓮花也來蹦這渾水。
但現在他既未探出此間的虛實,也未見到紅蓮花,其勢又萬萬無法再留下來,簡直等于白走了這一趟。
院子落葉未掃,秋意漸濃。
俞佩玉踏着落葉,正在暗中嘆息,突聽“嗖”的一聲,劍光如匹練般刺出,直刺他後背。
這一劍來得好快,猝然間令人無法閃避。
但俞佩玉心情雖沉重,時時刻刻仍未忘了戒備提防,此刻身形驟轉,雙手已各各畫出個圈子。
這正是那病人方才傳授給他的妙着,他驟然使出,也不知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但聞“啪”的一聲,那柄劍到了他掌風所畫的圈子裏,竟突然一折兩斷,他手掌并未觸及劍身,勁氣已足以折毀這柄百煉精鋼的利器,這一招威力之驚人,連俞佩玉自己都不禁為之駭然。
只見樹下一個人手持半柄斷劍,也被驚得呆住了,這人長身而立,風度翩翩,卻是“菱花劍”林瘦鵑。
俞佩玉一瞧見是他,心裏反而恍然,他知道這些人還是不放心他,還在想試出他的武功來歷。
要知一個人猝然遇敵,必然會使出自己最熟的武功來防身,這本來出乎自然,就算想作假,也是來不及的。
誰知俞佩玉剛學了一招妙着,只覺其中奧妙無窮,正時時刻刻在心中反複默記,猝然遇險,也不覺将這招使了出來。
這本也是出乎自然,絲毫無假,卻将林瘦鵑驚得呆在那裏,臉上陣青陣紅,說不出話來。
若是換了別人,少不得要譏諷兩句,說什麽:“想不到林大俠這樣的人物,也會鬼鬼祟祟地暗算于人。”
但俞佩玉卻只是淡淡一笑,道:“閣下好快的劍法。”
他也不想看林瘦鵑尴尬之态,嘴裏說着話,人已轉身而行,誰知就在這時,突聽一聲大喝道:“站住。”
這一聲大喝更是驚天動地,震得四下木葉片片飄落,俞佩玉更覺耳朵發麻,但見眼前一花,已有一人如飛鳥般急墜而下,來勢之快,誰也難以描敘,樹葉還未落在地上,他人已到了面前。
只見這人目如火炬,滿面虬髯,兩條濃眉,竟已糾結到一處,滿頭亂發,如刺猬般根根蓬起,聽了這樣的喝聲,瞧見這樣的容貌,誰都會認為此人必定是高大威猛,有如半截鐵塔般的巨人。
那知這人竟是幹枯瘦小,站直了還不到俞佩玉的胸膛,身上穿着件破舊的藍布道袍,用條麻繩圍腰束起,麻繩間插着柄一尺多長的短劍,劍鞘上鑲滿各色寶石珠玉,光輝奪目,顯見是價值連城之物。
俞佩玉見到這人淩厲的氣勢,駭人的身手,詭秘的打扮,心裏不禁暗暗吃驚,面上卻帶笑道:“前輩有何吩咐?”
這矮小的藍袍道人,一雙火炬般的眼睛,竟眨也不眨地瞪着俞佩玉,喝道:“你究竟是鳳三的什麽人?”
俞佩玉道:“在下方才已說過,和鳳老前輩非親……”
藍袍道人怒吼道:“放屁,你既和鳳三非親非故,這一招‘行雲布雨,鳳舞九天’,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他語聲當真大得駭人,每次一開口,俞佩玉就要駭一跳,誰也想不到這小小的身子裏,竟能發得出這麽大的聲音,卻不知他氣功已練到登峰造極、沛然流動、無所不至,縱在平時說話時,也有真氣貫注其間,所以每個字說出來,都如銅錘鐵杵,震入耳鼓。
俞佩玉嘆了口氣,苦笑道:“這一招乃是方才在下前來通信時,鳳老前輩臨時傳授的,不瞞前輩,在下本來連這招的名稱都不知道。”
藍袍道人怒道:“放屁放屁,放你一百二十個屁,鳳三若是随随便便就肯将這種招式傳授給別人,他就不是鳳三,是王八了。”
俞佩玉聽這出家人竟滿嘴都是粗話,心裏不覺好笑,但見了他的怒态,又不免吃驚,道:“這是鳳老前輩怕我丢了他的人,所以才……”
藍袍道人更是暴跳如雷,喝道:“好,就算他肯教你,你在這片刻之間,就能學得會如此精妙的招式,你簡直就不是人了。”
原來他自己本非天資敏慧的人,武功全是拼命苦練出來的,根本就不相信世上有舉一反三,一教就會的人。
也就因為他練武時吃的苦比別人都多得多,所以藝成時脾氣特別暴躁,常會将怒火莫名其妙地出在別人身上。
俞佩玉知道自己是解說不清的了,苦笑道:“前輩既不相信,在下也無法……”
藍袍道人跳腳道:“你自然沒法子,你在老夫面前,還有什麽屁法子,但老夫若要和你動手,你不免會說老夫以大欺小……”
他忽然大怒,吼道:“你在說老夫以大欺小,是麽?是麽?”
俞佩玉忍不住笑道:“這話乃是前輩自己說的,在下幾時……”
藍袍道人喝道:“好,就算你沒有說,你笑什麽?”
俞佩玉暗中嘆了口氣:“這樣蠻不講理的人,倒也少見得很。”
他說話既然動辄得咎,只有不開口了。
誰知藍袍道人又怒道:“你為何不開口?難道忽然變成了啞巴不成?”
俞佩玉苦笑道:“前輩既然不屑和在下動手,在下就告辭了。”
藍袍道人吼道:“站住,你若非鳳三徒弟,老夫早就放你走了,但現在老夫卻要瞧瞧鳳三究竟有什麽驚人的本事傳給了你。”
說到這裏,他已回頭大喝道:“人家的徒弟在這裏耀武揚威,我的徒弟難道都死光了麽?”
喝聲未了,大殿中已有一人趕了出來,躬身道:“師父有何吩咐?”
俞佩玉本當他的徒弟就是田際雲,誰知此刻出來的竟是個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小道士,一身青布道袍,點塵不染,一張臉更是紅裏透白,白裏透紅,像是吹彈得破一般,俞佩玉驟然一見,幾乎以為他是個女的。
藍袍道人又已怒吼道:“我有何吩咐,你還要問我有何吩咐,你自己難道是死人,還不知道。”
這小道士賠笑道:“師父莫非是要弟子試試這位公子的身手麽?”
藍袍道人還是大吼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問我?”
俞佩玉這才知道,不但自己在他面前說話動辄得咎,就連他的徒弟在他面前說話,也是一開口就要挨罵的。
只見這小道士已笑眯眯地過來,恭恭敬敬合十行禮道:“弟子十雲,特來求公子指點幾招,望公子手下留情。”
這小道士不但人長得斯文,說話斯文,而且臉上總是笑眯眯的,脾氣竟像是特別溫柔和緩。
那樣的師父,會有這樣的徒弟,俞佩玉本覺奇怪,倒轉念一想,若不是脾氣特別好的人,又怎能受得下這種氣,就算不被那藍袍道人轟走,不出三天,氣也要被氣走的,哪裏還有心思來練武。
俞佩玉的脾氣正也不錯,正也是彬彬有禮,別人對他如此客氣,他還禮更是恭敬,躬身笑道:“道長太謙了,在下本不敢與道長過招的,只是……”
藍袍道人大喝一聲,道:“要打就打,啰嗦什麽?”
俞佩玉苦笑道:“既是如此,就請道長賜招。”
十雲合笑道:“既是如此,弟子就放肆了。”
他倒是說打就打,話猶未了,掌已遞出。
這一招出手,竟如石破天驚,威猛無俦,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出手竟是如此強勁兇惡。
俞佩玉連驚訝都來不及,身形急轉,堪堪避開了這一招,對方的掌式,卻已如排山倒海般,急湧而來。
有其師必有其徒,那藍袍道人火氣既然那麽大,武功自然走的是剛猛一途,他教出來的徒弟,自也如此。
俞佩玉只覺方才那笑容可掬的小道士,好像已不見了,此刻和他動手的,已是個強橫霸道的兇神惡煞。
二十招過後,俞佩玉已被迫得透不過氣來。
有些招式,他雖可以本門的功夫化解,但他若一露出“先天無極門”的功夫,身份豈非就要洩露。
他只有随意創招,随機應變,但要施展這種武功,心頭必得一片空靈,使出來的招式,才能達渾然無極之境,此刻他心裏既有這麽多顧忌,對方招式的壓力又是這麽大,使出的招式哪裏還能圓通自如。
只聽那藍袍道人怒吼道:“臭小子,你為何不将鳳三教你的武功使出來?你難道怕老夫看破他武功的秘密?……用些勁,混蛋,你昨天晚上到哪裏去了,怎的今天一點勁也使不出來……好,勇夫背箭,猛虎開山……你這一招也算是勇夫背箭?你這簡直像在替人家洗澡擦背。”
前面幾句話自是罵俞佩玉的,後面幾句,卻是罵他徒弟的了,他竟以為俞佩玉不敢使出本門武功,是怕他瞧出鳳三先生武功的訣要,俞佩玉心裏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已幾乎連招架都已乏力。
這藍袍道人雖還嫌他徒弟使出的招式不夠勁,其實十雲招式之威猛,功力之沉厚,已令旁觀的人都為之動容。
俞佩玉每使一招前,都要先想想這一招是不是本門的武功,這樣的打法,不但出手慢了三分,費力也費得特別多,又是二十招過後,他已是滿頭如雨而落,遇着險招時,只要靠那一着“行雲布雨,風舞九天”,才能化險為夷,但三招一過,卻又落入了險境。
他翻來覆去,也不知将這一招使過多少次了,幸好每使一次就純熟一分,威力也增加一分。
到後來十雲先他身形一轉,就遠遠避開,等到他這一招使過,才來搶攻,只打得俞佩玉更是叫苦不疊。
只聽那藍袍道人又在怒吼道:“臭小子,還是将鳳三教你的功夫全使出來吧,就只這一招有什麽屁用,若不是老夫這混蛋徒弟不争氣,你早已死了八十遍了。”
他竟認定了俞佩玉也不知學得鳳三多少功夫了,只因他瞧俞佩玉功力之深厚,在江湖中已是一流身手,又怎會除了這一招“行雲布雨,鳳舞九天”外,就再也使不出一着像樣的招式來。
俞佩玉卻正是啞巴吃黃連,暗往腹裏咽,卻不知那藍袍道人這麽樣一吼一叫,反而等于幫了他的忙了,否則林瘦鵑等人目光是何等犀利,此刻見他拼命掩飾自己本門的武功,心裏只怕又要動疑,他以後的麻煩就又要多了。
只見俞佩玉滿頭大汗,越流越多,誰都以為他必然無法再支持三十招,誰知俞佩玉天生神力,內力之深厚,竟出人意外,三十招過後,他還是那副樣子,頭上汗雖更多卻還是照樣可以應付。
衆人暗道:“看你還能再支持三十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