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章節
帶人去韓陽,假如不是他,難道是雲星恨在代替他主持大局?那假如是他呢?這是意味着他人在山上,卻與韓陽那邊有聯系嗎?以前我不懂,自從有過一次白鳥的經歷後,大致了解兩地之間互通消息的方法了。
所以,從我去救柳長空起,他就可能知道我的行蹤了,也定然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才有他之前那句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話。
突然一股寒意從心底深處冒起來,我不是怕他知道這些,而是怕......不想見到的事發生。
胡思亂想了一陣,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但連回到自己屋子都睡得不安穩,一直好像有聲音在耳朵邊盤繞,睜開眼,一片漆黑,不知身在夢境還是醒來。
“終于肯回來面對現實了嗎?”
我倏然而驚,什麽現實?對方輕笑:“你回來了,自然就會想起。”随而又以空洞之極的語調說:“有些事終歸是藏不住的。”
什麽藏不住?你說清楚到底是什麽事。
“無悔?醒一醒。”清淺細流從黑縫裏鑽進來,我茫然而尋,急聲喚:“子淵你在哪?”
“我在這,你醒過來,這是夢。”
是夢?哦,是夢,我放松了呼吸,漸漸能感知到臉上溫熱的掌,等睜開眼時看到黑亮的雙眸就在上方,其中卻難掩憂色。情不自禁雙手環過他頸脖,把臉埋進他懷中,用力吸他身上的氣息,不知是我手上的力重了還是他沒站穩,竟被我拉拽而下倒在了我身上。
他立即就想撐起身,可我緊緊抱着他不讓,直到這刻才發覺自己的身體在顫抖。他沒再堅持,反而側躺在我身旁,将我輕輕攬,手掌在我背上輕拍着安慰:“別怕,我在這的。”
逐漸平靜,将頭靠在他肩膀上,無限依戀。
他低聲問:“夢見什麽了?”我想了想答:“夢見有個聲音在對我說:終于肯回來面對現實了嗎?我不知道什麽現實,它又說我回來了就會想起,有些事終歸藏不住。”
“是夢而已,都是些虛假的。”
我擡起眸,看着那雙近在咫尺的眼,遲疑地說:“子淵,我害怕的不是夢,而是...那個聲音。”他問:“為什麽?聲音很恐怖嗎?”
“不是恐怖,而是...那聲音像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說完我就惴惴不安,很怕他因此也認可了他們的猜測以為我得了癔症,有那失心瘋了。
但黑眸未見有異色,只平靜地說:“人在夢中都會産生自我意識,所有可能出現的人與事物都是圍繞自己,你聽到自己的聲音并不為奇。”
我反而愣了下:“這種情況不奇怪嗎?”他否定:“不足為奇。因為你在夢裏其實很難聽到外界的聲音,如果産生思維活動需要用語言來表達的話,除了你自己沒有別人。”
面露困惑,他這解釋聽得好玄乎。
腦袋上給他輕敲了下,低斥:“又不肯動腦了。”我扒下他的手,“有你在,我懶。”
這是一句實話,有他在身邊,我就懶得去想一些事。因為直接拿來問他,會比我挖空心思分析出來的答案更精準。試問,誰有捷徑走還去繞彎子呢?
他輕笑了聲後就繼續道:“很簡單,就是你夢裏所有的東西都是虛拟的,只有你才是真實的。”所以我聽到的像自己的聲音,看到的黑暗都是假的?這我就明白了。
見我了悟後他輕拍了拍我說:“現在還早,再睡一會吧。”
“你呢?”
他黑眸微斂,緩緩慢慢漾開溫柔,“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山明水靜,笑意漫天。我嘴角彎起很大的弧度。
以為有他在旁我會睡不着,可是睡意這東西當真是不由人,沒一會就意識模糊了。
再無噩夢,醒來已經天大亮了。我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才起身,去敲宋钰屋門時還睡眼惺忪的,可敲了很久也沒來應,推門一看,床被疊得整整齊齊,他的人卻不在。
找遍屋子也沒找到他人,逐漸心慌起來。陡然想起昨夜那關于夢的論調:夢境裏所有一切都是虛拟的,唯獨我才是真實的。難道......難道在老修的草屋前驚遇宋钰起都是我的一場夢,而我其實只是在自己的房中睡着了?
我幾乎是步履踉跄着往後門沖,當腳邁出後門檻的一霎那我就頓住了,忍不住去揉自己的眼睛,看得清晰而分明:淺白溫煦的背影就在那數丈之外。
驚恐不安的心落于了平地,是真的,這不是夢。
他在。
無聲靜看背影良久才去留意他動靜,竟發現他手中拿着一把鋤頭在刨地。我的輕微腳步引來他的回眸,溫溫淺淺地看了我一眼後問:“老修在廚房已經備下了早膳,你可有用?”我搖搖頭,剛才以為他是夢中虛幻的,哪裏還有心思去翻找吃的。
“那你至少也得稍稍梳洗一下再出來吧,瞧你這蓬頭垢面的。”他又無奈地數落。
不去理會他的話,走上前抱住他胳膊問:“你這是幹什麽?”
他斂回目光,認真地道:“昨天應你要把這路填平了,今兒自然得實現承諾。”
我以為那不過是戲言,卻沒想他果真親自實踐。往我走來的路回看,只見尖石都被挑出扔到了邊上,路面再被重新填平,細致無漏。因為是新土,剛踩在上面無覺得,此時才發現軟軟的,很舒服。
一時興起,搶過他的鋤頭道:“那我也來填。”
這日,兩人在後山興致勃勃填路從早到黑,期間老修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幾次經過,說這路他都走了十幾年了也沒覺得硌腳,我也自小打這起撒野的,現在反過來長大了來嫌棄他草屋前的路不平,一路哼着氣又走了。
我也不理會他,填平了反正沒啥壞處。
以前覺得江湖多新鮮,心之神往,而今從江湖走了一遭回來後發現再普通不過的生活就是自己原來的,也最舒适的。尤其讓我覺得欣喜的是,這裏邊多了個人。
傍晚如昨日一般用過膳就打算回那邊屋子,臨走時老修丢給我一個小袋子,說:“夜裏睡不踏實就點個百花香吧。”我接過後就瞥了一眼宋钰,他與老修怎生處得這般好了?把我昨夜噩夢的事都說了呢。轉念一想覺得挺好的,喜歡一個人自然是希望他跟自己親人能親近。
猝不及防的心念晃過,我微微失神。喜歡一個人......
宋钰察覺出我走路的心不在焉,拿手碰了碰我問:“在想什麽?”我些微慌亂地擡頭,匆匆看他一眼後目光游移地說:“沒,沒什麽。”臉上卻忍不住發燒。
他的視線并不有多熱烈,但我就覺得被他瞧得心虛不已。總不能告訴他,我剛才一直在盤算自己喜歡上他這件事吧。對于感情一事并非全然懵懂,在他曾對我表述情感時我會覺得害羞,就是有些後知後覺,一直也沒清晰認定這個結果。
直到剛才不經意的想法閃過,我發現原來喜歡他是一件很欣悅的事。
137.死局
他也不追問,只勾唇笑了笑後就執了我的手繼續前行,他說:“現在就回去睡還早,之前向老修征詢過了,借一點你屋裏的茶葉,等下我們在院中煮茶暢飲。”
我點點頭,煞有介事地問:“你用的是我家中的茶葉,為何要問老修?不是應該問我同不同意嘛。”他還真的從善如流了再問:“那麽金家大小姐,你是同意不同意呢?”
仰起頭看天,傲嬌地說:“考慮考慮。”
我那自然是故意的,一進了屋比誰都積極跑進了爹的書房。老實說若不是老修指了茶葉在何處,我還真不知道爹的珍藏在哪。等我抱着茶葉壇子到院子裏時,宋钰已經從廚房搬來了小火爐在煮水,茶具這些也都擺上了桌。
因無忙可幫,我就托着下巴盡情欣賞。他泡得一手好茶,之前已經見識過了。而我其實更喜歡看他細長的手,恐怕世上無人能像他這般把煮茶做得像在撫琴,每個動作都很輕微細致,沒有半分的不耐。
只見他洗完茶後第二開茶水開始往茶具裏斟倒,滴水不漏在桌上,最後卻将餘下的茶倒進了茶碗,然後推到我面前。見我眼露疑惑,他微笑了說:“你喝茶都是牛飲,用茶碗喝比較适合。”這一聽我可不幹了,什麽叫我喝茶是牛飲?把茶碗推到他身邊,佯怒道:“你用碗喝,我用杯喝。”我就不信他捧着個碗還能喝出優雅來。
事實證明,茶碗雖大,端在他手上也不覺多土,而他只是放至唇邊輕輕抿了一口就放下。
我憤憤不平端了杯子也輕輕抿,茶香在唇間四溢而開。
聽到他提議:“說說你兒時的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