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節
...人情冷暖當如是也。
這些都是我蹲在那晦暗的牆頭神思游離時想的,回過神就欲離開,目光微瞥間似看到一道黑影從不遠處的屋脊掠過。我遲疑了一瞬,就悄聲跟了上去。
有黑夜的遮掩,又是穿了一套深色布裙,我完全有把握對方不知道的情況下跟蹤。原本想深夜有人飛躍牆頭之間,如若不是陳家的外系就是有敵來犯,可跟了一段就發覺那身影熟悉的很,像是這幾日天天與之大眼瞪小眼的小刀。
這我就納悶了,他這時候不睡覺在院牆間亂跳作什麽?
一路跟着過去見他跳進了一個院子,等我追過去發現不見了蹤影。循了半響,也沒個起伏動靜的,夜風吹來很是寒意沉沉,不由生了離意,心說還是等明天親自問小刀吧。
可還沒起身就聽牆下有腳步聲傳來,我只得繼續按耐住伏在牆頭。有道黑影快步走進了院子,到得屋門前輕敲了兩下,“少主?”
我的身體僵住了,這兒是江浔的住處?不容我作出反應,屋內的燈亮了,緊随着一個剪影出現在窗紙上,身材颀長,肩背挺直,一如我每次見到的江浔的姿态。
隐約有什麽在沖擊着腦袋,可思緒太快抓不住。
沒過片刻門就吱呀而開,“今夜為何如此晚才來彙報?”熟悉的語聲輕沉地飄來。假如說宋钰的聲音像細流般清淺,那江浔的則是山泉,時而溫和時而又帶了力量。
然,來人的再語将我震愕在當場。
“宋钰那厮不知為何到得剛才才熄燈睡下,屬下又特意去荼小刀處探了一趟,卻發覺他不在屋中。”
“哦?”江浔輕疑了問:“你确定宋钰已經睡下了?”
那人答:“屬下确定。”
江浔笑語:“那就有意思了,荼小刀日夜都守着他,何故今夜卻缺席?”
我心下說因為小刀來了這裏,可是江浔為何要派人去監視他們?怎麽我越來越糊塗了呢。就在這時又聽那人壓低聲說:“少主,他來了,可要一見?”
江浔沉吟了片刻後道:“暫時不見了。他有帶什麽口訊給你嗎?”
Advertisement
“有,說那晚原本就能試出宋钰到底有無功夫,可關鍵時刻先冒出了荼小刀,再冒出一個金無悔,最後還被那武功高強的老頭将人都救走了。”
“好了,”江浔微揚聲制止,“這些我都知道了,讓他去查的另外一件事有沒進展?”
“屬下正要向您彙報......”
未等那個人說完,江浔突的沉喝:“誰?”
我心頭一凜,被發現了?可為何江浔的身影向右側牆角疾掠而去?猛然間我想到什麽,做了一個在當下不經大腦的決定:也向那位置伏牆而爬!
其實只不過進得兩尺就依稀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隐在角落裏,正是我追蹤而來的小刀。也看到他蓄勢待發欲沖出去,但我先他而掠向了空中假裝要逃逸,果不其然身後傳來勁風,肩上一沉就彷如被鋼爪抓住般,整個人急往下墜。
“無悔?”江浔驚疑出聲。
既然沖出來就知道會被認出,所以這下倒不算慌亂。就着月色與屋內射來的昏黃燈光看過去,幾日沒見的江浔依然玉樹臨風,英俊又好看,只是聽着剛才的那些,覺得眼前的這個只是穿了江浔皮相的另一個人,而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了。
旁邊那人走上來,我看清正是那夜喚江浔少主的。他沉暗的目光在我臉上晃過就低首了道:“少主,這事......”但他話沒說完,就被江浔打斷:“你先下去吧。”
那人滞了滞,終還是沒再言語離開了。
于是院中只剩了我和江浔。剛剛小刀已經機智地乘着我沖出的霎那翻牆而離了,因為剛好那是個偏暗的死角,也就我離得近才看分明。
扣在肩膀上的掌一直都沒撤離,但力量有所減,他站在咫尺,能清晰聞得他身上的男兒氣息。只是,本該這刻雙方都有諸多疑問,卻沒人開口,空間靜寂到令人感覺生冷。
人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與他本不該這樣的。那些疑問在我心上反複掂量許久,仍是開不了口。
終于,江浔輕嘆,低緩而說:“無悔,從沒想過我們會走到這一步。”
我心上一沉,問:“走到了哪一步?”
他并不答我問題,兀自又道:“我早早向你表述鐘情,以為你只是還小不懂男女之情,或羞澀不會表達,願給你時間去适應。直到那一日在無雙樓,我看你飛身撲往他而不顧性命時,才發現原來是我想得過于天真了;之後屢屢但凡有選擇,你都第一時間選了他,所以我生氣、懊惱,想籍着公事來分散對你的注意。可卻沒想,不過短短數日你竟為他來查我。”
聽到此處我心中咯噔了下,忍不住揚聲打斷:“等一下,你以為是子淵讓我來查你?”
但見他沉沉看着我不語,無疑是默認了,我頓時心中怒起:“今夜我在這根本就是事出偶然,我是白日裏見有幾個院子用大鎖給鎖住了覺得好奇,夜裏去探看一下。發現裏面關着的都是一些婦孺孩童,大略猜到你的用意就離開了。哪想經過此處似聽到你的語聲,那麽多天未見你便想翻牆偷偷見上一見,結果被你扣了不說還說此番話。你倒是說呢,子淵為何要查你?”
96.別哭,是我的錯(感謝癡迷的痕贈送鑽石)
娘說:謊言的至高境界不是全盤編撰,而是十句話裏有九句是真,一句是假。那麽聽在對方耳裏的那句假也變成了真。
她是用這方式偶爾糊弄爹的,教我時也權當笑話般說着,沒想今日我用在了江浔身上。心情忐忑無比,不知他信還是不信我。至于我為何不索性坦然面對他,要編這樣一席話欲圖蒙混過關,是因為之前聽着他與那人的對話訊息太多來不及吸收,可剛才靜默的那一會有些東西就一點點流入了腦中,然後驚駭不已。
那人說“他”來了,說“他”原本可試出宋钰是否有武功,但先被小刀所阻,後又被我,再被老修救走了人,豈不是說那個黑夜最驚心動魄的一幕嗎?所以,這個“他”,是黑衣首領?所以,江浔根本就與“黑衣首領”相識?
這個答案讓我感到驚駭,也感到震愕。
從沒覺得時間比這刻過得更慢,心跳如擂鼓。終于聽到江浔在輕問:“你真的因為幾日沒見我而想我嗎?”我怯懦不語,空間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一陣夜風吹來,寒意灌進脖子裏,我打了個激靈後道:“很晚了,我要回去睡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說完就沉了肩脫開他的掌,他倒也沒阻攔,我轉過身朝門庭而走,剛暗舒了口氣,突聽江浔喚:“無悔。”身體倏然而僵,後頸處的疼意慢慢滲進皮層以及中樞神經,向後頹倒的瞬間只看到沉暗不見深處的天空,以及,江浔模糊的臉。
或許昏倒前的那一幕就在預示着我之後的遭遇,那夜之後,我被囚禁了。
不知道是否只要是武林權者的家宅都會有那麽個不為人知的密室,等我醒來時就在這樣一個密閉空間了,無需多想,自然是江浔所為。總算不是随意擱置在地上,還有一床軟鋪以及軟被蓋着。也不知自己昏了多久,渾身都覺酸軟,但在一段時間後我了悟自己應是被灌了那種暫時失去內力的藥。
所以當江浔出現在視角裏時,我用極其冷漠的眼神看他,那句話其實應該我來問他:為什麽我們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步子很輕地走到我面前并蹲下來俯看着我,神色沉凝、眼神複雜,就在我以為他會将這沉默進行到底時突然開了口:“無悔,你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見我冷笑,他又道:“你一定不知道你并不會說謊,因為你在說謊時手會不自覺地握拳,我幾乎就信了你如你所說的只是因為想我而來找我,可在你轉身時我看到你緊握的拳,我都覺得自己自欺欺人的可笑。明明看到你是為了別人來頂替,卻還不願相信你的心已經不屬于我。”
清楚看到他那湛然的眼眸裏自己瞪大眼驚愕的表情,原來他根本就看到了!
他輕嘆:“信任在我們之間,已經失去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問:“你覺得我還能相信你嗎?”
他垂眸若定,與我目光相對,“只要你願意,就能信。”
“可是你根本就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江浔了。”
他搖頭,“不,我是,我一直都是。無悔,是你從未嘗試了解我。”
“哈!”我怪笑出聲,這還是我的錯了?真不知道世間還有比這更滑稽的事嗎。轉而若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