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以為鳥只在空中飛,卻不知其實它飛行時也需要尋找支點,所以會落在枝頭停頓。
這名劍山莊幾乎每個院落都會種有樹,枝繁葉茂,是故只飛躍了一段路就追上那白鳥了。乘着它停頓的空檔,我一個身形掠轉手伸長了出去,指尖點在白鳥身上再笑着彈開。但我發現有些異樣,按理這鳥當是要驚飛才是,這樣我才能展開又一輪追逐,可白鳥卻頓在樹梢不動。不由納悶,這鳥不會是病了吧,再飛身過去伸手,這回直接揪住了它。
難得有見如此溫順的鳥兒,被抓住後一點都不掙動的。直到我發現鳥的腳上有異樣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白鳥的左腳要比右腳整整粗了兩輪,看着像是用紗布綁着的,心道難怪,原來它受傷了,只是這綁縛的會不會太緊了啊,紗布外圍拿細繩緊緊紮了一圈。
瞧着這棵樹又高又大,樹枝粗壯,我索性就在樹梢裏坐下。将白鳥擱在腿上,幫它把那細繩一圈圈解開打算重新包紮,可當繩子解下後,我發現那裹着的一圈竟然不是紗布,而白鳥的腳也沒受傷。那是一塊白色的紗帛,上面寫着一小行字:纖雲弄巧,飛星傳恨。恐局難掌勢矣。
前面那八字我懂是在意指雲星恨,可後面這句話是何意?是說雲星恨來了,局勢不能掌控?這到底是掌的什麽局又是什麽勢呢?
我瞧着那白鳥,怎麽看也不像是白鴿,可卻做這種白鴿傳書的活,不覺好笑地點了點它頭說:“你丫幸虧落在我手上啊,要不然就只有一命嗚呼的份。你說我該是放了你呢還是找個坑把你埋了呢?”鳥好似聽懂了我說話般,本還畏縮在我腿上的,突然就一個趔趄着站起撲騰而飛,我象征性地揚手抓了個空,然後笑看着白鳥從樹梢鑽出,飛向半空,硬是繞了一個圈才飛離。
雖然腦子不太中用,但到底也是明白自己發現了一個秘密,是否驚天還有待查證。此時本該象征性地想想字句中藏了什麽涵義,與雲星恨又有什麽關系,可我的全副注意都在那越飛越遠的白鳥身上,驚奇的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八個字我現學現用地給套在了這。最後等起身時,深覺自己做了回好事,解救了一只在危難中的鳥兒。
可原本想縱身而躍下樹梢的動作只起了個勢,就頓住了。原因是...這棵樹向上延伸是樹頂,向下延伸卻坐了個人,這人不巧我還熟悉的,江浔。
我覽看一圈,心說難怪這院子覺着熟悉,居然正是他住所。
“無悔不下來嗎?”悠悠哉哉的聲音從底下飄揚而上。我想了想,下吧,躍下枝頭剛好站在他面前。正躊躇該以何作開場白,他已先開了口:“餓不?”
67.狼子野心
怎麽不餓?看到他坐着的石桌上擺放了幾盤糕點,也不跟他客氣,撩起下擺坐下撚起一塊糕點就放進了嘴裏。咦?這好似那日武林大會上的綠豆糕。幾分鐘後,一盤子綠豆糕都下了我的肚,摸摸肚皮,飽了。擡頭見江浔始終默看着我不發一言,我輕咳了兩下後壓低聲道:“放心吧,看在這盤綠豆糕的份上,我不會檢舉揭發你的。”
其實我并非真不能說話,只是發着聲就覺喉嚨口如火燒般疼,而出來的嗓音也嘶啞難聽之極。剛才對着那雲星恨,斷然沒必要冒着嗓子疼而開口,此一時彼一時,深以為是談論大事的時候,這點疼,能忍。
江浔聽後不知是覺着我這公鴨嗓子好笑呢,還是講得話好笑,嘴角牽了牽問:“揭發我什麽呢?”
我拍拍他肩膀,臉抵近他耳旁,“咱明人就不說暗話了吧,你是哪家哪派的?”白鳥好比飛鴿傳書的鴿子,停在哪自然就是把書傳到哪,而江浔又堪堪在此時等在樹下,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嘛。想透了這點後,別的就好聯想了,身在名劍山莊卻還有人暗中通信于他,不是山莊的對頭就是一方別有動機的門派勢力吧。
可江浔的神色卻很耐人尋味,沒有大驚失色,也沒有半點驚慌,只是撚了塊糕點遞到嘴邊輕抿一口,然後嘴角粘了一點碎屑。與之比起來,我剛才的吃相可就難看了,等他細嚼慢咽地吃下一塊糕點後伸出了手,我低頭看看那修長好看的手指,再擡頭看他,不明白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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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露無奈地道:“把剛才那布帛拿來我看看。”我心中一緊,直覺搖頭:“不行。”他挑起眉問:“為何?”我說:“身為盟主參衛,雖然我跟你關系不錯,但也不能行這背叛之事。至多就是将這事藏下不揭發你。”
江浔失笑了起來,隔了片刻道:“那就交給子淵看吧。”說完就起身走向院廊,揚聲而喚來一名護衛,低囑幾句就回身過來了。我看那護衛身影一閃而逝,不由忐忑地問:“你真要喊來子淵,把這事給捅出去嗎?”
他徑自坐下,一副雷打不動狀地飄了我一眼,緩緩道:“這不給你立功的機會嘛,沒準我這被揭穿了,這參将的職位就被撤去,你可取而代之呢。”聞言我眼睛發亮起來,怎麽我就沒想到呢?此乃天賜良機啊,頓覺眼前這人形象高大起來,我特為語重心長道:“江浔,難為你如此深明大義。其實既然你都已經當上盟主的參将了,級位可不低啊,不妨考慮是否徹底歸順了咱盟主,放下那些恩怨情仇什麽的。”
我自認算是推心置腹的谏言了,可怎麽着江浔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呢,等我說到最後,他頗似磨牙霍霍道:“你就真将我當成狼子野心的叛徒了?”
深思了下:“要不然呢?”
江浔咬牙切齒地恨喝:“金無悔!”眼看要發飙,但不知為何又将怒火壓下,将我看了好幾眼後拉着臉問:“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68.有心而無力
我并非不懂面色之人,看他如此自當不迎頭而上,只讪讪而答:“能是什麽樣的人,長得好看,穿得體面,武功不弱,劍術還行吧。”此乃我肺腑之言,可看江浔更怒了,雙眼中火焰灼灼而燃,但語聲卻越發輕柔了:“除去這些之外,你對我就沒別的想法?”
想法?腦中突然浮現那晚我被黑衣首領困于陣中,只感滅頂之勢壓來,是他在那危難之中救回了我,嘴中不免讷讷:“你是個好人。”
江浔瞪眼,而不遠處傳來一聲噗笑,我回轉頭,見熟悉的淺白緩步走來。正訝異那聲笑怎可能來自他,瞥見那身後的護衛,這才解惑。就說嘛,宋钰怎可能如此情緒化。江浔的臉色倒是讓我大開眼見,一見宋钰來,之前的怒色全都盡斂,恢複成面無表情狀。
宋钰落座後就淺聲問:“不知阿浔和無悔找我來有何事?”
江浔不答,只看着我。那眼神...我捉摸不透啊,是真讓我把布帛交出來呢還是有意試探?無聲時間長了,這暗波湧動哪逃得過宋钰的眼,他也看向了我:“是無悔找我?”
我張了張口,又閉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宋钰嘴角微彎:“剛才無悔不是已經開口了嗎?雖然聲音與平常不同,但還是能聽得清楚話意的,有話不妨直言。”
呃,想借口嘴不能言來避開也不行。這時江浔冷哼了聲道:“在你來之前,她說有一物什必須交給你,就在她右手中拽着。”
話聲一落,宋钰的眼神就急轉直下,看向了我的手。而我也下意識地低頭,立見那白色的布帛并沒拽全在拳中,還露了一截出來。這下我急了,若把這布帛真交給了宋钰,他可會因着盟主軍師的身份,對江浔來個“秉公辦理”?可別真把人給揪起來送到盟主那去啊。
光想想江浔被五花大綁的押着跪在盟主跟前,然後被武林人士各種唾罵指責其背叛之名,甚或還要逼問審訊他背後始作俑者,這場面怎麽覺着都不舒服呢。
一急之下,我做了一件不經大腦的事:将布帛塞進了口中!
原本是想做下犧牲将之吞咽進去的,無奈昨夜傷了喉嚨,咽到一半就卡在那,咽喉處彷如有針在刺一般疼。而跟前那兩人全都驚鹜地瞪着我,當可謂瞠目結舌。
最後的結果是:我張大了嘴巴,宋钰伸出那如蔥玉一般的手指探進我嘴裏,并抵在咽喉深處一點一點将布帛給挑了出來。然後,他沉穩若定地問:“這就是無悔要交給我的?”我瞥了眼那布帛,難得的羞赧上了臉,實在是...不堪入目。原本還算白皙的布帛,此時已經浸透了我的口水,被他捏在指尖,隐約有液體要滴落。
好吧,讓我去死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