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摧花魔手,(1)
“為什麽?”
“失去了活口。”
“不要緊,還有一張嘴能說話!”
畢老三轉身進入伸出長茅的房門,拖出一個黑衣人,口裏道:“這就是在擊石老人屋裏隔着板壁暗算你的那小子,血算子的左右手,我只記得他的背影,合該他倒楣,我一進廟看到的正是他的背影。”
東方白掃了黑衣漢子一眼。
“人質呢?”他最着急的是這件事。
“平安,人就在後面柴房裏。”
東方白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
“問話吧!”
“好!”
畢老三拉直了黑衣漢子的身軀,把他按靠在牆上,黑衣漢子的頭垂在胸前,畢老三托起他的下巴,一看,脫口驚叫道:“人怎麽斷了氣了?”
“死了?”東方白呼吸為之一窒。
“怪事!”畢老三皺起眉頭。
“畢兄是用什麽手法制住他的?”
“我在窗外見他用長矛抵住你,用飛針刺穴定住他的身形,然後進房取代他的位置,飛針是特殊打造的,不會致命,也不會循穴鑽體,照理他不會自殺,也無力自殺,而人卻已經死了,這不是怪事麽?”畢老三一臉困惑之色。
“他殺,被他們自己人滅口。”東方白作了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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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老三立即把人放倒,仔細檢查死者身體的每一部位,在“命門”位置發現了傷口,只是個小小傷痕,不見血。
“東方兄,你看!”畢老三手指死者傷痕。
東方白掃了一眼,咬着牙點點頭。
“殺人不見血,是他。”
“他是誰?”
“小雪的仇家。”
“哦!”畢老三也點點頭表示已經明白。
“想不到他會雇職業殺手對付我,他怎會知道我路過南陽,而定下了這狙殺之計?啊!”東方白突然想到了梁永誠的妻兒。“畢兄說人質平安?”
“不錯。”
“我們快去看看,希望不被對方所乘,否則……”
“跟我來!”
兩人出了明間,循走廊繞到了後面,一個天井,一列三間矮房,從煙囪可以看出是廚房,畢老三不進廚房,卻走向牆角,牆角落裏擺着三個大瓦缸,看樣子是伫水用的,缸上還加了木蓋,木蓋上又壓了磚頭。
東方白有些困惑。
“人不是在柴房中麽?”
“我是常在暗中活動的人,所以随時假設暗中有人,如果不是這一招,人質可能已經不保,血算子的手下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畢老三打開最靠裏的一個缸蓋,口裏道:“梁大嫂,沒事了。請出來吧!”
人影從缸口冒出,是個三十左右的婦人,手裏抱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手扶缸邊,跨了出來,以顫抖的聲音道:“多謝大俠相救。”
畢老三道:“自家人不必客氣。”
婦人目光轉向東方白道:“這位是……”
東方白立即道:“在下東方白!”
婦人欠身道:“哦!東方少俠,曾經聽永誠提到過。”
畢老三道:“梁大嫂,梁兄一定非常焦急,現在就請回家吧,在下和東方兄暗中護送,見到梁兄之後,告訴他暫時找個妥當的地方避上些時,以免再生事故。”
婦人點頭道:“是!”
小男孩雙手緊抱着婦人的脖子,頭埋在婦人的肩上連動都不敢動,看來這變故把他給吓壞了,的确是難怪。
一行人離開關帝廟。
送回了梁永誠的妻兒,東方白與畢老三急奔徐家集。
一路之上,東方白仗着暗中有個畢老三,堂而皇之地直走陽關大道,他判斷必定有人盯梢,然而事實出乎意料之外,根據畢老三暗傳的消息,不但沒人盯梢,連個可疑的人都沒發現,他對眼前的仇家知之甚稔,行事與人不同,一計不成,必然會另生一計,對敵人極有耐心,而耐心是施展詭謀的必備條件,但他一點也不在乎,毫無疑問,仇家已經趕返徐家集候駕。
這一天斷黑時分,東方白回到了徐家集,經過考慮之後,他決定先到公孫彩虹的師兄大牛住處,先不露面,以了解狀況。
剛到屋前,大牛已迎了出來。
“啊!東方公子,真靈!”
“什麽真靈?”東方白倒是一怔。
“是安長老說的,他老人家算定公子今日此刻必到,叫小的準備酒菜等候公子,小的起初不太相信,公子卻真的來了,這不是很靈麽?”
“誰是安長老?”東方白滿頭玄霧。
“公子……不認識他老人家?”蔣大牛似乎很意外。
“連聽都沒聽說過!”東方白心裏疾轉着念頭,南陽的遭遇使他提高了警覺,莫非又是對方的陰謀?自己的行蹤被對方掌握得如此确實,倒是防不勝防,自己來找大牛是臨時決定的主意,對方難道會未蔔先知?心念之中又道:“那位安長老現在何處?”
“就在屋裏!”
“噢!”只要人在就好辦,東方白自認在這裏不是客人,不待大牛招呼,便舉步走了進去。到了堂屋門邊,目光掃處,不由愕住,油燈下,只見桌上擺了酒菜,一個衣衫不整的癞痢頭老者高據上座,鸠形鵲面,完全陌生。
大牛緊跟在後面,他可沒看到東方白臉上的表情,很熱忱地道:“公子,快請進呀,安長老坐候很久了。”
癞痢頭老者咧嘴笑了笑,擡手作了個“請!”的手勢,這一咧嘴,露出了一嘴黃得發黑的牙齒,一看就叫人惡心。
東方白的驚愕只是極短暫的片刻,擡腳跨入門檻。
癞痢頭老者開口道:“老弟,你的悟性還是不高。”
東方白一聽聲音,不由“咕!”地笑出聲來,什麽安長老,原來是卓永年的化身,這一套易容之術彌足唬人。
“老哥……”
“安長老!”卓永年立即打斷了東方白的話頭。
“啊!是,安長老!久違!”說着坐了下去。
“少俠一路辛苦!”卓永年煞有介事。
大牛留在門外,不用說是擔任把風。
“長老怎知在下今日此刻會到?”
“很簡單,你進入徐家集五十裏地界便有訊息。”
“如果在下投店而不到這兒來呢?”
“更簡單,會有人知道你到此地來。”
東方白不覺莞爾,老狐貍真有他的一套,但卻不完全心服。
“長老,這不是掩耳盜鈴麽?”
“何謂掩耳盜鈴?”
“以長老的身材,跟在下處在一道瞞不過明眼人。”
“哈,你錯了。”說着站起身來。
東方白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卓永年的五短身材,竟然增加到差不多與東方白等高,這的确是大大出人意料的怪事,武林中有所謂縮骨功,可以把本來的身形縮小,卻沒聽說過有撐骨功可以使矮子變高,而現在“狐精”真的是矮子變高了,人幹瘦,這一變高成了名符其實的竹竿,再加上化裝的癞痢頭,說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怎麽回事?”東方白驚異莫名地望着卓永年。
“本門秘術,不要多問,喝酒吧!”
卓永年這麽一說,東方白只好不問,兩人默默地吃喝了一陣,還是卓永年先開口道:“老弟,你大概已經知道要你趕回徐家集的原因了?”
東方白點點頭,笑笑道:“老哥怎麽又改了稱呼?”
卓永年道:“那是跟老弟開個小玩笑,老實說,上一次你我扮演師徒,真是憋扭之至,私底下還是照常稱呼的好,不過話可得說回來,如果是在人前,或是有被人竊聽的顧慮時,還是得用新稱呼!”
東方白深深想了想,主動發問。
“小雪姑娘是什麽來路?”
“暫時不告訴你,你不知道比知道好。”
東方白心裏老大地不自在,但沒表露出來。
“目前狀況如何?”
“很棘手!”
“怎麽說?”
“她那仇家相當狡狯,這點老弟應該清楚……”
“是很清楚,不過對整個事件卻一點也不明白。”
“記得太王幫幫主丁天龍在徐家集的那所宅第麽?”
“當然不會忘記,太王幫瓦解之後,宅第易主,由一個從京師來的姓牛的富翁以三萬兩銀子買下,丁府變成了牛府……”
“對,完全正确。”
“老弟知道姓牛的是什麽身份?”
“他是什麽身份?”東方白反問。
“乾坤教設在徐家集秘舵的主持人。”
“噢!”東方白大感意外,深吸一口氣道:“乾坤教已經土崩瓦解,這秘舵起不了什麽大作用,除掉就是。”
“老弟,這你就錯了,乾坤教主夫婦還逍遙在外,很可能會東山再起,大化門主至今生死下落不明,事情并不算完,目前如果我們對姓牛的采取行動,便是打草驚蛇,所以我們得周密計劃,把膿根擠出來。”
“嗯!老哥說的是。”東方白的心頭開始沉重,這是他必須了而未了的大心願,默然了片刻道:“這與小雪姑娘的仇家有何幹連?”
“她的仇家就藏匿在秘舵中,他也是韓坤教一員。”
“蔔雲峰藏身在牛府?”
“不錯。”
“是怎麽發現的?”
“說來話長,我簡單地說個大概,蔔雲峰與黑蝙蝠牟天同是一副德性,喜好漁色,這小子幾乎每夜都少不了女人,這一點小雪是清楚的,她在用盡心智而一無所獲的情況下用上了這一點。”
頓了頓接下去道:“在徐家集,桂花巷的小麻花最具姿色,小雪用錢買通了小麻花,每夜有機會偵查她所接的客人,終于等到了蔔雲峰,跟蹤的結果,知道蔔雲峰隐身牛府,小雪自忖力有不逮,不敢單獨采取行動才搬取救兵,事情就是這樣。”
“唔!”東方白深深點頭,凝重地又道:“又怎麽知道牛府是乾坤教的秘舵。”
“這是老哥我親自查出來的。”
“小雪一個單身女子,又是個美人,一直逗留在徐家集,難道不讓人起疑?”
“她當然有掩蔽的方法,這一點她表現得相當機靈。”
“老哥的意思仍然是要小弟且聽下回分解?”言下之意,對卓永年事事故神其秘表示非常的不滿。
“老弟別上火,這一點應該告訴你!”啜了口酒,沉聲接下去道:“她通常晝伏夜出,還在集外找了戶人家作為身份的掩護,變成了十足的鄉村女子,除非是有心人,誰也不會對她起疑,何況還有坤寧宮的人在暗中維護。”
提到坤寧宮,東方白不由又想起了公主小玲,她是女人中的男人,柔中帶剛,有個性,有膽識,不久前為了替她療傷,曾接觸過她的身體,碰過她不能讓男人碰的地方,想到當時情景,臉上不由一陣燥熱。
雖說是為了救傷,但以一個黃花閨女而言,卻是相當嚴重的問題,只可惜自己沒有資格,否則她真是個理想的對象。
“老弟!”卓永年又開口,“可曾記得鬼火在此地出現之後,那夜在山腳下乾坤使者向一個神秘之人傳令……”
“記得,怎麽樣?”
“老哥我判斷那受命的神秘人不是姓牛的便是蔔雲峰,只可惜當時還沒這方面的線索,否則整個的情況便可能改觀。”
“現在知道也不晚!”
“唔!說的也是。”
“準備如何行動?”
“等機會!”
“什麽機會?”
“等蔔雲峰再度光臨桂花巷,便是我們的機會。”
“我們可能沒有機會。”東方白微搖着頭。
“為什麽?”卓永年目芒閃動了一下。
“畢老三沒向老哥禀報南陽發生的事?”
“說過!”
“那就對了,對方重金收買職業殺手‘血算子’要小弟的命,結果‘血算子’反而送了命,他的手下是蔔雲峰以飛刀滅口的,這說明小弟的行蹤在對方掌握之中,小弟回到徐家集蔔雲峰當然清楚,他還敢尋花問柳麽?”
“照啊!”卓永年拍了一下看了令人惡心的癞痢頭。“老哥我沒考慮到這一層,這……”皺起眉頭苦想了一陣,期期地道:“狗改不了吃屎,姓蔔的不可能長久憋住不找女人,我們耐下心守株待兔,總要把他等上。”
“這是下策!”東方白搖頭。
“老弟有上策?”足智多謀的狐精一時之間似乎也無善策。
“不能算是上策,只是一個想法……”
“說說看?”
“我們來硬的!”
“硬的,什麽硬的?”
“直接上門,迫姓牛的交出蔔雲峰。”頓了頓又補充道:“必要時采取最激烈的手段,不怕姓牛的不就範。”
“這不是好辦法。”
“老哥的意思……”
“老弟多想想就會明白,第一,蔔雲峰不是等閑貨色,他會像東西一樣任人交出來麽?第二,姓牛的底我們還沒完全摸透,既是秘舵主持人,當然不會是泛泛之輩,據目前所知,他沒有家小,以武力迫他就範恐怕辦不到。第三,他的身後人是陰陽出名的‘陰陽秀士’,這一着對方一定會防到,說不定還有我們意想不到的安排。”
沉默了片刻。
“這麽說,只有照老哥的安排守株待兔了?”
“這安排是抓敵人的弱點,當然,正如老弟說的是下策,有待斟酌。”
就在此刻,屋外突然傳來一長兩短三聲口哨。
卓永年轉頭望了屋門一眼道:“有人來了!”
東方白怔了怔。
卓永年緊接着又道:“是熟人。”
東方白轉頭望去,不見任何影子,方自奇怪卓永年怎麽知道來了熟人?略略一想明白過來,大牛守在外面,剛才的哨聲定是他打的暗號。
一條人影旋風般沖進堂屋,赫然是畢老三。
“什麽事?”卓永年斜起眼問。
“桂花巷的小麻花被人謀害了!”畢老三神色倉惶。
“哦!”卓永年的眉頭收緊。
東方白的心頭震顫了一下,本來一個煙花女子被人謀殺并不值得大驚小怪,但小麻花是小雪買通了偵查蔔雲峰的,她之被殺便不尋常了。
“是在什麽情況下被殺的?”卓永年追問。
“據說是被亂刀刺死的,兇手可能是她接的客人。”畢老三吐了口氣接下去道:“事情是發生在昨晚,今天才傳了出來,聽巷裏的人談論,昨晚半夜,小麻花的房裏傳出了争執之聲,驚動了老鸨去查看,卻又沒有了聲音,客人與姑娘發生争執是常有的事,當時也不太在意,到今天早晨,發現小麻花的房門虛掩,進去一看,人已經變成了一具血屍,奇怪的是小麻花一絲不挂,但是沒有辦過事的痕跡。”
卓永年手撫下巴。
“這倒沒什麽奇怪,既然發生争執而動了殺機,那當然不會再辦那種事,值得注意的是兇手殺人的動機……”
“問題就在這裏!”畢老三閃動了幾下目芒道:“一個土娼值不得殺,問題在于小麻花是小雪買通的人。”
“難道兇手就是蔔雲峰?”東方白插了一句。
“極有可能,定是他發覺了事實真相。”畢老三點頭同意東方白的看法。
“很難說……”卓永年沉吟着說:“小雪從沒有暴露過身份,她的行動極為謹慎,掩飾得也非常巧妙……”
“可是……”
“可是什麽?”
“弟子照師父指示的方式聯絡小雪姑娘,可是聯絡不上,顯然她已經失蹤了,所以弟子才着急趕來。”
“聯絡不上?”卓永年一向沉穩如山,現在吃驚了。
東方白也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
門外又傳來一長兩短的口哨聲。
三人齊把目光望向屋門。
畢老三敏感地道:“可能是小雪姑娘來了!”
一個身影出現門邊,微弱的燈光下看出是個身着寶藍色儒衫的年輕書生,三人齊齊一愕,來者究竟是誰?
書生進門,走近。
東方白首先“啊!”出了聲,不速而至的赫然是坤寧宮公主小玲,她曾在桐柏城清涼客店扮演水寶的表哥,乍然之間還真看不出來。
小玲的眸光正照向東方白。
四目交投,東方白心頭起了異樣的震顫,那一份模糊但又似乎實在的潛在情愫突然之間激蕩起來,從雙方初識、誤會、敵對、釋誤到療傷、合作等等一連串的往事電映心頭,驟然之間,他感到情難自己,這本是年輕男女間極自然的反應,但一直深埋心底的隐衷卻又如異軍突起,交織成一張迷惑的網罟,使他陷入了矛盾。
目光膠着在一起,空氣似乎在剎那間凝凍。
雙方并未發覺失态。
卓永年與畢老三互望了一眼,會心地點點頭。
“天造地設,壁人一對!”卓永年打破了沉寂。
兩人驚覺,齊齊轉頭,小玲腮泛紅霞,東方白臉上一陣灼熱,場面在微妙中透着尴尬。
“小玲姑娘,你此來必有要事?”卓永年急轉話題。
“是有事,大事。”
“坐下談如何?”
“不必了!”小玲的臉色忽然變得沉重。
“那就請說吧?”
“竹青與梅芳負責暗中輪流支援小雪姑娘,三個人一起失了蹤,我派出不少人尋找,到現在沒半點消息。”
“啊!”卓永年與東方白雙雙站起身來。
東方白望了畢老三一眼。
“這兩件事可能有關聯!”這句話像是自語。
“什麽兩件事?”小玲不解地望向東方白。
“被小雪姑娘收買的桂花巷女子小麻花昨晚遇害,小雪姑娘又失了蹤,在下猜想這二者之間必有關聯。”
“噢!這麽說是姓蔔的……”
“大家冷靜!”卓永年擡了擡手,離開坐位,在堂屋裏踱了兩個圈子,然後沉聲道:“坤寧宮已經派人着手搜索?”
“唔!”小玲點點頭。
“好!我們馬上分頭辦事,老夫師徒作一路,去摸對方的巢穴,東方老弟伴同小玲姑娘搜索外圍地區,坤寧宮既然派出弟子開始行動,說不定會找到什麽線索,對付蔔雲峰非東方老弟莫辦,不管結果如何,天亮在此會合,現在就出發。”
“小玲姑娘,請!”東方白擡手,同時舉步。
“走!”
月光如銀,原野呈現一片朦胧的美。
東方白與小玲默默地并肩而行,頭一次,兩人如此在一道行動,由于大事當前,雙方的心情意念都被壓抑了。
情況完全不明,等于是一種盲目的行動。
走了一程,小玲忍不住開了口。
“我們就這樣走下去麽?”
“沒有線索,沒有方向,除了碰運氣還有什麽辦法?”東方白苦苦一笑。
“希望卓大俠那邊能有收獲。”
“在下倒希望我們能找到線索。”
“看!”小玲用手朝前一指。
東方白順着小玲手指方向望去,月光下只見一條身影正快速地朝這邊奔來,距離迅速地縮短,從體型可以看出是個女的,兩人止步迎候。顧盼之間,來人臨近,似乎發現了兩人,剎勢停住,偏身,想改變方向的樣子。
小玲舉起右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來人急沖近前,是個青衣少女。
“公主,您……您來得正是……”青衣少女上氣不接下氣,胸部在急劇地起伏,月光很亮,可以看出她的臉色十分難看,就像是被鬼追了來似的。
“怎麽回事?”
“竹青姐,她……她……”少女手按着心口。
“竹青怎麽樣?”小玲的聲調變了。
“她……她死得很慘!”
“什麽?”小玲栗叫出聲:“竹青遇害?”
“是的!”聲調帶着哭調。
“人在什麽地方?”
“就在……那邊林子……”少女回身朝左前方一指。
小玲“嗯!”了一聲,二話不說,彈身電奔而去,東方白立即跟上。速度之快,不像是跑而是在飛,只幾個眨眼的工夫,兩人同時到達了林邊,林木稀疏,月光透瀉,一眼便看到一株半禿的老樹根旁橫陳了一個身影。
兩人幾乎是同時搶了近前。
小玲厲叫了一聲:“竹青!”頓時術住。
東方白脫口“啊!”了一聲,立即轉過背來,一顆心突起狂跳,全身的肌肉也在剎那之間抽緊。原來眼前橫陳的是一具遍身血污的裸屍,難怪那青衣少女說她死得很慘,的确很慘,死因為何不問可知了,兇手該千刀萬剮。
“竹青!”小玲凄喚了一聲,上前兩步,單膝跪下。
青衣少女奔到,站到小玲身邊。
又一個青衣少女從林子裏奔了出來,喚了聲:“公主!”
“你們……怎麽發現的?”小玲問。
“弟子倆一道搜索到這邊,遠遠發現有可疑的人影閃動,立刻追過來,人影已經不見,卻發現了竹青姐……”
原先的少女回答,聲音帶着嗚咽。
“她的衣服……”
“都變成了碎布。”後來的少女回答。
“脫件外衣給她披上,先帶回去。”
“是!”
少女之一脫下了外衣,包在竹青的屍體上,然後由一人背着,迅快地奔離。
小玲站起身來,吐出了一個字:“殺!”
東方白回過身來,只見小玲雙目圓睜,閃射着可怕的殺芒,恨滲着堅毅僵化在臉上,沒有悲戚,她畢竟是不凡的女子。
“竹青是被……”奸殺二字東方白說不出口。
“我們走!”
“回大牛的住處?”
“不,到牛府!”每一個字堅硬如鋼。
“牛府?”
“對,牛府是乾坤教設在徐家集的秘舵,而蔔雲峰是該教的餘孽之一,也是小雪姑娘不共戴大的仇人,小麻花與竹青的被害,兇手擺明了是蔔雲峰,血債必須血還。”
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是本宮的事,你可以不去。”
“在下為什麽可以不去?”
“我說過這是本宮的事,我不能強迫你淌渾水。”
“姑娘錯了!”
“錯在何處?”
“在下此番重返徐家集,是為了小雪姑娘,也是為了自己,如果說淌渾水,早在到徐家集那天便已經淌進去了。”東方白的聲音微顯激動,他料不到公主小玲會說出這種話來,這等于把他以往的作為一概抹殺。
“為了小雪也為了你自己?”小玲眸光連間。
“不錯,在下得到卓大俠的傳訊,立即趕回,為的是助小雪姑娘複仇,而小雪姑娘的仇家,正是在下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兩眼正視着小玲,徐徐舒了口氣,接下去道:“當初姑娘受了黑蝙蝠的毒害,在下赴桐柏山求藥,蔔雲峰冒充三恨先生,給在下一粒假藥,幸而為三恨先生發覺,才沒釀成難以想象的後果,在下曾答應三恨先生,要蔔雲峰服下他自己的假藥,這諾言必須實踐。”
東方白這一說,追根溯源,是為了小玲。
小玲的臉色變了,口唇在連連抖動,像是十分吃力地進出了一句話:“對不起,請恕我有口無心,輕率出言!”
邊說邊福了下去,她忘了現在是易釵而棄。
東方白忙抱拳答禮道:“姑娘言重了,其實……也沒什麽,說明了便沒事,在下當然奉陪,不過……”沉吟着沒說出下文。
“不過什麽?”
“卓大俠師徒已經前去牛府踩探,我們現在又連夜上門的話,會不會變成打草驚蛇,亂了步調?”
“我忍不下去!”小玲顯露了她剛強的個性。
“小玲姑娘,我們目前必須冷靜,竹青與梅芳是暗中支援小雪姑娘的,現在竹青遇害,小雪姑娘和梅芳下落不明,難道我們不該探究?”
“到牛府迫對方交出兇手,直截了當!”小玲仍然堅持她的意見,當然,她準備采取的行動也并非全無道理。
“對方肯交人麽?”東方白盡量把聲音放得緩和。
“流血!”小玲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
其實東方白內心也有着同樣的一股沖動,他就曾向卓永年提出過,但遭卓永年反對,現在小玲提出來,又使他不禁怦然心動,可是想到卓永年分析的道理,意念上無形中便有了約束,是以他立即表示他的意見。
“公子到底意下如何?”小玲緊迫着。
“等會合了卓大俠,看情形再決定行動如何?”
“我不想等。”
東方白一時之間委決不下,下意識地轉動着目光,突地他發現林深處似有什麽東西在飄動,登時心頭一緊,急向小玲道:“你看那邊是什麽東西?”随說随擡手指去。
小玲轉頭掃了一眼道:“去看看!”
兩人穿林奔去。
月明樹稀,說是林子其實視線毫不受阻,到了切近,一眼便看出是半件女人的上衣挂在樹枝上而且是紅色的。
東方白一顆心頓時往下沉,直覺地感到情形不妙。
小玲栗聲道:“是梅芳的衣裳。”
竹青與梅芳是一路的,竹青遇害,此地又發現梅芳被撕碎的衣物,情況很明顯,她已經遭受了同樣命運。
東方白片言不發,展開搜索。
小玲也跟着行動。
明亮的月光變成慘白,空氣中充滿了肅殺。
奸殺,是人神共憤的罪行,只有喪失人性的狂徒才做得出來。
東方白一面搜索一面在想,他試着把整個事件作一個分析:“蔔雲峰發覺自己被小麻花出賣,憤而殺了她,從而也知道了小雪的身份,竹青與梅芳是奉命暗中支援小雪的,以蔔雲峰的猶狯惡毒,對付這三個女人當然……”
“在這裏了!”右側方傳來小玲的聲音。
東方白轉身疾掠過去,這回他沒避忌,瞪眼直視。
又是一具血污狼籍的裸屍仰卧在草叢裏,血已凝固,身上裂開的小嘴有七八張之多,兇手的殘狠已到了極處。
梅芳也遇害了,小雪呢?
東方白感到全身發麻,腦海裏嗡嗡作響,一蓬火在心裏熾烈地燃燒,殺機沖到了頂門,恨、憤、怒、毒交織,他已到了發狂的邊緣。
小玲與四金釵情同姐妹,現在四去其二,內心的悲憤便無法以言語形容了,她蹲跪着,手撫梅芳的血屍,沒半句話,只是發抖。
東方白木然僵立,心裏只有一個意念:“殺!”
幻象疊出,血雨迸濺,肢體橫飛,神劍飛芒之下,喪心病狂的惡徒被攪成了一堆堆的爛肉,然後踏之成泥。
緊接着,又一個幻象疊出,一個小巧豐盈的胴體在遭受恣意地蹂躏,痛苦地紮掙哀號,惡魔狂笑着,閃亮的刀尖在雪白的肌膚上激刺,鮮紅的花朵不斷綻開,那是小雪,與竹青、梅芳一樣的命運,慘絕人寰……
“我們走!”東方白狂叫出聲,雙目盡赤。
“走!”小玲陡地站起身來。
三條人影倏焉閃現,一老二少,赫然是坤寧宮總管“鐵杖姥姥”随帶着四金釵之二的松筠和蘭馥“啊!”松筠和蘭馥同時發出栗叫。
鐵杖姥姥上前俯身,檢視了梅芳的屍體,然後直起身來,仰天望了一眼,重重一頓拐杖咬牙切齒地道:“這禽獸殺人的目的何在?”
“為仇為色!”東方白開口接話。
“為仇有之,為色未必!”鐵杖姥姥搖頭。
“不是為色?她兩個分明是被……”
“老身檢查過了,兩人生前都沒有遭受污辱。”
“沒被……污辱?”小玲這時才開口。
“不錯,還是完壁之身!”鐵杖姥姥點頭。
東方白大感意外,原先的判斷認為兩人是被奸殺,竟然是錯誤的,這可是怪事,蔔雲峰與黑蝙蝠都是色狼,見花不采只是加以摧殘,這是為什麽?“忽然他想到了小雪,也許真正遭劫的是小雪,剛才的幻象重映……
“還有小雪姑娘下落不明!”東方白脫口說出。
“老身已經傳訊回去出動所有人力緝兇。”
“姥姥!”小玲激動地說:“我跟東方公子馬上到牛府……”
“做什麽?”
“緝兇!”
“你們知道兇手是誰?”
“蔔雲峰,同時也是乾坤教的餘孽。”
“彼此是勢不兩立的對頭,對方會交出兇手?”
“不交就血洗牛府。”
“丫頭,冷靜些,這不是竹青梅芳被殺的問題,而是乾坤教反擊行動的開端,我們必須謀而後動,我們面對的不是普通敵人,別忘了過去的教訓,何況對方還有捏我們咽喉的絕招沒使出來,這一點不能不謹慎。”
“對方還有什麽憑恃的絕招?”東方白忍不住問。
“東方少俠,你想想就該知道,我們上一次全力遠征桐柏山,歷盡兇險,出生入死,最大的目的是什麽?”
東方白倏然明白過來,最大的目的是揭開“大化門”消失之謎,現在謎底雖已揭開,但大化門主的生死下落仍然不明,這就是對方最後的絕招,而這絕招的确等于是捏住了自己一方的咽喉,想通這點,激越的情緒平複了許多,大事,是需要謀而後動。
“姥姥,要我忍我會發瘋!”小玲激憤依然。
“丫頭,你必須忍!”鐵杖姥姥上前一只手搭上小玲的肩頭,沉聲道:“以我們的力量,血洗牛府并非辦不到,可是這究竟與大事何補?”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沖到。
“公子,真不容易找到你!”
“哦!大牛,什麽事?”
來的是大牛,他真是氣喘如牛,大概是奔。
“請你……立刻回去!”
“卓大俠回來了?”
“沒有!”大牛邊說邊用眼睛掃着現場。
“那是……發生了什麽事?”
“你回去就知道!”
看大牛的神情似乎有什麽顧慮不便明說,當着衆人東方白自然不便追問,猶豫了片刻之後,抱拳道:“姥姥,小玲姑娘,在下失禮告辭,有事時再為聯絡。”說完,一擺手,與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