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二小姐手裏,但她沒遞過去。
所有在場的人,心弦一下子繃緊了,堂堂蟠龍山莊的莊主,會跟一個後生晚輩動手,是前所未有的事。
在那些新進的山莊弟子心目中,莊主處理事情只是一句話,從沒見過他出手對敵,他的功力有多高,也是個謎。
“拿劍來!”曹世武再次催促。
“爹,您……不顧身份麽?”曹二小姐遲疑着。
“別多說,擺平了他,唐大奶奶會出面,問題得徹底解決。”
“何不直接上唐家老店?”
“得先留下人頭镖。”
曹二小姐徐徐拔劍,到一半的時候,手控劍鞘,倒轉劍把遞過去,曹世武抽在手中。
空氣在曹世武接劍之際,驟呈無比的緊張,每一個在場者的呼吸都停止了。
路雲飛昂着頭,臉色平靜得出奇,但內心卻激蕩如潮,是否能應付得了,他毫無把握,但他志不搖,氣不餒,能與這種人物交手,應該是武士之榮,即使躺下也能留名。
“你先出劍!”曹世武冷喝了聲,并未作勢,這是他的氣派。
“遵命!”路雲飛應了一聲,手中劍虛虛一劃,算是出過了手。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兩個人身上,空氣仿佛凝結了。
路雲飛的傲氣,使曹世武受不了,這虛虛的一點,意味着自恃,也帶着有輕蔑的成份在內。
雙方都沒作勢,只一目不瞬地對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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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者連心跳都停止了,目光直了,呼吸也屏住了。
突地,劍芒乍閃,劍氣裂空,兩支劍同時暴起、絞合、進飛、修斂,只那麽一瞬,沒有幾個看得清招式,像是江湖賣藝人的花招。
雙方的距離拉開到一丈,彼此無傷,如果以曹世武的身份。地位、年齡而論,他算是栽了。
在場的輕輕吐口氣。
雙方又上步、對立。
所有的心弦随即再告拉緊。
“住手!”喝聲從馬車裏傳出來,車簾飄起,人影乍現。
“武林公子!”部分人暴出驚呼。
馬車裏出來的,竟然是武林公子魯元慶,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路雲飛下意識地退開數步,瞪着武林公子,內心有一種被出賣被侮辱的強烈感覺,他拼死護镖,車裏卻不是田永照,縱使唐大小姐用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也該事先讓他知道。
武林公子面色很嚴肅,朝曹世武抱抱拳。
“江湖後進見過莊主。”
“這……從何說起?”曹世武脫口發話,似乎忘了他原有的氣派。
“大公子,怎麽回事?”曹二小姐叫出了聲。
“區區會有交代!”望了望曹二小姐,又轉向曹世武道:“莊主,晚輩先告個罪,莊主對田永照是志在必得?”:
“不錯,老夫一生恨透了叛逆之徒。”
“如果我們一心一意搜捕的不是田永照呢?”.“你……什麽意思!”
“所謂田永照,事實上是‘蛇王’雷無忌那老毒物!”
此言一出,滿場皆震,路雲飛也不例外。
“‘蛇王’雷無忌?”曹世武咬牙迸出聲音。
“一點不錯!”
車簾再掀,又出來兩個人,赫然是唐大小姐和所謂的田永照。
唐大小姐微笑着向曹世武一方抱抱拳,沒說話。
曹二小姐栗聲道:“誰說他不是田永照?”
武林公子道:“曹姑娘,令尊會分辨的。”說完,回身伸手,在田永照面上一抓。
人變了,一個青滲滲的多角臉,的确像個毒蛇頭。
所有的目光轉為驚異。
“蛇王”雷無忌的眸子閃着惡毒的芒影,那眼神只要誰被看上一眼,就會一輩子忘不了,那簡直不像是人的目光。
久久,曹世武才進出聲音,道:“田永照那厮呢?”
武林公子道:“早已化作枯骨了,就是這老毒物的傑作。”
曹世武怒哼一聲,揚劍就要……
武林公子擡手冷冷地道:“莊主,你不能殺他,晚輩奔波勞頓,就是要逮他,他是晚輩的人!”
曹世武咬牙道:“老夫非殺他不可。”
武林公子眉毛一挑,道:“莊主,晚輩鬥膽,奉勸莊主放手回駕,田永照已死,尚書府的公案也算不了而了,晚輩以人格擔保,絕不重提半個字,莊主但請放心,事情算是過去了!”
這幾句話別人聽不懂,但曹世武卻像真的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老臉連變,好半晌,才暴喝出聲道:“回莊!”
曹二小姐以異樣的目光望了望武林公子和路雲飛幾眼,道:“爹,我想留下來……”
曹世武暴喝如雷道:“不行,跟我回去。”
曹二小姐一跺腳,首先掩面奔離,她像是哭了。
幡龍山莊的人帶着死者的屍體,迅速離去。
最後,曹世武深深望了武林公子一眼,點點頭,似有所默示,然後飄身沒人沉沉的林中不見。
一場暴風雨平息了,夕陽葉着血紅的光焰,照的古道一片殷紅。
衆人舒了口氣。
驀地,雷無忌閃電般撲向武林公子,他本來是被廢了功力的,誰也沒料到他會來上這一手。
幾尺的距離,武林公子閃僻無從,驚叫聲中,路雲飛橫跨出手,一把抓住雷無忌,雷無忌竟反抱住路雲飛。
唐大小姐栗聲道:“毒!”
路雲飛身形連晃,坐了下去。
武林公子飛起一腿,雷無忌滾倒地面。
路雲飛的臉色在轉眼之間變成了紫色。
唐大小姐上前一腳踏在雷無忌的心窩上,厲聲道:“解藥!”
“哈哈哈哈……”惡毒的笑聲:“解藥麽?老夫早已扔掉了,真遺憾,該死的是魯小子,想不到姓路的做了墊背。”
就在此刻,兩條人影飛奔而來,是唐大奶奶和三郎。
來不及喘氣,唐大奶奶道:“怎麽回事?”
唐大小姐道:“這毒蛇臨死反噬,用毒傷了路雲飛。”
武林公子接話道:“他的對象是晚輩,路兄是為了救晚輩……”
唐大奶奶急聲道:“這老毒物的毒無人能解,快搜他的解藥”
唐大小姐道:“他說早已扔了!”邊說邊收回了腳。
三郎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道:“在這裏,他扔的已經被在下掉了包,這一着在下早防到,只是沒料到他傷的是咱們老大。”
說着,三郎倒出藥丸,納人路雲飛口裏。
雷無忌閉上眼,他是認命了。
大家焦灼地望着,深怕解藥不靈。
只片刻工夫,路雲飛臉色恢複,站了起來。
唐大奶奶望向武林公子,道:“你就用這匹馬帶這老毒物去辦你自己的大事去吧!”
武林公子此刻半點傲氣都沒有了,望望唐大小姐,又望望路雲飛,輕輕嘆了口氣,抱拳道:“老夫人、世妹、路兄、各位朋友,區區告辭了!”
說完,抓起雷無忌,橫在原來路雲飛騎來的馬背上,解下缰繩,黯然離開,他沒有說再會。
路雲飛滿腹疑雲,他直覺地感到武林公子行動有異。
唐大奶奶擺擺手,道:“一切回去再說,上車吧!”
仍由邱子羽駕車,一行人上了車,緩緩馳去。
唐家老店的內客廳,燭光娓娓。
唐大奶奶和路雲飛隔茶幾坐着,唐大奶奶臉色沉凝道:“雲飛,你來店時,為什麽不說你是劍神羅志遠的傳人,故意裝賣命來騙老身。”
“老夫人,晚輩失禮,請包涵!”
“唉!你義父是老身收養長大的,當時年紀太輕,事理不明,跟攸平的爹鬧意氣,而一去不回。
“老身這些年來,一直很傷心,想不到他收了你這個義子,還遺命要你回來代報當年撫養之恩……”老淚瑩然欲滴。
“老夫人,晚輩義父當年在血宴一劫中,幸得脫身,現在力謀複仇,他教育晚輩的這一身武功和一顆對老夫人感恩的心。”路雲飛抹了抹潤濕的眼角。
“雲飛,直到半天前,我們還一直懷疑你居心叵測,好在三郎說出了這秘密,否則可能節外生枝。”
“老夫人,晚輩還不明白武林公子和蟠龍山莊追搜田永照的事?”
“長話短說吧!那次血宴一劫明看似乎是關外一霸蔔大慶與中原劍神羅志遠排名之争,實際是曹世武秘密派出心腹手下田永照投人尚書府,圖謀一樣異寶,得手之後,想占為己有,卻又被雷無忌知道,殺了田永照,竊據入已,曹世武是蔔大慶指使的,但幕後另有其人。”
“啊!”路雲飛現在對事情仍然在霧裏雲裏搞不清。
“武林公子的父親是尚書府總管,因異寶失竊,而蒙上污名,主人沒深究,但他在年前抑郁而終。
“武林公子發誓查這舊案,由于蟠龍山莊在追查田永照,而另得線索田永照曾與雷無忌交往過。
“經過一番秘密調查,他逮住了雷無忌,證明了一切,在起寶途中,被雷無忌兔脫,所以他再度追緝雷無忌,可巧從老身口裏知道田永照投保的事,判斷是雷無忌扮裝的,才采取行動,但這事只能說揭開血宴一劫的序幕。”
“雷無忌為何要投保人頭镖?”
“人算不如天算,再狡詐的人,也會有失策之時,他投保是想借我們的庇護,逃過武林公子和蟠龍山莊的追緝。
“中途見情勢不妙,改變主意,在小店裏殺死了曹家的眼線逃走,使我們誤為被劫,他好乘機逃走。”
“原來是這樣。”
“血宴一劫,當年的撲朔迷離,現在又現曙光,雲飛,你願為此案作一了斷嗎?”
“這……當然,不過,晚輩有個建議,尚望老夫人能夠見容。”
“什麽建議?”
“結束唐家老店的生意?”
“有道理麽?”
“晚輩認為老夫人該享享清福了,血宴一案,應該是我們年輕一代的事了。”
“哦!”唐大奶奶沉吟了一下,轉過話頭道:“你喜歡攸平嗎?”
“這……我……”
“說,奶奶替你作主。”
“一切願憑老夫人作主,但是,我還有個請求。”
“什麽請求?”
“請奶奶給我三年時間,我想在江湖上盡點武林人應盡的責任。”
“和攸平一起?”
“不,我一個人,大小姐應該留在奶奶身邊侍候奶奶。”
唐大奶奶笑了笑道:“好,我答應你,但是你在江湖上行動要特別小心,聯絡當年血宴一劫中受害者的家屬,師門親友來共同複仇。”
“謝謝奶奶,我會照顧自己的!”
第 五 章
輕寒似水,纖雨如塵。
十裏柳堤在纖雨下仿佛籠罩在煙霧中,無限詩情畫意。
正午。
柳堤上游人絡繹不絕,大都是結伴前來,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是一個女孩子,她穿着一襲淡紅色的青衫,打着一頂淡紅色的油紙傘,獨自徘徊綠柳之間。
綠柳紅衣,分外醒目。
她身材婀娜,體态輕盈,是個十分美豔動人的少女。
若不是她身上佩劍,只怕早已有人上前去兜搭了。
佩劍雖然未必就懂得劍,但是一個這樣美麗的少女,既敢帶劍單獨外出,便得要慎重考慮了。
乞丐、出家人、單身女子,向來就被江湖上認為是最難纏的三種人。
這少女确實懂得用劍,她雖然名不見經傳,但她父親敖笑山是江湖上頗有聲名劍客之一,她是敖笑山的獨生愛女敖玉霜。
一劍雷霆、九環電閃,除了劍之外,敖笑山在暗器方面也下過一番苦功,一劍九飛環,十年前便已名震江湖。
所謂虎父無犬子,敖玉霜雖然是個女兒身,但家學淵源,她的劍術自然也非尋常之輩所能比。
只可惜她天生好靜,武功始終練得不怎麽好。
風吹柳舞。
敖玉霜拗下了一支柳條,目光不知何時已變得春雨一般凄迷,遙望着柳堤盡處,忽然漫聲輕唱——
愁折長亭柳,情濃怕分手,
欲上雕鞍去,扯住羅衫袖,
問道歸期,端的是甚時候;
回言未蔔,未蔔奇與偶,
唱徹陽關,重斟別酒;
酒除非是解消愁,
只怕酒醉還醒,愁來又依舊——
歌詞凄涼,令人聽來排恻。
敖玉霜獨自徘徊柳堤,她并非是踏青游玩而來此,而是送行送到了這裏。
她喝過兩杯送別酒,只是兩杯,但她的嬌靥已紅如胭脂,卻沒有醉,她送別的是她父親的好友一一路雲飛。
路雲飛離開了唐家老店,第一行程目标就到江南找敖笑山,在江湖會一會中州五絕。
路雲飛的年紀只大敖玉霜七歲,與敖笑山卻稱兄道弟,也是生死之交,所以敖玉霜一向都稱呼路雲飛路叔叔,最近才改叫路大哥。
無論她怎麽稱呼,路雲飛都很高興,也不覺得有什麽特別。
這時候路雲飛如果仍在柳堤之上,聽到了這歌聲,說不定他會明白敖玉霜的心意,但路雲飛卻早已去遠,而路雲飛急急離去,也是怕了一個“情”字。
柳條在敖玉霜的纖纖素手中輕輕搖曳,沾在葉上的雨水漸漸聚成了小小的水點,由小而大,終于淚珠般由葉尖滴下。
敖玉霜一曲剛唱罷——
“好,唱得好!”一個聲音即時從後面傳來。
敖玉霜一驚回頭,她身後七尺之處,正站着一個中年人。
這中年人,身穿一襲藏青色長衫,上面酒痕斑駁,左右手各抓着一瓶酒,色迷迷的一雙眼睛盯視着敖玉霜,身子搖搖晃晃,仿佛已醉得站也站不穩了。
他長得并不難看,可是敖玉霜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就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種感覺,就像是脖子上突然摔下了一條大毛蟲,她下意識地倒退一步。
青衣人卻是一呆,随即嘆息道:“歌好,人也美,難得,難得。”
敖玉霜皺起了眉頭。
她已經看清楚,并不認識這個人。
青衣人腳步踉跄,緩緩的繞着敖玉霜轉一個圈,又說道:“我先前還以為只是從後面看才動人,原來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都一樣。”
敖玉霜沒動,只是奇怪的瞪着眼睛。
青衣人一收腳步,忽然問道:“你真的是到這裏送行的?”
敖玉霜不覺點點頭。
青衣人又道:“那小子是誰?”
敖玉霜道:“是誰又怎樣?”
青衣人雙拳一緊,“噗噗”兩聲,握在掌中的酒瓶立時碎裂,他的雙掌卻一點事兒都沒有。
酒瓶墜地,一再碎裂,餘酒濺濕了老大的一大塊地面。
青衣人直似未覺,握拳道:“我替你抓他回來,狠狠揍他一頓。”
敖玉霜奇怪道:“為什麽?”
青衣人生氣的說道:“扯住衫袖他還是要離開,讓你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這裏,難道不該揍?”
敖玉霜啞然失笑。
她的笑容更動人。
青衣人又是一呆,怒容倏散,咧嘴笑道:“幸好他不在你身旁,否則柳堤上這麽多女孩子,正所謂花多眼亂,只怕我未必留意到你。”
他繞着敖玉霜,又踱步打量起來。
敖玉霜這一次跟着轉動身子,她對這青衣人已生出了戒心。
青衣人打量了敖玉霜好幾遍,又收住腳步道:“你叫什麽名字?”
“為什麽要告訴你?”
“這樣我才好稱呼。”
“我可不想認識你。”
“你不想我想,想得要命。”青衣人忽然跨前一步。
敖玉霜急退一步。
“你真的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當然是真的。”
“那麽你是哪個院裏的姑娘總可以告訴我了。”
敖玉霜怒聲道:“你當我是什麽人?”
青衣人笑道:“難不成你還是個良家婦女?”
敖玉霜“哼”了一聲。
青衣人又道:“這個更好,你父母住在哪兒,我立刻教人去說親。
“我哪只眼睛瞧上了你?”
“我瞧上你就成。”
“你當自己是什麽東西?”
“人!”青衣人傲然笑道:“一個有錢人。”
敖玉霜一皺鼻子,偏過頭去。
青衣人笑接道:“跟着我,一生受用不盡。”
敖玉霜突然上下打量了青衣人兩眼,道:“你醉了!”
青衣人道:“我酒量天下無雙,幹杯不醉。”
“又是醉話!”敖玉霜冷笑舉步。
青衣人一步橫移,攔住敖玉霜的去路。
敖玉霜急忙收住腳步,大聲道:“快讓開!”
“已經夠清楚了。”
“你答應嫁給我?”
“沒這種事。”
“我有什麽不好,既有錢,相貌也并不難看。”
“而且臉皮厚。”
青衣人道:“這等于挨得起罵,未嘗不是優點。”
“哼!”敖玉霜腳步向左移。
青衣人立刻閃身擋在左面,涎着臉笑道:“好,不嫁就不嫁,陪我玩個三四天總可以吧?”
敖玉霜大聲道:“不可以。”
青衣人道:“那又不可以,這又不答應,怎麽才可以?才答應?”
敖玉霜不語,舉步右移。
青衣人往後攔住。
敖玉霜生氣道:“再這樣我要叫了!”
青衣人嬉皮笑臉道:“你快說,你叫什麽名字?”
敖玉霜不答,左右望了一眼。
柳堤前後站滿了游人,都向他們這邊望來,表情不一,有些顯然一副瞧熱鬧的樣子,有些在摩拳擦掌,一接觸敖玉霜的目光,更是躍躍欲動。
青衣人也自望??一眼左右,大笑道:“無論你怎麽叫,他們也不敢幹預的。”
話未完;兩個年輕人已越衆而出,向他們走過來,兩個人一高一矮,都是腰挂長刀,一臉正氣的年輕人。
高的一個還未走近,便自高聲道:“這位姑娘,到底什麽事?”
敖玉霜尚未開口,青衣人已應聲道:“我們兩口子争吵,與你們無關。”
兩個年輕人不由一怔。
“胡說!”敖玉霜立即叫了起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矮的那個年輕人随即擊掌道:“我早就說這厮不是好東西,分明是在調戲這位姑娘,果然不出所料。”
青衣人霍地回頭,道:“你們又是什麽東西,膽敢說你家少爺的不是!”
矮的那個年輕人拍着胸膛道:“我叫做賈奉!”一指高的那個年輕人,接道:“他就是我的結拜大哥韓方!”
“賈奉、韓方?”青衣人眯起眼睛,想了想,目光陡盛,道:“莫非是皖西雙義?”
賈奉道:“正是。”
青衣人忽然問道:“有個叫做查磺,不知你們是否有印象?”
賈奉愕然道:“你認識我師叔?”
青衣人笑道:“查磺是你師叔?”
“不錯。”
“他現在如何?”
賈奉語氣一沉道:“五個月前已經去世了。”一頓,又道:“閣下到底是什麽人,與我查師叔可是朋友?”
青衣人不答反問道:“你那位查師叔怎麽去世的?是不是因病?”
賈奉搖頭道:“是被人暗殺。”
青衣人道:“一刀割斷喉嚨?”
賈奉一怔道:“你怎麽知道?”
青衣人大笑道:“因為殺他的人就是我。”
“是你?”
“是我。”
“果然?”
“絕不虛言。”
賈奉伸手拔刀,韓方一旁急忙伸手按住,道:“兄弟不要魯莽。”
賈奉道:“他已經承認了。”
韓方道:“這也得問清楚始末。”
“好!”賈奉點點頭,轉向青衣人道:“我查師叔與你有何仇怨?”
“并無怨仇。”
“那麽你殺他……”
“只為了有人重金買他的人頭!”
“誰!”
“這倒不清楚。”
“豈有此理!”
“我只管殺人,其他事情向不過問。”
“那麽誰過問?”
“我們老大。”
“你們老大又是誰?”
“你何不先問我是誰?”
“你是誰?”
“我姓柳名孤月。”
“柳孤月?”賈奉面色猛一變。
韓方面色亦自一變,脫口道:“中州五絕。”
聽到這四個字,敖玉霜的面色也變了。
旁觀的游人同時亦紛紛轉身離開,大都變了面色,“中州五絕”這四個字簡直就像瘟疫一樣。
中州五絕是五個職業殺手,和鄭州蟠龍山莊在江湖上同時赫赫有名,而且交情匪淺。
“仙劍”杜飛熊、“魔刀”柳孤月、“鬼斧’”白松風、“神拳”郭長侯、“暗器無敵”孫杏雨,各懷絕技,縱橫兩河十多年,從未失手。
老五是杜飛熊,老大是孫杏雨。
五個人都有一個“很脫俗、很有書卷味的名字,外表長相也全都清清秀秀,就像五個讀書人,出手卻毒辣無比。
十多年來他們殺人無數,江湖人固然聞名色變,一般人更視如惡魔。
柳孤月自報姓名,環顧了一下四散的游人,大笑道:“五絕之中,我排行第四。”
韓方又脫口一聲:“魔刀柳四?”
柳孤月道:“仙劍、魔刀、鬼斧、神拳、暗器無敵這句話你也聽說過嗎?”
韓方冷笑,未答。
賈奉握着刀桶的手又是一緊。
“且慢!”韓方仍然按着賈奉。
“還等什麽?”賈奉握刀的右手青筋已經一條條突起。
韓方道:“你難道沒發覺這個人已經喝過不少酒?”
賈奉向來粗心大意,韓方卻是生性小心謹慎。
敖玉霜聽了,不覺道:“這個人說不定喝醉酒胡言亂語。”
“住口!”柳孤月喝阻了敖玉霜,道:“你說四爺千杯不醉……”’話未完,又是一個酒呃。
賈奉瞪着柳孤月,怒聲地道:“他若不是殺我查師叔之人,又怎會知道我查師叔是被一刀割斷喉嚨的?”
韓方點頭道:“不錯!”
‘他若是魔刀柳孤月,就絕對不會胡扯!”
“這也是。”
“他雖然喝了不少酒,看樣子尚未一塌糊塗。”
韓方只有點頭,就連敖玉霜也不能不承認賈奉說的有道理。
賈奉左手推開韓方,又道:“至于他是否真的柳孤月,一試就知。”
韓方終于道:“好,就試他一試!”
柳孤月撫掌大笑道:“歡迎之至!”接着轉向敖玉霜,道:“讓我先殺掉這兩個好管閑事的小子,再繼續談我們的事情,乖乖等在這兒,別走開。”
賈奉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領?”
柳孤月道:“收拾你們兩人,綽綽有餘。”又轉向敖玉霜道:“看過我如何英雄,你就會發覺嫁我也不算委屈了!”
敖玉霜偏過臉,不去理他。
柳孤月“噴噴”兩聲,笑道:“你家四爺瞧上了你,是你的福氣!”突然伸手摸向敖玉霜的秀發。
敖玉霜急退兩步。
柳孤月笑道:“我就是讓你逃,你也逃不了。”
敖玉霜冷哼一聲,背轉身去。
柳孤月一搓雙掌,又道:“即使逃得了今天,也逃不過明天,你家四爺瞧上眼的人,沒有得不到手的。”
敖玉霜心頭暗暗一凜,魔刀柳孤月好酒若渴,好色如命,她早有耳聞。她忽然希望這個人并非真的柳孤月,忽然替皖酉雙義擔心起來。
賈奉這時已等得不耐煩,摹地大喝道:“拔你的魔刀!”
柳孤月回頭一笑道:“還是你們先拔刀的好。”
賈奉、韓方也不客氣,立即拔刀出鞘。
三尺長刀,閃亮奪目。
柳孤月淡瞟一眼,搖頭道:“都不是好刀!”
賈奉道:“你那把難道就是好刀?”
柳孤月道:“天下無雙。”
韓方冷笑道:“那就更要見識一下不可。”
柳孤月傲然一笑,手一分,敞開外罩的長衫,在他腰間,纏着一把狹長的黑鞘軟刀,刀柄上嵌着七色寶石。
柳孤月手往刀柄上一搭,“铮”一聲,軟刀便如靈蛇一樣出刀脫鞘,刀鋒不怎麽閃亮,白蒙蒙的似乎籠罩着一層霧氣。
皖西雙傑目光一落,突然一齊打了個寒噤。
韓方道:“好重的殺氣!”
只有殺人如麻的刀鋒才能夠散發出那麽重的殺氣,刀鋒正中龍飛鳳舞的刻着三個字——
柳孤月。
看到這三個字,韓方的面色又是一變,側顧賈奉道:“這人真是柳孤月。”
賈奉尚未答,柳孤月已道:“如假包換!”
韓方道:“好!”
柳孤月大笑道:“我看不但不好,而且大大不妙!”
韓方沉聲道:“為什麽?”
柳孤月手一抖,手中刀飒的抖得筆直,道:“你們難道沒聽說過那句話?”
“什麽話?”
“魔刀如出鞘,不見血不回。”
“我們這兩把刀也是見血方回。”
“當真?”
“我正要間你方才說的可是當真?”
“怎麽你現在還懷疑,莫非要我割斷你的咽喉才相信?”
韓方搖搖頭,道:“現在我相信了。”
柳孤月道:“如此還不上來?”
賈奉立即握刀沖上,韓方亦長身飄前,大喝道:“二弟攻他的下盤。”他早已留意到柳孤月有幾分醉意,腳步踉跄,下盤不怎麽靈活。
大喝聲中,他已劈出了二十八刀,刀刀劈向柳孤月握刀的右手。
賈奉對這個大哥向來言聽計從,刀攻到一半,立刻就轉攻柳孤月的下盤,他們在刀上下過一番苦功,雙方一展開,迅急而狠辣。
只可惜他們這次遇上的是個高手中的高手。
柳孤月魔刀一抖,一道茫茫的刀光飛出,只一刀就封住了韓方的刀勢,腳下卻連退兩步才能夠讓開賈奉的攻擊。
他的下盤果然不怎麽靈活,韓方、賈奉一試果然是,攻勢又展開。
賈奉偏身連環十七刀,急削柳孤月雙腳,韓方欺步疾上,又是二十八刀搶攻柳孤月的上盤。
柳孤月身形騰挪,上拒韓方,下閃賈奉。
他平生自負的酒量過人,這時候忽然發覺自己的酒量其實并不怎麽好,因為他感覺有些眼花缭亂。
裂帛一聲,賈奉的第十七刀已削開他右腿的褲子。
刀未及肌肉,刀上的寒氣已迫人膚肌,柳孤月渾身一震,身形猛挫,斜閃出半丈。
韓方、賈奉兩把刀竟然追不上柳孤月的身形。
柳孤月身形只一頓又展開,連人帶刀飛斬了回來,擊向他們的刀。
這剎那間,他周圍一丈之內落下的煙雨突然向外飛散,那把魔刀同時發出懾人心魄的“嗚”聲。
敖玉霜一旁看在眼中,聽在耳裏,突然脫口驚呼:“小心!”
語聲未落,她腰間的長劍已出鞘,身形同時射出,人劍化作一道飛虹,飛射向柳孤月的後心。
韓方、賈奉聽到敖玉霜那聲“小心”之際,柳孤月的魔刀已斬至。
“锵”一聲,韓方的刀首當其沖,迎刀斷成了兩截,魔刀的去勢未絕,再斬在賈奉那把刀之上。
“當!”賈奉那把刀脫手飛出,整條右臂都震得麻木,他驚呼未絕,魔刀已一挑,切人了他的咽喉,一人即出,橫裏疾切下。
“刷”地一聲,一條右臂迎刀斷下,落在柳堤上。
斷臂外還有一把斷刀,刀仍然緊握在手中,這是韓方的手臂。
韓方刀一斷,見對方刀勢未絕,就知道賈奉危險,立即撲前搶救,斷刀急削向柳孤月的胸膛。
他的刀未到,柳孤月的魔刀已切斷賈奉的咽喉,回切向他的手臂,刀落臂斷,韓方根本連閃避的念頭也未生出來。
魔刀不愧是魔刀,這份迅疾簡直已超越人力的極限。
韓方一聲慘呼,一個身子幾乎栽倒地上。
柳孤月的身子卻向前一挺,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慘呼,一截閃亮的劍尖正從他的胸膛之上刺出。
是敖玉霜的劍。
柳孤月的魔刀斬下韓方右臂的同時,敖玉霜那支長劍已刺入了柳孤月的後心,一劍穿透他的胸膛。
慘叫聲一落,柳孤月的目光亦落在劍尖之上,陡地撕心裂肺的大喝一聲道:“誰?”
敖玉霜道:“我。”
“大膽!”柳孤月反手就是一刀斬出。
刀光一閃,敖玉霜左手油紙傘的傘桶一斷為二,油紙傘“嗤”的飛起了半空,掉落地上,滴溜溜的不停在打轉。
刀未到,敖玉霜已棄劍倒飛開去。
她的手若是仍然在劍柄上,現在斷的就不是傘柄,而是她的脖子了。
她一飛盈丈,手握着半截傘柄,呆呆站在那裏,一個身子不由籁籁的顫抖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血激飛!
柳孤月疾轉半身,狠狠的瞪着敖玉霜道:“是你?”
敖玉霜顫聲道:“是我。”
柳孤月道:“想不到你的功力猶在那兩個小子之上。”
“我……”
“他們的刀若是有你的劍那麽快,我要殺他們可沒這麽容易了!”
“你……”
“我本該看出來才是。”柳孤月嘆了口氣,接道:“這附近只有我們四人,我一心只是對付他們的兩把刀,若是我對你早有防範之心,你的劍縱然再快,也休想能夠刺中我的要害。”
敖玉霜不能不點頭。
柳孤月又嘆了口氣道:“若不是你長得這麽美,若不是我喝了這麽多酒,我又何致于瞧不出你身懷絕技。”
敖玉霜道:“剛才你不是說過千杯不醉的麽?”
柳孤月苦笑道:“那是醉話。”
他現在顯然已完全清醒,一頓又道:“大哥說的果然有道理,我終日沉迷酒色,難保有一天會死在酒色之下。”
敖玉霜沒說話,怔怔看着他。
“現在已應驗了!”柳孤月以刀支地,勉力向敖玉霜跨前一步,嘶聲道:“你到底叫什麽名字?”
“敖玉霜。”
“敖玉霜——這個名字不錯,實在不錯……”柳孤月握刀的五指根根發白,忽然道:
“多謝!”
“多謝什麽?”敖玉霜不解。
“你總算肯告訴我你的名字了。”柳孤月慘笑道:“若是連死在什麽人手中也不知道,如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