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把她那準兒媳二狗帶上,否則就死給您看!”
轟隆隆~
元疏桐好像聽見震耳欲聾的雷聲,她一巴拍在自己的額頭上。
說好了等顧辭初一走就尋個機會去他書房瞧一瞧那密诏,如今看來,她又是在癡人說夢了……
老夫人,你信不信二狗現在就死給您看!
☆、13.蕲城之行(上)
清晨第一縷曙光出現,一輛馬車疾馳,趕了一夜,元疏桐已經累的睡着了,顧辭初則因憂心母親的狀況而一夜無眠。
行程颠坡,睡也睡不好,元疏桐揉着額頭,萬分痛苦的睜開眼,道:“大人,你老家怎麽這麽老遠……”
顧辭初抿着唇不說話,手裏緊緊攥着一方汗巾。
元疏桐不解,偏頭瞧了一眼,那是個赤色的巾子,在陽光下可偏光出五彩之色,想來十分昂貴。
她提醒他:“別擰了,抓了一夜,巾子都出褶子了。”
聞言,顧辭初手臂一顫,趕忙撒了手,小心翼翼的将巾子理了理,神情分外緊張。
元疏桐悄悄一思索,已經猜出這巾子的重要性。
寶貴成這樣,八成是哪個老相好送的。
她心裏有些不高興,具體怎麽的也說不上來,只好不鹹不淡的問:“不會是女皇陛下送的吧。”
還沒等到顧辭初回她話,車外兩匹駿馬仰着脖子長嘯一聲,馬車驟然抖擻一下,緊接着無數飛箭自後方而來,元疏桐瞧這架勢,活像前日裏書房那一遭,心下暗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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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辭初估計也猜到了,眸子斂了斂,起身出了馬車,回頭對元疏桐道:“趴下,別出來。”
元疏桐都要吓尿了,二話沒說便匍匐下來,她聽見顧辭初禦馬的聲音,氣沉丹田,鎮定自若,馬車瞬間掉了個頭,朝着飛箭的起始點而去。
弓箭是遠程射擊武器,馬車離得越近,它的威力反而越小,他是要将這些刺客逼出來。可這樣太危險了,他就在外頭禦馬,萬一一個不小心……
她知道,他掉個頭是為了将飛箭的靶心移向自己。
顧辭初,你對每個女子都這麽好嗎?
屆時,因為飛箭的失利,一大批刺客果斷沖出來,準備蠻幹。
元疏桐不敢動,耳邊是厮殺之聲,不知為何,她心裏冒出一個不可抑制的沖動,如果這幫人最後的目标是她,那麽只要她死了,顧辭初就安全了。
她偷偷掀開車簾子,狹小的縫隙中瞧見那個清雅出塵的白衣君子執起手中的長矛,毫不猶豫的釘下去,鮮血一瞬間迸射出來,濺濕他一塵不染的衣裳。
腦子裏回旋着顧辭初的模樣,他對她總是溫柔無比。
偷偷摸摸爬回去。手上卻抓到一個柔滑的東西,執起來一瞧,是他的汗巾。
上頭歪歪扭扭的繡着一行小字——本宮願與你困覺
突然一種刺痛在她腦中如火花爆開,屆時,一幅畫面閃過。
有個赤袍墨衣的女孩将一方赤色的汗巾砸在素衣少年胸口,笑着抱臂:“顧辭初,本宮送你個及冠之禮。”
那少年遲鈍的翻開汗巾,頓時臉上浮現兩抹紅暈,他半低着頭,別別扭扭的應了一聲:“嗯。”
女孩洋溢着笑:“既你同意了,那從今往後,你便是本宮的人,如今本宮還未成年,你且先候着,等以後,本宮立你作鳳君。”
元疏桐使勁搖着疼痛的腦袋,一鼓作氣,沖出馬車,對着那人死喊:“大人,人生最難兩廂情願,管它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追到手啵一個睡一晚才叫此生無憾!”
這一番沒頭沒尾、驚世駭俗的言論惹得衆人全部停下動作,各個都有些懵逼。
元疏桐望着廣闊天地,倏爾一笑:“大人,給我取個名字吧。”
她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父母誰人、家住何方。甚至,連名字也如此随便,無時無刻不提醒着她卑賤,她也想要個好聽的名字,比如琦瑤,比如泠泠,比如……桐桐,她不想做個路邊的阿貓阿狗。
顧辭初玲珑心思,當下便預感不詳。
果然,元疏桐使勁蹬了下馬腿,握着馬缰穩穩喊了一聲:“駕!”
顧辭初,我王二狗生來卑賤,有緣到你府上做一回細作,相識一場,來世再見。
值嗎?她不知道,反正她不能眼見着這個男人遇險。
理由呢?也算不上愛情,只是這個念頭可以戰勝生死。
馬車一路向前疾馳,直接沖入懸崖。
那幫刺客見狀,各個眼含淚花,覺得自己這個刺客太失敗,人家寧願自殺也不願他們動手,決定回去之後便金盆洗手,從此退出刺客行業。
待他們一撤,呆了許久的顧辭初才緩緩行到崖邊,面色灰敗,神情怔怔,沉默不語。
良久,他無力的蹲下,聲音微微顫着:“湉湉,湉湉如何?”
白露煙分光的的,微漣風定翠湉湉。
你若能如這名字一般安靜些,那就好了。
突然,崖邊顫巍巍搭上來一只髒兮兮的小手,元疏桐吃了一嘴的土,頭發散亂,垂頭喪氣的爬上來,苦着臉問:“我說大人,這倆字怎麽寫。”
顧辭初此時的臉色比方才更加難看,他眼睛吊着,嘴唇抿着,整個人都蒙上一層烏漆漆的色彩,只聽他冷冷道:“你還是叫二狗吧。”
這話都沒說完便轉了身,獨自往回走。
元疏桐搞不清楚狀況,難道顧辭初巴不得她死?
不會吧,這也太凄慘了吧~
“大人大人,你不是個文官嗎?不想武藝也很不錯?您真厲害!”元疏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讨好一番。
那人還是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不理她。
見狀,元疏桐連忙從衣裳裏掏出一塊赤色的汗巾,趕在他前頭遞給他,氣喘籲籲:“吶,你的寶貝汗巾。”
顧辭初瞧見她正對着自己傻樂,萬般無奈的扶着額,頭痛不已,他接了汗巾極其小心地收起來,才擡頭對元疏桐道:“往後你若再如今日一般抽風,我……我就……”
元疏桐知道他在氣什麽,也知道他此刻算是氣消了,笑嘻嘻的往前走,順嘴接道:“你就怎麽樣?你就娶我?”
“胡說八道。”
“那是自然,我怕自己被女皇陛下弄死。”
……
他們徒步走了許久,天色漸漸暗下來,元疏桐實在堅持不住了,對着後頭的顧辭初道:“大人,咱什麽時候能出去?”
——
顧辭初的聲音沒有如願出現,元疏桐以為他沒聽見:“大人,咱們還要走多久?天都黑了,找個地方歇歇,明日再走吧。”
——
元疏桐咂嘴,扭頭便要質問她們家大人又使什麽小性子,偏偏眼前一片安靜,顧辭初早就沒了蹤影。
“大人?”元疏桐有些害怕,四處尋找顧辭初。
“大人!你在哪裏啊!”
她該不會是丢下自己跑了吧……
我勒去,不能吧!
越找越急,元疏桐奔跑着往回走,一路上都沒瞧見顧辭初的影子,正當絕望,背後驟然一陣鈍痛,眼前一黑,她便頹然倒下。
元疏桐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她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被綁了手腳,掙紮了片刻,發現這繩子綁的十分巧妙,既不會讓你太疼,也叫你無法掙脫。
頓覺不對,她一回頭,果然見曾經高貴清雅的顧辭初滿身泥濘的倒在一旁,到現在也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我的天啊,簡直太痛苦了!
她十分艱難的踹一踹她家大人:“喂喂,顧辭初,別睡了,再睡要撕票啦。”
踹了許久,顧辭初終于醒了,對于身上的腳印,十分不滿,正要發作,外頭門突然被踹開,陽光下,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款款而來,她手裏執着根棍子,身後是兩個赤着膀子的大漢。
元疏桐好像猜出了什麽,有些害怕的往顧辭初身後挪了挪。
要不要這麽倒黴……
女人微微一欠身,身姿豐盈,倒瞧的出幾分妩媚,她道:“奴家姓李,公子叫我一聲李媽媽就好。”
“你三舅的二奶奶!”元疏桐暗罵一聲,覺得自己簡直倒黴至極,她可不想做花街柳巷裏的名妓,她是幹奸細這行的,還沒有兼職副業的想法,于是她道:“我告訴你,我王二狗,呃不對,我王湉湉死也不會幹這行的,李老鸨你死了這條心吧!”
顧辭初沉浮官場多年,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他從前見過不少,十分冷靜的将元疏桐護在身後,警惕的盯着李媽媽。
李媽媽掩面吃吃一笑,扭了扭腰,道:“瞧着還挺剛烈。”随後朝後頭揮揮手:“給我拖走。”
元疏桐哭嚎着掙紮:“我不從我死也不從!大人救我!”
掙紮了半晌,并未感到一絲不對,她睜了眼,卻瞧見顧辭初不知所措的背兩個大漢拎起來,元疏桐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跳着到了李媽媽面前:“你別想拿我家大人威脅我!我告訴你我死都——”
“不用你。”李媽媽瞧都沒瞧她一眼便一把把她拂開,而後對着顧辭初露出一個千年老妖的笑:“公子生的如此俊俏,不如來李媽媽手底下幹,保管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
元疏桐嘴角抽筋,覺得有些無從下手:“唉唉,那我呢?”
李媽媽一瞧見她便立刻露出嫌惡的表情,道:“長得也就那樣還能怎麽辦,我這還缺個雜役你幹不幹?”
此後,拼死掙紮的人變成了顧辭初。
元疏桐被撂了半天沒人理,渾渾噩噩的跟着這幫人進了合歡樓的大門。
元疏桐幹了三天的雜活,其間尋了無數次顧辭初,都被後院的管事破壞,管事告訴她,前院和後院是不一樣的,兩邊兒沒有見面的必要。
她當時被抓來純屬那兩個壯漢順手,可如今她知道顧辭初在這裏受苦,鸨母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放她走,給她搬救兵的機會,于是她現下一籌莫展。
元疏桐想,若是女皇陛下知道自己的男人在這裏受苦,依她那暴躁的性子,可能會将這個樓子株連九族。
這日夜,元疏桐趁着管事腹瀉的功夫,腳底踩火輪的來到前院,翻出事先準備好的鐵爪繩,一路從樓底爬到顧辭初的屋子。
不過,她來的有些不巧。
只見顧辭初被一個大約有兩百斤重的肥妞按到在床上,兩腳直蹬,別說護住清白,可能此刻還能不能呼吸都是問題。
“小哥哥,你和金陵那位大名鼎鼎的顧國師還有幾分像呢,說起來我表姐為了他茶飯不思,如今倒是給我撿了個大便宜。”
“你何不将我獻給陛下,如此一來,陛下定會賞你個一官半職,從此你便可在金陵安身立命了。”顧辭初喘着氣,他快要被這女人壓死了。
元疏桐頓覺欽佩,顧國師果然是顧國師,智勇無雙。一旦這胖子将他獻給陛下,這一個合歡樓連着她自己,可能都要玩完。
正趁着胖子猶豫的時候,元疏桐一下子撲過去,使出吃奶的力氣将她從顧辭初身上掰開。顧辭初見她來了,也沒有浪費時間,扯了被子往胖子身上一蓋,用力一踹,她便帶着被子從床尾滾到床頭,活像個困在繭裏的毛毛蟲,掙脫不得。
元疏桐脫了鞋子往她嘴裏一塞,防止她呼救,拍拍她肉肉的臉,道:“老胖,姐的人,你少動。”
那胖子的表情漸漸變得神秘起來,她眼睛睜得滾圓,拼死了力氣才含含糊糊的喊了一聲:“表姐!”
啥玩意兒?
俺表姐怎麽來了?奏折批完了?妃子不夠了?還是閑着蛋疼呀!
我的個親娘啊這可咋整啊!
☆、14.蕲城之行(下)
元疏桐激憤難抑,抹了把淚,一把拽着顧辭初的袖子道:“大人,你受苦了!”
顧辭初瞧着她那副模樣,覺得有些不受用。
彼時,樓下開始出現騷動,好巧不巧,懸在窗上的鐵爪繩搖搖晃晃的掉下去,顧辭初蹙眉沉吟片刻,對元疏桐道:“沒時間了,你快走。”
說着便把她往窗外推:“他們一定發現你不見了,馬上就會尋過來。”
元疏桐望望窗外,夜色無邊,以及離她老遠老遠的地面,欲哭無淚:“大人,這是要謀殺我呀。”
顧辭初沒心情同她開玩笑,從櫃子裏找出一條麻繩,三兩下栓好了,催促:“快走,別往蕲城跑,那些刺客很快就會發現你還活着,必定會設好埋伏,合歡樓這一撥人就算追也不敢追太遠,你原路返回金陵,別休息,盡快跑。”
“大人,那你呢?”元疏桐已經被他推到外頭,兩手攥着繩子伏在牆上。
“我不能走,母親還在家等我。”顧辭初聽見劇烈的撞擊聲,門很快便會被撞開,沒有時間了!
元疏桐自然也聽見了,她牙一咬,道:“大人,湉湉一定會回來救你的,等我!”
李媽媽帶着衆多人手聚集在顧辭初的屋門外,正巧給了元疏桐逃跑的機會,她拼命地跑,出了合歡樓,也分不清哪裏是去蕲城哪裏是回金陵,悶頭猛跑。
那廂合歡樓的門被撞開,顧辭初安靜的坐在案邊飲茶,仿佛這風起雲湧與他毫無幹系。
鸨母四下打量一番,沒有發現元疏桐的蹤影,卻瞧見華菱郡主被制服在地,動彈不得,當下便吓得花容失色。
我的親娘啊!這可是女帝的親表妹啊!這可怎麽好!
不行,這事兒要賴,能賴多少賴多少,要不然合歡樓這一大家子都完了!
于是李媽媽連忙遣人救出華菱郡主,指着顧辭初道:“華菱啊,你看看你看看,媽媽都告訴你了,這是個新來的清倌人,性子極其剛烈,要你先候一陣子,等媽媽□□好了再獻給你享用,你非不聽,這可怎麽好,受傷了沒有?”
華菱張嘴便哭嚎出來,小肉手揉着小肉臉,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憐壞了李媽媽。
“你怎麽不早說!這是我表姐的人啊!你這是要害死我啊!完了完了,這下完了,表姐一定會弄死我的……我為什麽這麽胖為什麽表姐吃的比我多還那麽瘦!不公平嗚嗚嗚嗚……”
李媽媽連忙撇責任:“華菱啊,你看,這事兒都是這個小倌鬧的,他也才來我們合歡樓沒多久,您大人有大量,別同他計較,怎麽的,您把他帶走,愛怎麽滴就怎麽滴,這人同我們合歡樓就算沒關系了。”
華菱現下自然不敢對顧辭初做些大逆不道的事,可此處不是金陵,她若是一直困着他,他也沒奈何。畢竟此次他出來的急,許多通關材料都沒有帶,總不能跑到縣令府大肆宣揚自己身份,想來也沒幾個人會信他。
他必須盡快趕去蕲城,不能錯過了那個女神醫,母親的病情他需明了,且要好好詢問一下情況,以防往後母親再次複發。
華菱依舊哭的天地颠倒,誰也攔不住。
李媽媽狠狠剜顧辭初一眼,手忙腳亂的哄華菱。
顧辭初就坐在一旁,不看不言,置身事外,那與生俱來的高貴與清冷叫人不敢肆意亵渎。
氣氛一時便僵持下來。
俄而,床板動了動。
三重對襟、九重宮紗,這男子好不華美。
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慢悠悠的從床底下爬出來,俊美精致的面龐緩緩顯露,微微一笑:“媽媽,這出戲好不精彩。”
李媽媽一見這男子立馬笑的臉都要抽筋了,激動的擊了個掌:“哎喲!這不是我們家小君皓嗎!許久都不來瞧瞧媽媽,可想死了!”
風君皓折扇一開,徐徐的扇着:“唉沒辦法,剛納了一房美妾,纏人的不行。”
二人寒暄兩句,只聽風君皓道:“媽媽,我看今日這事難辦。”
“哎喲君皓,你可得給媽媽出出主意,這這這……”李媽媽瞅着哭鬧不止的華菱和靜默不語的顧辭初,束手無策。
風君皓瞧瞧華菱,又瞧瞧顧辭初,唇角帶笑,道:“這件事吧,有些複雜。不過,也有十分簡單的解決辦法,比如,媽媽将這位小倌轉賣給我。”
李媽媽一愣,想不明白了。
風君皓扇子搖的越發歡快,娓娓道來:“這小倌惹了郡主,放在合歡樓就是個□□,媽媽若這麽将他趕出去,難免怕他回來生事,不如就将他賣給君皓。如此一來,即使華菱郡主回頭提起來,媽媽盡管推給慕容山莊便是。”
李媽媽聽了他的話頭直點,抓了風君皓的手直搓:“唉唉唉,君皓你可真是媽媽的心頭寶啊。”
顧辭初同風君皓二人坐在同一輛馬車上,沉默許久的顧辭初終于有動靜了,他拱手作揖:“謝風公子救命之恩。”
風君皓同聰明人交談的時候話都極少,只淺笑着颔首,沒有多問。
顧辭初卻不這樣想,他繼續道:“風公子,你是要将在下帶去哪兒?”
風君皓昨日在合歡樓顧辭初那間房床底下睡着了,之後又被外頭動靜鬧醒,意識到自己若貿然闖出可能引來尴尬不适,所以便不動聲色的将那一出大戲從頭瞧到尾。
“蕲城。”風君皓就着手裏的折扇先開車簾子,眺望外頭的風景:“顧大人不就是要去蕲城看望病中的母親嗎?”
顧辭初自然也不是好糊弄的,這個風君皓先是慫恿鸨母,花了一大筆錢将他買下來,如今又要帶他去蕲城,目的何在?
“風公子大費周章的帶着在下前往蕲城,不免惹人好奇。”
顧辭初的意思風君皓心裏明鏡似的,哈哈一笑,露出一個萬般無奈的表情:“內子使小性子,前幾天離家出走,這一路追的在下好不辛苦。”
元疏桐跑了一天一夜,幾乎沒怎麽休息過,她現下眼冒金星,腳似千斤重,胸口劇痛,冰涼的空氣嗆的她眼淚直落,她随意擦掉。
終于,她看到偌大的金陵城門口,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咽下滿口血腥,拼盡全力往前走,突然,小腿一陣劇痛,她跌倒在地,回頭,卻見七個執着長劍的男人将她圍起。
是那天的刺客?
不對,他們穿的是青鳥長鳴褂,分明就是宮裏的人。
所以如今有兩方勢力都要殺她?
蒼天啊,她到底得罪誰了,不過想安安心心的做個美間諜而已,怎麽就這麽難!
“大哥,有話好說,小人動口不動手。”元疏桐一點一點向後移動,這可不行,差一點了,她馬上就能進入金陵,回到顧府,她們家大人還在合歡樓裏受苦受難,她要是死了,顧辭初怎麽辦?
不行,她要救他,她一定要救他!
元疏桐也不知怎麽了,這個念頭忽然便壯大起來,之後噴薄而出,她從一開始的萬般後怕變為視死如歸。
“你們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如果我逃走了,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們生不如死。”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她只是想救顧辭初而已,所以也許,顧辭初就是她的勇氣。
青鳥長鳴褂們冷冷一笑,拔劍出鞘,使足了後勁,一時間,七把長劍高高舉起,被圍在中間的元疏桐無處可逃,死死盯着他們,将臉一一記清楚。
今天她就是爬也要爬回顧府……
屆時,七把劍朝準了元疏桐而來,千鈞一發,她準備承受的萬種劇痛沒有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雜亂低吼。
元疏桐被一股力拉起來,一躍飛過三人高的城牆,她看見地上那七個青鳥長鳴褂捂着眼睛痛苦地跪在地上,哪裏還有心情管她。
完了,這又是誰啊,她就是一介刁民,大家都用得着如此折騰嗎……
元疏桐微微睜開一只眼,只見一個銀色長衫的男子正笑着瞧她,他生的眉清目秀,眼角一顆淚痣,一笑便更襯出他點點星光的眸。
“謝謝這位銀衫小哥出手相助,不過湉湉還有要事在身,他日您來顧府,必定好好酬謝。”她前腳落地後腳便朝着顧府的方向走。
李佑卿頓時皺眉,元疏桐這是怎麽了?
他也不惱,跟上她:“喂,你不是叫疏桐嗎?怎麽又變成湉湉了?”
元疏桐知道此人武藝高強,就算她想甩也甩不掉他,便随他去了:“我從前叫王二狗,後來我嫌那名字不好,我家大人便賜了我一個新的,叫湉湉。什麽梧桐不梧桐的,我從未聽過。”
李佑卿一怔,眉頭皺成川字:“你不認得我了?”
元疏桐一邊腳下生風的走,一邊回頭瞧了他兩眼:“不認得,來顧府之前我誰也不認得。”
感覺到身後的人突然頓了步子,之後也沒有跟上,元疏桐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繼續向顧府去。
怎麽總遇見這樣奇奇怪怪的人。
就在她以為自己甩掉了那銀衫小哥之時,李佑卿又忽然出現了,就坐在一棵老樹上,抱臂問她:“我都不曾發現,你演技這樣出神入化。方才那些人都是弄來唬我的吧。好吧,你成功了,現下你想如何?你的目的是什麽?鹹寧女皇?”
元疏桐覺悟,也許自己可以逃脫刺客的魔爪,卻逃不出瘋子的。
她嘆了口氣,停下步子,插着腰道:“我說大哥,你是要錢嗎?那你就随我去顧府,或者你想怎樣?說吧,我王湉湉沒啥能耐,盡量滿足你。”
李佑卿大概就等她這一句,輕輕一躍從高大的老榕樹上跳下來。
這一幕惹得元疏桐頓感頭中刺痛。
腦海裏浮現一幀畫面,也是這個穿着銀衫白袍的男子,悠閑的靠在一棵搞大的老榕樹上,他叼着一棵草,雜亂寬松衣袂的垂挂在樹幹上,道:“小民我瞧見您鑽、狗、洞。”
她痛苦的揉着腦袋,李佑卿已經拉起她的衣袖,壞笑:“我要你。”
☆、15.逃跑
元疏桐十分郁卒,李佑卿關了她兩天一夜,其間并未來找她,一日三餐都送來最好的,門外還有四五個婢子候命。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可不行,她要跑,想盡一切法子,不能再這麽坐以待斃了。
左瞧瞧又看看,兩個大眼睛咕嚕咕嚕轉了幾圈。
有了!
元疏桐摸出自己腰上那根面條細的腰帶,站在小案上,墊着腳,一抛,将帶子穿過房梁。
兀自把自己挂上去踢翻了小案。
一陣呼吸困難,元疏桐垂死掙紮的有模有樣,斷斷續續對門外喊:“天天被你們關着,我死了算啦!”
門外幾個婢子聞聲急急忙忙推門,一擁蜂沖進來,各個吓的大驚失色,小臉兒蒼白,手忙腳亂的救人。
元疏桐瞧準了時機,拔下簪子,用力一劃便輕易刺破那個本就難以承受她重量的腰帶,她即刻從懸空變為摔落。
果不其然,小婢子們三三兩兩的抱着她的腿,随着她的身體一股腦跌成一團。
就是現在!元疏桐靈敏的爬起來,撒腿就跑,那速度,堪比叫狼攆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悶頭跑了幾步,一下子撞進迎面而來的李佑卿懷裏。
元疏桐揉着腦袋,聲音頓時拔高:“你爺爺的,是哪個龜孫擋朕的路!”
李佑卿瞧她那委屈的小模樣,玩心大起,突然将她懷裏的人摟住了,笑出一口白牙:“爺爺!”
元疏桐一怔,才發現來人是李佑卿,無奈扶額,看來她這次跑不了了。
“大哥,我真有事兒,我們家大人……就是顧國師,和女皇陛下有一腿的那個你知道吧?他現在晚節不保,我要去救他。”
“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李佑卿挑眉,秉承能坐着絕不站着的人生理念,非常自然地靠躺在翻倒的小案上,手指輕輕動動,示意後頭那位上前來。
這是位身着麻衣的老人,鬈曲的胡子白花花一片,精神矍铄,他咧開嘴一笑,露出和李佑卿如出一轍的大白牙,笑呵呵道:“小人李鹽,一介庸醫。”
元疏桐被爬起來的小婢子們按住,捉了她的手臂放在李鹽送來的小枕頭上,她豈會乖乖就範,不安生的掙紮着,對李佑卿道:“老子沒病,有病的是你!”
李佑卿和李鹽站在屋外,二人正低聲交談。
李鹽白花花的眉蹙成川字,他面色有些凝重,須臾,道:“殿下,姑娘這病,有些蹊跷。”
李佑卿倒沒像李鹽似的壓力山大,仰頭瞧着外頭天高雲淡,道:“但說無妨。”
“姑娘的病不在身體,而是思想。”李鹽繼續道:“換句話說,她是個傀儡。”
李佑卿回過頭,正色瞧李鹽。
聽他繼續說道:“此乃江湖一派的秘術,尋常的藥治不了,而這病症,在大昭更是查無可查,大昭的大夫必定醫不出來,可見下毒之人的險惡用心。姑娘運氣好,遇見殿下,這毒西淩這頭倒是有源可溯,只是,想要救她,天下唯有兩人可以辦到,一是江湖上極具盛名的神醫元徽,一是一字慧劍門的方苡墨。”
江湖上的事李佑卿從未觸及,這會兒聽的雲裏霧裏,眨巴眨巴眼,又咧嘴笑。
李鹽知道他聽不懂,也跟着咧嘴笑,道:“方苡墨是別指望了,幾年前嫁去慕容山莊做風夫人,偏偏少莊主風君皓是個護妻狂魔,離開視線觸及三尺立刻原地爆炸,萬不可能讓方苡墨出這麽老遠的門來救姑娘的。”
李佑卿撓頭:“風莊主如此暴躁?”
“千真萬确,絕無虛言。”李鹽打算曲線救國:“倒是元徽,他雖幾年前便隐退,但與我還算是舊識,隔三差五的也有些書信往來,可以一試。”
“如此甚好。”
聽這些小婢子說,那個挨千刀的男人叫李佑卿。
這兩日元疏桐坐立不安,她不知道李佑卿要囚她多久,而身陷囹吾的顧辭初還在等她營救,時間成了熬人的沸水。
她急的抓耳撓腮,撓着撓着發現臉上有了紅痕,她暴躁的一頭磕在小案上,這日子過得太煎熬了……元疏桐想起什麽,突然擡起頭,眼中精光閃閃。
晌午婢進來送飯的時候,發現元疏桐帶着面紗。
婢子不解:“姑娘,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