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智慧又偏心的娘
莫小林把手裏的錢都整理了一遍，才又朝着供銷社走去。
上個月才給家裏買了不少東西，就被莫大娘念叨大手大腳，這回家裏還要蓋房子，莫小林沒敢亂花錢，用這個月的糖票兒給莫大娘買了半斤紅糖，又買了半斤大白兔奶糖，待會兒去磚廠拉磚，人還得把他送回去，怪麻煩人的。
哎！這真是個艱難的時代呀！沒有弄到煙票兒，莫小林也只好發糖了。
莫小林到了磚廠，副廠長王大胖同志親自找人幫他把磚瓦都裝上了拖拉機。
莫小林拿着一袋糖，給幫忙的一人發了幾個，又抓了一把糖一邊給王大胖同志塞到兜裏去，一邊客氣地說：“對了，王廠長，過兩天我請你和秦濤同志去國營飯店吃飯，你看，你們幫我這麽大忙，省我多少事兒，到時候可一定要賞臉來呀。”
王大胖作為磚廠的副廠長，對這種應酬也是習以為常，剛得了兒子的他心情很好，也沒有假客氣，一口就答應道：“行，到時候叫我就行！”
莫小林從下午五點一下班兒就開始忙着取錢，買東西，搬磚，用了兩個多小時才把一車磚瓦拉回了家。
拖拉機那麽大的動靜兒，剛一進村兒大家都知道了。
七八點鐘，正是剛吃完晚飯的時候，閑着看熱鬧的人不少，這個年代的人情味濃，拖拉機到了家門口，莫家幾兄弟開始搬磚的時候，大家都跟着搭把手，沒一會兒都把就把磚瓦卸了下來，整整齊齊的碼在院子裏。
等莫小林送走了開拖拉機的小陳同志，看見爹和大哥他們臉上挂着驕傲的笑容，跟看熱鬧幫忙的鄉親們聊着蓋房子的事兒，正想湊上去聽一聽就被莫大娘拉進的廚房，端着一碗糖水蛋出來讓他趕緊吃。
看見碗裏三個白白胖胖的糖水雞蛋，莫小林心裏暖暖的，拿起筷子一邊吃一邊自然而然的就撒嬌似的說道：“還是娘心疼我，跑來跑去忙活好一陣子，我還真有點兒餓了。”
說完話，已經适應了當男人的莫小林就夾起一個雞蛋，一口咬掉了一半兒了，呼呼的開始吃了起來。
看見兒子吃的香，莫大娘坐在桌子邊慈愛的看着他，“別急，慢點兒吃，就知道你們廠裏晚飯吃的早，你又要忙着去磚廠拉磚，回家肯定就餓了，看到你坐着拖拉機回來，我就把雞蛋煮上了，你說你在外面累一天了，回到家就把活交給你爹和大林他們呗！還跟着去幫啥忙？你身體弱，哪裏是幹活的料，以後這些重活累活，可不能再湊過去了啊！”
莫小林咽下嘴裏的雞蛋喝了一口糖水，才接過話道：“知道了，娘！我就是看鄉親們都在幫忙，我這個主人家在旁邊幹站着，不太好。”
“你呀！就是太老實了，以後別管這些，他們要說閑話就讓他們說去，顧着你自己的身體就好。”莫大娘一邊接過莫小林吃完的碗筷，拿過去洗一邊接着念叨着：“這次買這麽多磚瓦，你大哥他們給你的錢和工資都花光了吧？下個月生活費都沒有了吧？待會兒我去給你拿點兒錢去，你在外面上班兒，可別在吃食上虧了嘴，你身體弱可不能經常餓肚子，在外面吃點好的，別虧了自己。”
雖然莫大娘的關懷唠叨，讓上輩子孤零零死去的莫小林很是受用，可已經能賺錢的他哪能再去拿老太太的錢？
“娘，你不用給我錢了，買磚瓦還剩了幾塊錢，我上個月寫了一篇散文寄給報社，收到十塊錢的稿費也沒有動，下個月吃飯怎麽都夠了，而且我這個月也寄了兩篇稿子出去，要是運氣好還有錢拿，你不用擔心我，就放心住新房子吧，兒子現在也算出息了！也能讓爹娘享福了。”莫小林很喜歡現在的家人，這會兒為了哄娘高興，把上輩子對醫生護士的甜言蜜語都拿了出來。
“寫文章還能賺錢呢？哎呦！！我家小林可真出息，真有本事，怎麽就這麽能幹呢？哈哈！”莫大娘激動地抓着莫小林的手，那驕傲的笑容，直白的誇獎，讓莫小林有點兒臉紅。
忽然，莫大娘捂住了嘴，收斂了神情，往廚房外面鬼鬼祟祟的張望了兩眼，看家裏人都在院子裏，圍着新拉來的磚瓦驕傲的的跟鄉親們吹牛打屁呢，外面那麽鬧騰，剛才說的話肯定也沒人聽到。
這才放松下來，湊到莫小林耳邊，小聲的跟他說：“小林啊！以後你寫文章賺錢的事兒就別在家裏說了，那錢是你的私房錢，你自己留着，以後吃點兒啥，買點兒啥好的也方便，雖然你哥哥嫂嫂他們人都不錯，可是錢財的事兒還是分清楚的好，現在又沒有分家，你的稿費可不少，都快趕上工資了，他們要是眼紅嫉妒，也影響你們的兄弟感情，再說了，現在要是吃你的，喝你的都習慣了，以後想要撕開可就不容易了，幹脆別讓他們知道，以後你的工資留下一半，當生活費，另一半兒就交給家裏，你長這麽大，又是吃藥又是讀書，花的錢都是大家一起賺的，大林他們也費了不少心，家裏現在剛好點兒，也沒有多少存款，這錢就當幫襯你哥哥們的，等你娶了媳婦分了家再各過各的日子，你說呢？”
“我知道了，都聽你的，娘！”
莫小林也沒想到莫大娘這樣一個沒念過書的農村老太太居然能說出這樣有智慧的一番話，要麽說人老成精呢，他家老娘這樣明事理的老太太，可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有一個這樣的娘，一家人得少多少矛盾？
這樣的事兒莫小林沒有理由拒絕，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況且莫大娘這麽安排，怎麽看都是偏向他的。
不僅讓他把稿費藏起來當私房錢，把一半兒工資都留給他當生活費，還用另一半兒工資安撫了一大家子人，再說他這個年紀，娶媳婦兒也就這一兩年的事兒，根本交不了多久工資就要分家了。
哎呦！這偏心又講道理的老太太怎麽能這麽可愛呢？
莫小林跟莫大娘在廚房裏說了一會兒私房話，出來的時候，院子裏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等天擦黑，送走了所有看熱鬧的鄉親們，一家人這才收拾起激動的心情，開始打水洗漱。
不過哪怕是在洗臉洗腳，大家都閉不上嘴，七嘴八舌的讨論着蓋房子的事兒。
莫家人是北邊兒遷過來的，房子也是标準的北方農家小院兒，正房三間，中間是客廳和廚房，兩邊都是卧室，還搭了炕。
院子邊而是莫家三兄弟結婚蓋出來的廂房，都蓋在一邊兒，這樣能節約一面牆的土磚。
現在要蓋新房，還是磚瓦的，最開始莫老爹想着村裏的老規矩，爹娘都是住在正房的，想挨着以前睡覺那間房，一面靠在土磚牆上，能節約點兒磚，蓋大一點兒。
可是兄弟四個都不同意，規規整整的小院兒多出來一塊兒，不好看不說也進出也不方便。
他們想在院子裏空着的另一邊兒，直接全部用磚瓦蓋一間完完全全的裝瓦房給爹娘住。
雖然按照村裏的傳統，長輩是要住正房的，可這些年大家都窮，還遇上了饑荒，一分家，又蓋不起新房，一個大院子都分零碎了，好些人家都沒法講究這些了，再說了，有磚瓦房誰還管那是不是正房呢？
最後，心裏也很想住全新的裝瓦房的莫老爹，還是被說服了，聽從了兒子們的意見。
因為是在院子裏蓋新房，連地基都不用去批，房梁，木料，打地基的石頭這些東西，大林這個月已經帶着兩個弟弟跑了好幾趟山，早就準備好了。
一家人商量好了，明天去找王瞎子算個好日子，就可以動土開工了。
由于商量蓋房子的事兒，太激動人心，洗漱完的一家子人仍然很亢奮，都不急着回屋睡覺，屋裏太暗都端着凳子，披着衣服去了院子裏坐着。
皎潔的月光下，莫家的小院兒明亮異常，一家子人坐在一起，莫老爹和莫大林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着請人挖地基，要請幾個人？都請誰？有些什麽人跟自家關系好，幹活又實誠的？
莫大娘也跟兒媳婦們商量着請人幹活兒要做的那一頓飯，是做玉米餅還是高粱飯？做個蘿蔔湯還是南瓜湯？
莫長富帶着幾個弟弟妹妹在一邊兒，分着莫小林給他們的，今天發剩下的幾顆大白兔奶糖。
因為是剩下的，總共才四顆奶糖，也分不均，可是大白兔奶糖，農村孩子看都沒看過，又有一股濃濃的奶香味，比平時能吃到的硬水果糖稀罕多了，幾個孩子流着口水，乖巧又期盼的等待着莫長富這個威嚴的大哥給他們分。
莫長富這個大哥被他爹教的很好，公平公正的一人分了半顆，就連還是奶娃娃的長壽都有，最後兩個半顆孝敬給了莫老爹和莫大娘。
莫小林躺在他爹的躺椅上晃晃悠悠的看着這母慈子孝，和諧有愛的一家人，心裏平靜又安寧。
想到他要不了多久也要娶媳婦兒了，到時候有妻子，孩子圍繞在身邊，熱熱鬧鬧的，充滿了人間煙火氣兒，想想也挺不錯的，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