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冬至一過,連着兩天的大雪,孟寧思站在半開的窗前,由着大雪飄進屋子。
她伸手摸着濕潤的窗沿,偶爾有雪花落在她手背上,久久不化。
咋咋呼呼的長月看到這一幕,連忙把手中的棉襖放下,三步做兩步趕過來關上了窗戶,“小姐!這樣會凍壞身子的,您快回到裏屋去吧。”
孟寧思揚了揚嘴角,聲音輕到旁邊的長月聽不清楚,“就快要到了。”
“什麽?”
根據劇情,她知道孟寧稀就快要來了。
聽到長月的疑惑,淡淡回到:“沒事,我說……聽這雪聲有些大,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雪。”
長月皺着眉,小姐落水醒來後就總也記不得以前的事了,她提醒到:“小姐,你不記得了,京城年年都下大雪,今年的雪着實比前幾年大些,但是和你五歲那年的雪比不了,那年的雪更大呢。”
“是麽?我不記得了。”
“可不是,那年的大雪壓斷了院子中的柿子樹,京外的山上還雪崩了呢……”
長月在屋子裏兜兜轉轉,一邊整理,一邊說着以前的趣事兒。
自從孟寧思告訴他們,自己因為落水,什麽都不記得後,孟府的所有人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畢竟以前原主就是懦弱的人,不怎麽出院子。平平無奇的十年,失了記憶就失了記憶,也沒什麽。
她曾旁敲側擊問過身邊的長玉長月兩人,以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兩人說的無非是常常被二小姐孟寧秋欺負,被孟夫人冷落,自己難受了就回到院子好一通難受之類的。
這些話似乎都在說,原身的前十年似乎沒有什麽值得記憶的。但是孟寧思來到這裏,用了這個身子,她在心裏默默說着:“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到了傍晚,雪聲小了許多,長玉端飯菜進來時,孟寧思凝神聽着她搓手的聲音,笑到:“來裏屋烤烤炭火,暖暖手。”
長玉噠噠走進來,發出不緊不慢的聲響,倒是和長月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相反。
孟寧思問到:“你從長廊過來時,雪還在下嗎?”
長玉似乎是沒想到她會問這話,想了好一會兒,回到:“奴婢從廚房出來後雪就沒下了。”
“天邊的霧可散去了?”
“奴婢沒太注意,但是比前幾日看得更遠更清楚了,想必是散去了。”
長月瞧着自家小姐居然關心起天氣來,好奇問到:“怎麽了,小姐?這天氣有什麽異樣?”
孟寧思被神神叨叨的長月弄得笑出了聲,“哪有什麽異樣,我只是聽着雪聲小了,想着下了好幾日的大雪,明日說不定是個大晴天。”
長月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只是今日小姐有些神秘,總關心這雪,她以為真像小時家裏老人說的那般,有殘之人必有通靈的氣運。
孟寧思笑着笑着便低下了頭,止了聲兒。
她想起那書中寫到:女主乘着馬車在傍晚被接回孟府,回到孟府大雪就停了,第二日更是天放大晴。
孟寧思想着要是女主要她出府,她出去能去何處,做什麽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自己占了真千金十幾年的富貴,就算她明日來院中燒殺搶打,自己也不能還手,這是她孟寧思這具身子應得的。
…………
第二日,果真天邊放晴,日光透過開着的窗戶,照到孟寧思霧蒙蒙的眼睛上。她感受着這絲暖意,一如當年她在這個世界初初醒來的時候。
“小姐,是彩虹!”長月轉身看到小姐站在窗戶前,脫口而出眼前的美景。
“長月!閉嘴!”在裏屋收拾的長玉聽到長月的喊話連忙過去叫住她。
長月此時才想起,自家的小姐看不見。
孟寧思看不見眼前的兩人俱是規矩地站在院子中,低頭認錯的模樣。不過她也能想到現在的兩人怕傷了她的心。
在她們心中,她這個小姐膽小敏感,什麽都愛多想。此時怕是後悔不已。
她朝着院子的方向笑到:“怎麽不說了,長月?我看不見,還想聽聽那是怎樣一番美景呢。今日,你這個說書先生可不稱職,回頭小心我去母親那裏告你一狀。”
長月和長玉兩人此時才是松了一口氣,就怕她多想。長月識字,但不多,本是照料孟安學起居的丫鬟,他硬是讓一向以他為先的母親同意将長月送到孟寧思的院子中來。
說是為了給她讀些好玩的話本,解解悶兒。長月來到她身邊後,她常常聽着長月不甚通順的話語念着書中的文字,同時才了解了這個世界。
所以,孟寧思心情好的時候便稱呼她為說書先生,常常弄得長月跳起腳來。
三人玩鬧好一會兒,孟寧思叮囑到:“你們倆也快進屋來,外面雪深腳滑,太陽一出來,雪化時更冷。”
兩人正玩雪玩得起勁,齊聲回着:“欸!”
孟寧思在裏屋摸索着來到梳妝臺,摸着桌上的簪釵,微微嘆氣,這幾年孟府給的月錢她除了院子中的打點,丫鬟的賞錢,一律存了起來。
但是孟府也不是什麽勳貴人家,她的父親孟敦忠也只是工部營繕司外郎,從五品官職,俸祿本就不多。
母親蘭蔚是武将之家出身,卻是家中庶女,嫁妝不多。手中莊子鋪子經營的一般。
所以每月的月錢先是孟府中的嫡長子孟安學,再由那妾室和兩個小姐分。她和孟寧秋都是一月五兩月銀,她每月能存二兩左右。因着孟敦忠寵妾,每個月塞給那隴氏不少,給孟寧秋也只多不少的。
若是真千金過來後讓她離開,這些簪子頭釵她是必定不會帶走的,只能悄悄帶着那攢下的月銀。
只是她沒想到,沒等來她心心念念的真千金,倒等來了從外面給她帶吃食的哥哥孟安學。
孟寧思通過這幾年的相處,是真的把他當哥哥對待。因為他對他這個妹妹極好,十一二歲時,她看不見又想着回去的事,總發呆不說話。他不僅将長月撥了給她,外面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她帶過來。
常常是把東西放下就要去父親那邊考學問,孟寧思看不見,聽着他溫潤的嗓音一句一句叮囑着身邊照料的丫鬟,內心十分感動。
她想,她的哥哥一定是個才貌雙全,名動京城的公子哥。只可惜,才氣過了頭,如今一頭紮進了書堆裏,二十歲了還未定親。只是家中父親母親也不着急,想必是想等哥哥中榜後再提,到時便有更多選擇。
孟寧思剛午覺醒來,便聽到長月在外屋和孟安學說話。她驚喜道:“是哥哥帶好吃的來了?”
說着起身快速整理起來,對于一個在現實世界吃過各種美味的人來說,雖然這裏外面的吃食也不怎麽樣,但是總能嘗個鮮。
孟安學佯裝生氣到:“也不知是不是我這幾年對你太好了,竟成了一個貪吃鬼,好不容易來一趟,心裏想的竟全是吃的。”
孟寧思從裏屋出來,由長玉攙着她來到桌旁坐下,俏着聲道:“我自是想着哥哥的。”
長月站在一旁,冷不丁說到:“公子哪是給您送吃食,他是來您這兒躲清淨來了。小姐,你快說說公子,如今公子還學着京城的二世祖,打起架來。”
孟寧思話頭一止,“哦?”這倒是稀奇,孟寧思一個不出門的人都知曉京中各人對孟府嫡長子的評價,那多是溫潤如家,謙和友善的。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哥哥出門打架的。
孟安學似乎有些不快,“多嘴。”
長月在他院子中以前都是照顧起居的,才不怕他,“這眼角青一塊紫一塊的,可吓人,要是給夫人瞧見了,府中又得不安寧了。”
孟夫人在府中一向是以孟安學為先,對這個兒子沒話說,甚至是過度緊張。
提起母親,孟安學就想到以前母親為了照顧自己而忽略妹妹的日子,他裝作不在意到:“這有什麽,到時候我給母親解釋一下就行了。”
孟寧思将手中的水杯輕聲放在桌上,笑着到:“那說說,哥哥怎會如此動怒,還和別人打架的,這等奇事,我還真想聽聽。”
孟安學瞧着自家妹妹真是打算洗耳恭聽的模樣,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還不是那京城中的跋扈世子,我給妹妹裝最後一袋酥糖時,那人不小心撞了過來,酥糖也散落了,事後還嚣張地扔給我兩錠銀子。按禮法他應當給我賠個不是才對,但是他卻直接走了,說什麽也不給我不是,我自然不服氣。扯着扯着……就打了兩拳……”
孟寧思捏着手中的雪果,笑道:“哥哥怕不是早已瞧不慣人家,找個由頭發洩罷?”
孟安學端着熱茶的手顫了顫,這妹妹自從看不見後心思是越發靈活了,但是他自是不承認,裝作被茶嗆着的模樣,“咳……咳咳……”
孟寧思這會兒是真被自家哥哥的心思給笑得出了淚。
他說的那京城世子,便是當今和親王的獨子雲铎塵。
這人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吃喝玩樂,不學無術不說,仗着自己的父親是威名赫赫的和親王,母親是皇帝親封的興平縣主,在京城可謂是橫着走。據說所到之處,常常人仰馬翻。
孟寧思覺着,自家哥哥也是個心機男,你看不慣就看不慣吧,非得找個由頭和人家碰一碰。
但是和親王是武将出身,想想便知即使雲铎塵游手好閑,總不能一點功夫也不會,挨打也不冤。怎麽說呢,有心機,但不多……
孟安學瞧着妹妹開心的模樣,擺爛到:“你就嘲你哥哥吧,我就見不慣那人,仗着自己有點權勢,在京中橫着走,好似所有人都該讓着他一般。作為世子,将國家禮法置于何處?雖說不用像我們普通人家一般考取功名,卻一無是處。”
孟寧思覺得能将自己哥哥氣得如此模樣,定不是一般人,若有朝一日,能讓她見見,她也算不負來這一趟,尤其……那人還是以後唯一擁有九族免死牌的親王……
等到孟安學終于吐完苦水,離開了孟寧思的院子,天色漸漸暗下來,一天的暖意也開始慢慢散去。
“小姐,夫人讓您今日去大堂用膳。”
孟寧思的膳食一向是長玉在管,長玉沒在廚房端回飯菜,這種事,可不多見。想來,今夜有要事要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