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匹雪白色的駿馬在疾速穿梭于青山溝壑之中,座上那人身着藏青色勁裝,神情肅穆,眉宇間滿是戾氣。
他的騎術不佳,在平地上暫且還能應付,可在地勢險峻的山中就明顯控制不住馬兒了,只見他身子五步一晃,随時都有墜馬的危險,可他仍然勒緊缰繩,随時準備下一次加速。
忽然間,那馬兒踩中了一顆石子,前蹄一彎,馬上那人登時摔了下去,他捂着胸口,差點沒噴出一口血來,緩了好一會兒才強忍着嘔意從地上艱難爬起來,可那馬兒卻也不再等他,發了瘋似的跑遠了,他氣惱的在最近的一棵樹上鑿了一拳,手上的痛感抵不過內心的恐懼,再多的郁悶和瘋狂都不應該挑這個時候發洩,他試着冷靜下來,繼續上路。
正在這時,淩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看來是有人來了。
顧行之躲在草叢中,片刻後,果然有三五個人騎馬趕到了此處。
他們在顧行之墜馬的地方停下來,似乎是發現了什麽。
“有人來過這裏,你看,沿着這條路看去還有馬蹄印,會不會是那個小姑娘?”
“除了她還有誰啊!真不明白寨主和夫人好吃好喝伺候她,她竟然敢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逃跑了!”
“別說廢話,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把那個小姑娘抓回來,這山裏都是咱們的兄弟,竟然連個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片子都看不住,傳出去咱們黑風寨還怎麽混?夫人發話了,誰能把那個小姑娘抓回來,誰就能提拔為二當家,咱兄弟倆跟在寨主身邊默默無聞那麽多年,全靠這次發家了啊!”
“那咱們快沿着馬蹄印追過去吧,這小姑娘可了不得,會翻牆會上樹還會騎馬,你說她會功夫嗎,咱們和她對上了會不會有危險……”
那幾個人走後,顧行之踉踉跄跄的從草叢裏鑽出來,從剛剛那幾個人的對話中得知,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烏雲山了,也就是黑風寨的聚地,那幾個人就是黑風寨的人,他門口中的小姑娘應該就是櫻荔。
聽他們的意思,櫻荔是已經逃脫了?而且還是用她最擅長的翻牆上樹逃脫的,想到這,顧行之終于露出了一分欣慰的笑。
裴嘉約他來烏雲山,他明知道此行兇多吉少,可她手裏是他最愛的女人,所以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來,不為別的,他不能允許別人傷了櫻荔。
現在櫻荔不在他們手中,他也就不用再有所顧忌,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櫻荔的下落,只有确保櫻荔安全無虞,他才能無後顧之憂的派人對付裴嘉。
可是櫻荔究竟去了哪裏?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山裏夜間陰冷,說不定還有猛獸出沒,如果櫻荔躲在山裏難保不會害怕,她膽子那麽小,讓她一個人躲在深山中他想都不敢想,想及此處,他也顧不得檢查剛剛因為墜馬所受的傷,只是一瘸一拐的漫無目的的去找她。
Advertisement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下起小雨,顧行之的腳上的疼痛感越來越明顯,他不得不找一個山洞躲起來,他忍痛脫下鞋襪,看見右腳高高的腫了好幾圈,襪子已經濕了,脫了就很難再穿上,他咬着牙想把襪子套上,一張臉慘白的毫無血色,努力了幾番終是忍不住,最後靠着山壁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發燒了,燒的人事不知。
長期的睡眠不足和夜夜頭風發作讓他的身體到達了崩潰的臨界值,這次櫻荔的事情終于讓他那根緊了許久的弦斷了,他也很想撐到再見到櫻荔的時刻,可是他太累、也太虛弱,渾身滾燙的像個火爐,都快把自己燒死了,他勉強睜開眼睛,露出一條縫,他看見櫻荔在對他笑。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是這個夢太美好,美好的讓他暫時忘了自己肩上的重擔,他舍不得清醒過來。
他對櫻荔道,“荔兒,你能原諒我嗎,我知道錯了,你看我現在這副樣子,你能可憐可憐我麽?”
櫻荔捧着他的臉,将軟軟的兩片嘴唇湊過去,小心翼翼的吻他,顧行之就像被點燃了似的,翻了個身将櫻荔壓在身下,他腦子昏昏沉沉,已經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只是眼裏是她秀氣又潔白的臉,他想,既然是在夢裏,很多東西也就不用忍耐了。
他三下五除二的脫了她的衣裳,發狂似的吻她,少女的皮膚光滑又細膩,身上有一種令人沉醉的香味,他的唇沿着少女的鎖骨往下游移,當他含住少女胸前兩點時,身下的人嘤咛了一聲,兩只腿情不自禁的攀上他的腰際……
美人主動相邀,豈有辜負之理?他一個挺身進入了少女的花穴,感受着別樣的溫暖與充實,這世上沒有與愛人身心相交更令人舒暢的事,只是他病着,體力不支,很快就到了頂點,這歡愉雖然短暫,可是卻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他們融為一體的那一刻,他心裏是滿滿的感動,甚至有一種想哭出來的沖動,他想,做夢真好,這輩子都不要醒來才好。
美夢雖美,總有醒來的時刻,顧行之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狹小的空間中,周身随着這空間慢悠悠的搖晃着,他忽然就意識到:自己在車上。
他明明應該在山洞中躲雨,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這個時候,一個士兵模樣打扮的人輕晃他的身子,見他醒來,松了一口氣,“顧大人,你可算醒了!”
顧行之坐起來,聲音還有些沙啞,“這是哪兒?”
“卑職是鐘朗鐘大人的部下。”那士兵道,“前一日,我們大軍行至烏雲山下之時遇到一樵夫,樵夫說他在烏雲山中發現了您,他看您發熱的厲害,便将您背出山中……幸好被我們遇上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不過,大人您忽然消失,京城中流言四起,鐘大人又趕着去大同上任,不能親自照料您,只好吩咐卑職先行把您平安帶回京城養病。”
顧行之頭疼的厲害,腦子裏盡是些斷斷續續的畫面,他抓着那士兵的袖子問道,“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小姑娘?”
那士兵道,“您說的是櫻荔姑娘吧?”
“她怎麽樣?!”
“在遇到顧大人之前,我們就已經遇到櫻荔姑娘了,櫻荔姑娘向鐘大人要了一輛馬車,現在八成已經到了她要去的白龍峪。鐘大人讓卑職轉告您,他沒想到您也會落難烏雲山,否則一定得安排您和櫻荔姑娘見上一面,只是……現在說這些也來不及了……”
她脫險了,并且平安到達白龍峪,這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是他這心裏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和櫻荔在烏雲山真的沒有見過麽?
與顧行之背道而馳的另一輛馬車中,鐘朗翹着二郎腿,側着腦袋盤問櫻荔。
“你就是在那個山洞裏見到顧行之的?”
櫻荔點頭,“我沒想到他真的會來。”
鐘朗嗤笑了一聲,“別裝了,他對你的感情你自己不清楚麽?”
“以前不清楚。”櫻荔垂首,苦笑了一下,“現在什麽都清楚了……”
按照櫻荔的強烈要求,鐘朗不得不把顧行之先行送走,還隐瞞了櫻荔救了顧行之的事實,他和顧行之是多年好友,關系自然比櫻荔親近,若非櫻荔以死相逼,他是怎麽也不會答應幫着櫻荔騙顧行之的。不過,雖然他這次偏幫了櫻荔,可是內心卻很不痛快,一路上對櫻荔也沒個好臉色,這個女人把他兄弟害的這麽慘,他有心替他兄弟出出氣,可是此時此刻,看見這個印象中沒心沒肺的少女一臉愁容,他的情緒也被牽動了。
他總覺得眼前這個櫻荔不再是他認識的櫻荔,她眉宇間的愁緒和眼神中的漠然讓他強烈的感覺到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一夕之間就長大了,這變化太可怕,他實在難以适應。
他意識到了不對,這才想起來問,“你發生了什麽?”
櫻荔沒說話,他焦躁的問,“你和顧行之到底出了什麽事,是因為我醉酒那天不小心告訴你顧行之就是季游麽?實不相瞞,你在大覺寺後山見到的季游确實是我假扮的,素梅擅制人皮面具,所以顧行之就讓我戴上人皮面具謊稱自己是季游來見你,他騙你也是出于無可奈何,你在屋裏抱着我哭,他就隔着一扇門聽着你哭,你知道這對他來說有多痛苦嗎?哎,這事我起初也是不同意的,可是顧行之的身份特殊,萬一……”
“萬一顧大人的身份被我義父知道了,那他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櫻荔突然接話,擡頭絕望的看着鐘朗,“季大哥的爹是季鎮霆,那季大人的仇人就是我義父了對麽?”
她竟然知道真相了!鐘朗一直覺得顧行之和櫻荔的關系如此混亂就是因為兩個人在感情中承受的不平等,櫻荔懵懂無知不知體諒,而顧行之死守着秘密有如泰山壓頂,他是主張顧行之告訴櫻荔真相的,可是現在櫻荔真的知道真相,他自己都有點不忍心了。
櫻荔多希望這是一場誤會,或者一切都是裴嘉騙她的,可是看見鐘朗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霎時什麽都明白了。
“我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你叫我用什麽臉面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