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林瑤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到了極點，好端端的怎麽就碰上了九皇子。不過好在九皇子倒是沒有繼續多說什麽，她可真的不想與九皇子有一絲牽扯。
似乎是看出小姐有些着急，雲竹湊在轎子邊問道，“還需要多久？”
小厮連忙禀道：“雲竹姐姐稍等片刻，很快了。你放心，這都是小問題，我收拾這個不在話下。”
就如同小厮所說的一般，沒過多久，轎子就修好了。
九皇子見此情形，又看身邊去報信的随從還未歸，含笑言道：“既然如此，幾位快些回去吧！”
也不提先前差小厮去找林羽白的事情。
瑤瑤再次含笑道了謝，之後命馬車快些離開，并不多留一刻。
許是因為路上耽擱了，小厮也是明白的，稍微加快了速度，等到了林府門口，就見五爺林羽白正要出門，瑤瑤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人家九皇子幫她傳話來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叔叔。”
林羽白含笑：“看樣子倒是不需要我去接你了。”
林瑤道：“給小叔叔添麻煩了。”她咬着唇道：“下次我會小心的。”
林羽白搖頭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左右我也是想閑着無事兒，出門接瑤瑤也當成散心了。”
林瑤乖覺的上前推着輪椅，一旁的雲竹提着其他的物件跟在身後，林羽白道：“瑤瑤推我去花園轉轉吧？”
雖然是詢問，但是口氣倒是十分的篤定，林瑤扁了一下嘴兒，道：“好呢！”軟綿綿的，總不能當衆打臉啊！
“今日二皇子妃下了帖子，三日後在府邸舉辦宴席，賞菊品蟹。”林羽白淡淡道。
林瑤望了一眼天氣，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這理由找的，當真是有趣，如今已經入冬了，雖然還沒有那麽冷，但是若說賞菊品蟹，有點過了吧？”言罷咯咯的笑了起來，“說賞雪還差不多。”
林羽白搖頭道：“不，倒也不算晚，誰人都知道，二皇子妃十分擅長養花，她府中花兒正茂也是自然。她每年都是在這個時候宴請衆人，并不讓人覺得突兀意外。”
林瑤歪頭問道：“所以說，她是故意要在這個時候顯擺一下自己的？恩，你們都沒有，我有，我最能幹。”
言罷，自己又笑了起來，擺手道：“我胡說的，沒有惡意。”
真是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林羽白自然知曉雅瑤沒有惡意，只是鬧着玩兒，她往日裏也沒有過那拘束的生活，自然不會太過在意這些。
不過他淺淡的笑：“雖然你是胡說，但是倒是說到了重點。”他嘲諷的勾了勾嘴角，“京中可不就是如此，炫耀也要炫耀的不着痕跡。”之後擡頭看林瑤，夕陽下的林瑤嬌美可人，難得的好顏色。
林瑤尴尬了一下，随即道：“我還真說對了。不過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兒呀，她邀請了我嗎？”打量林羽白問道：“小叔叔是擔心我，所以提前要給我提個醒？”
倒是似乎又說中了某些人的心思，林羽白笑了笑，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二皇子妃一貫都是辦的特別大，不光是女子，還有不少的男子。像是你我都在宴請的名單之內。其實二皇子妃每年舉辦的這個賞菊宴除卻為了聯絡感情之外，也是撮合了不少的男女，因此這兩年越發有人将那日當成一個跳板了。”
林瑤原本的笑意淡了幾分，道：“這樣啊！”握着小拳頭，道：“反正我是不想這麽早嫁人的。更不想嫁給皇親國戚，這麽說，是不是應該打扮的醜一點啊！”她真心詢問林羽白。
雖然這個也可以問旁人，但是真問出來怕是要被斥責了。只有眼前這位，不知怎的，林瑤篤定，這人不正常的家夥是會提供有用的建議的，如若不然，也不至于格外的告知她吧？
不得不說，林瑤猜測林羽白的心思，也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呢！
對于林瑤的“懂事兒，林羽白內心暗自喜悅，看吧，他就說林瑤小時候是喜歡他的，現在必然也是一樣，如若不然，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想到此，林羽白嘴角不經意的上揚，緩緩道：“打扮的醜一點，你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雖然你是小女孩兒的小打小鬧，但是金銮殿上那位是個十分多疑的，他大抵就要揣測林家是不是有什麽想法。要知道，就算是你不想嫁入皇室，也要拿出是迫于無奈的樣子。實實在在的表現出不想嫁就相當于打他的臉。得罪一個心眼小又身居高位的人，只會讓日子更加的不好過，也讓林家處于更為難的狀态。要知道，你是林家四房嫡出的小姐，也是林家現在唯一嫡出的小姐，你自己覺得自己無足輕重，但是在有心人眼裏，你放一個屁，他們都要揣測父親的動态。”
林瑤扁嘴，“忒粗俗。”不過看樣子小叔叔對天家倒是十分的厭惡，從他的描述就可以看出，他對在位上的那位評價不高。
林羽白繼續言道：“所以打扮的醜就不需要了，你倒是要打扮的漂亮，漂亮的奪目，你知道，大部分的人都厭惡有侵略性的人。而女人猶是，如若豔麗有侵略性又多了好的家世與任性的脾氣……”林羽白沒有說下去，但是笑容卻明顯了起來。
林瑤也不是小傻瓜，一下子就懂了，她嘟着小嘴兒道：“我這樣好的一個小姑娘，完全被小叔叔教壞了。小叔叔不是好人呢！”
林羽白清朗如明月一般，淡淡道：“好人死的快，禍害遺千年。我這人還有許多心事，總要多活一些日子的。”
難能這樣氣質出衆的男子說出的話是這般粗俗，林瑤心中更加篤定，林羽白必然不是祖父與祖母的孩子，如果是，那可真是太怪了。小叔叔和自己伯父與父親還真不是一個畫風。
不過，真年頭真小人總是比僞君子更好幾分的。
“多謝小叔叔的幫忙，瑤瑤懂了。”
林羽白滿意，又道：“這次林瑩與林霜他們也都會去。當然，還有江如月，江如月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雖然我在，但是總有照料不到的地方，你自己小心一些。”
林瑤睨他，又想剛才林羽白的話，突然靈光一現，問道：“江如月針對我也是因為要表現自己的張狂？”
林羽白不置可否，只道：“你呀，看着是個聰明伶俐的，但是這京中的少女又有幾個是簡單的呢！你以為的簡單客氣好相處，未嘗不是因為人家有求于你。而那些看起來嚣張跋扈又讨人厭的，未嘗不是她想給人看的一種假象。像是你，你也并不想嫁入皇室不是麽！難道你能直接說嗎？這世上，總歸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直接表現出來的。看人要端看心。更是要揣測，旁人這樣做的緣由。”
林瑤認真點頭，笑着應了，“多謝小叔叔指點，我知道了。”
林瑤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他這個話說的也是蠻明顯的，仔細想想，她也會不了解的。看到林瑤全然了解了他的意思，林羽白笑了起來，叮咛道：“去二皇子府邸的時候，我們一起走。”
林瑤調侃道：“小叔叔這樣不對啊，您一個長輩，還是男子，跟我們小姑娘一起走像什麽話。按理說，我與林瑩林霜一起走才是正常吧？”林瑤突然停頓了下來，她皺了皺眉頭，問道：“林雪會不會去？”
林羽白挑眉，語氣飄然，“你覺得呢？”林霜一個庶子的庶女都會去，林雪可是林四爺的女兒，二皇子妃是絕對不會落下的，雖然看似不太受重視，但是二皇子妃也不是傻瓜，誰又知道那棵樹能開花呢！總要廣撒網的。
林瑤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她嘟嘴，“那小叔叔會坐一個馬車嗎？”
林羽白笑了起來，“自然。”
林瑤：“那我勉為其難的陪着您吧。畢竟您這樣也不是很方便，我最尊老愛幼了，我照顧您。”
林羽白含笑：“如此倒是……極好！”
等到林瑤回到房間，天已經快要黑了，四夫人與林琛都在這邊，兩人見瑤瑤回來，籲了一口氣。
四夫人埋怨道：“回了府邸也能磨蹭這麽久。”
林瑤嬌俏的靠在四夫人身上，道：“我推小叔叔去花園轉轉。”
四夫人已經從雲竹那裏知道了此事，道：“知曉你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可是天都黑了，不是回來的途中就餓了麽？”捏了捏女兒的小臉蛋兒，道：“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林瑤無所謂道：“我剛才在馬車上吃了點心，沒事兒的。而且我也沒注意時辰呢，只聊了一會兒就這個時辰了。”
将自己的披風遞給小桃，擰了擰脖子：“不過回來卻是感覺有點累了。”
四夫人含笑：“行了，去淨手準備吃飯吧，今晚我與你哥哥陪你一起。”
瑤瑤開心道：“好呢。”
林琛看瑤瑤心情似乎不錯，眼神閃了閃，問道：“瑤瑤與小叔叔聊什麽，這麽開心都沒有注意時辰。”
林瑤沒有回頭，邊洗手邊言道：“說過幾日的賞菊宴，到時候我陪着小叔叔一起走。”
洗淨了轉身擦手，臉上帶着單純的笑容：“哥哥一起去麽？我們一起吧？”
林琛含笑點頭道：“好。”
四夫人對林羽白真是好的不得了，道：“以白的腿不方便，你們兩兄妹多照顧一些，別總是想着自己玩兒，都是一家人。要互相照顧才是的。”
“哎。”林瑤答的十分順溜。
“母親放心就是了，我們都會好好照顧小叔叔的。而且……”林琛頓了頓，笑了起來，“就算我們不照顧，也有很多人想要好好的照顧小叔叔。”
四夫人正色道：“旁人是旁人，你們是你們，旁人總歸是外人，咱們才是自家人。”
這不是四夫人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但是卻讓林瑤突然就覺得有點怪，說起來，她母親雖然看着溫柔，但真不是那種特別平易近人，對人掏心掏肺的人。可是她母親對小叔叔太好了，好到讓他們都覺得有點不尋常了。
林瑤打量一眼，見林琛沒有什麽反應，仿佛是覺得十分的自然，揣測大概曾經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兒。
等傍晚用過晚飯，四夫人被大夫人尋了過去，屋內只剩兄妹二人，林琛起身，“你也早些休息，我回書房讀書。”
若說如玉君子，那麽林家最能夠稱得上這四個字的也只有一個林琛。
那股子高潔不是表現給旁人看，而是真的如此。
淡然，高雅，君子。
林瑤拉住哥哥的手，問道：“哥哥與我說說吧？”
林琛含笑挑眉：“你與說什麽呢？瑤瑤這話問的沒有頭緒，哥哥可不是算卦的。”
林瑤理直氣壯：“說說母親為什麽這麽疼小叔叔。我要知道。”似乎是怕林琛不說，補充道：“不能你們都知道，獨獨瞞着我一個人。如果哥哥不問我，我就去問旁人了哦。到時候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我可不管。”揚着下巴，倒是威脅人的樣子。
林琛忍不住無奈的笑了笑，“你這般的任性，可如何是好？”
林瑤搖晃林琛的衣袖，道：“哥哥告訴我嘛！告訴我嘛，你們不能只瞞着我。”
林琛沉思了一下，終于坐下，“瑤瑤只要問這個？”
林瑤點頭，“只要問這個，我發誓。”舉起小手兒，十分懂事兒的樣子。
這樣乖巧，與剛才那個胡攪蠻纏的女孩子倒是截然不同了。
林琛微微的笑，笑夠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似乎是醞釀如何言道，又似乎是不能開口。林瑤也不焦急的催，只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捧着，靜靜的等着，等哥哥開口。
許久，就聽林琛的聲音有些飄忽，只是飄忽之中，卻又帶着一絲不同，他緩緩道：“小叔叔曾經差點殺掉如姨娘。”
林瑤手中的茶杯“砰”的一聲掉到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琛，倒是林琛連忙道：“有沒有燙着？我看看，你這丫頭，就是這樣毛躁。”
小桃聽到茶杯落地的聲音連忙進屋，“小姐，怎麽了？”又道：“我來收拾吧？”
林瑤搖頭，“你出去，我有話與哥哥說。”
小桃應了是，出門。
她認真的看着林琛，問道：“哥哥，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快告訴我。”
語氣裏帶着幾分急切。
林琛似乎是陷入了回憶，慢慢道：“如姨娘生産的時候，小叔叔買通了産婆，想要一屍兩命。如若不是當時被祖父祖母發現，現在如姨娘已經死了。不過饒是如此，生了林安林雪，如姨娘也是再也不能生了。”
林瑤掰手指算了一下林羽白當時的年紀，幾乎不可置信，她問道：“小叔叔，小叔叔那個時候才幾歲啊，就敢殺人。”
林琛搖頭，道：“我知道這件事兒的時候已經是五年後了，我偶然聽祖母與父親說話才知曉的。那個時候，小叔叔是真的想要殺人的，據我聽到的，是小叔叔看父親不喜歡如姨娘，覺得如姨娘內心險惡，因此要幫父親将她料理掉。因為小叔叔那個時候年紀小，大家也都相信了。我聽到的時候祖母還說，小叔叔對父親這個哥哥真是好得不得了，不過他有幾分偏激，讓父親切莫教小叔叔一些不好的。”
林瑤蹙緊了眉頭，就覺得這事兒不對，不過她道：“雖然小叔叔要殺如姨娘，可也是為了父親，不是母親啊。”
林琛搖頭，他道：“我知道之後就去告知了母親，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停頓一下，林琛道：“那個時候母親告訴我，小叔叔是為了她，是為了我們，并不是為了父親。如姨娘生産的前一天，小叔叔曾經來見過她，除了讓她安心并沒有多說什麽，但是到底只是一個小孩子，有些反常也是能看出來了。所以母親說，不管什麽時候，她都記得小叔叔的好，一個年紀那麽小的男孩子竟然能這樣幫她，甚至能為她下這樣的手，做了她想要做卻不敢做的。縱然沒有成功，她也會念及一輩子。”
林瑤咬唇，不知如何言道，沉迷下來。
“我本不該告訴你這些，而現下我說了這些只是希望你知道，小叔叔縱然有些偏激，但是對我們卻是好的。”
林瑤點頭，鄭重：“我知道了。”
林琛揉了揉林瑤的發，“我曾經問過小叔叔，當年那麽小敢殺人，後來卻沒有再下手是因為什麽？”
“為什麽？”林瑤無意識的問道。
林琛：“因為刺。這根刺已經在母親的心裏了，就算是如姨娘和林安林雪都消失了又有什麽用呢！父親終究是曾經背棄過母親。如若這個人是旁人，許母親不會那麽傷心，可是那個人是如姨娘，是從小伺候她長大的大丫鬟。她被丈夫背叛，也被自己身邊親近的人背叛。而後父親處置事情的方式更是讓她心寒。你以為祖母為什麽會留下如姨娘，為什麽會将她擡為姨娘。祖母那樣果敢決斷的一個女人，自小失去母親，也受過妾室算計的女人為什麽會容得下如姨娘呢？”林琛的笑容裏帶着幾分嘲諷，更多的是無奈。
瑤瑤不可置信，她一字一句：“是父親的意思。”
林琛的笑容終于變成了冷笑：“呵呵。雖然不能肯定，但是我們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這緣由了。”
林瑤突然又覺得自己受到了沖擊，她總是覺得自己了解這個家中的一切，然而現在看來，倒是誰都不懂，誰都看不明白的。
“哥哥與你說這些，也是為了你好。如姨娘不重要，林安林雪不重要，不要讓他們那些人影響你的心情，你懂嗎？沒有如姨娘，未見得沒有他人，所以他們的死活，又不那麽重要了。如果他們讓瑤瑤不高興，就捏死他們，如果他們老老實實的躲在一邊兒，我們不搭理就是了。犯不着為了這樣的人污了自己的身份。沒意思。”林琛這時又恢複了正常，不是剛才那個冷然的少年。
林瑤突然就覺得有點憋得慌，她沉默了一下，推開了窗戶，窗外的風一瞬間就讓她清醒，風兒将她的發吹開，倒是不想，小叔叔竟然坐在閣樓的窗口吹簫，瑤瑤這才發現，自己窗口的位置恰好能看到他的閣樓，而他也恰好能夠看到瑤瑤。
兩人四目相對，林羽白突然一笑，林瑤面無表情，許久，她嗓音柔軟，可是有帶着幾分果敢。
“我不是哥哥，我可不是清風朗月一樣的君子。”她回頭道：“如若我沒回來，所有的一切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是現在我回來了。”她頓了頓，看着林琛，認真道：“我不怕污了什麽身份，任何人，不光是林安林雪如姨娘，就是其他人一樣，讓我不高興，讓我們四房不痛快，讓我母親不痛快。我都會千百倍的還回去。”
瑤瑤伸出纖纖玉手指向了遠處的林羽白，一字一句：“像小叔叔從小教給我的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