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結局
林思凡走出大樓，陰沉沉的天空，厚厚的灰雲，遮蔽了日光。漫天飄着細細的冰珠。而刺骨的寒風，呼呼地刮，讓人感到透骨的冰冷。
她想：窦娥有冤，天降六月雪。難道連老天爺都覺得我可憐嗎？臺北居然下雪了。
她伸出手，承接着從天空緩緩飄下的冰珠。思凡茫然地環顧四周，一層薄薄的白雪，亟欲覆蓋這個世界，但是始終覆蓋不完全。一塊白、一塊黑的世界，對比強烈。
林思凡不知該何去何從，臺北街頭，飄着細雪，車輛熙來攘往，這個地方，突然變得好陌生。她想回家，回到自己長大的家，可是卻沒地方回去了。
“媽，妳們到底做了什麽？思凡不見了。”
許國棟一下飛機，直奔回家，卻讓一封放在玄關櫃上的信，吓得六神無主，只有打電話回家問個究竟。
“思凡不見了？我不知道，而且有問題的是她好不好。虧我還誇她肚量大。我跟她說，你跟秘書搞出孩子了，是你不對，但是人總要負責任。她倒好，一句話都沒說，只要我跟你爸爸拿主意。
那天多冷你知不知道？她扔下我們兩個老人家，自己說走就走，然後再也聯絡不上。我們沒鑰匙，根本進不了你家的大門，只好搭着高鐵又回來。分明……”
國棟手一松，厚厚的一疊信紙散落在地。
“媽，思凡生浩偉的時候，因為植入性胎盤大出血，差一點沒死掉。所以浩偉出生沒多久，我自己找醫生結紮了。這件事我沒告訴任何人，但是我不可能有孩子。王麗雅騙了你們。”
許國棟雙手掩面，虛脫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上。一切終于無可挽回。
“……國棟，你有三高，記得少吃油炸食物和肥膩的紅肉。還有你的尿酸指數也高，記得不能喝排骨熬的高湯，蝦子只能挑的大的吃，無鱗的魚千萬不能吃，香菇、蘆筍也要控制，那些普林值太高。對了豆類制品、啤酒也要适量。一旦沒控制好，會變成痛風，聽說發作起來很痛的。……”
許國棟一行行仔細讀着信的內容，眼淚也一滴滴的掉下來。原來這些年，妻子的菜，用愛心做出來的。口味清淡，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健康。
離婚協議書已經簽妥，委任律師的委托書也附在上面。思凡是打定主意不再聯系。
更衣室裏所有的包包、皮草，幾乎全留下。思凡只帶走她平常穿用的衣物。梳妝臺上，一件件珠寶，整整齊齊的排放，那是每年的結婚紀念日，他送她的。只有一只簡單的戒環，沒有盒子裝。那是他們的婚戒。
“浩偉你知道媽媽在哪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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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國棟等到可以視訊的時間，慌張的追問兒子。
“爸爸，為了媽媽好，還是放過她吧！還有，我只能告訴你，阿公、阿嬷真的太過分。我支持媽媽跟你離婚。”
就算是透過電腦，還是看得出來，浩偉的态度，也很冷淡。
許國棟徹底的絕望了，連兒子都不幫他，他與思凡終于走到終點。
思凡的委任律師，時常打電話來關心文件簽妥沒。國棟想拖延，卻不停被催促，最後他還是狠下心，簽字蓋章。同時，他也找妥律師，将自己的名下財産，過戶一半給思凡，這是他唯一能補償妻子的地方。
莫勤輝那一日遭摔壞的瓷器割傷腳踝，流了不少血。還是小張上門時，發現才送的醫院。那一道傷口，足足縫了十幾針。傷好的時候，他告訴彬哥，他想拍戲了。
彬哥給他接了一部清裝宮廷戲，共有九十餘集，一拍要拍半年以上。他還接大量的廣告代言，拍雜志封面。甚至連綜藝、歌唱節目他也上。兩岸交流頻繁，他的曝光率，幾乎是鋪天蓋地而來。
宋家明只要待在劍橋的時候，一定找到浩偉，纏着孩子追問母親的下落。可惜，他始終守口如瓶。
一年後的春天，許浩偉自己提着皮箱回國，沒跟同學們一起。到機場接機的，是他親愛的母親。
“媽，你現在的氣色好好。”浩偉緊緊的抱住母親。
“歐巴桑了，哪裏還管什麽氣色好不好的。”林思凡戳了下浩偉的頭。
“媽，你現在比以前看起來更年輕，真的。”
母子手挽着手，開開心心的，走出機場搭車。
“教書還習慣嗎？”浩偉在車上關心地問母親。
“我很習慣呀！你不在身邊，我卻有三十個孩子陪着我，有男有女，天真活潑又可愛，多好。就是小學代課老師，薪水微薄呀！一堂課才二百六十五元。等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看我們學校。”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馳，一路往南開，在一個高樓聳立，新開發十幾年的市鎮停下。林思凡購置了一間小坪數的房子，二房二廳，夠她跟浩偉住。
“這房子雖然小，但是五髒俱全。媽媽一個人而已，不要再住以前那種大房子了。打掃起來累人。”思凡一邊給兒子倒水喝，一邊笑嘻嘻的解釋。
“媽，以前妳怎麽不找傭人幫忙？要自己辛苦打掃”許浩偉一直很好奇。
“媽媽以前都沒事情做，若連家事都不動手，你說媽媽一天得多無聊。”
思凡想起以前，與那種無意義的生活相比較，現在是充實多了。
“浩偉這個月，無論如何，記得去看看你爸爸。他其實很關心你，而且他做的安排也沒錯。是媽媽的目光短淺，誤會他了。”
林思凡現在的心境，有着雲淡風輕的灑脫。
“媽媽，你原諒爸爸了？”許浩偉接過母親遞過來的水。
“媽媽會選擇離婚，是因為媽媽自己也有問題。所以不存在原不原諒這回事。”思凡拍拍兒子的肩膀，微笑地搖搖頭。
“媽媽，我大學打算繼續留在英國念書。不能常陪着妳，妳一個人，會很寂寞的。”許浩偉，總是擔心着母親獨自生活，缺乏人照顧。
“媽媽白天有課時上課，沒有就待在圖書館當志工，忙碌的不得了，并沒有空寂寞。”林思凡笑咪咪的回答兒子。
這一天是星期日。思凡選擇居住的地區，是個人口淨移入的地方。每一棟大樓，都有幾百戶。傍晚時分，不少年輕媽媽推着嬰兒車，悠閑地在人行道上散步。路邊的小公園，二、三歲的孩子，在溜滑梯上，不停爬上去溜下來，再爬上去溜下來，十分可愛。
“還記得你念的幼兒園嗎？靜儀老師還在喔！”
思凡與浩偉，悠悠哉哉的散着步，往她任教的小學的緩緩地逛過去。
“媽媽，你還是喜歡舊家對不對？”
這個市鎮，是思凡剛結婚居住的地方，是她熟悉的生活圈。
“這裏多好，步調緩慢，生活便利。方圓一公裏範圍，有五星級飯店、銀行、超市、便利商店。光小兒科就五家，牙科有六家，連美容、精神科診所都有。你說上哪去找，不用開車，光走路就能滿足所有生活機能的地方。”
思凡與浩偉在小學的司令臺上坐着聊天。浩偉看着母親，平靜安詳的面容，有着知足常樂的閑适感。他想，或許目前的生活，對母親而言，是最幸福的。
莫勤輝接下一個新的尋人節目－“尋人啓事”。要尋找一個對來賓而言，最重要的人。
莫勤輝告訴節目組，他最後一次，他與最重要的人分開時，那個人身穿一件名牌黃色雨衣。節目組腦筋動得快，想到可以找該品牌商冠名，又可做節目，又能拉廣告，一箭雙雕。
網路上，一段尋找黃色雨衣的視頻，瘋狂轉發。誰家有該品牌的黃色雨衣，或能提供擁有那件黃色雨衣者的線索，就能獲得該品牌經典格紋圍巾。若是因提供的線索，而能尋找到正确的對象，将能獲得一件該品牌經典風衣。
許浩偉也看到了，他跟母親都有這樣一件雨衣。他想母親節，要送一件禮物給媽媽，如果可以藉由這個機會，拿一件圍巾送給母親也不錯。
四月底，快到五月，季節交替變換，氣候最是陰晴不定。天氣預報接下來的一周，下大雨的機會高達百分之七十以上。
會花錢買名牌雨衣的人不多，很容易過濾網民所提供的線索真僞。
一隊人，帶着攝影器材，入住一家五星級飯店。
周三的清晨，在飯店附近，一所小學門口，有一個身穿黃色雨衣的老師，正在指揮交通。
這所小學，有兩千多名學生，因為下雨，家長都是開着車送來。馬路塞得水洩不通。林思凡不停吹着哨子，示意學生下車後，趕快進教室。
攝影組已經從林思凡一早出門就開始跟拍。莫勤輝坐在保母車上，手裏抱着一束101朵的紫玫瑰，心裏十分忐忑不安。
到清晨七點五十分左右，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已經進入學校。林思凡也打算到教室陪學生早自習。
攝影組、采訪組的工作人員，連忙上前攔阻。林思凡身上穿的黃色雨衣，已經明白的确認身份。
“林思凡小姐，我用我的方式，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這是我的心意，請妳收下。”
莫勤輝沒有撐傘，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林思凡面前。雨水順着發梢滴下，他的目光灼熱，讓人不敢逼視。
“我永恒、唯一的愛。”
林思凡擡頭看着莫勤輝，眼睛裏蓄滿感動的淚水，接下他手中的玫瑰花。
作者有話要說：
從冬天寫春天，完成自己的第二篇文。中間有好幾次想放棄，但是還是撐下來了。
這個結局，不知道讓人滿不滿意。文完結了，剩下的交給讀者，自己評判。
***
我居住的這個城市，是臺灣高科技産業的發源地。多少年輕工程師，用爆肝換來産業的一片榮景。但是他們的太太，因為丈夫工作忙碌，也因為孩子托育環境不佳，必須犧牲自己的工作，回歸家庭照顧小孩。
這些太太都必須承擔，丈夫晚歸以及獨立照顧孩子的責任。寂寞、孤獨、無助，都是必須忍耐的功課。
這個社會，若沒有這群堅忍的女性，無法運作。這文是我對這群偉大的女性的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