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圈
這個冬天出奇的冷,林思凡一個人守着一個大房子,就算開足了暖氣,還是覺得打從心底有股寒意。浩偉結束假期,返回英國。許國棟與宋家明,拉大隊到美國拉斯維加斯參加CES-消費性電子展。原本還亂糟糟糾纏不休的一群人,忽然都消失不見。
氣溫随着寒流一波波南下,像溜滑梯一般,節節下降。天天清晨都是十度以下的低溫,但莫勤輝仍是準時到樓下站崗。心疼,像刀割一樣的心疼,反複煎熬着林思凡。
可是她不敢見他,深怕自己的心再一次軟弱。如果再沉淪陷落一回,她就真要萬劫不複了。黑暗的清晨,刺骨的寒風,侵襲着莫勤輝。而林思凡則在燈下陪着他,備受心中的風暴侵襲。
“思凡,我跟你爸爸明天有事到臺北,記得在家等我們。”
公婆突然要來,思凡有點措手不及。
天氣預報着,因為北極震蕩,會有一波霸王級寒流來襲。林思凡深怕莫勤輝在這樣的嚴冬中生病,不得不主動發訊息。
“莫要讓我也在酷寒之中陪着你,請在家休息,千萬別出門。”
“只要妳不再不理睬我,我會聽話的。”
這段日子,只有他主動發信息,可卻永遠都是已讀不回。這是近來的第一次,由林思凡主動,而且是因為關心才發的信息。原來她的心裏,一直是在意自己的。莫勤輝抱着手機,緊緊貼在胸口,開心得大叫。
這一夜莫勤輝睡得好極了。
林思凡因為放心了,也睡得安穩不少。
黑夜悄無聲息,冰雨緩緩降落。
“思凡,我們現在人在臺大,妳過來一趟。”婆婆打來的電話,讓思凡心驚。
老人家在大醫院,莫不是得了甚麽疑難雜症,才必須在這樣的冷的天氣裏,大老遠從臺中上來臺北。思凡是長媳,縱然國棟對不起她,可該盡的孝道,她不能不盡。強烈寒流,又下着大雨。怕冷的思凡,穿了厚厚的開斯米的毛衣,再罩上一件名牌黃色雨衣,擋風又擋雨。再加上一雙雨靴,可以确保不受凍。
她請大樓管理秘書幫忙叫車,獨自搭乘計程車到公婆指定的地點見面。
“媽,我快到了,妳們在哪裏?我去找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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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人在中山南路上,她撥通電話,聯系公婆。
“我們在兒童醫學大樓這邊,等妳來。”婆婆的聲音,依然铿锵有力。
林思凡到錯院別,必須多走一段路。這樣冷又下着雨,她的一雙腳凍得跟棒冰一樣。但她還是得走。
遠遠地,思凡在大門口就看見公婆,還有另一人-王麗雅。這個組合怪異,林思凡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思凡,我知道妳最懂事,也最有肚量。國棟有這樣的事情,是他不對。可是孩子都有了,我們總要負責任的,……”
原來急忙忙的要她來,是為了這件事。婆婆手上拿着驗孕報告,臉上沒有羞愧,反而是一臉喜氣。而公公也是。她呆呆地看着這一對老人,耳朵一時間嗡嗡作響,林思凡再也聽不見婆婆接下去說的話。
“媽,國棟出差,你們拿主意吧!別問我。”
思凡勉強吐出這句話,轉身就走。
雨越下越大,林思凡打從心底冷笑起來。原來就算自己願意兩只眼睛都閉上,旁人也是會将她的眼睛硬撐開。
“終于也輪到我了。”她冷着一張臉與自己對話。
她跟個游魂似的,在寒冷潮濕的街頭游蕩,一條街過一條街的走。到底走了多久、多遠,思凡不知道也不在意,腦子裏淨是剛剛那一幕,一再回放。
無意識的,她走至一道階梯。階梯之上,是一棟剛剛蓋好沒多久的新大樓,氣派豪華,她擡頭看一了眼這棟大樓。雨仍在下,呼出來的氣,凝結成霧,遮了眼的迷茫,思凡站在階梯下出神。
思凡頂着寒風,傻傻地站在雨中,茫然的、不知所措的站在雨中。天色原本就昏暗,還未到下班時刻,街燈尚未點亮,但是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擡頭往階梯上再看一眼,一把亮眼的藍色大傘,出現在階梯的盡頭,宛若在陰暗的微光中,硬撐出一片藍天,傘下站着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這樣冷的天,他只套着一件毛衣,彷佛不怕冷。
兩人在黑暗中相望,男子背後,大樓透出幽幽昏黃的光,顏色黯淡,映照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飄忽忽地讓人看不真切。她的雙腳在凍雨中站得麻木,轉身轉得不太順暢。
“別走,跟我回去。”
莫勤輝抛開傘,奔下階梯,拉住思凡。
他拉着思凡冰冷的手,一腳高一腳低的踏上臺階,向大樓走去。新蓋好的大樓,豪宅等級,住戶不多,保全嚴密。男子拉着思凡,進入大樓電梯,透過辨識,按下二十一層的按鈕。電梯門開了,只有一戶,沒有鄰居。莫勤輝按下密碼打開門,他半扶着思凡,将思凡帶進門。
“發生什麽事!”莫勤輝的語氣,隐隐含有焦急的味道。
思凡兩眼空洞無神,只是狀若癡傻的仰頭看着人,不言也不語。整個人像極了一個沒有生命的蠟像,空有皮囊沒有靈魂,呆立于門邊。
莫勤輝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替她解開扣子,脫掉雨衣。
“妳連雨衣都講究。”
思凡只是傻傻的任他擺布。
“這種天氣,就算穿着雨衣,也是一身濕。我帶妳去沖沖熱水吧!”
霸王級寒流威力驚人,兩個一身濕淋淋的人,具是冰涼得徹底,迫切需要暖身。思凡沒有反對,應該說沒有反應,只是任他牽引導向浴室。莫勤輝打開暖氣,要思凡趕快脫掉濕了的衣裳,可是她沒有動作,仍舊是一臉茫然、恍惚。
“我幫妳好不好?”莫勤輝無奈又難受。
思凡随他脫掉自己全部的衣物。
熱的雨暖了兩個人的身體,但是林思凡寒了的心,再也熱不起來。
思凡想:無所謂了吧!甚麽都無所謂了吧!還在乎什麽呢!
思凡任由莫勤輝幫着自己沐浴淨身。毫無遮掩的身體,麻木地随莫勤輝擺弄。林思凡傻楞楞地看着,看着這個精雕細琢的俊美男子。她心想:這身體是多麽完美、結實。而自己卻是松垮、慘不忍睹。
莫勤輝動作輕柔,為思凡打理一切。擦幹身體、吹幹頭發、穿上浴袍、抱她上床。
莫勤輝有着難以控制的高漲欲望。他愛着身側的這名女子,愛她的人、愛她的靈魂、愛她的全部。或許她沒有緊實的肉體,沒有渾圓、鼓飽的胸脯,但這都不重要。他企盼着與她融為一體、靈肉合一。
他緊緊環抱着思凡,将她的頭埋進自己胸口。
“妳什麽都不說,要我如何是好?”莫勤輝的心,有快脹破的疼痛。
他修長、白淨的手指,溫柔的撫遍思凡身體的每一處。彷佛在探索天地一樣,莫勤輝的吻,有着小心翼翼,萬般呵護的輕柔。
“我的年紀,我的身體。我已經不好看了。”林思凡身體的欲望,被不停地撩動。但尚有一絲理智,以及深深的自卑。
“我們認識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妳沒有年輕的身體。但我還是愛上妳。無可救藥的愛上妳。”
林思凡抱緊莫勤輝,回應了他的吻。而莫勤輝克制着自己,希望兩個人能一起登上快樂的頂峰。他溫柔的等待,等待思凡準備好。終于二人合而為一,終于一次又一次,極致美妙的快樂來襲。
窗外寒冷莫名,屋內春.光旖旎。
霧氣朦胧了窗,也朦胧了床上二人的眼。
“妳好美,真的好美。”
莫勤輝将自己的臉,埋入林思凡的頸項、肩窩處,嗅聞着重新沐浴過的香氣。
“哪裏美了,慘不忍睹的軀體。”林思凡默默垂着淚。
“情人眼裏出西施嘛!我從來都知道,妳不是選美皇後。”
莫勤輝在林思凡耳邊呢喃低語。
莫勤輝輕輕地環抱着林思凡,心滿意足地吻着她的額頭、她的眼睛。
“為什麽你連睫毛都比女人還長”林思凡輕觸着莫勤輝的眼睛。
“父母給的,我也無可奈何。”莫勤輝笑了,笑得像個孩子。
室內溫暖如春,莫勤輝放松地沉沉睡去。而林思凡的心頭翻湧如浪潮。她想:原來出軌是這麽簡單,只要意志一薄弱,立刻就往那萬丈深淵跌入。她再也沒有資格責怪許國棟。
她看着眼前輕輕發出鼾聲的男子,這張臉是多麽俊美。她想她就是那希臘神話中,不該偷窺邱比特的賽姬。俊美的男子,只能偷偷地藏着。而現在......。
她反複不能成眠,又不願幹擾了身旁的莫勤輝,一直安安靜靜地躺着。直到接近天亮,才意識蒙眬的睡去。
朦胧間,她看見自己遭到無情的批評。不守婦道、妖媚惑人,諸般指責排山倒海而來。她夢見許國棟、李芷芸、宋家明、浩偉,接踵而來、輪番上陣,一個個拿手指着自己大罵。
清晨,天迷蒙的微亮,思凡在一張陌生的床驚醒。莫勤輝翻身抱住她,将她從夢魇中拯救出來。面前的人,帶着滿足的笑,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那樣滿足。
林思凡輕輕地挪開莫勤輝的手,她悄悄坐起身。因着室內開着暖氣,雖然身上僅穿着他的白色棉質內衣,但并不感覺到冷。
“凡,回來。到我的身邊來。再多睡一下。”
莫勤輝感受到身旁的溫暖消失,立刻驚醒,也坐起身。他連忙将人抱入懷中。
“年紀大,睡得淺。你睡吧!我走了。”
莫勤輝驚覺懷中的人,又開始猶豫踟蹰,又要棄他而去。一霎那,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繃緊僵硬,他将手箍成鐵桶一般,死也不願意放。
“留下來,沒人在乎妳,回去也只是個華麗的空房子。這裏有我,我什麽都不問,什麽也不在乎,留下來。”
他閉上眼睛,緊皺着眉頭。無力地将頭靠在思凡的肩窩,嗓音低啞哽咽。
這話像萬箭穿心,思凡的心被言語無情的切割,流淌着無聲的血。
梳洗之後,莫勤輝揣揣不安的作完早餐。他衷心期盼思凡能抛開一切。莫勤輝打開音樂。蘇打綠的-我好想妳。
“我要回家了,這裏原就不是我該來的地方,昨天……,是意外,忘了吧!”
思凡的聲音,始終溫柔如往昔,說的話卻句句傷肝斷腸。
“不要。”莫勤輝話說得斬釘截鐵,神色執拗,一臉鐵青。
“對不起!”思凡忍住哀傷的情緒,語氣微弱。
思凡只是默默地穿回自己的衣物,莫勤輝沒有阻止,只是從頭到尾不發一語,靜靜跟随在側。
空中不停回響着樂音。
開了燈眼前的模樣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關了燈全都一個樣心裏的傷無法分享……
林思凡低着頭,遲疑半刻,最後打開門,默然地離去。
“林思凡,妳好殘忍、好殘忍。”
莫勤輝惱怒不堪,一把将餐桌上的所有的杯盤,全都掃到地上。
門後傳來摔碎物品的聲音,思凡愣了一下,但沒有轉身,選擇安靜離去,未留下任何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