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時光凍結一日
他痛恨自己,為什麽要為道德所束縛,什麽都不敢說,也不敢做。又或許,是他怕思凡為道德、責任所縛,一旦打開天窗說亮話,自此後,連朋友都當不成。說不出口的愛,讓他心痛,是火燒油澆的心痛。
巴黎的秋日,有着溫煦的陽光、涼爽的風。思凡的頭發一個月沒打理,原本齊眉的浏海,已經快蓋到眼睛。她一手支着頭,另一只手撥開浏海,方便她看着巴黎街頭的男男女女。法國人優雅、有型,讓人贊嘆,連已經邁入中、老年的女子,都有着獨特的風情。她想,自己也快要步入中年,年老色衰是遲早的。
“我們兩個,能當朋友,很奇怪吧!”思凡突然沒來由地冒出一句話。
“怎麽會?我覺得很正常。”莫勤輝心頭一緊,又是一陣疼痛。
“你知道嗎?我看着你,就像看着自己哪!”又是沒頭沒腦的一句。
思凡的眼睛沒有焦點,神情恍惚地看着熱鬧的巴黎街頭。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過去?”思凡托着腮,忽然轉過頭看着莫勤輝。
“我想。”莫勤輝握住林思凡的手,虛弱的微微一笑。
林思凡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又深深地看了莫勤輝一眼。她抽回自己的手,然後雙手抱胸,開始回憶過去的日子。
“你是跟着爺爺長大的對不對?”思凡面帶微笑,輕聲地問。
莫勤輝感受到,此刻的思凡,不太對勁。他只能配合的點點頭。
“你是老人養大的,而我是老人生的。你小時候受盡譏笑,我也一樣,而且還笑得更厲害些。”
思凡的聲音平靜,眼神也無波瀾,宛如在敘述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莫勤輝卻很清楚的知道,兒童無知的恥笑,有多殘忍。思凡兒時的經歷,一定比自己更不愉快。
“我跟你一樣,某個部分壞掉了。只是我藏得比你好。不像你,連交個女朋友,都有困難。”思凡輕輕地笑了,那笑容裏彷佛沒有任何陰影。
“凡,妳可以不要說,我都知道。”莫勤輝傾身向前,握住思凡的雙手。
“你怎麽可能會知道?”思凡的眼睛有了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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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爸不是軍人,我們不住眷村。你知不知道,鄰居都是本省人,就我們一家異類,好可怕的。爸爸好老,媽媽也不年輕。我真不懂,這兩人怎麽還能生出我來。”
思凡的眼神,開始有輕微的狂亂。莫勤輝心裏,有一陣緊過一陣的抽痛。
“他們好會吵,吵得鄰居都知道,吵得旁人都笑話我們家。我告訴你喔!其實呀!父母離婚沒甚麽不好。總強過我,他們是至死方休,你懂不懂?”
“凡,好了,都過去了,不說了,我知道,都知道。”
莫勤輝不忍心再聽,連忙抱住思凡,不停的拍着她的背。
“怎麽可能過去呢?你知不知道?小小的我有多害怕。好怕老爸爸死掉,好怕媽媽不要我。”思凡已經陷入回憶,停不下來。
午後的巴黎街頭,車輛熙來攘往,游人如織。青年男女在街頭擁吻,美麗的女郎,抱着白色的貴賓狗逛街。這是個美麗繁華的陌生國度,在這裏吹起一陣回憶的風。有兩個受傷的人,在風中相互取暖。
宋家明透過莫勤輝的公開行程,查到他會參加的服裝秀,共計有五場。他猜想只要到秀場,一定就能找到林思凡。
雖然他投資精品控股集團,可那是賺錢而已。這是第一次,他利用股東這個身份,指導這場時尚盛事。他要在這場華麗的盛宴中,讓思凡知道什麽叫做夢醒時分。
經過兩三天之後,莫勤輝的肩膀已經漸漸消腫。要不是中間幾經折騰,會好得更快。他摟着恍神的思凡,一肩背起整理過後的戰利品。
“我們回飯店好不好?晚餐還是叫客房服務嗎?”
他搖醒沉迷在過去回憶中的思凡,柔聲的問。
“好,我們回飯店。還有剛才吓着你了,對不起呀!”
林思凡見莫勤輝神色有異,以為是她失常的模樣可怕,才讓莫勤輝的臉色難看。她勉強自己,擠出一絲笑意,回答莫勤輝。
“凡,我們是同類,同類應該在一起。我很高興,妳終于願意為我打開心房,讓我進入妳的世界。”
莫勤輝低頭直視着林思凡,他的目光灼熱,其中有無法掩飾的強烈情感。他的愛無法說出口,但是他能透過眼睛傳達。
人車吵雜,林思凡與莫勤輝,在街頭凝視對望。她逃不開那深情的目光,她知道在這一刻,自己又快要傻了。
“我打電話給國棟,跟他說我什麽時候回去。”
思凡翻着包包,想拿出手機打電話。她急着想聽聽國棟的聲音,好讓自己清醒過來。
“凡,就今天。忘了丈夫、孩子,忘了妳是人家的妻。在這裏只有我和妳。”
莫勤輝阻止她繼續下去。他絕望的想,只要一天就好,這輩子只要一天就好。他希望這一刻,思凡能完完全全屬于他。
思凡聽完這話,更是慌了手腳,急忙的将亂七八糟的東西,從包包裏一件件要拿出來。
“凡,不要,不要打電話。就一天,忘了年紀、忘了身份。我只要妳記得我。”
莫勤輝用力将思凡攬入懷中,不再讓她有機會慌亂。他知道自己已經管不住自己了。他任由東西掉了一地,雙手顫抖地捧起思凡的臉頰,深深地深深地,親吻那日思夜想的紅唇。
這裏是異國的街道,孔夫子的禮義廉恥,暫時被遺忘。他們加入這浪漫花都的擁吻行列。
飯店房間內的燭光晚餐浪漫到極致。玫瑰、香槟,還有米其林主廚親自烹煮的美食,這一頓飯,所費不赀。林思凡勸阻過,但莫勤輝執意如此。
“不過一頓飯,簡單點吃就好,何必花這樣的錢。”
在思凡的邏輯裏,花錢買奢侈品,用得着看得到。花大錢吃美食,就一頓飯,吃完了甚麽也不剩,而且還要擔心體重增加,超劃不來。
“妳很掃興,知不知道?這一頓燭光晚餐,有多少女生夢寐以求。妳卻不希罕。”莫勤輝忍不住起身,刮刮思凡小巧的鼻子,埋怨了一下。
“妳都不問問,為什麽我要連夜将妳綁到巴黎?”莫勤輝笑着問
林思凡睜大眼睛,眨呀眨的,一副就是無辜不知情的模樣。
“妳與宋家明同床共枕,我生氣呀!”莫勤輝繃着臉,很正經地說。
“我是鎖上門才睡的,沒有與他同床共枕,你別亂說話。”
林思凡覺得莫名其妙,大聲的反駁。
“我是親眼所見,并沒有冤枉妳。還有脖子上的吻痕,是怎麽回事?妳也該說清楚吧!”莫勤輝的音量也提高了。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對你交代。”林思凡不想回憶那驚恐的一刻。
“那我可不可以也留下印記。”
林思凡坐在椅子上,正喝着香槟。莫勤輝倏然間站起來,走至她身後,彎下腰,用手捧住林思凡的一邊的腮,狠狠的吻落另一側的耳際、脖頸。
林思凡頸子上的瘀痕,原本已經淡了不少,但現在又添了新的。
“你想做甚麽。”思凡感受到莫勤輝的怒氣,開始微微顫抖。
“別怕!我不會對妳怎樣的。我不是禽獸。”莫勤輝又恢複平靜。
那一夜,并沒有香.豔刺激的事情發生。莫勤輝很老實的睡在地上,林思凡則是徹夜無眠。
李芷芸的尋找臺北之旅,在前往巴黎的路上結束。她心想,還好簽證沒過期,所以才能接下這份工作。臺灣直飛巴黎,要十四個鐘頭。夜裏十一點的飛機,隔天上午到。李芷芸跟小張,就只能睡在飛機上,但是經濟艙座位小,誰都睡不安穩。
“老板,我們到機場啦!你在哪呀?我跟李小姐要先到飯店放行李,下午品牌公關會跟你兩開個會,講講具體怎麽配合。晚上還要接受雜志訪問,你的狀态還行吧!有沒有胖了?”
小張打通莫勤輝的電話,告知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我知道了。小張,你們到飯店以後,告訴我,我到大廳找你們。”
莫勤輝沒想到小張到的這麽早。
思凡是天快亮了才入睡,現在睡得正熟。莫勤輝不想吵到她,電話還是到浴室接的。他看着思凡,雪白、沉靜的面容,忍不住也躺到她的身側,輕輕地,不驚擾人地抱着她。
他終于意識到,林思凡當日,應該先睡着了,而宋家明就是個跟他一樣的傻瓜。他誤會思凡了。只是瘀痕該如何解釋?思凡不說清楚,他依舊很介意。
莫勤輝想,時間真的是太少了。時光只願意為他停留一天,從現在開始,時間的巨輪又要開始無情的運轉。
李芷芸拉着行李箱,跟随小張找到接機的人。法國近年來,因為中國旅客的龐大購買力,行各業都培養出為數衆多的華語人才。精品業最明顯。來接機的是精品業者的公關人員,操着一口流利标準的華語,熱心為他們介紹品牌故事。
他們與莫勤輝,都是這家業者訂的房,因此同住一家飯店。車子停到飯店大門外,公關人員與小張确認好行程,就駕車離開。
“我打電話給老板,讓他下來找我們。”小張拿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張大哥,不如我們登記完,直接去找他,給他個驚喜如何?”
李芷芸阻止了小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