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空屋
好容易結束了團練。那三姑六婆們，又發揮起七嘴八舌的功力。
中年婦女特有的無畏的嗓門，還有那尖銳的笑聲，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裏，回蕩盤旋，至後來被吸收，只撂下嗡嗡咿咿的餘音，讓人頭疼。
莫勤輝遠遠地看着，看着臺上的思凡，像個局外人似的，獨自靜靜地杵在一群花不溜丢的婦人裏，一身白衣的她，特別孤單。
思凡拿起擱在地上的包，不打算再與衆人應酬。
＂思凡，妳等等，我有話跟妳說。”
董事長夫人，陳太太，像這個團體的家長，對誰都關心。
＂思凡，國棟是老實人，妳要多注意，外頭壞女孩多，別讓人家有機可乘。”
陳太太神神秘秘的拉住思凡，将思凡拖到角落裏，說幾句悄悄話。
＂是有什麽風吹草動嗎？＂思凡知道陳太太的耳目衆多。
＂接Ada工作的那個女孩，聽說不簡單，還特妖嬈。滿辦公室裏的女生，沒一個喜歡她。＂
陳太太的聲音帶着點厚實深沉，就像大鼓一般，咚咚咚的敲落人的心坎裏。
＂國棟是老員工，妳又小我好幾歲，我必須照顧着妳們。＂
陳太太拍拍思凡的肩膀。
＂陳太太，謝謝！我會注意的。我先走了。＂
思凡啞了嗓子，小聲的道謝。
這個團體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注意着其他人。自己不幸福，便豔羨、忌妒着幸福的人。若是碰上不幸的人，便要佯裝關心，但心裏卻要讪笑，讪笑那人也與自己一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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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深深厭惡這群富太太們的嘴臉，但又非得周旋，每每痛苦得不得了。她轉過身來，原本挂在唇畔的笑，霎時間沒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莫勤輝注意着思凡的一舉一動，雖然隔着老遠，依稀還能分辨思凡臉上的細微變化。他從椅子上爬起來，迅速的離開。
林思凡一個人飄忽忽的游蕩在走廊上，莫勤輝直覺反應，剛剛一定發生了讓思凡不開心的事情。
＂凡，我們去吃飯。＂
演戲，莫勤輝最會了。他給出一個耀眼燦爛的笑容。思凡擡眼看了身旁的高個子，一副要颠倒衆生的模樣，原本下垂的嘴角，又上揚起來。
＂好，我們去吃飯。可是中午人多，你應該不方便吧！＂
思凡還是有意識到他的特殊。
＂我帶妳去看我的新房子，我們買外賣好不好？＂
莫勤輝揚着眉毛，征詢思凡的意見。思凡點點頭。莫勤輝戴上太陽眼鏡，又将棒球帽的帽沿壓得極低，路過的學生沒人認出來。二人上車，在附近的肯德基的得來速，買了套餐。中午時分，馬路上人車熙來攘往，熱氣蒸騰得連路面都化成水似的晃蕩。車走走停停，思凡的臉，給熱得一塊塊的紅。她光着膀子，莫勤輝冷氣不敢開太強，怕一熱一冷，思凡要病的。
莫勤輝的新房子，買在鬧中取靜的巷子裏。臺北市寸土寸金，大面積的土地不多。這新蓋的大樓，蓋了二十幾層，室內坪數要大，只能每層一戶。好處是獨立安靜、室內面積夠。但是價錢真的是不便宜。
＂凡，新房子空蕩蕩的，連個家具都沒有，委屈妳坐地上可以嗎？＂
莫勤輝在思凡面前按下密碼，沒打算避忌着她。
＂密碼妳剛剛看清楚沒，是妳的生日。＂
莫勤輝說這話時，俯視着思凡的眼。面容是如此沉靜，而眼神是那麽認真。令思凡大為訝異。
＂密碼你換掉吧！設成你女朋友的生日才對！我又不是你的誰。”
莫勤輝沒理會思凡，只是打開門，讓思凡進去。
＂幫我看看該添甚麽家具好？＂莫勤輝帶着思凡，一間間房參觀。
＂妳看鏡子裏的我倆，多登對。＂
更衣室沒有窗，只有燈，尚無衣物的櫃子，一格格的空在那。只有一整面落地穿衣鏡，反射出二人的身影。鏡中的身影，矮的那個，只到高的那個的胸膛，連肩膀都夠不上。
＂你是故意的吧！笑我是哈比人。＂思凡扭頭就走。
＂我彎着腰行不行。＂
莫勤輝拉回要離開的思凡，扶着她的肩頭，将自己的臉跟她的臉貼在一起。鏡子裏映照出莫勤輝的英俊面容，那神情居然是無比的溫柔。她的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她慌張地撥開莫勤輝的手。連忙跑出這密閉的空間。
莫勤輝咽下心酸的苦笑，默默地跟着思凡離開更衣室。
房子是打掃過的，很幹淨。莫勤輝打開空調，兩個人坐在地上吃炸雞喝可樂。思凡忘了适才的尴尬，一面吃一面說，建議房子該添置那些家俬。莫勤輝認真的聽着，眼睛直盯着思凡。
思凡注意到莫勤輝的目光，給人家這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渾身不自在。
＂我是臉上沾到甚麽了嗎？你這樣直勾勾的瞅着我。”
思凡拿着紙巾，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莫勤輝探過身子，伸出手輕輕的撫過思凡的唇。然後将手指放入口中吸吮。
＂是西紅柿醬。”
思凡給莫勤輝突如其來的舉措，驚了一下。一股潮熱直往臉上沖，莫名就紅了臉。
＂走了，走了。吃完也看完，我找人跟你聯絡，樣式、價錢你們自己談。＂
思凡穿的是圓裙，露着半截白光光的小腿。她是歪着斜坐在地上，現在要站直身子，需要點功夫。
＂凡，我幫妳。”莫勤輝伸出手扶她一把。
思凡側過臉，向莫勤輝道謝，不經意又與他的目光相對。
那是如何要将人融化的溫柔，思凡差點迷眩在那一泓溫暖的湖水裏。她連忙低下頭，按住裙子，也不扶着莫勤輝，自己站起來。
＂莫小弟，你是不是拿我當對象，進行演技訓練呀！最近怪裏怪氣的，以後我不敢跟你出來了。＂
思凡想了一下，忍不住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對啦！對啦！我下部戲，演虐心戲，要鍛煉眼神，對不起呀！別因為這樣不理我。我會寂寞死掉的。＂
莫勤輝露出一口白牙，頑皮的笑着。思凡狐疑的看着他，也分辨不清笑容是真是假，只看見一閃而逝的苦。
＂我要回家了，不管你啦！＂
思凡抓起包包，拉開門。莫勤輝連忙跟在身後一起離開。
回程，車上莫名的安靜。平常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忽然來的靜默，讓人有種窒息的沉悶感。
＂凡，家具妳幫我挑吧！妳的眼光好，我相信妳，價錢不是問題，我付得起的。＂
莫勤輝打破沉默。因為不知道該說甚麽，就想到這個題目，因此随口說了。只是想到思凡花錢的手筆，想到她老公。突然不想認輸，就脫口而出－錢不是問題。
＂房子是你的，你的喜好，我怎麽知道。你還是自己選吧！＂
思凡拒絕。恰巧也已經到她家大門口，思凡打開門下車。
莫勤輝目送思凡進入大樓，他才駕着車離去。
許國棟早上沒有會議，因此時間都花在規劃下一代産品上面，客戶要求的規格、價位，要在天平上取得平衡，十分費神。他瞪着計算機屏幕，看着Spec.出神，心飛到昨晚。
結婚多年，朋友、同事都羨慕他，有個不吵不鬧的好太太。天天三更半夜回家，從來沒疑心過，也從不查他手機。可是昨晚，思凡攢緊了拳頭。縱然不疼，可那怨，是切切實實的。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妻子也會憤怒，只是過去隐藏得很好，沒發作而已。
＂副總，午飯是員工餐廳的飯盒？還是吃別的？＂王麗雅敲門詢問。
＂吃涼面吧！上回妳買回來那家的味道很好。＂國棟的眼睛沒離開屏幕。
＂那，電話怎麽辦？＂王麗雅問。
＂我自己會接。”自從上回吃麻辣鍋以後，國棟知道王麗雅的人緣不好。
＂謝謝副總。”王麗雅拉長尾音回答，嬌媚的向許國棟眨眨眼。
國棟擡頭向王麗雅揮揮手，示意他知道了。
國棟摸摸自己的額頭，都已經有皺紋了。瞧王麗雅剛剛青春活力的模樣，他不禁慨嘆。他想：像他這樣年紀的朋友，不少頭發都已花白，要不就是禿了，更別說肚子有多大。自己能保持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思凡個子小不顯老，但是白頭發也開始有了。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為了兒子的求學問題，如今搞得夫妻像仇人一樣，他心裏也不是不後悔。只是已經騎虎難下，該如何收場他也很為難。
王麗雅不在，國棟想喝水，自己到茶水間倒茶。
＂那個Lily長得就是狐貍精模樣，還特別造作，嗲聲嗲氣的說話，魅惑誰呢？＂
＂妳別亂說，等會兒她向副總告狀，妳就完了。現在連副總都自己接電話，搞不定她就是另外一個溫迪。＂
＂哪個溫迪？＂
＂董事長以前的秘書，妳不知道？對了那時候妳還沒來上班。溫迪很厲害，當了兩年秘書，就跟董事長睡上了。從秘書變特助，薪水三級跳不說，分紅呀、股票呀！是我們的十幾倍。＂
＂那溫迪咧！我不知道有她呀！＂
＂紙包不住火，董事長夫人知道了，到辦公室來鬧了一場。溫迪做不下去，資遣了。可是董事長給另外買了豪宅，養在外頭，現在不是成了名媛嘛！時尚雜志還專訪過她呢！＂
……
許國棟在茶水間外頭，聽到另外兩個秘書對話，尴尬的站在原地，沒敢進去，最後走到另外一頭去倒水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