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次相逢
思凡按掉鬧鈴，從昏昏沉沉的睡夢中爬起來。溫度有着早春的寒冷，她披上件毛衣，至浴室洗漱，好讓自己快點清醒。國棟帶着微微的鼾聲，陷入沉睡之中，思凡蹑手蹑腳的換好衣物，悄悄從卧房裏出來。
天仍是陰沉沉的灰暗，清晨六點鐘，思凡開始準備早餐。營養對發育期中的青少年極為重要，思凡堅持兒子必須在家吃完餐點。
這是個荒謬、光怪陸離的社會，連能安全走在路上的自由都沒有。明明兒子已經上了中學，思凡仍是不放心，堅持送兒子搭校車。思凡個子嬌小，心型的臉蛋，又剪了一個利落的鮑伯頭，不像個媽媽倒像個研究生。漂亮的母親讓兒子有面子，也就不反對母親陪他走一遭。
家庭主婦的清晨，一向是最忙碌的。忙着做早點、忙着送小孩、忙着打理老公，最後才是自己。等到送走老公，思凡才有時間，吃屬于自己的優閑早餐。
“思凡姐，我換工作啰！今天下午一點，櫃臺找Rockey教練。換他負責以後的健身規劃，謝謝妳過去的照顧，886！”
沒禮貌的聲音，突兀地打斷，從喇叭中流瀉而出的蕭邦圓舞曲，破壞了屬于思凡的清靜時光。她滑開手機，看見Line上面的訊息。她心裏埋怨着，現在的年輕人，連打通電話都不願意，就喜歡傳Line。
牛奶、地瓜、蘋果是她的早餐內容。而看財經頻道的時候，她會邊看邊分類衣物，再丢進洗衣機清洗。接着清洗碗盤、吸地、拖地。等一切都告一個段落，時間也接近中午。家庭主婦的日子，就是如此規律而乏味。
人是堕落、沉淪的動物。尤其是女人，只要一懈怠，贅肉、橘皮組織就會找上門。然後慢慢地、漸漸地，連自己也不在乎自己。就像我們這一家裏的花媽，毫不在意的挺個肚腩，頂頭亂發，在大街上扯開嗓門大吼。
林思凡不是那樣的女人，她在意着自己的身材，也在意着自己的腦袋，更在意着自己的靈魂。她套上運動服、球鞋，背上換洗衣物，上健身房。
“我找Rocky教練報到。”
健身房櫃臺，有一群挑選過的俊男美女。思凡找不到新教練，而是教練找到她。
“思凡姐嗎？我是Rocky，等我喝口水，我們等一下做重訓。”
新教練是個高高帥帥的小男生，胸肌練得很大，腹肌也很結實，隔着衣裳都能看見人魚線。
教練剛教完一堂課，而這個教練思凡沒見過，只有點點頭。教練身旁那個前一堂課的學員，等着教練開課表。思凡無聊的滑起手機，等着課程開始。
“林小姐？是我，記得嗎？妳也是Rocky的學生？”
這是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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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思凡沒擡起頭，專注地看着最新的美元彙率變動。
“林小姐，我是莫勤輝。”莫勤輝彎着腰、低着頭，湊到林思凡面前。
“啊！莫先生，抱歉。我沒戴眼鏡，認不出人，對不起！也來運動？”
是一張俊美的容顏。思凡被莫勤輝突如其來的舉措，唬了好大一跳。
“我是Rocky的學生，妳也是？好巧。”
莫勤輝直起身子，回報一個迷人的燦爛笑容。
“對呀！好巧。”思凡拍着胸脯，給自己壓壓驚。
思凡眯着眼，歪着頭，看看教練到底好了沒。再擡頭看着站在自己正前方的高大男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思凡姐，我們上課。”教練給思凡一個陽光般的笑容。
教練終于來了，思凡好不容易松口氣。她一直是個不善交際的人，年紀小的時候如此，現在也一樣，面對陌生人總是局促不安。她連忙跟上新教練，但是新教練也是不熟悉，思凡這堂課，上得很不開心。核心訓練結束後，思凡踩着腳踏車，進行接下來的有氧運動。
健身房的燈光昏黃，恰恰好是看得到，又不像光天化日下的亮晃，在幽幽不明的光線中，專注運動的每個人，戴上耳機以後，幾乎就如同隔離。思凡打開腳踏車上的電視頻道，戴上耳機，看着尚未結束的尾盤數字跳動，腳踏車踩得就不那麽努力。她并未留意，身旁的腳踏車，于默默之中換了另一個人。
“林小姐，一會兒一起吃點東西好不好？不是說好要交個朋友？”
莫勤輝難得碰上，一個不認識，也不被他外貌吸引的人，故此特別在意。
思凡戴着耳機，改看BBC，她專注聽着主播飛快的英語，并沒注意身旁的人。莫勤輝講了半天，發現思凡沒有反應，他走到思凡後面，看看她到底在看什麽節目。啊！莫勤輝想：這個女子的世界，與他不同。
莫勤輝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從小不愛念書，就是愛打籃球，标準的漂亮臉孔笨肚腸。
“林小姐，一會兒一起吃點東西好不好？不是說好要交個朋友？”
莫勤輝再講一次剛剛的話。
思凡愣住了。眼前的男子，大概超過一百八十公分吧！他難道不曉得近距離站在別人面前，會給旁人壓迫感嗎？她退後了好幾步，差點給跑步機絆倒。莫勤輝手長腳長，一把拉住思凡。
“就交個朋友，沒別的意思，不要誤會。”
“莫先生其實不用客氣的。我又不是美女，自然不會誤會。上回偷跑的事，我才該謝謝你。”
兩人客氣大半天，但思凡向來都不懂怎麽拒絕，最終還是答應莫勤輝一起喝下午茶。
莫勤輝戴着口罩走在路上，思凡覺得他跟兒子一樣，一定是個過敏兒，在臺北這個污染嚴重的城市，沒有口罩根本活不下去。二人在東區巷子裏，晃了好久。一家小店，櫥窗布置得溫馨，擺滿了小熊跟盆栽，但是下午時段根本沒人。
“就這家如何？”林思凡站得遠遠的，莫勤輝只有回頭提高聲量的詢問。
“都可以，付錢的人最大，不是？”林思凡聳聳肩，不置可否。
出道十年以來，莫勤輝從新人開始就很受矚目。不只是因為長得帥，還有他敬業的态度讓同行都很贊許。號稱師奶殺手的他，幾乎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唯獨林思凡，這個看不出年紀的已婚婦女，對他不買帳。
在林思凡面前，他都快要懷疑自己的顏值，是不是下降，已經沒有魅力。莫勤輝禮貌的讓思凡先點餐，思凡只點一杯康福茶和一塊古典巧克力蛋糕。他自己要了一杯摩卡和招牌松餅。
“這麽客氣！”
莫勤輝隔着口罩，看不見表情。但幽黑的眼眸，閃着誠意的光芒。
“剛剛運動完，馬上大吃一頓，會立刻轉化成脂肪堆到身上。中年大媽了，新陳代謝不像年輕人，不能放肆。”
林思凡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小腹，搖搖頭。
摩卡送來，有點燙。莫勤輝摘掉口罩，正慢慢啜飲，聽到林思凡講自己是大媽的時候，一口咖啡幾乎沒噴出來，勉強咽下去，燙了喉嚨，嗆咳半天。
“這麽激動做什麽，是人都會老，你也有這麽一天。”
思凡見他反應誇張，忍不住白了莫勤輝一眼。
“對不起，我只是聽妳說，自己是中年大媽，吓了好大一跳。我還當妳是個剛做幾年事的上班族呢？”
照理來說，女人都在意自己的年齡，就怕人給講老了。莫勤輝這樣說不得罪人。
“想也知道不可能，會出席精品的新品發表會，除了是祖上有德的名媛，哪個不是中年婦女，我就當作你是恭維我了。”
思凡斜眼一瞟，看了莫勤輝一眼。她下彎的嘴角，洩露了不以為然的心情。
思凡心裏想，這個人腦筋不太好，如此簡單的道理也不知。富二代，不知人間疾苦，只當所有年輕人都與他一樣，白日不事生産，光會花錢。
莫勤輝被林思凡一頓搶白，連舌頭都要打結到說不出話來。平常演戲有臺詞，上綜藝節目也有Rundown，只要照本宣科就好。可是明明自己就是按着人情常理，怎麽就不行了。
“時間差不多了，大媽要接孩子，還要做飯，不能久坐，今天謝謝你啰！再見。”
思凡拿起自己的背包，站起身來，像莫勤輝點頭表達謝意。
“當真交個朋友行不行？如果不嫌棄，我送妳。”莫勤輝站起身。
“臺北市停車不易，剛剛車停那麽遠，你沒發現嗎？現在走去停車場又要好久，我出巷子搭小黃比較快。”思凡嫣然一笑，然後轉身離去。
莫勤輝再一次被打敗。
目送林思凡離去，莫勤輝抓抓自己的頭發，有點挫敗感。莫勤輝喝完自己的摩卡，帶上口罩，桌上的松餅一口都沒動。
“我才是不能大吃的那一個，下一部戲，要演個高冷的神仙，不瘦點，哪來的仙氣逼人。”
他盯着松餅咽了一口口水，自言自語的說。
到櫃臺結帳的時候，服務員雖然低着頭，但一直用眼角餘光打量莫勤輝。這種眼神，莫勤輝早習慣了，不理會、不出聲，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他掏一張千元鈔票，默然的付完錢，推開門離去。走去停車場這段路，居然足足走十五分鐘，想起林思凡所說，不覺啞然失笑，真的停得很遠。
“今晚到臺北，找你方便嗎？”
手機叮咚的響，是微信傳來的訊息。
“美女來訪，當然歡迎”
莫勤輝遲疑一下，回了信息。
李芷芸剛剛合作過的女演員，很年輕，氣質清新，極有潛力。雖然李芷芸不是女一號，但飾演癡情無悔的女二，更能博得觀衆的青睐，知名度一夕爆棚。
莫勤輝不知道她會來臺北，早過了宣傳期，戲也已經下檔，應該不是公務行程。但如果是旅□□程，也不知是呼朋引伴還是攜家帶眷，莫勤輝自覺與李芷芸并沒有那麽深的交情，一想到要接待就覺得頭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