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4)
太清了,但他覺得那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夢醒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救大哥,沒想到夢中的事竟然靈驗了。那姨娘被父親厭棄,多虧了她肚子裏的一對子女,才保下了性命。
他想着,那夢中的女子說不定也是真的,自己在夢裏害她傷心難過,這醒來了,必定不再重蹈覆轍了!
于是他房裏除了小厮外,一律不準侍女近身,自己也勤學武藝,等年歲大了些,那些煙紅酒綠的地方更是沾都不沾,他只想着,等那日碰到了那夢中的女子,自己不再辜負她,不再讓她傷心!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女子卻像薄霧般,始終不見人影,有時陸寧也會懷疑,那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場夢!父親讓大哥去了軍中磨練,自己則去了宮裏當陛下的侍衛,陸寧便老老實實的進宮了。
無意間見到了唐茶公主,雖然是遠遠的驚鴻一瞥,卻讓他整個人的神魂都激動了起來,陸寧能感到,自己尋找多年的那位女子,正是唐茶公主!
他想了種種辦法去接近公主,可沒想到那一日自己當值,居然就那麽碰到了唐茶!一時之間忍耐不住,腦子一抽,居然上前戲弄了她!之後陸寧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費盡心思拿了玉蜻蜓天天蹲在徐府,終于等來了她,卻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了,那是陸寧就隐隐有所感覺,公主殿下,怕是對他十分厭惡!
後來從徐省的口中得知,公主殿下真的對他不喜的消息時,真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霹的他暈頭轉向,連怎麽回到家的都不知。
此時陸寧出着神,坐在了唐茶院外的一塊石頭之上,望着天空的圓月,覺得十分無力。
唐茶殿下風姿出衆,身份高貴,待年歲再大些,怕不知能吸引多少年輕俊傑的目光。
如今就他看來,那狀元郎與周家嫡少爺似乎都對她有意,自己又能拿什麽與衆人争呢?家裏的産業日後都是大哥的,自己也要掙一份功績來,聽說陛下年後就要出兵了,陸寧握緊了拳頭,暗下了決心!
唐茶殿下,我一定會建功立業,如能活着回來,能不能請你不要再讨厭我!
“阿嚏!”屋內的唐茶揉了揉鼻子。
“殿下,喝杯姜茶,是不是剛在在院子裏站的久了,當心着涼了。”青果在一旁擔心的說道。
唐茶點點頭,喝了口姜茶,覺得身子暖和了不少,便問道:“青雪,剛才怎麽了?怎麽突然讓我回來?”
“我看到有兩位男子似乎在院子外要打架的樣子,怕驚到殿下,便讓殿下先回來了。”青雪實話實說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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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唐茶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後來我又看了眼,一位似乎是唐昊殿下的老師,另一位則是陛下派來的侍衛。”
“哦,怕是張先生閑逛到此,那侍衛前去查看吧。”唐茶說道,這天氣冷冷的,外面守着的侍衛怕也是不好過,想到此處,唐茶便吩咐道:“青果,等下多煮些姜茶,分位外面守夜的侍衛們,這麽冷的天,喝點兒也能暖暖身子。”
“殿下真是好心人呢。”青果笑着應道,便吩咐底下的宮女們多煮些姜茶分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陸寧:扔你石頭!
張雲閑:我接!
陸寧:我再扔!
張雲閑:我再接!
唐茶:想不到你們的感情真好。
☆、祭天祭天
第二日祭天,唐茶天不亮便被青果叫了起來,迷迷糊糊間淨面漱口,準備開始梳妝打扮。
徐皇後有了身子,早跟皇帝商量過了,自不必這麽辛苦,優哉游哉的睡了個半飽才起床。這會兒起來一瞧,不由贊道:“平日裏茶兒你素淨慣了,這猛的一打扮起來,真是讓娘都不敢認了!”
唐茶此時閉着眼,任由梳頭宮女給自己梳頭,淨面,嘴裏嘀咕着:“打扮的這般金光閃閃的,臉色還要擦金粉,畫金紋,頭上還要帶六枝金簪,這出去了,不知要閃花多少人的眼!”
“父皇平日不是挺節儉的嗎?怎麽這次舍得這麽大的陣仗?回宮後說不定讓我們頓頓青菜蘿蔔,把祭天的花銷節約回來呢。”
徐皇後看那梳頭宮女的手抖了抖,梳好的頭差點垮了下來,便笑道:“你背後編排你父皇倒是順嘴的很啊?你父皇平日也沒少給你好東西啊,怎麽就沒能堵住你的嘴呢?”
“我和父皇親厚才敢開這樣的玩笑,要是別人的長輩,我可都是恭恭敬敬的呢。”唐茶笑道:“我這頭發幾時才能弄好?都快大半個時辰了吧。”
那梳頭的宮女恭敬的說道:“殿下,馬上就好了,再用發簪子固定住,就都好了,到時殿下就能開始上妝了。”
唐茶點點頭,徐皇後怕她又亂說話,便趁機塞了幾塊點心到她嘴裏,又喂着她喝了點茶水,這頭發才終于梳好了。
接下來徐皇後也要去梳洗打扮了,等她都弄好了,這才有功夫看看唐茶弄的如何了。
則一看之下,縱是知道自己女兒是美人坯子的徐皇後也楞了片刻。
只見唐茶端坐在椅子之上,半閉着眼。身穿一套精美無比的華服,白月為底上面用金線繡着只栩栩如生的朱雀,眼睛羽毛之上都鑲嵌着各色華美的寶石。
平日只簡單梳起的青絲,此刻被精心梳理成了花鬓式,左右各三支金簪步搖穩穩的插在了她的頭上,空隙處用小珍珠拼成的朵朵茶花更是栩栩如生。
她的面妝極淡,只畫了個桃花妝,給本就白皙的膚色添上了淡淡紅暈,額上則畫着金色的點額。平日淡色的嘴唇此時只在唇心處抹上一抹淡淡的胭脂,此時她似是累了,眼睛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徐皇後欣賞了一番,覺得女兒随着年歲漸長,越發的出衆了。她看唐茶似睡非睡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可是累了?等下喝杯茶提提神,今兒怕是要折騰許久的。”
唐茶聽了徐皇後的話,猛的睜眼,似是回過神來,嘴裏打了個大大的哈切,說道:“哎呀,終于弄好了,我都差點睡着了。”說完,擡眼看到了徐皇後,頓時笑道:“母後,母後!你今兒真好看!”
徐皇後微微一笑,說道:“茶兒也很好看呢。”
“哎呀,父皇,她們兩個在裏面互相吹捧呢,咱們還是等下再進去的。”窗外突然傳來了唐昊戲谑的聲音。
徐皇後笑道:“昊兒,外面冷的很,還不趕緊進來,又在那耍什麽嘴皮子?”
皇帝陛下帶着唐昊推門而入,見了徐皇後和唐茶都是盛裝模樣,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贊賞的說道:“還真不錯,偶爾這樣打扮一番,也是挺好的。”
唐昊則圍着唐茶轉了圈兒,嘴裏啧啧稱奇道:“哎呀,姐姐你這一身,用了多少金子啊,幸虧是祭天時才穿一下,要是日日這般打扮,那父皇很快就養不起你了!”
唐茶給了他個白眼,說道:“你當你那禮服不是金子堆成的嗎?比我這件重了許多,等下你穿上就知道苦了。我和母後露個面兒就行了,你可是要陪父皇從頭到尾的,有功夫在這叽歪,不如趕緊去吃幾塊點心,等下可沒得東西吃了。”
唐昊一聽,立刻撲到了點心桌子旁,一看桌上的點心,不由樂道:“太好了,這是大感恩寺特有的素點心,平日很難吃到的,哈哈,今兒難得苦蓮大師這麽大方,我可要好好嘗嘗。”
“少吃點兒,你那衣服是比着做的,等下肚子太圓可就穿不下了。”徐皇後見唐昊一口一個小點心,一下子就幹掉了三四個,不由出聲提醒道。
唐茶搖搖頭,本想伸個懶腰活動下筋骨的,誰知那衣服太重,一下子手竟沒舉起來,她扶着侍女的手站了起來,只覺得頭重腳輕的,徐皇後說道:“沒事兒,去院子裏多走幾圈,習慣了,便好了。”
無奈之下,唐茶只得在院子裏悠轉起來,卻不知她此時的姿容,晃花了多少人的眼。
不多久,吉時便到了。
皇帝陛下帶着妻兒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祭天的祭臺走去。皇族祭祀雖不多,但一年還是有那麽幾次的,這祭臺便是現成的,在大感恩寺的後山,專門劃出了一大片的地方,專司祭祀所用。
此時,大感恩寺的住持,苦蓮大師正一身法衣,莊嚴肅穆的念經焚香。底下的廣場,除卻侍衛便是寺裏的和尚,他們一個個身穿袈裟,正整齊的念着經文,皇帝一行人過來時,這些和尚目不斜視,眼觀口口觀心,口中誦經不停,比那草包和尚空玄不知強了多少。
唐茶看到此場景,只想問問苦蓮大師,這麽多有德的和尚,為啥偏偏選了空玄那只有臉蛋能看的家夥,還被他坑的不得不跟父皇同流合污,哦,不對,是與父皇攜手共創大慶朝的美好明天。
唐茶與徐皇後雖為皇室,但是女子之身,便在祭臺下面停步了,只剩下唐昊與皇帝陛下一同繼續往前。苦蓮大師與皇帝行了一禮後,便開始專心念經了,唐昊則與皇帝陛下一起鄭重的跟着他一起念着手上的經文。
待到誦經完畢後,就是皇帝陛下的祭天诏書與焚香祈福了。
唐茶本不太信這些,但自重生後便對神鬼之事懷了敬畏之心,此時跪倒在地,口中誦經不停,心裏則為父皇母後弟弟與未出生的寶寶不停祈福着。直到跪的膝蓋沒了知覺,才聽到苦蓮大師正聲說道:“祭天禮成!”
等到皇帝與唐昊跟在苦蓮大師的身後,從祭天臺上下來,唐茶才起身,跟在他們身後慢慢走着。只是腿腳麻的不行,速度也慢了下來,祭天路上,伺候的宮女們是沒有資格上去的,唐茶只得走走停停的,眼看前面的人都快走沒影了。
這時,旁邊突然有人從路邊遞過一根竹條,攔在了唐茶的跟前,只見唐昊的老師張雲閑正在路邊的侍衛身後,從間隙裏看着唐茶,笑道:“殿下,請用。”
唐茶看了看那竹條,上面的毛刺都被人弄掉了,拿在手中剛好能當個拐杖用,便沖着張雲閑點點頭,說道:“謝謝張先生了。”當下也不矯情,接過那竹條,一邊撐着一邊走路,果然速度快了幾分。
唐茶見着竹條長短合适,想必是張雲閑見自己腿麻,便當場去旁邊竹林裏找來的,便回頭對他點了點頭表示謝意。
卻聽到輕輕一聲“哼!”聲從一旁傳出,唐茶一瞧,只見旁邊守衛着的侍衛都站的筆直,不知是誰出的聲,她仔細瞧了瞧,果然看到了一個熟人。
那人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似是沒看到她一般,只不過臉頰氣的鼓鼓的,跟他莊嚴肅穆的表情是一點都不搭調。
唐茶不知這陸寧哼個什麽勁,便也不理他,直直的從他身邊走過,去找自己的母後去了。她一走,這路上便沒了人,兩邊的侍衛們頓時都松了口氣,活動手腳的活動手腳,揉腰的揉腰,陸寧卻回頭,狠狠的瞪了張雲閑一眼。
張雲閑也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兩人用目光厮殺了一會兒,誰都不肯先移開視線,這天氣風大的很,兩人的眼睛眨都不眨一眼,不一會兒便難受的流下了淚水。
旁邊的侍衛們一看,卧槽,這是個啥情況!
這二位同屬俊美青年,就這麽“含情脈脈”若無旁人的對視着,眼淚都流下了,都舍不得轉頭!侍衛所的張大人等了片刻,覺得這一幕實在是有些傷眼,便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拍了拍陸寧的肩膀說道:“這兒佛門淨地的,有啥事回去再說吧。”
陸寧眼睛早就酸的不行了,只是強撐一口氣罷了,此時趕緊順着臺階下了,他眨眨眼,對張雲閑說道:“張先生眼睛不酸嗎?您這眼大無神的,平日老是對着不該看的盯着看,不知聖賢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張雲閑不甘示弱的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在下眼睛小,跟綠豆似得,跟陸侍衛您比起來啊,就是小眼瞪大眼了!”說完,還挑釁的打量了陸寧一番,甩甩袖子,一溜煙走不見了。
陸寧一聽他把自己比作王八,頓時火了,只礙于頂頭上司在此不敢放肆,心裏卻把張雲閑罵了個百八十遍,誓要找個機會教訓他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衆侍衛:陸寧和張先生關系可好了,你懂的!(擠眉弄眼)
陸寧:不懂!
張雲閑:不懂!
☆、鏡花水月
這祭天完畢,皇帝一家便打道回宮了。
尋常百姓們這才成群結隊的往大感恩寺趕去,年跟前的,誰不想去沾沾福氣啊。
張雲閑的娘親,張老夫人便也想去看看,被張雲閑趕緊攔下了,這會兒大感恩寺人多,老太太擠來擠去的,身子骨如何受的了。
“娘,祭天我也去了,還離二皇子殿下非常近呢,苦蓮大師也跟我說了幾句話,你要沾那福氣卻是不必大老遠的趕去廟裏,你兒子我身上啊,就沾了不少的福氣。”
張老夫人笑道:“那苦蓮大師佛法精深,你既跟他說上了話,那他有沒有說你幾時能娶上老婆?終身大事,終身大事,別人跟你一般年紀的,娃娃都滿地跑了,你卻一點兒都不急!你說說,大師有沒有說我幾時能喝上媳婦茶?”
張雲閑搖頭讪笑道:“大師沒有說。”
“前兒街頭的李嬸子倒是上門來了,言語間像是說有好人家的姑娘,想打聽下你的生辰八字呢。這都是今年的第四次了,你要是有看上了,不妨告訴娘一聲。”
“千萬別!”張雲閑搖頭說道:“咱家遭難的時候,半個人影都不見人,如今日子好過了些,便又一窩蜂的來了。這人生起伏不定的,說不定哪天我有個頭痛腦熱的,這人啊不就又跑了。”這嘴上說着,腦海中卻不知為何浮現了唐茶月下賞梅的景象,臉上忍不住的挂上了笑意。
張老夫人看自己兒子的模樣,卻是暗自笑了,開口問道:“你可是有了中意的姑娘?是哪家的閨女啊,說出來給娘聽聽看,若是合适的話,就趁早去向人家提親去!”
“我哪裏配的上人家。”張雲閑微微一嘆,突然想到了一事,便對張母說道:“娘,咱們現在這院子有些小了,想多買幾個人伺候你都不夠住。”
“剛巧徐省有一朋友,居家要遷到別處,那房子便想賣掉,我去看了看,那房子修的很是不錯,等過些天,咱們一起再去看看,若是娘你覺得好,咱們便買下吧。”
張老夫人笑道:“這屋子大不大都不打緊的。原先咱們張家多大的宅子啊,不是說散就散了嗎?只要咱們一家人齊心,比什麽都強。”
說完突又想起了什麽,便又笑了,說道:“換個大屋子,怕是不止讓我這老婆子住吧,罷了罷了,大屋子也好,日後媳婦進門,總不能委屈了人家。”
“哪裏來的媳婦啊?八字還沒一撇呢。”張雲閑答道:“男子漢頂天立地,先立業才能成家,總得闖出一番名堂才行,總不能讓人家跟着我過苦日子吧。”
一聽這話張老太太心裏就有了了底,怕是這傻小子真的看上了哪家高門大戶的女兒家了。要真如此,現在住的小院兒卻是真的有些小了,便不再反對,只等天氣好些了,便跟張雲閑一同去看看那房子到底如何。
張雲閑本是聰慧之人,幼時卻遭家中巨變,後來的日子,每日不是讀書便是練武,待到長大了,便想着如何奪回家裏産業,如何考取功名,故對男女之事不甚上心。
在宮裏教書的時候,雖老是盼着能見到唐茶一面,張雲閑也沒甚在意。直到那日他在月光下看唐茶看到發呆,被陸寧扔了石頭後,才突然發覺了自己的心思!
那陸寧越是針對他,他對自己的心意便越明了。
雖此時唐茶與他身份差距甚大,但張雲閑哪裏是會輕易放棄之人。
他一明白自己的心思便暗下決心,算算看公主此時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他還有時間。加上他是二皇子的老師,平日裏近水樓臺的,刷刷臉熟,套套近乎,先讓公主殿下對自己留下好印象。
再在朝廷上抓住機會,好好替陛下辦事,讓陛下看看自己的能力和決心,到時未必不能娶得美人歸。
想到此處,張雲閑忍不住笑了起來。
旁邊的張老太太則盤算着,這宅子若真的買下來,便要好好休整一番,最大的院子要弄的漂漂亮亮的,這家具啊擺設啊,都要細細的挑選一番,日後就給兒子媳婦住。還有那等管家婆子,丫鬟小厮的,都要聽話的,免得日後新媳婦管起來用不慣,哎,看來自己這老婆子又要忙起來了。
這轉眼間便到了年根,皇帝陛下見今兒一年風調雨順的,前朝無大事,後宮衆人也規規矩矩的,不由心情大好,就提前放了文武百官的大假。自己則每日蹲在徐皇後的蓬萊宮中,對着徐皇後的肚皮說話,講故事,念古詩。
唐昊雖能歇息幾日卻被先生布置了一大堆的功課,便幹脆把書桌搬到徐皇後這兒,寫寫描描的,練出來的字兒居然長進了不少。
唐茶見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只覺得心裏暖暖的,但願明年一切平安順利。
平平安安的過了年,徐皇後的身子更加不便了,每日起身翻身都要侍女的幫忙,手腳也開始浮腫起來。
肚子裏的孩子卻活潑的不行,經常突然給徐皇後的肚子來上一腳,惹得徐皇後是又痛又喜的,孩子元氣這麽足,生下來一定身子骨壯壯的。
這一日徐皇後獨自一人吃梅花餅的時候,突然一陣陣的腹痛襲來,這比太醫估算的日子足足早了大半個月,突然毫無征兆的一下子發動起來,整個蓬萊宮的人都要吓傻了。
徐皇後卻是不慌不忙的,一邊找太醫穩婆過來,一邊吩咐着宮女,這最初的驚吓過了,蓬萊宮裏的人便跟流水般開始行動了起來。唐茶來的最快,跟着煙蘭一起,指揮着宮女們,忙的團團轉。
唐昊和皇帝陛下正在下棋,一聽太監的傳話,立刻丢了棋子便趕了過來。自古男人不能入産房,皇帝身為九五之尊,這忌諱的地方就更多了。丁嬷嬷硬是把他們攔在了蓬萊宮外,說什麽都不讓進去。
外面冷風嗖嗖的,皇帝陛下也不願就這麽走了。無奈之下,只得讓何光弄起了一個大大的帳篷,地下鋪上厚厚的毯子,搬來了桌椅,他跟唐昊兩個便坐在裏面等起了消息。
許是等待的時間格外的漫長,又兼着帳篷裏的炭火燒的暖,皇帝陛下竟慢慢的睡着了,唐昊見了,連忙給他披上了件厚厚的裘衣。
“陛下,陛下,您醒醒。”嬌俏的聲音帶着調皮,輕輕的在皇帝耳邊響起。
皇帝陛下輕笑道:“別鬧!”睜眼看時,正好瞧見了一位宮裝美婦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自己則躺在一張象牙簪子編成的涼席上,他頓時有些恍惚,怎麽剛才竟像是到了冬天,模糊間瞅着屋裏像是生了火盆子。
“陛下,可是太熱了?今兒夏天比往年的熱了許多,這是我叫禦膳房弄來的果冰,陛下您将就用些。”一碗冒着絲絲涼氣的果冰端到了皇帝的跟前。
皇帝一見那果冰便皺起了眉頭,隐約有什麽不好的事似乎跟這果冰有關,卻怎麽都想不起了,突然他回過頭,看向那女子,疑惑的問道:“你是良妃?”
“正是臣妾啊,陛下怎麽一覺睡糊塗了?”良妃笑道。
“那阿嬌呢?”
“阿嬌?哦,您說是皇後娘娘啊,臣妾也好久未見到她了,陛下怎麽突然問起了皇後娘娘了,您不是說在我這宮裏,不要提起皇後娘娘的名諱嗎?”
皇帝陛下一陣恍惚,的确想起有這回事。
皇後與他已經許久未曾說話了,那日兩人大吵一架,他被皇後砸傷了頭,一怒之下,便連着數月寵着良妃,蓬萊宮那邊的消息一律不準有人提起。
“陛下,陛下,您可是高興的呆住了?”良妃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嬌羞的問道。
“高興?”
“是啊,前些日子,太醫不是診斷出了我有了身子嗎?陛下您還命整個後宮張燈結彩,一起慶祝呢。”
“身子?孩子?”皇帝陛下突然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踱步起來。不知怎的,他突然心神不寧起來,突然起了去蓬萊宮看一眼的念頭,剛擡腳,就聽良妃“哎呦!”了一聲。
回頭看時,卻見良妃倒在軟榻之上,雙手捂着肚子,臉色蒼白。皇帝頓時轉了回去,扶住她,急切的問道:“怎麽了?可是肚子難受,朕這就去喚太醫過來。”
良妃卻抓住了皇帝的袖子,半靠在他身上,虛弱的說道:“無礙,剛才起身急了點,這會兒頭有些發暈。陛下,您陪臣妾說說話吧,過會子就不難受了。”
皇帝見良妃如此模樣靠在他身上,也不好抽身便走,只得耐着性子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不一會兒,良妃便睡着了。皇帝喚來宮女把她安頓好,此時一看天色卻已經晚了,到蓬萊宮卻是來不及了。
後來的幾天,皇帝每天都被良妃纏着,今兒這一點小事,明兒那一點毛病的,徐皇後身邊的煙蘭來了幾次都被良妃的人攔在了外面。不得已,煙蘭只得跪在了良妃大殿門口,烈日炎炎的,硬生生的撐了兩個時辰!
直到何總管碰巧看到她,才得知徐皇後竟然一病不起了,這下子,皇帝陛下再不管良妃的糾纏,直接去到了蓬萊宮中。
往日一塵不染的蓬萊宮此時卻一片蕭條之色,宮女們個個面帶悲色,皇帝陛下一路疾奔到了皇後的寝室門口,一推門,卻聽到自己的嫡女唐茶的哭聲。
“娘,娘你就喝了這碗藥吧,何院判特地為您開的方子,你每日茶飯不食,湯藥不進的,這身體如何能好的起來。”
“咳,咳。喝了這藥又能如何,身子好了又能如何呢?”徐皇後回道,聲音裏充滿了皇帝從未聽過的悲涼之意:“如不是記挂着茶兒你,我只恨不得一閉眼便去了。”
“呵呵,本以為你父皇與我能夠攜手白頭,誰知,這情到濃時的誓言是最當不得真的。咳!咳!咳!”随後的話語淹沒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
皇帝再也忍不住,幾步走到床邊,看到的卻是徐皇後手帕之上,那觸目驚心的點點血跡!
“阿嬌!阿嬌!”皇帝一見之下頓時紅了眼眶,急忙上前握着徐皇後的手,入手卻是冰涼無比的觸感。
徐皇後臉色蒼白的不似常人,嘴唇一點血色都無,雙眼下有着重重的黑眼圈,她見到皇帝,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卻猛地想到了什麽,漸漸黯淡了下來。
“恭喜陛下,良妃有喜了,整個後宮張燈結彩的好不熱鬧,連我這兒都聽的一清二楚的。只望陛下看在我們多年夫妻情分上,日後能善待茶兒,莫讓人欺負了她去。”徐皇後淡淡的說道。
皇帝聽她這話竟像是交代後事一般,頓生不詳之感,他急切的說道:“朕是故意氣你的,你那日砸破了朕的頭,朕心裏咽不下這口氣,才想着氣氣你,你不要這般說話,是朕的不是,你好好吃藥吧,早日養好身子才是正事。”
“陛下是天子,哪裏會有錯,錯的都是別人。您今兒一時興起說來和好,明兒說不定一時興起又責罰于臣妾,都不是您的錯。咳,咳,咳,只怪我不該癡心妄想。”說着一行清淚便順着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一陣更加劇烈的咳嗽之後,徐皇後是再也撐不住了,她的眼睛漸漸的開始無神起來,皇帝陛下一看,頓時感到魂飛魄散,急忙的把她摟在了懷中,不停的輕呼着:“阿嬌,我錯了,求你,求你不要走。”
卻聽到一句斷斷續續的話,飄入了他的耳中“若有來生......願與君......碧落黃泉...再不相見!”一句話終,徐皇後的手無力的耷拉了下來,卻是再也不動了。
“娘!”旁邊是唐茶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皇帝抱着徐皇後一動不動,四周的聲音像是離他遠遠的,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隐約間只看到,一位氣質冷冽的少女身穿月色輕衫站在百花叢中,衣衫随風輕擺,鬓角間的蝴蝶玉簪栩栩如生,那少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後便轉身而去,像朝露般幻化成煙,世間再無跡可尋。
皇帝整個人感到空蕩蕩的,知道自己是真的失去她了,胸口劇痛不已,“哇”的一聲竟吐出了一口鮮血!
“父皇,父皇,您醒醒!”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睜眼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看着自己,“父皇,您怎麽了,怎麽突然哭了?”唐昊擔憂的說道。
皇帝陛下擡手一抹,只摸到了滿臉的淚水。他突然站起身來,不顧丁嬷嬷的阻擋,直接沖進了人來人往的蓬萊宮中。
“阿嬌!”皇帝陛下帶着哭音的大喊聲響徹了整個蓬萊宮。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下午少更了一章,今天補上哇,保證肥肥的~~
☆、喜得麟兒
算上唐茶,唐昊,徐皇後這是生的第三胎,本應是十分順遂的。
但她到底年歲漸長,雖保養得當,身子骨卻是比之前還是差了點兒,再加上跟上胎的時間差了許久,故從發作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天,卻還是沒有生出來。
徐皇後累的是滿頭大汗的,旁邊的穩婆也急的不行,只吩咐下面的宮女弄些湯水來,讓徐皇後用了,好增些力氣。
唐茶是個姑娘家,也是不能進屋子裏去的,只得看着那些宮女們準備些熱水和幹淨的紗布。
這會兒大宮女煙蘭正端着剛熬好的人森片母雞湯,準備進屋端給徐皇後喝下,好攢力氣。卻突然聽到了那聲凄慘無比的喊聲,頓時手一抖,湯碗差點兒倒了下來。
“這是陛下的聲音?”煙蘭驚疑不定的問道,陛下是受什麽刺激了。
“有點像父皇的聲音,這叫的是母後的名字?”唐茶也有些楞住了,擡眼便看到一抹明黃的身影沖了進來,定睛一看,不是她父皇是哪位!
只見皇帝陛下氣喘籲籲的,顯然是一路猛跑進來的,身後的何光都被他甩的老遠。
他瞧見唐茶,剛想要問問情況,這時旁邊一隊宮女見到他,連忙跪下請安。
她們端着一盆盆血水和徐皇後換下的紗布,皇帝陛下一看到這情景,那鮮紅鮮紅的血直刺他的眼睛,腦袋便“嗡”的一下,頓時蒙了!
夢境和現實剎那間混合了起來,夢中那刻骨銘心的痛苦一下子襲上了他的心頭,皇帝頓時激動的撲到了緊閉的房門前,一邊拍門一邊聲嘶力竭的喊道:“阿嬌!你別死啊!都是朕不好!你可千萬撐住了,別死啊!!!”
“咣當”一聲,煙蘭的碗這會兒是真的掉了。
屋裏的徐皇後本有些力竭了,想着歇一歇再繼續用力,就突然聽到皇帝在門口喊出的話,待她聽清了內容後,頓時氣的火冒三丈!好你個唐玄黃,本宮在這兒生孩子痛的不要不要的,你還在門口說些死不死的話!可不就是你的錯嘛,不是你,本宮何苦受這種罪!看本宮出去抽不死你!
這一氣之下,倒是生出了一股力氣,一鼓作氣的便把那孩子生了出來。
穩婆見了,急忙接住了孩子,減掉臍帶,用細軟的紗布輕輕擦掉血跡,再一看頓時樂了:“恭喜娘娘,這是位小皇子呢。”話音剛落,那小小的嬰兒便發出了一陣大哭聲,顯得是中氣十足的。
這孩子一生出來,徐皇後便覺得有些疲憊,此時聽到了他的哭聲,連忙讓奶娘給他喂奶,自己則在旁邊仔細看着。這剛出生的小皇子,小小軟軟的,聲音卻是一點兒都不小,直到喝上了奶娘的奶水,這才哼哼唧唧的停了下來。
徐皇後打量着自己的小兒子,只見他皮膚皺皺的,全身通紅,眼睛閉的緊緊的,一張小嘴努力的喝着奶,頭上的胎毛柔軟非常,不由笑道:“乖孩兒,你可讓娘親累慘了。”
外面的皇帝陛下一聽到那嬰兒哭,腿一軟,差點就倒在了門口,幸虧随後跟來的何光眼明手快,趕緊上前扶住了他。
“吱呀”一聲,門開了,穩婆滿面笑容的對皇帝行了個禮,報喜道:“恭喜陛下,娘娘得了個小皇子,母子平安。”皇帝一聽老婆沒死,兒子也生下來了,頓時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賞!”
唐茶見皇帝陛下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便輕聲問跟進來的唐昊道:“父皇這是怎麽了?”
“剛在外面睡着了,不知夢到了什麽,醒來後父皇滿臉的淚,一下子就沖了進來,怕是在夢中母後出了什麽事。”唐昊輕聲回道,此時皇帝已經回過神來,正坐在石凳上喝茶壓驚呢。
這唐昊年紀小,第一次看到生孩子這般的慘烈的景象,那沾血的紗布,一盆盆紅色的血水,他看着心裏直犯虛。這便也戰戰巍巍的坐到皇帝跟前,端起一盞茶,壓壓驚。
“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