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
沒有學生在的教學樓總是格外的空曠,目人本想快點跑下樓,可試着跑了幾步後卻因為咳嗽而不得不放緩步伐,到最後花費了點時間才來到綠谷的身邊。
旁邊的水池不斷有新的水流彙入,時不時有花瓣被風吹拂着落在水面上,蕩開淺淺的波紋,看起來很像校園裏充滿的樂趣的一角,只有心思細膩的同學才會發現這裏。
綠谷站在水池邊,他正小心翼翼的将打濕而黏在一塊的筆記本分開,因為太過于專注,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靠近的目人。
「小久。」目人輕聲的開口,他将綠谷的注意力轉移,同時伸出手捏住筆記本的一角。
筆記本似乎沒有在水裏泡很久的樣子,半濕半幹摸着很奇怪。
目人手上燃起白色的火焰,在他的控制下,火焰很快将筆記本完全包裹住,直到把多餘的水分給燃燒殆盡後才又重新回到他的體內,過程大概只有一兩秒的樣子,等綠谷反應過來慌忙收回視線時,留給他的只有已經徹底變幹燥的筆記本。
「回家吧,小久。」目人站在旁邊,因為使用【個性】而小聲的咳嗽着,夕陽照射在他的身上,有些朦朦胧胧,讓他金發顏色都跟着變暗淡了很多。
「目醬,醫生說過讓你不要亂用【個性】!」綠谷連忙走上前拍着目人的脊背幫他平緩呼吸。
明明身體很差,為了他卻任然願意這麽做……綠谷只感覺心裏暖暖的,他很開心,可同時又怕目人的身體狀況會因此而惡化,一時間只能抓着目人的手臂天人交戰,「……謝謝。」
「不客氣。」目人對綠谷微笑,他又恢複平易近人的模樣,藍色的眼瞳也跟着變得溫柔,仿佛剛才和爆豪冷冷對峙的人并不是他。
「我今天中午和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麽樣?」綠谷把筆記本塞進書包,怕不小心再損壞,「要去我家嗎?」
意識到目人這幾天生活都過得很簡單,吃過午飯後綠谷便邀請目人今晚去他家住,正好今天周五,目人如果答應,那就可以在他家待兩天。
倆人從小學相識,混熟後目人就會去他家玩,像留宿這種事情也有過很多次。
「我去,不過我要先回家去拿點東西。」目人連忙點頭回頭,他心裏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下午都在保健室度過,沒見到人,他也沒法給出準确的答複。
見綠谷收拾好書包,目人轉身朝着校門走去,很快綠谷就小跑追上來,「要我陪你嗎?」
「不用,你先回家吧。」目人搖頭拒絕,并不想讓綠谷陪自己多走這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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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慢慢的行走在校外的街道上,已經過了放學的高峰期,視線觸及之處都看不到其他學生的身影。
遠處賣章魚燒的小攤散發出很好聞的味道,目人視線望過去時只看見冷清的小攤,随着學生們的離去,賺錢的時機也跟着一起溜走。
「路上小心一點!」相同的道路很快走完,在分別的路口,綠谷提着目人的書包,他擔憂的看着目人穿過馬路,直到踏上對面的街道後才忍不住大聲的叮囑着,「有什麽事情留給我打電話!」
「嗯!我知道了!」
打過招呼的兩個少年便在路口分別,各自前往自己的家,等待着過段時間的再會。
目人路上一直在咳嗽,斷斷續續完全停不下來,他有些擔心是自己的病情惡化,可用項圈檢測卻又是正常的數據。
……真奇怪。
沒了書包作為負擔,上樓這種事事情變得格外輕松,目人從書包裏摸出鑰匙,他仍舊在低聲咳嗽,一路走來都将樓道的聲控燈點亮。
目人發現自己控制不住的一直在顫抖,不知道是冷還是怎麽回事,讓他廢了好大的勁才把門打開。
房間裏一片漆黑,目人将燈打開,他直接走近卧室去收拾這幾天要用的東西——睡衣,前幾天在看的輔導書還有平時經常吃的退燒藥止咳藥以及電子項圈的充電器等等……
他要收拾的東西的确不多,可每樣東西都不在不同的位置,讓目人翻遍整個房間才收集齊。
目人用一個稍大點兒的挎包把東西都裝進去,他走到門口,看着因為關燈而陷入一片黑暗的房間裏,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我走了。」這是他每次出門都會說的話,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就像每次回家所說的『我回來了』,只是給自己一個安慰,實際上并不會有人做出回應。
房門關上時發出輕微的聲響,像他心頭最柔軟的一角跟着被隐藏,頭上的聲控燈跟着亮起,慘白的燈光照射在牆壁上,白的有些刺眼。
目人背着包慢慢的離開,他走到公寓樓下時遇到了他的鄰居——景村太太。
是個中年婦女,和丈夫一起住在他對面,兒子在其他地方工作所以常年不在家,丈夫在郵局工作,妻子則是普通的家庭主婦——他并沒有故意去打探別人家的信息哦,只是再對方家裏吃過幾次飯後,在談話中所了解到的信息。
國中剛開學的時候他們兩人才搬到這邊,一開始也是打過招呼,沒有深交,後來有次他生病,發燒加咳嗽和低血糖,在門外好半天都沒能把門打開,剛好碰見買菜回來的景村太太。
見他狀态不好,景村太太幫他把門打開,又把他扶進去,事情本來到這裏就該結束,但了解到目人的情況,又見冰箱卻發現裏面東西什麽都沒有,景村太太就直接把他帶到家裏去吃飯,有時候做了什麽食物也會特地分給他一些。
所以說,鄰裏關系和睦真的很重要。
「目人!」看見目人挎着包走下樓,景村太太連忙叫住他,「你要去哪裏?」
因為她的呼喚,正在和她交談的另一個女性也跟着看過來,不太認識,手裏提着蔬菜,看樣子也是住在附近。
「我去同學家住,這兩天我都不在家。」目人拍着肩上的包,将這兩天的去向告知對方,以免景村太太有事找他,過來敲門卻沒人回應。
「是去綠谷君家裏嗎?」
意外的,景村太太居然知道他的去向,讓目人遲疑一番才點頭承認,「是的。」
「你們倆關系一直都好好,去他家也可以。」得知目人的去向,景村太太很滿意的點頭同意,俨然像把關的家長,「對了目人!我剛才去買菜的時候,市區那邊貌似有發生恐怖襲擊,現在有英雄正在和敵人交戰,目人你過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哦!」
「對啊!」見總算有自己能談論的話題,另一個女性也跟着附和,連忙把自己所知曉的信息講述出來,「我也剛從那邊回來,聽說那個敵人抓了一個學生!」
「我知道了。」事故發生在市區,和去綠谷家完全不是同一條路線,似乎完全不用擔心。目人在心裏描繪了一番路線,确認不會和自己産生交集後才收回手續回應兩人,「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謝謝你們告訴我這件事。」
「不客氣哦。」
「那我就先走了,景村太太。」和鄰居交談結束,成功脫身的目人挎着背包離開,走出一段距離,他聽見有故意壓低的聲音被風吹着傳過來。
「吶,景村太太,那個孩子是誰?」
聽聲音似乎是剛才站在旁邊的女性,雖然知道家庭主婦們在交談時主要都是讨論各種八卦,但目人不想聽他們讨論自己,他故意加快前進的步伐,直到身體因為發出抗議而咳嗽,他才有些失神的在路邊停下。
櫻花被風吹拂着砸在臉上,帶着很輕微的觸感,目人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兩聲——絕對不是開心的笑,不過露出這樣的情緒似乎能緩解心中的煩悶,等調整好心情時他臉上又露出溫和的微笑。
目人很快到達綠谷家,按過門鈴,替他開門的是綠谷引子。
「快進來!目人!」臉上浮現出驚喜,綠谷引子連忙讓開身,看着目人的眼神中盛滿溫柔的笑意,「出久他剛剛才打過電話說你要過來。」
「打擾了,引子阿姨。」目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在綠谷引子面前他總是有些不自然,一開始他還很奇怪是為什麽,後來才意識到他不擅長面對的恐怕是『母親』這個身份。
「小久呢?」打過招呼,目人放下包擡頭打量着熟悉的客廳,他沒有沒有看到綠谷的身影,便将目光看向綠谷的緊閉的房門。
「出久他還沒有回來。」綠谷引子輕聲的回應着,自己顯然也有些擔憂,「應該是在路上被什麽事情給耽擱了吧,目人你快過來坐,等一會兒他應該就回來了,肚子餓的話先吃蘋果,不過不要吃太多,馬上就要吃飯了。」
「好的。」
兩人的交談結束,綠谷引子重新回到廚房,目人在沙發上坐下,心裏卻控制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一瞬間他聯想到市區的恐怖襲擊,可綠谷回家的路完全不經過那邊,應該不會被卷出去——
等待是最難熬的時刻,目人感覺他的心随着時間的流逝不斷跌入谷底。
綠谷引子在廚房裏準備晚飯,不知道在熬煮着什麽,目人有聽到湯汁沸騰的聲音,傳來很好聞的味道,視線移過去的時候能看見她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
目人又收回視線看着擺放在自己面前的蘋果,鮮豔的顏色像刺痛他的眼睛。
他耐着性子等了半個小時,期間不停的撥打電話,但都沒人接。
明明兩個人在分別的時候,綠谷還說過有事給他打電話,不可能會發生現在這種無人接聽的情況。
「引子阿姨,我出去找找小久。」合上手機,目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覺得不能再這麽等待下去,他并不希望綠谷受傷出事,但消失這麽久沒有任何的動靜……真的很容易讓人想太多。
「诶?等一等,目人!」聽見目人的聲音,綠谷引子連忙關掉竈火從廚房追出來,她先看了看時間,又轉動視線看向窗外,黑了很多的天色看起來霧蒙蒙,不用想都知道現在放任孩子出去究竟有多危險,「你不能去。」
她雖然擔心出久的安全,但同時也不放心讓目人出去尋找,本來一個就已經不見了蹤影,要是另一個出去後也不見了怎麽辦?
「沒事的,我就在附近找找,不會走太遠。」目人已經把門打開,褪去燥熱的風從外面吹進來,吹拂着他柔軟的金發,也讓母親的堅持有些動搖。
「可是……」綠谷引子看着目人,還想再說點什麽,可心裏又擔憂着自己孩子的安危,讓她好半天都沒能将後面的話語說出來。
「請讓我去找吧。」目人凝望着面前的母親,像是看出她的顧慮,「我也很擔心小久。」
「……那。」思索半晌,綠谷引子最後選擇同意,她看着目人,目光裏帶着歉意,「……如果身體有感到任何不适的地方也要趕快回來。」
「嗯。」
總之,算是被放行了。
關上門,目人捂着嘴低聲的咳嗽,腹部位置傳來輕微的疼痛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出了問題,讓項圈發出『滴——』的輕響。
目人慢慢走下樓,他沿着街道慢慢的尋找着綠谷的蹤影,晚風吹動路旁的櫻花樹,樹枝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響,也帶來了附近行人交談的聲音。
「你的話,一定能繼承我的【個性】。」
有人在這裏談話嗎?目人詫異的擡起頭,他沿着街道繼續往前走,随着不斷地接近,風中的聲音也變得逐漸清晰。
「繼承你的【個性】?你在說什麽啊歐爾麥特?」
……歐爾麥特?
辨認出另一個聲音是綠谷,目人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情,他凝望着遠處的拐角處,兩人似乎就在那邊交談,因為距離有些遠,聲音斷斷續續的聽不太清楚。
目人盯着那邊看了很久,他抿着唇,像是在自我掙紮,藍色的眼瞳裏閃過很多複雜的情緒,直到半晌他思索出答案,才放輕呼吸和腳步緩緩的靠過去,想要知曉兩人在談論些什麽。
「我的【個性】,是如同聖火般,不斷傳承下來的東西……」
随着距離的拉近,兩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清晰。
「可以讓渡【個性】的【個性】,這就是我繼承的【個性】……」
「我原本就一直在尋找繼承者,然後現在,我覺得你值得托付……」
「……」
目人躲在暗處安靜的聽完兩人的對話,意外的,知曉這麽重要的消息,他心裏卻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羨慕也好嫉妒也好,各種情緒都沒能翻湧起來,大概是他心裏本來也不在意那些,所以此刻才會這麽平靜。
他出來的目的是想尋找綠谷,而現在他找到人,也确認他沒事,那就沒有任何的問題——
目人轉過身想趁着兩人還沒有發現他之前趕快離開,可他剛走出幾步,腹部的疼痛卻忽然加大力道,頓時讓他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跟着浮現出冷汗。
他伸出手扶着牆,另一只手下意識的捂着嘴,他不想驚擾正在交談的兩人,可還是有咳嗽聲從口中洩露。
這一咳便停不下來,感覺五髒六腑都随着身體的震動而抽痛着,目人靠着牆将自己縮成一團,企圖用這種方法來緩解疼痛。
「誰在那邊!」
呵斥伴随着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目人有些困難的擡起頭,他想解釋自己不是故意要偷聽,卻在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後而驚訝的睜大眼睛。
熟悉的金發與容貌,瘦弱的身體套着寬大的白襯衫,和上次在醫院門口分別的模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八木……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