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籠罩的魅影(三)
湘湘,兩年的時間快要到盡頭,這已經是蘇城的第二場雪,雪下得很大,我的車被堵在路上只得叫了拖運,你在回程的路上嗎?注意保暖和交通安全。
我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你走的那段時間,我去照顧了他。
不過他一點也沒認出我,他把我當作高慧媛了,為此,我特地去咨詢了心理醫生……可是現在,他似乎把那件事給忘記了,不過我看得出來,他現在生活得很好,至少比那段時間快活很多,所以你不必擔心,有些事忘記了可能也是幸運。
我的婚禮臨近,希望你來得及做我的伴娘。
楚挽歌發送完郵件,一看手機,有一通未接電話。日子一長,她險些要忘記這一位了。
“Miss楚。”
楚挽歌被這副低婉的嗓音給吸引過去,全然是一個陌生的女人——鉛灰色的皮褲包裹兩腿筆直的長腿,同色的V領上衣,外面一件白底混着大簇大簇墨菊的大衣,相當有派頭。
楚挽歌心裏雖然納悶,但到底是過去坐下來。
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麽能用舒米的號碼給她打電話。
“廖靜和,是我找的你。”她将名片遞過來,紅唇翕張,“舒米是我表妹。”她解釋緣由。
楚挽歌也大概猜到了她們之間的關系,只是就憑自己和舒米那點非親非故的交情應該不至于讓這位表姐出手,那麽源頭呢?
只有一個。
侍者過來點單,楚挽歌要了一杯咖啡,廖靜和卻叫住了他,伸手遞了名片過去,“拿這個給經理,就說連總在,不希望別人打擾。”
侍者聽得不明所以然,但見她氣勢頗大,也不敢怠慢,只答應了下去。
楚挽歌看着名片上律師事務所的臺頭,心裏了然,果真又是連錫純的情債,那麽今日找她就跟舒米沒有一點關系了。
完全是沖着她來的。
而且,她對這個廖靜和感覺不大一樣,至少和舒米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戰鬥力,來者不善,她打回去就是,就怕這人碰不得。廖靜和方才這麽自然就借了連錫純的方便,這也忒方便了些。
若是連錫純以前的那些緋聞女友,楚挽歌是一點顧忌也沒有,但要是有更深一層的關系,譬如是很要好的女性朋友,那麽她就需要重新計劃一下作戰方案,誰叫他重友輕色呢?她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被人诟病!
“廖小姐有什麽事嗎?”
她放下杯子,終于打量了楚挽歌一眼,“聽說你要和錫純結婚了?”
瞧瞧,這喊的夠親熱!她也就聽蘇幕這麽喊過!而且怎麽就不能是連錫純要和她結婚呢?這本就是他提的!
“我們上周就發過請帖了——”就是沒寫到你的名字。
楚挽歌将下半句咽回去。
“哦,我剛回國。”女人喝了一小口咖啡,擡起頭的時候又一臉璀璨,“我以為他會大肆操辦呢!好不容易能有一個完整的——”廖靜和的話戛然而止,似乎講到了什麽忌諱的地方,又瞟了她一眼,“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和陌生女人唇槍舌劍真是一件很奇怪,很無厘頭的事。
但女人面對這樣的事通常會忍不住酸言酸語,然後沒有硝煙的戰争起承轉合得很好,完全不需要劇本的催化。
“我聽舒米提過你,我替她謝謝你,本來就勞煩了錫純,怎麽還好意思要你操心,我這個表妹膽子小,我在國外總是很擔心她。”廖靜和蹙了蹙眉頭。
原來是這層關系在。只是有這樣厲害的律師表姐在,廖靜和為什麽不想想法子呢?
楚挽歌聽她抽絲剝繭地亮出身份,沒想到連錫純還有這樣一位紅顏知己。
“廖小姐太客氣,他平日忙成那個樣子,我如果有什麽能幫到忙的地方自然是義不容辭。”楚挽歌微笑,一個體貼的未婚妻形象瞬間冉冉高升。
這麽一說倒成了她不懂事,廖靜和暗忖,看來是她小看了這個女人。
連錫純怎麽可能忘記小瑾呢?雖然這個女人确實和小瑾有幾分相像,尤其是一雙眼睛。
不知道他在動什麽心思。
但憑他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她知道肯定不是表面上這麽簡單,他到底想玩什麽?
廖靜和隐約勾起一個笑容,“楚小姐了解他嗎?”
“廖小姐似乎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楚挽歌挑明了要答案。
“你長得很像她。”
楚挽歌腦海裏浮現出那張照片,果然廖靜和認識那個人。
“不過你放心,她已經不在了,活着的人這麽鮮亮,誰還會惦記一個死人念念不忘呢?”廖靜和兩手交疊支着尖尖的下巴,臉上的笑意卻神秘莫測。
楚挽歌覺得脊背一涼,江風倏然襲來,她的絲巾在下颔處打了個旋兒,弄得她有些癢。
她自己也沒有弄明白,為什麽在看到那些蛛絲馬跡之後她還決定和他成婚,又是為什麽從廖靜和這裏知道那個人不在的消息後心頭仍是突突地跳。
楚挽歌早早洗漱上床,或許是這段日子在醫院累到了,連錫純來過電話,今晚有應酬。她念着他剛從醫院出來提醒他禁煙禁酒,說完也不管他聽沒聽見就挂了電話,她也是有脾氣的。
他應該是去見廖靜和了。
斐度酒店,連錫純常年包下的VIP雅間。
“怎麽?不過一年不見,你連酒也戒了?”廖靜和望着他手邊一滴未沾的紅酒調侃。
她出國進修的時候,他抽煙喝酒還很兇的,還抽過那些東西。
他卻笑笑,指了指腦袋,“剛開過刀,還是注意點好。”
“得!恭喜你學會了珍愛生命!”廖靜和淺抿了一口。
她摩挲着杯壁,香槟色的指甲泛着玉質的瑩光,“你決定了?”
“正好你回來了,請帖我會補上。”連錫純說得幹脆。
她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末了,又不甘心地問:“因為小瑾嗎?”她的指甲微微收緊掐在肌膚上,有種異樣的癢痛。
連錫純擡了擡眼皮,墨色的瞳孔周圍暈了一圈淺褐色的光弧,看似溫雅無害,“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小瑾。”
廖靜和突然從他眼裏看到簇簇的寒光乍現,她一凜,從未在他清醒的時候聽他念這兩個字,那是禁忌!
她不敢再往下提,只是舉起酒杯向他遙祝,“那麽我提前祝連總新婚快樂!可惜這黃金單身漢又要少了一位……”她先幹為敬,眼底的光卻晦暗複雜。
小瑾你不能讓他就這麽忘了你——
別的女人怎麽可以——
連錫純的父親在三年前亡故,老宅只有母親和姐姐住着,連夫人身體不好,連錫純也不願意母親為婚禮勞累,所以基本上親近的只有他姐姐會出席婚禮,楚挽歌這邊親近的人也不多,倒是商場上有往來的賓客占了大部分。
婚期将至,楚挽歌聽了莫太太的建議回去家裏住。
今天是周末,她正好想到婚禮上有些事情需要和他商量,猜他也許在家,所以她開車去了公寓。
電梯門一開,一只籃球就躍上她的面門,楚挽歌反應快,險險避過。
她驚魂甫定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孩,一個粉雕玉琢的皺眉頭男娃娃,大概四五歲的年紀。
楚挽歌朝他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連城?你是不是又闖禍了?”穿着圍裙的女人側過身來,一頭柔順的栗色短發,深刻的雙眼皮,明媚的大眼睛,一臉柔和。
楚挽歌看着陌生的女人和小孩,還沒鬧明白是怎麽回事,那廂她已經開口了,“你是挽歌吧?”
原來是連錫純的姐姐和外甥。
她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了他的家人。
“連城,可以喊舅媽了,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舅舅的對象嗎?”連錫婷摸了摸他絨絨的頭發,溫聲說。
連城眉頭一皺,“我還是叫姐姐吧。”
楚挽歌見他別扭的樣子覺得好玩兒,笑着答應,“姐姐好聽!”她将籃球拿給他。
“謝謝。”
“不客氣。”楚挽歌笑眯眯地說。
連錫純聞聲出來。
楚挽歌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連錫純一身圍裙的打扮,顯然他方才在廚房大展身手,一手的面粉,不知道在做什麽好東西。
“你怎麽來了?”他問得有些冷硬。
連錫婷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和顏悅色地同未婚妻講話,她帶着連城去娛樂室。
楚挽歌已經習慣他的忽冷忽熱,只笑笑,“婚禮上有些事情需要商量。”
他興致缺缺,“早讓你不要管這些事情,我會叫人處理的。”
好吧,就是她沒事找事,可畢竟,可能是人生中唯一一次婚禮,她自然希望盡善盡美的。即便婚禮的目的打一開始就不是純粹。
連錫純回了廚房,把她一個人晾在客廳,倒是連錫婷問她要喝茶還是咖啡。
楚挽歌有些窘迫。
“我本來還怕沒人受得住他那個臭脾氣,你瞧,我頭上的這兩根白頭發肯定是被這小子愁出來的!”連錫婷開玩笑,俨然長姐的姿态,其實她比連錫純大了快十歲,加上母親抱病,父親早逝,對連錫純應該也是如同母親的存在。
“今兒總算沒白來,算是被我見到了,不知道這小子藏東藏西的緊張個什麽,都要結婚的人了……”
她坐在沙發上,看着連錫婷煮咖啡。
楚挽歌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卻從來未見連家的人來過,可連錫純的姐姐分明對這裏如數家珍,但轉而又想,她才認識連錫純多久呀。
“謝謝。”她接過咖啡。
連錫婷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坐在一處,“幸好你來了,我不用在廚房受罪了。”她眨了眨眼笑得惬意。
兩人聊了一會兒,連錫純叫連錫婷去幫忙。
連錫婷似乎看出他們之間的不愉快,就讓楚挽歌去幫他。
楚挽歌也不好意思推脫,只得換了圍裙進去。
“你讓他自己玩,怎麽——”連錫純站過去一些,将料理臺勻出一些空間,回頭卻看到她,猝然不說了。
楚挽歌反而落落大方地站到他身邊去,洗了手,用面粉裹蝦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