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們應該是從別處墜落下來的,證明還有其餘的出路。”相比之下,陸嶼峥就鎮定了許多。他安撫了下尤商商,就開始往那枯樹的後面走去。
尤商商雖然心頭悚然,好在身邊有陸嶼峥在,她便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往前面走去。
等到兩個人走到骸骨的前面,尤商商盯着其中一具骸骨,忽然就捂住了她自己的大半個臉面。她只覺得腦海裏轟然一下,雖然這麽多年其實也對李凡能夠生還出現不抱希望的了,可是此時親眼看到他的骸骨,她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這是李凡,他身上的那個手表還是張瑾送給他的。那天我高燒,他說去了陳松的畫展,他怎麽會跑到這麽完全不搭的地方——”她哽咽着出聲。
“這是我的戰友郭益,我一直以為他是被文物販子殺害了并且抛屍荒郊,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他的屍首,沒想到他會困在這裏。”陸嶼峥對着左邊的那具骸骨說道。
“抛屍荒郊?”
“那天我也湊巧去看陳松的畫展,不過那天正好輪到我值班,郭益主動和我調班。和他一起值班的還有另一個戰友,我回來的時候另一個戰友已經身中數槍而亡,郭益則是直接消失,地上有一灘血跡,後來化驗出來是郭益身上的血跡。站裏前幾天抽檢沒收的一批文物也跟着不知所終。作案方在現場沒有留下多餘的指紋,這個案子到今天都沒查出一點頭緒,我一直以為郭益和對方殊死搏鬥後,被帶走後抛屍了。”
陸嶼峥的聲音平靜的毫無波瀾,他說完後忽然又蹲下來,毫不避諱的翻起了郭益身上的殘留物品。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看完畫展的他剛回到站裏,就看到那個戰友躺在地上,後腦勺是一大灘的血跡,雙眼睜的老大。
死不瞑目。
這麽多年了,若是不去看他和郭益的合照,他都快記不起郭益的長相了,但是那個戰友瞪大的雙眼依舊會時不時的蹿過他的腦海裏。
他不能讓黃土下的戰友死不瞑目。
所以這麽多年來,即便他的履歷早就可以高。升調任其餘區域。
而他,從來不曾想過其餘的念頭。
如果那天他沒有心血來潮要去看畫展,事情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也許中槍乃至憑空消失的會是他。
Advertisement
但是這世上沒有也許。
“這個案子我跟了很多年。”他從黃益膝蓋上的包裏掏出東西翻看起來。
“他和那個中槍而亡的戰友是不是就是合照上挨着你最近的那兩個人?”尤商商一聽,心頭立馬清楚了陸嶼峥先前反常舉動的緣由。
“你們看起來感情挺好的,不過你應該從來沒有想過也許郭益才是和文物販子勾結的內線,才會主動和你提調班的提議,以及事後幹脆就玩消失。”
“我也有過這種猜想,只不過他消失後,系統裏沒有他任何的出行記錄,後來幹脆就将兩人一起定義殉職犧牲了。他的家人悲痛欲絕,從此再無他的音信,他以前最為牽挂的就是他的母親,可是直到他母親病重去世那天他都沒有出現,我也就不再往那個方向想了下去。”
“或者說你更多的還是念着和郭益以前的戰友情誼,自欺欺人的不願意将他往內線的方向上去想,所以這麽多年你一直執着的去找真相,要是有新的真相被你發現,你就可以從心底深處把對郭益的起疑給收了起來。”
陸嶼峥未料到尤商商前後間會想的如此通透。
但是,不可否認,她說的全部正确。
“不過我好奇的是,他們兩人怎麽會湊到一塊?”巨大的震驚過後,尤商商還是沒想明白面前的郭益和李凡的相遇。
“你和我說下李凡的情況。”
“他是我隔壁班的同學,從很偏僻的大山裏的小村莊裏出來,家境貧寒,我們是因為同在學校裏勤工儉學時認識的。他平時為人熱心,同學間的人緣也很好。他好多次和我提到,在他們那個村裏,出個大學生簡直是很稀奇的事情,而且他家裏為了供他讀到大學,東拼西湊的欠下不少的債務了。我知道他很想早點畢業,早點賺錢給家裏還債的。”尤商商一提到李凡的事情,心頭就不由得恻然起來。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餘的信息。”
“對了,張瑾很喜歡他,不是一般的喜歡,我覺得張瑾喜歡他都快到了病态的地步。其實張瑾家境很好,她爸爸是開公司的,所以李凡失蹤後,張瑾要辍學去找他時,她爸爸氣得要和她斷絕父女關系,并斷絕了對她的經濟支持。那時我們一起到澄江村裏支教,張瑾一直以為李凡喜歡的是我,她不知道的是李凡喜歡的其實是她,只不過李凡覺得和她家境相差太大,怕誤了她的前程才沒有和她說開。我那時看着張瑾驕橫的不順眼,也從來沒和張瑾說過李凡喜歡她的真相——”
“你最後一句說什麽,重複一遍?”陸嶼峥忽然打斷尤商商,聲音肅然,似乎是捕捉到了什麽要緊的線索。
“我說我沒告訴張瑾李凡喜歡她的真相,後來麽她找李凡都快找的瘋癫狀态了,我就更不敢和她說了,我怕她會因此更加走不出來。”尤商商不無挫敗的說道。
“不是這句,是再這之前的一句——”
“之前那句——我好像是說李凡和她家境相差太大,怕誤了她的前程——”尤商商努力回想。
“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他消失之前,他有沒有什麽異常?”陸嶼峥迫切的追問起來。
“異常倒是沒有,不過好像那幾天他自己出去瞎逛的次數比較多,他說澄江村的風景好,要多去溜達拍些美景,帶回去當創作素材用。”直覺告訴尤商商,在陸嶼峥的分析裏,李凡似乎也有點問題。
“問題就在這裏,我想,李凡和郭益應該之前就是相識的。”
“恩,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撞到一起困在這裏。”尤商商贊同的點點頭。
“或者更精确的說,兩人是受雇于同一個幕後指使者。”
“幕後指使者?”尤商商不解。
“因為郭益的家境和李凡差不多,雖然不是像李凡那樣偏僻的大山裏出來,他父母都是身體不好常年吃藥,而且他母親在兩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我猜那個幕後指使者都是故意找這樣背景的人替他辦事的。”
“這個也有道理,估計是為了巨額的報酬才會接下來的。只不過他們到底接了什麽樣的活,會被困在這裏?”尤商商一邊贊同的點頭,不過還是繼續有新的疑團冒出來。
“找到他們摔下來的地方,我們就會找到答案的。”陸嶼峥說時重新攙起尤商商。
“他們應該是最後體力不支了才會挪到這裏的,我猜,他們下來的地方應該就在附近。”尤商商嘀咕起來。
“恩。”陸嶼峥攙着尤商商往此處的枯樹裏面走去,果然,沒多久就繞到這個岩洞的後面去了,那裏有道幽光探了下來。
“他們估計是從這裏墜下來的,可是這個高度很難從這裏爬出去。”尤商商擡頭望了望頭頂上方的懸崖,挫敗的嘆了口氣。
“我們會有機會出去的。”陸嶼峥伸手拉扯了一把岩壁上挂下來的粗壯的藤蔓,語氣堅定。
他相信,遍布岩壁的藤蔓是這幾年才長出來的,要不然憑着郭益的身手,不太可能會幹等着困死在此處的。
“這可不是上次的沙丘了,上次的好歹是個斜坡,這次的可是懸崖了。”出于求生的本能,尤商商自然是想要從這裏出去的,只不過現實的條件在前,以她這樣還算樂觀的性格來說,都覺得能夠從這裏出去,難如登天。
“我們一定會出去的,而且趁着天黑之前就要爬出去。”陸嶼峥知道以兩人現在的體力來說,再呆一晚,第二天還不知道什麽狀态,他拉扯了一把從上方晃蕩下來的藤蔓,牢固的可以,心頭就已經有底了。
“我怕我中途低血壓發作會摔下來。”尤商商略有遲疑。
“你不會的。”他堅定的應道。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還等着出去了追你。”
“你說什麽?”尤商商說時揪了揪她自己的耳側,她疑心着這是她快要挂掉之前的臆想了。
“從這裏出去後,我會追你。”陸嶼峥忽然停下手上的動作,無比安靜的盯着她看。
尤商商前一刻都已經虛乏的無精打采了,果然,她這麽一聽,小心髒立馬不中用的狂跳起來,乃至于精神都重新高漲回來了。
大概是有點回光返照的意味了,她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