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七月,各大院校開始放暑假。
央美送走一批畢業生,也即将迎來一批新面孔。
這個暑假何冉沒有回廣州,而是安心地在北京呆着。
月初丁小煦來找過她,據說是為了參加男友的畢業典禮,順道來看看她。
結果校方出了一些意外,畢業典禮不得不推遲到下半年才能舉行。
丁小煦白跑一趟,在北京玩了大半個月後就回去了。
何冉剛送走丁小煦,月末時韓嶼就來了。
他已經拿到中傳的錄取書,提早來學校考察。何冉又帶着他到北京周邊游覽了一圈。
這個暑假,何冉讓韓嶼親了自己的嘴。
韓嶼交過很多女朋友,但依舊不懂吻技,只會橫沖直撞。
他的吻裏沒有什麽味道,至少何冉沒有感覺到。
她全程麻木、僵硬,被韓大少爺狠狠嫌棄了一番。
韓嶼依舊改不了浪子本性,喜新厭舊,尋花問柳。
何冉不少看見他手機裏那些充滿暧昧的短信,每次都是不同人發來的。
他有他的自由,何冉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開學前一天,韓嶼讓何冉陪自己去美發店做新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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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長得不錯又有點錢的人,都免不了自大臭美,韓嶼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他跟造型師讨論了半天也沒讨論出個結果,何冉在旁邊聽得昏昏欲睡。
後來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她決定先上二樓洗個頭。
二樓人少,安靜許多,燈光偏暗。
樓梯口擺放了一個高高的青瓷花瓶,大廳裏流淌着古琴伴奏,一切器具都是深褐色的香椿木,古韻味十足。
何冉回想起這家店的名字,後知後覺地發現,跟她第一次遇見蕭寒時的那家美發店是連鎖的。
怪不得連裝修都是一個風格。
她被領路的人帶進走廊深處,韓嶼有vip卡,所以她進的是貴賓房。
房間裏只有兩張洗發床,緊緊挨在一起,據說這是情侶包間。
桌面上擺了幾盤水果,都是新鮮的。
何冉随手叉了快火龍果放進嘴裏,就近選了張洗發床躺下。
洗頭的人兩分鐘後才到,彼時何冉已經有了淺淺的睡意。
她眯起眼睛,感覺到有人可以放輕腳步走進來,她心頭略微疑惑,但仍舊靜靜地躺着。
那人進房間後什麽話都沒說,徑直走到何冉身後坐下。
他将毛巾塞進何冉衣領裏,一手握攏她的頭發,一手打開花灑開關。
水溫一開始有些涼,他在慢慢調節。
“這個溫度可以麽?”
聽到這個聲音,何冉猛地睜開眼睛,對上頭頂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她微張嘴,正想說些什麽,韓嶼走進來了。
何冉若無其事地閉上眼睛,連帶嘴巴也一起閉上。
韓嶼坐在她身旁,興致沖沖地說着造型師給他設計的新發型有多麽前衛。
即使何冉一直裝睡,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高亢的心情。
過了幾分鐘,何冉突然說:“我想上洗手間。”
韓嶼側過頭問:“你們這裏有洗手間吧?”
幫韓嶼洗頭的是個年紀很小的女孩,羞答答地點頭說:“有的。”
一直沉默着的的男人倒是接過話:“我帶你去吧。”
何冉客氣:“好,麻煩你了。”
男人将她頭發上的泡沫沖掉,拿毛巾簡單包紮一下,扶着她坐起身。
何冉戴上眼鏡,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間。
洗手間在這條走廊的盡頭,另一個方向。
男人腳步邁得很快,雙腿生風,這種快是注入了某些情緒的。
何冉則是不緊不慢地跟着,男人走到一半,不得不停下來等她。
他周圍看看,見沒人,幹脆抓起她的手往前走,何冉被迫加快了步伐。
他們走到洗手間門口,男人并沒有就此止步,拉着她走進一個隔間裏,鎖上門。
随即他将口罩扯下一邊,露出整張臉。
其實他沒必要做這個動作,何冉知道是他。
那雙比別人都黑的眼睛,何冉不會忘掉。
不止是眼睛,就連他走路的腳步聲,說話的語速,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何冉背靠着門板,蕭寒緊緊貼着,低頭凝視她。
身子靠得太近,何冉感覺到他腰間冰涼硬質的皮帶扣硌着自己了。
在這裏工作,要求的服裝是白襯衫和黑西褲。何冉不是沒考慮過蕭寒穿正裝的樣子,當時只覺得難以想象,現在看來卻是非常合适的。
對面那雙漆黑的雙眼盯着她,一眨不眨,像極了隐藏在暗處的老鷹。
蕭寒突然俯下身來,察覺到他的意圖,何冉擡起腳,高跟鞋的尖端碾在他腳尖上。
蕭寒眉頭緊皺,卻也一聲不吭。
何冉開口:“解釋一下。”
蕭寒順着她的話:“解釋什麽?”
何冉說:“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蕭寒張嘴,說的是跟半年前相似卻截然不同的話:“你不找我,所以我來找你了。”
半年前他說的是:“我想看看,我不找你,你會不會來找我。”
之間的心态變化,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蕭寒重複了一遍,語氣篤定:“我說過我會來北京找你的,所以我來了。”
何冉依舊靜默不動,蕭寒的臉又緩緩埋了下來。
靠得近了,呼吸交錯,他微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肌膚和毛孔,帶着一些試探性。
四片唇瓣快要吻合在一起時,何冉小聲說:“我有男朋友了。”
蕭寒動作微頓,停了下來。
他問:“跟你一起來的那個男生?”
“嗯。”
蕭寒說:“他之前來過這裏,跟別的女孩子。”
“我知道。”
“知道你還……!”
何冉垂下眼皮,輕聲說,“蕭寒,他跟你不一樣。”
他撤回身子,定定地看着她,眼睛裏一層沉重的霧氣化不開。
“有什麽不一樣?”
何冉沒有答話。
蕭寒試圖從她的眼睛裏分辨出一絲訊號,可漫長的等待始終得不到回視。
“你跟我說過你不會後悔的,你明明說過。”蕭寒往後退了一步,話裏含雜太多複雜的情緒。
何冉仍舊不看他,只是神情淡漠:“我是不後悔跟你在一起過,但是不代表我們以後還會在一起。”
蕭寒握緊了她的手腕,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那你一開始就不應該來招惹我!”
蕭寒走了,走的時候他一拳砸在何冉腦袋後面的門板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明顯的情緒外露。
何冉一個人坐在馬桶上,發了很久的呆才起身離開。
那之後的幾個月,蕭寒都沒有在何冉面前出現過。
确切地來說,是何冉不曾打探過蕭寒的消息,所以才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麽,有沒有回廣州。
十月份,國慶期間丁小煦又來了北京一趟,還是為了參加她男友的畢業典禮。
為了在拍畢業照那天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丁小煦多次請求何冉陪她逛街,想買幾件新衣服。
偏巧何冉最近因為社團的事情焦頭爛額,每天為了多節省點時間出來,都搬回宿舍住了,哪有那個閑空出去逛街。
拒絕了多次,丁小煦仍不放棄,最後何冉只好答應陪她一個下午的時間。
他們在國貿附近逛了幾個小時,丁小煦心滿意足地買到了一條适合自己的裙子。
何冉作為東道主,幫她付了裙子的錢。
正準備打道回府,丁小煦又想起一茬,“哎呀,差點忘記買花了!花不能少!”
她轉頭問何冉:“這附近有沒有花鳥市場啊?”
何冉帶她去自己買非洲菊的那一家店,在十裏河。
這裏的花鳥市場其實就是一條大型步行街,範圍很廣,什麽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有賣。
大到批發檔口,小到路邊小販,形形色/色,一應俱全。
雖說是花鳥市場,但也有不少出售古玩字畫的店鋪,何冉和丁小煦一路走來,看得眼花缭亂。
即使過了早市時間,街上人仍舊很多,挨肩擦背在所難免。
路邊有人在派傳單,何冉接過之後随手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丁小煦倒是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她興奮地拍着何冉肩膀,“哎哎!我們去這家吧,新開張有優惠活動啊,買花送寵物呢!”
何冉不置可否,“你要怎麽把寵物帶回廣州?”
丁小煦語塞了一陣子,說:“可以送給我男朋友養嘛!”
何冉點了點頭,“那就去看看吧。”
他們按照宣傳單上畫的小地圖找到那家花店。
花店門口被一盆盆花簇包圍着,經過主人的悉心照料,淋浴着晶瑩水珠,争相鬥妍。
這家花店遠看起來與其他店鋪沒什麽兩樣,但仔細看第二眼,就會發現不同。
招牌簡單得令人發笑,就只有方方正正兩個字,花店。
下面倒是用小字标注了一排經營項目,看起來挺齊全的。
吸引何冉注意的是擺在門外的幾個鐵籠子,裏面關了幾只小貓小狗,叫得正歡。
鐵籠子前面挂了一排用透明袋包紮起來的魚群,色彩豔麗。
不僅如此,地面上還擺了幾個泡沫箱,有的裝烏龜,有的裝倉鼠,還有剛出生的小雞仔和小鴨子。
這到底是賣花的還是賣寵物的?
何冉頓生出幾分好奇,準備進店裏瞧瞧。
手剛握在門把上,又瞥見玻璃門上貼了一張招人啓示。
字跡蹩腳,“啓”字寫成了“起”字,用筆劃掉後重寫了一次。
丁小煦也注意到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何冉推開門往裏走,“進去看看吧。”
腳剛邁進去半步,她就看見了站在櫃臺後面的人——
正專注地給一個中年男人剃頭發的蕭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