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DRRR]自傷無色

第4章 ☆、04.

04.

——【對於這樣的我生存著一事，為什麼你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呢。】——

“吶，我來送你回家。”

嗓音明明還略顯青澀，和話語之中成熟的語調卻讓人沒來由的覺得安心。折原臨也伸出手扶住小泉音的肩頭之前，她還一度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燙人的溫度只是觸碰了一下皮膚，小泉音已經觸電般的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受傷的腳踝沒有跟上她的動作，這導致小泉音差點狼狽地跌在地上。

還好折原臨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小泉音。

“你的手臂很涼，”折原臨也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低頭不語的她拉得離自己更近一些，吐出的語句之中透露着些許關心的意味，“要我的衣服嗎？”

根本沒有料到今天會下雨，從來沒有看天氣預報習慣更沒有人提醒她要帶衣服的小泉音自然而然地沒有外套。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很久，身上僅有的熱量似乎都被土地公公不客氣地帶走了，更何況外面還下着雨，對她而言簡直是雪上加霜。

所以折原臨也正常的體溫在她那裏就變成了燙人。

折原臨也的臉上全是溫柔，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三月裏最最和煦的暖陽，能給人無盡的暖意和希望。而後，風漸大，把雨絲吹得傾斜起來，細細密密地貼在臉上，讓差點沉溺在折原臨也目光之中的小泉音一下子清醒過來。

你這是做什麽？

小泉音垂下眸子，掙脫開他的手：“不用麻煩了，學長。”說罷，就一個人撐着身子一瘸一拐往雨裏走。後者根本沒有給她機會讓她淋雨，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慢悠悠地跟着小泉音的節奏踩着步子。

你還想往我的心髒狠狠地插刀嗎？

折原臨也的傘很大，二人一前一後走着，那把傘可以把兩個人都擋住。

小泉音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指甲掐着自己才克制住自己轉頭去看折原臨也的沖動。心中無色無味的瓶子好像被折原臨也輕巧地打翻了，悸動、不解、恐懼……等等的情緒，一齊湧上心頭，幾乎把她的思緒全部都淹沒。

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她刺傷奈倉的那一日，小泉音和折原臨也的對話：

——“你不就是一直跟蹤我的女生嗎？”

……嘛，原來連這樣看似隐秘的事情都已經被知曉了嗎？

——“哈，那不是應該的嗎？我愛人類啊，我可不會放過身邊的每一個人類。”

……完全，不明白……

——“那麽你現在是做什麽呢？為我出氣嗎？”

小泉音因為折原臨也突如其來的靠近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自己的身體，折原臨也已然逼得很近，二人的距離忽然縮短到小泉音一擡頭就可以吻到折原臨也。可是對方的下一句話，就把神經繃緊的小泉音打入地獄：

“怎麽說呢，這種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而去做一些冒險的事情，實在是讓人感動啊~”折原臨也溫柔地撫上小泉音的臉龐，卻在眯起眼睛的下一秒毫不在意地露出毒牙、噴灑出自己的毒液，“而就是這樣一模一樣的愛情，才會讓人覺得膩煩啊。”

“人總是在不停地傷害對方，而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就像你刺傷了奈倉，你覺得你有充分的理由你是正确的你是正義，可是仔細想想，你傷他究竟是為了我還是為了滿足你自己心中的惡意？

“真是的，把我當擋箭牌什麽的，還真是不爽的感覺啊。你倒不如直接說你就是想刺傷他所以就這樣做了，這樣也許會讓我覺得比較有趣。

“就你想要用刺傷奈倉引起我注意這一件事，你成功了喲~但也失敗了。

“我承認我确實是注意到你了，但是呢，這樣的行為實在是太惡俗了，惡俗到我簡直想吐啊~”

折原臨也張開雙臂毫無歉意地看臉色蒼白的小泉音，神神叨叨地把自己的臺詞念出口之後還饒有興致地注視着小泉音微妙的表情變化，眼中的厭棄被小泉音盡收眼底：“這樣的你實在是個差勁無比的存在啊~”

——像是判了死刑似的，一錘定音的結論。

****

——傷人嗎？

不知道。可能吧。

小泉音在折原臨也走了之後靜靜地坐在地上，可是眼睛裏沒有淚水。胸口好像有些發堵，但是充盈在其中的并不是傷心，而是濃重的失落——因為小泉音有生以來的初次暗戀的對象，對她說出了那樣的話。

不過也正因為他叫折原臨也，所以他會這樣說話。

折原臨也的思維本來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考慮——哦，雖然小泉音也算不上什麽正常人。

睡一覺收拾好心情，小泉音依然沒事人一樣的跟在折原臨也身後當背景。折原臨也偶爾也會在轉頭的瞬間看見小泉音，但從來都沒說什麽，想來是默認了小泉音的跟蹤行為。而因為別人的阻攔行為，小泉音已經好幾天沒有和折原臨也一起回家了，誰知道這一天折原臨也居然自己找上了門來。

……他是今天被雨淋壞了腦子了嗎？

即使折原臨也走在後面，即使傘外的雨聲大到幾乎可以蓋住一切聲音，他的聲音在她耳中聽起來也清晰如常：“真是可憐呢，被別人欺負的小音，心中很不甘或者是怨恨吧？”

開始了吧，學長你終于忍受不了我的沉默而撕毀你溫柔的面具、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折原臨也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感嘆什麽，淺淺淡淡的，但就是能讓人清楚地讓人感覺到的關心在話語之間如同雨水一般流動。

小泉音忍無可忍地停下腳步。

“因為這樣一件事情而被大家所讨厭的小音，此刻是不是也在讨厭這件事最終的源頭——‘折原臨也’這個人呢？畢竟小音可是為了我才會去幹這種優等生才做不出來的事情啊~說起來，小音明明可以和大家解釋，那只是為了我罷了，這樣的解釋說不準就能讓大家接受了哦~”

“當然，情況會更加壞也說不準呢，但是什麽都不解釋的話就像是在默認自己的罪行一樣讓人覺得無趣啊。如果小音努力地去辯解和反抗，大概會讓我覺得更加有趣的吧~”

“所以啊，”折原臨也眯起眼，下了結論似的問道，句子的尾音帶着蠱惑似的上揚，“要不要為了我，抛開好學生的身份，去痛哭和辯解，告訴大家那些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呢？”

人類不都是這樣的嗎——明明是自己犯了錯，卻總會想盡辦法把這些錯誤歸結于別人、強行套在別人身上，什麽“我是為了他才這樣做的”、“是他逼我我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這樣句式千變萬化但內容永遠不會變化的話，一直以為不都是最能讓人類治愈自己愧疚和傷口的良藥嗎？

雖然依然是很惡俗的橋段，但是折原臨也看着小泉音總是一臉面癱的樣就是莫名地有一種想要摧毀的欲望——什麽嘛，那種刻意裝出來的面無表情的面具，就由我來撕掉不就好了嗎~？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展現在我面前，才是我愛的人類該做的事情不是嗎？哪怕偶爾需要加上那麽一點小小的計劃來推動事情的發展。

也就是抱着這樣的心情，折原臨也歡樂地撐着傘飄到了小泉音的身邊，企圖引誘小泉音跟随着他的計劃走下去。

“說完了嗎，學長？”

折原臨也沒有做聲，若有所思地等着小泉音的下文。

“刺傷奈倉的事情做的雖然不算是隐秘，但不至于鬧到人盡皆知。我一個小人物，從來也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奈倉也根本不會認識我。事情被校方壓下卻又在學校裏像是傳染病一樣的蔓延開來……真的當我蠢嗎學長？”

背對着他的小泉音轉過了身，眼睛裏寫滿了清晰的諷刺：“把這個消息在學校裏散播開來然後看着我被圍攻欺負默默隐忍，學長一定覺得我又蠢又無聊根本不會按你的劇本走對待我這樣的人簡直是在浪費你的時間沒錯吧？把這場好戲從頭看到尾的你現在，滿意嗎？”

“轟隆——”

雨下得更大了，半空中隐約有閃電一閃而過，照亮了小泉音的臉龐。

她是弱小無比的人類，可她的眼中蟄伏着的是可以吞噬一切的瘋狂野獸。

面對小泉音當面的質問，折原臨也不僅沒有慌張反而彎腰捂着肚子笑得喪心病狂：“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笑死我了，一個女孩子有這麽敏銳的洞察力真的好嗎？難道不該是又笨又蠢又天真的女孩子更受男孩子的歡迎嗎？”折原臨也笑了很久才接上氣，繼續以極快的語速說着話。

“就是因為太聰明了才反而讓人喜歡不起來啊，好好的計劃都被一個個的打破，小音你還真的不是個有趣的存在呢~”

小泉音對于折原臨也這樣神經病一樣的言論忍無可忍，轉身欲走。

身後傳來他的後續：“但是呢，要不要和我一起來觀察人類呢，比起在擁擠的人群之中活得像是一只蝼蟻還不如站在我身邊俯視着人類的千姿百态……哈哈，人類LOVE~最愛人類了~”

心跳忽然加速得有些失控。

小泉音轉身認真地盯了他三秒，表情冷靜：“學長，你知道嗎，我确實很喜歡你，但是我無法忍受任何人的靠近，其中也包括了你這個名為‘折原臨也’的個體。我會一直追随着你的腳步，可是我不會成為站在你身邊的人。”

可是我不會成為站在你身邊的人。

這是小泉音的自我保證，同樣也是她的自我催眠。

——盡管我很想進入你的世界，與你一同分享人類的千姿百态。

——但是像是瘋子一樣的我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我害怕你進入我的世界，因為我怕你一旦進入，我就會用極端的方式把你囚禁在身邊。

——所以，趁着我現在還有一絲理智，推開我。

——只要可以永遠地注視着你，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天上的烏雲散去，露出灰白的顏色。腳底下一只終于搬完家的螞蟻匆忙地從腳邊爬過去，小泉音面無表情地低下頭，然後擡起腳，狠狠地踩下死死地碾壓。

螞蟻的屍骸在腳下尖叫着灰飛煙滅，一如小泉音扭曲的心。

濕滑的地面，躺着殘破的螞蟻軀體，漫過來的水流毫不留情地将螞蟻殘骸沖走。

看起來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