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戰争的結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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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戰火征途 -第二章 戰争的結局(4) 作者名:讀書之人,更新時間:2006-10-15 8:33:04
……
“将會有兩個……又是一個人……”
這種模糊的暗示似乎預示着什麽不祥的信息,讓人心中異常的不安。不過那個老婦人其他的預言倒一點也沒有說錯,這幾天來,敵人并未做出任何其他的行動。
“兩個,又是一個?”莫裏略再次重複了一次。這城市已經被嚴密的包圍,斷絕一切交通,除非像鴿子一樣長上翅膀,不然誰會在這個時候來到呢?
他一邊在城牆上信步,一邊考慮着這個問題。
命運?眼前的命運無非三種,勝利,淪陷,或者投降。能決定這個命運的是什麽呢?除非……
時間過的很快,太陽從升起的位置抵達最高處,然後又開始從最高處向下降落。白晝已經過去了一大半。在太陽從最高位置向地平線落下一半的時候,也就是莫裏略在了望哨的位置和哨兵一起觀察敵人陣營的變化的時候,一個騎着馬的人跑了過來。
“大人!”那年輕的侍從大聲的對他的主人喊話。“召開議會了,太守大人讓我來找您!”
“議會?”除非出現重大的事件,不然在這種戰争中不會如此快的又召開議會。莫裏略突然間明白發生什麽事情了,那個占蔔師所預言的東西已經來。
“馬上走。”他用最快的速度爬下了望哨,翻身騎上自己的馬。
……
議員們已經全部就坐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張皇而疑惑的。衆所周知,在這種戰争時間內一般不會召開議會,事情一般都通過一個“高等議會”來解決以提高效率。但是現在居然召開議會,那就意味着某種重大的事情發生了……而且重大到不得不由所有的議員一起決定。
太守早就坐在他的位置上。很多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想從那張毫無表情紋絲不動的面孔中探詢到什麽信息,但是事實證明這種努力是徒勞的。
一個鈴聲響起,宣布會議開始,整個會場馬上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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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過了一陣子後,馬蘭才終于開口。他的語氣沉緩凝滞,仿佛非常非常的疲勞,累的連話也說不出了一樣。“今天召開這個會議是為了一件事情。”說完,他向一側的跟班做了一個手勢。
一側的門被打開,一個男人從那裏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傷員,藍眼睛,金色的頭發,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破損而污穢的外衣,映襯着灰敗的臉色--雖然這并不能掩蓋這衣服考究的質料。關鍵是他的身體,他的身上纏着很髒的繃帶,從胸口纏繞到小腹,一只手也挂在胸口,兩塊木板夾着。
“我是近衛軍的掌旗官勞德……”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四周的議員中爆發出一陣驚訝的聲音,随即是嗡嗡的聲音。
“安靜!”太守輕輕的喊了一聲,但是這個微弱的聲音卻立刻壓倒了全場,所有其他的聲音全部被掃蕩一空。
“勞德爵士帶來了兩個東西。”馬蘭又做了一個手勢,立刻有兩個議會的仆從上來,捧上兩個兩個盒子,一個大,一個小。
“分別是,大将軍拉斯的人頭和艾爾達的親筆信。”
但是這次宣布卻沒有引起任何震驚的聲音。或者是因為震驚過度了,所以每個人都發不出聲音來。
捧着大盒子的仆人把盒子打開,顫抖着捧出盒子中那個放在石灰中的人頭。不止一個議員去過首都,見過拉斯本人。很多人上去辨認了一下--其實這已經是多餘的事情了。
“另外還有艾爾達的信……念一下。”
另外一個人拿出放在小盒子裏的信,開始大聲朗讀起來。
“十天內,我要這個城市的大門為我打開。否則我向你們保證,這裏五十年內連一根草都長不出來!!艾爾達”
在讀完了這赤裸裸的血腥言論後,太守擡起頭看着滿座的人。如此可怕的打擊落到大家頭上,讓大部分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只是失神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是騙局……”一個掙紮的聲音從某個角落裏響起。太守擡頭看去,但是卻找不到發言的人。這個發言者恐怕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那麽說……援軍……”
“我們被打敗了……”那個勞德現在已經停止了咳嗽。“曼特雷公爵大人被布雷多克在黑沼澤擊潰……我們在翻越流星山脈的時候遭到艾爾達本人的伏擊……剩下的東路軍還沒有消息……”
那個傷員用絕望的聲音說完他所知道的一切,幾個人上來把他攙扶了下去。
“大家發表一下意見吧。”馬蘭說了這句話,如釋重負般的垂下頭,不再去看四周那些如同泥塑一樣的議員們。
“這只是一個威脅!”伴随這個聲音,銀龍城駐軍的統帥從他的位置上站了起來。他的聲音是那樣的響亮,如同雄獅的怒吼一樣。
“這只是一個大膽的威脅和欺騙而已!艾爾達根本沒有力量征服銀龍城的城牆,所以他只能指望讓恐懼壓倒我們!如果他真的有實力來實踐他說的一切的話,他根本不會來這種勸降信!”
莫裏略大聲演說,竭力想讓人們從剛才的巨大打擊中振作起來。但是和他的慷慨激昂相反,人們的眼睛中卻是動搖和恐懼。銀龍城的城牆或者真的堅不可摧,但是這并不意味着裏面的人和這城牆一樣的堅固不可動搖。
一片低低的聲音開始從人群中響起來,這個聲音逐步擴大,變成了很多人的聲音。這些聲音聯合起來和他對抗,一開始他還能抵抗,直到一個平民的代表突然大喊起來。
“你們這些首都來的人可以選擇突圍逃走,可是我們卻要在這裏生活下去!”
這個聲音變成了一把巨大的武器,一下子打倒所有那些還對莫裏略保持支持态度的人,除了他身邊少數這個将領外,這個會場上已經沒有其他人支持他了。
将軍坐了下來,他的眼睛盯着坐在主席臺上的人,但是馬蘭只是低着頭避開他充滿力量的目光。
也許富足的生活真的已經磨滅了人們的勇氣和膽量……當這個念頭爬上将軍的腦海的時候,他也坐了下來,像太守一樣低着頭,不再去聽議員們的嘈雜的議論。
太陽從地平線上落了下去,只留下些許的雲彩依然留戀不去,給這個世界投來朦胧的光線。
艾爾達擡頭看着地平線,看着帶着夕陽餘輝,流動變幻的雲彩出神。
四周的衛兵靜靜的站在那裏,守護着他們那個正望着天空出神的統帥。艾爾達仰面朝上的臉龐依然年輕而秀美,幾年來風餐露宿的軍旅生活幾乎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什麽痕跡。如果說硬有什麽改變的話,那只有他的臉色比過去更冷漠。
雲彩的光線黯淡下去,黃昏也就要結束,黑夜将要到來了。
艾爾達低下頭,在轉身走進帳篷前看了一下銀龍城的城牆。後者在昏暗中顯得更加高大巍峨,依稀可以看到防禦的士兵在上面走動。
“叫羅貝爾過來。”在走進帳篷的時候,他這麽說道。
史書官走進帳篷,看到攝政王端坐在桌子面前正等他。帳篷裏已經點起火把,借着這光線看起來,攝政王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寫好了嗎?念給我聽聽。”
史書官馬上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拿出帶在身上的本子,開始念起來。
“神歷1751年9月,攝政王艾爾達在流星山脈上打敗了敵人增援銀龍城的大軍……殺死了摩多克大将軍拉斯……”他用相當大的聲音朗讀道,“同時,布雷多克将軍在黑沼澤殲滅了另外一路敵軍……剩下的敵人也已經處于我們的重重包圍,被截斷退路……10月,艾爾達殿下讓信使帶勸降信和拉斯的人頭進銀龍城……”
“你說他們會不會投降?”突然間,艾爾達打斷了對方的話,提出了一個問題。
“啊……這個……”羅貝爾愣了一下,一時反應不出來。不過艾爾達倒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揮手示意他退下。
“殿下,報告您一個好消息。”就文書官将要轉身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帳篷外面傳來,随着這個聲音,一個人掀起簾門走了進來。
“哦,是你啊。羅貝爾。”布雷多克認出面前這個人。雖然只有五年,但是昔日哈林城的商人此刻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年輕,他原先還比較平緩的臉頰早已深深的凹了下去,一次次戰鬥的經歷則在他的額頭留下了幾條象征着深思熟慮的皺紋,讓他的眼睛裏閃動一種深邃的,隐含的力量和智慧。唯一沒有改變的只有他嘴上的那抹輕笑,當年,他在酒館裏和艾爾達初次相遇的時候,這抹笑容就已經存在了。
“布雷多克勳爵大人。”文書官禮貌的回了一個禮。
“殿下,一個大好消息,多倫那個家夥打了一個大勝仗,把一群裏薩人趕進了大海。”布雷多克走過文書官的身邊,大聲的說道,但是艾爾達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手靠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本來消息早到了的,但是因為路上出現了一些阻撓,所以今天才到……”
文書官走出帳篷,身後的聲音已經模糊不清了。
他們會投降嗎?羅貝爾看了一眼幾乎已經湮沒在黑暗中的城牆,高大的城牆這個時候看起來簡直如同一只蹲坐的巨獸,用冰冷的眼光打量着圍在它身下的那些渺小的生靈。
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在他把目光收回來的時候映入眼簾。
“紅葉?”文書官用很輕的聲音說了一次,但是他馬上就加大了聲音。“紅葉?!”
那個少女愣了一下,随之加快了腳步向這邊走過來,她明顯也認出了羅貝爾。
“羅貝爾大人。”那個女孩淺笑了一下,她的手中正捧着一個東西。這個簡單的笑容讓羅貝爾感到一陣迷亂,但是女孩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文書官也不能做什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走進剛才她出來的那個帳篷。
“艾爾達殿下……”那是他聽到的紅葉最後的聲音。
這個女孩不是別人,而是艾爾達自己的貼身使女。
太陽升了起來,預示着一個新的黎明的開始,也預示着時間又少了一天。起碼對于在銀龍城裏外的人而言,後者的意義遠比前者重要。
議會已經不能做出決定,最後由太守提議,把這個消息交給市民大會讨論。于是這個可怕的消息就被迅速的,極其有效率的傳到每一個正常的人的耳朵裏面,同時泛濫開的還有恐懼。男人們湊在街上和其他公衆場所議論着,争論着,甚至鬥毆着。女人們則跑到神殿裏,用她們頭發掃着大殿和階梯,以此乞求上神的憐憫。
于是第三天,終于召開市民大會的時候,混亂的場面就可想而知了。第一天上午就爆發了流血的事件,一群也許是素有交惡的人動起刀子來,攪亂了整個秩序,最後以軍隊出動拖走了二十來具屍體作為結束。
反對投降,抵抗到底的堅持者有三部分人,部分軍隊,神職人員和虔誠信徒,另外還有一些外來的人,尤其是神職人員。艾爾達與神殿的交惡人所共知,神官們毫不客氣的稱呼他為“異教徒”“惡魔”等等……當然,這是在塔斯克第三次內戰前的事情了,自從艾爾達在軍事上徹底消滅塔斯克國內神殿的勢力後,敢說這種話的人少上了很多,但是在這個危機關頭,神殿的神官們還是擡出了這些稱號。
但是銀龍城也有很多居民選擇投降,不要為那個“篡奪王位的”賣命。這個國家的為了争奪王位的內戰剛剛結束不久,很遺憾的,大部分銀龍城居民支持和認同的正是目前已經失敗的一方。如果不是以莫裏略為首的軍方堅決支持現在的國王并使用高壓控制的話,也許這個城市早就暴動從而讓這場內戰有一個完全不同的結果了。雖然現在大局已經定下來了,但是很多人依然不能認同這個國王。
市民大會的第一天以毫無結果結束,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意見。
差不多在天色黑了,市民大會宣告解散的時候,在銀龍城外,另外一個會議也宣告結束。
“都回各自部隊去吧……現在開始,外圍,裏面……所能能掌握的地方都要嚴格搜查,逮捕任何一個可疑的家夥!如果反抗可以就地處決!不能讓那些混進來的間諜可以安穩的送出消息。”
艾爾達頒布了這個命令,然後他的将領們就開始轉身離開這個帳篷。
攝政王也站起來,紅葉很麻利的熄滅了所有的蠟燭,拿起最後一支帶着艾爾達走進他自己起居的帳篷裏。
艾爾達自己的帳篷是個很簡單的帳篷,和普通士兵唯一的區別就在于裏面的家具稍微多一點,而且只有他一個人居住。在紅葉把蠟燭插在鐵燭臺上的時候,另外一個身影從簾子外面走了進來。
“布雷多克,你來幹什麽?”艾爾達正坐在那張可以睡三個人的床沿上,他的眼睛在看着地面。“會議已經結束了。”
“殿下。”布雷多克只用一個眼神就讓站一邊的使女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我只是有些私人的事情來問你……”
“天已經黑了,”艾爾達沒有阻止紅葉匆匆的從簾門離去。“私人事情就留到明天再說吧。”
“您為什麽把原先駐紮在南邊的第十七軍團調過來?”布雷多克的語氣中顯露出不滿。“那群家夥是不可能控制的住的。他們全部是提泰人(蠻族最北方的一個部落,在蠻族中也以野蠻兇惡聞名),無論怎麽野蠻的民族和他們比起來全部是謙遜有禮的了……您不可能控制的住他們……看到這麽富有而文明的城市,那幫家夥一定會做出些……”
“或者我根本不需要控制呢?”
布雷多克的臉色一陣發白,他正想繼續說,但是艾爾達卻打斷了他。
“布雷多克,我今天早上聽說了,你母親給你寫來了信。”
“……是的,”這位将軍低下了頭,露出一絲也許是嘲諷的笑。“我是她唯一的兒子了。”他的下半句輕的只能由他自己聽見。
“你有一個母親……”攝政王說話的語氣像冰一樣,讓他的副官忍不住打了寒噤。“可是我卻沒有。”艾爾達站了起來,走到鐵燭臺旁邊。紅葉剛剛放上去的那支蠟燭正在燃燒,由于沒有及時的剪掉蠟燭芯,火焰的光亮已經減弱了。艾爾達伸出手,直接伸進火焰裏。 “我只有一個哥哥……”艾爾達緩慢的說,他動作似乎很慢,但是在他用指甲掐斷松脆無用的那段蠟燭芯後,他的手卻沒有燒傷,只是略微變紅了一點。“而他就死在這座城下……他們從我身邊奪走了他……”
布雷多克仿佛被一個鐵錘狠狠的砸了一下,腳步無緣無故的一個踉跄,好容易才重新站穩。
“您想做什麽……”
“我想為我哥哥報仇!就這麽簡單而已。”艾爾達輕柔的說着,眼睛繼續看着火焰逐步旺盛起來的蠟燭。
“可是……”身為副将的布雷多克竭力的抵抗那已經不可遏止的撲上來的可怕的預感。“那是混戰中被毒箭射中……恐怕連那個射手都不知道他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勞。你要如何尋找那個兇手呢?起碼我們都知道沒有人為這個功勞受到獎賞。”
“而且他可能已經退伍……已經調走……或者已經死了……”布雷多克做出最後一次努力,“殿下,你要如何報仇呢?”
他和攝政王相處了足夠長時間,甚至能從艾爾達态度和語氣中推斷出隐藏在心中的可怕念頭。當這個男人心裏轉動着屠殺和血腥的沖動的時候,他總是比平時更冷靜,更溫和,聲音更輕柔。
“對,我要為他報仇。我就是為這個目的來的!這個城市……哦,不,這個國家所有的人都得死!”
時間在彼此的沉默中慢慢流逝,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在那裏。布雷多克臉上的笑容早已經褪去,只留下難以掩飾的憤怒。
“你瘋了?!!”他一字一頓的說道,然後他猛的轉頭,掀起簾子走了出去。
“哈哈……對,我早就瘋了……”艾爾達一個人在那裏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又突然停住。“在我親手把劍刺進奧雷爾胸膛的時候。”他輕聲的說出最後一句,但是他的副官已經走出去,不可能聽見這個聲音了。
布雷多克暴怒着走出帳篷,甚至沒有注意到紅葉站在一個距離帳篷很近,近的可以聽的清楚裏面的人的對話的位置。他憤怒中夾雜着恐懼,因而讓這股怒火更加強盛而持久。他知道艾爾達不是在開玩笑--事實上,即使他真的像他說的一樣做了,也沒有人會奇怪,本來他就是一個嗜殺成性且不可理喻的人。在他們一起的第一場戰鬥,打敗困擾着哈林城的海盜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艾爾達的行為不可琢磨,你根本無法從他的過去推斷他下一個結論。有時候,布雷多克自己都很奇怪自己為什麽要在這個人的手下做事,去執行那些瘋狂而殘忍的命令。
可是那些士兵恐怕會毫不猶豫的執行他們統帥的命令。這不僅是因為軍令的森嚴和他本人巨大的威望,或者是人類本身被壓抑的獸性,還因為在蠻族傳統中,殺人搶掠并非是一種罪惡,相反還是一種美德,一種值得誇耀的事情。能夠自稱參與過某某屠殺,殺死過多少多少人,本身就是自己在故鄉自傲和身份的資本。很多年來,在艾爾達征服蠻族前,這種事情在塔斯克北部國境不停的上演着。布雷多克自己也知道,如果他不是在這個文明的國度長大,接受了那些正确的美德的輸灌,那麽恐怕他也會無比贊同這個決定,并把這視為發財的一個好機會。
一陣涼爽的夜風吹來,讓布雷多克躁動的頭腦平靜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在剛才已經走的太遠了,甚至走錯了方向,來到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營地。四周看不到人,到處都堆放一些不重要的物資--一些在大帳篷裏,一些堆在露天。
又一陣風吹來,這次帶來的不僅是涼爽,還有寒意。遠處一堆東西上頭有什麽活物在動,朦胧而怪異。突然間,一股恐懼沒有來由的湧現出來,讓身經百戰的布雷多克都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他揉了一下眼睛,剛才朦胧的影象已經消失了,只留下視線內一堆堆死氣沉沉物品堆。
幾個發光的東西突然出現,是燈光,巡哨的士兵來了。
……
“塔斯克百萬大軍圍攻銀龍城,而且殲滅了敵人所有的援軍。但是統帥艾爾達本人卻在接下來的對峙中遇刺身亡……從而導致大軍的全面崩潰……塔斯克也陷入新的內戰而四分五裂……直到滅亡……啊,真的是個讓人驚愕的歷史啊。”
黑色的影子站在一堆雜物的頂端,一邊看着下面那隊巡邏隊經過,一邊向身邊的同伴述說着。
“你別無聊了。瞎扯什麽!”他的同伴,也是一身黑色,正蹲在那裏仔細察看四周的情況。
“我是說,我們實際上是能夠創造歷史的,而且确定他的走向,制造出一系列讓後人驚嘆而回味的記載……啊,這是多麽的富有詩意啊。在一個平靜的晚上,歷史就改變了……”
“閉嘴!想清楚我們的任務!這麽半夜我可沒有興趣聽你的鬼扯。”
“你就沒有一點情調嗎?”
“情調個頭,少扯一點……來了!注意!”
兩個黑影的身體開始變化,身體整個萎縮下去,在很短的時間裏面,兩個人類的身體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雜物堆頂上兩只鳥。
那兩只大鳥張開翅膀,以一種相當怪異的姿态笨拙的飛上天空,飛向遠處那巍峨的城牆。
接下來的一天城外的軍營是十分平靜的。和這份平靜相反,銀龍城裏之混亂實非筆墨可以形容。在這份混亂面前,包括莫裏略在內的大部分人都已經放棄影響公決的努力了。
這一天終于過去了。
“他們讨論出結論來了嗎?”黃昏的時候,莫裏略召來了自己的侍從。
“還沒有,大人。”那個年輕人的臉色有些發白,很明顯市民大會傾向是哪一邊。
“那麽繼續去看着吧,把結果告訴我。”莫裏略揮了一下手,心中卻在想着那個巫婆的預言。
“戰就是和,和就是戰……我出現在這裏就是要把彼此融合。不然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
“這個時候……”一想到這個念頭他就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怪異的寒意。那個老太婆當然是知道會發生這場戰争,那麽她為什麽來這裏呢?預言的目的就是趨利避害。對于一個知道未來,或者說知道可能的未來的人,她當然不可能把自己推向一個危險的位置。她之所以出現在銀龍城就是因為…………
戰争不可能以一場艱苦的持久圍城或者血腥的大屠殺作為結束。這兩個結果中,任何人恐怕都無法保持自己的安全。即使她是占蔔師也一樣。
這個想法讓莫裏略突然感到一陣怒火,他覺得自己似乎只是別人擺弄的一個小醜。
“爸爸……”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向門口看去,看到他的兒子正站在門口,帶着兒童的天真毫無憂慮的笑容。
“你怎麽來這裏了?”莫裏略放開頭腦裏亂成一團的思緒。“保姆呢?”
“我想找你玩。”小男孩爬上了父親的膝蓋,“艾露阿姨老是讓我念書,我讨厭死了。”他扭頭想在父親的書桌上尋找一個可以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但是那桌子上現在只有散亂的書籍,鋪開一半的地圖,還有一些筆和白紙,沒有一樣東西有意思一點。
“你應該念書的。”做父親的用溫柔的語氣說道。“再過兩年,你就要開始接受劍和馬的教育了。”
小男孩沒有理會父親的話,他轉着頭,終于找到了一本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力,比較厚實的書本。那本書封皮是大紅色的。他伸長胳膊,費了好大力氣終于把那本書拿到手裏。
“這是什麽?”他翻開書。
“記錄的歷史書。”莫裏略從兒子手中接過書,翻了幾下,翻到了一個折疊起來的頁。
“艾爾達?”眼尖的鐵姆看到了書上幾個重要的字眼。“這是記錄那個魔鬼的?”
“……神歷1749……艾爾達率領大軍進攻諾維,諾維軍隊則堅壁清野,據守不戰……在對峙了半個月後,艾爾達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莫裏略用一種溫和的語氣輕輕的念給懷中的兒子聽。“……他親自率領七千士兵,從南方迂回……”
那場戰争即使在紙面上讀起來也是那樣的精彩。艾爾達率領着區區七千士兵,在原始陰暗的森林裏,冒着疾病,疲勞,随時可能的迷途,還有一旦被發現就全軍覆沒的危險,在三個國家的交界地帶不可思議的迂回到敵人幾乎毫無防禦的後方。這次機動,讓這個大陸所有的軍事統帥都上了一課,讓他們真正的明白了這個男人的可怕。由于主力全部調走,諾維後方防禦極其薄弱。在不知道敵人規模的情況下,國王只有下令主力返回,想憑借王都的城牆繼續抵抗。
“……在得到國王的命令後,諾維軍隊決定退守首都,他們的統帥決定留下一部分軍隊迷惑當面的塔斯克大軍,主力則通過寂靜山谷(後來叫死屍山谷)這條偏僻小路返回首都。但是這個時候艾爾達也正通過這條路想和主力會合……”
莫裏略輕輕的念着,但是他的兒子對于這些轉接過程沒有興趣,而是直接開始看下面的結果。
“……于是艾爾達決心一戰。他召集士兵,告訴他們可以自願選擇留下或者離開,而且親手斬殺自己的戰馬,以示自己不退的決心……艾爾達下令把所有攜帶的辎重財物焚毀和丢進山谷,只留下少量糧草。他告訴士兵‘如果我們勝利,我可以給予你們比這些多十倍百倍的獎賞,如果我們失敗,那麽這些東西也只能落進敵人的手裏。’”
小男孩念出聲音來,他的父親已經停止了,但是他還在繼續念下去。
“……蠻族士兵在艾爾達的指揮下進行了瘋狂的抵抗……在超過自身二十倍的敵人猛攻下堅持了整整七天,在第七天,布雷多克終于識破敵人的疑陣,率領塔斯克主力趕到……前後夾攻下,諾維軍遭到了毀滅的打擊……艾爾達的七千部下幾乎傷亡殆盡,他自己也身負十多處傷,差一點就丢了性命……”
小男孩擡起頭,看着父親的臉。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麽突然停下來沉思,這麽眼睛發直一動不動。他滿懷疑問的重新轉頭來讀書,但是書上的東西已經不能提起他的興趣了。
“……重傷的艾爾達下令處決所有俘虜,以補償戰死的部下。他屍體丢棄在山谷裏,讓這片地方獲得了一個新名字……這一戰決定了諾維的命運。諾維精兵良将盡沒此戰,兩個月後,布雷多克沒遇什麽麻煩就攻陷了諾維首都,俘虜全部王族,結束了這個立國剛滿百年的國家……”
他滿懷信心的擡起頭,這麽發音清楚的朗讀了這麽多字,本來應該得到父親的幾句誇獎,但是他發現父親依然在沉思,一動不動的。
小男孩爬下父親的膝蓋,他的興趣已經被另外一個東西引走了--在窗外,一只顏色異常絢麗的蝴蝶正在飛舞。
莫裏略愣在那裏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敲門聲把他從這種出神的狀态中驚醒--他那個年輕的侍從此刻正站在門口,臉色蒼白,手腳似乎都在哆嗦。
“他們決定投降了嗎?”不需要對方開口,将軍就知道了這即将到來的結果--他昨天就從女巫那裏得到肯定的答案了。
他把視線從點了一下頭的侍從身上移開,看向窗外。
窗外,他的兒子正努力的在花叢中捕捉一只快速飛翔的蝴蝶。